七十七街安魂曲 1
    我看到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它就像一張黑白分明的舊新聞照片。

    弗蘭迪的悲劇已經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他卻是我現在製作的影片中的主角,我將用鮮明的黑白對比方法對他進行拍攝。

    我從沒有見過羅伊-弗蘭迪。他死前,已經在洛杉磯七十七街當了四年零九個月的警察;而那時,我還只是一名高中生,正忙著準備暑假裡的歐洲旅行。那時我們即使偶爾相遇,也不會刻意去注意對方。他是一名越戰退役軍人,已婚並有兩個孩子。

    我是一個藥劑師的女兒,高中時我的牙齒還戴著校形的牙套。在羅伊-弗蘭迪死後二十多年,我開始拍攝關於弗蘭迪的紀錄片。從此,他走進了我的生活。

    自1974年到1995年春天,除弗蘭迪以外,在七十七街共有六名警察在自己的管轄區內被殺,七十七街的警察局也被炸毀,那些被殺警察的資料被送進了政府倉庫,但這並不意味著弗蘭迪已經被人們遺忘了——

    一個經驗豐富的偵探一直在調查這件兇殺懸案。這個老偵探到五月份就要退休了,但他說在他把辦公桌清理好之前,一定要讓弗蘭迪的被殺案大白於天下。

    警方也經常不定期發佈公告,要求所有司法機關檢查註冊的9毫米口徑武器,希望能從中找到與從弗蘭迪屍體中找到的子彈有關的武器。弗蘭迪被殺案的資料都被存放在帕克中心警方行政大樓裡,目擊證人的活動、生死,所有的一切都被記錄在案。

    我仔細地看了弗蘭迪被殺案的報告,可以看出他的確讓很多人懷恨在心,好多人都想親手殺了他。但無可否認,他是一個很優秀的警察,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因此,我很願意讓他成為我製作的片子中的主角。也許,只有公眾才能幫助我們找到弗蘭迪被殺的答案。

    有關弗蘭迪的紀錄片是我第一次與三大電視網簽約後開始製作的,他們希望一年能生產出兩部紀錄片,以吸引在「Hard Copy」和「PBS」1的節目間徘徊不定的觀眾。我喜歡研究弗蘭迪,也喜歡我長期從事的獨立製片人的工作,但我不能與電視網的同事融洽相處。他們說黑白片太枯燥了。

    1「Hard Clpy」和「PBS」是洛杉磯兩個電視台的名稱。

    為了拍攝這部紀錄片,我和女兒來到了洛杉磯。在這裡,我需要付昂貴的房租,為女兒買衣物,並且幫我姐姐付沒完沒了的醫藥費。除去各種費用後,我幾乎所剩無幾。

    幸運的是,在這裡我與麥克-弗林特相處得不錯,我想,我們可以結婚了。

    1974年5月10日,一個晴朗的星期五,也是典型的加利福尼亞的春天。羅伊-弗蘭迪走出七十七大街的警局。他躊躇滿志,信心十足地要為警局樹立一個孔武有力的形象——哪裡有人違法,他就會穿著那身精幹的警服出現在哪裡,並常常因此受到嘉獎。

    弗蘭迪的假期馬上就要到了,他打算和他的情人一起到長灘去度假。當三十天的假期結束後,他就會回到這個他認為十分舒適的崗位——位於城市東南區的七十七街去執行巡邏任務。

    5點半左右,羅伊-弗蘭迪離開了警局。他穿著小山羊皮的靴子和法蘭絨格子襯衣,襯衣的下擺露在外面,擋住了他那支兩英吋長、38毫米口徑的史密斯-韋森牌手槍,而槍套卻掛在腰的另一側並露在外面。弗蘭迪開著車向北駛去,他要到警員酒吧去和他那三個拍檔一起喝上一杯。

    同往常一樣,四名七十七街的騎士——弗蘭迪、麥克-弗林特、道格-森尼克、海克特-梅倫德茲在一起重聚了。每逢此類情況,他們都會對妻子或女友編造一些借口,諸如喝醉了酒什麼的,這樣就用不著回家了。

    我不知道弗蘭迪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他將如何度過這個夜晚,我感覺他很自負地認為自己很有幽默感。他在克萊什大街出色的工作將使他很快被提升。此外,他還有一個很愛他的女友——他妻子雖然和他住在一起,但兩個人同床異夢。他每天喝完酒後並不直接回家。

    每逢星期五晚上,警員酒吧總是擠得滿滿的,到處都是穿便衣的警察、警官和一些不太正經的女人。弗蘭迪就處在這樣的環境中。

    當弗蘭迪走進酒吧時,先看到了麥克-弗林特。麥克是個很瘦的高個子,兩鬢處茶褐色的頭髮已經開始脫落。他戴著金屬框的眼鏡,人們都叫他「科南」,這是人們在稱呼圖書館員時用的綽號。弗蘭邊聽到麥克那男中音般的笑聲,便走過去加入到他的朋友當中。這時是6點整——海克特-梅倫德茲記得當時他看了一眼手錶。

    道格-森尼克站了起來,把他與麥克之間的座位讓給弗蘭迪。他因酒喝得太多而滿臉通紅。森尼克長相英俊,肌肉發達,臉上的酒窩和那濃厚的鬍子看起來像一個感歎號。在經歷了三次婚姻的失敗後,周圍的女人似乎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了。

    森尼克要了一杯伏特加酒加水,又要了一杯啤酒,喝完後又和麥克一起要了烈性酒。弗蘭迪要了他喜歡喝的科爾酒,又為海克特要了百卡迪酒和可口可樂。海克特倚在吧檯上口齒不清地說:「弗蘭迪,我昨晚午夜開車從尼伯-羅治山旁經過,你知道那裡所有屋子的大門上被塗了些什麼?」

    「我想上面一定寫著操你。」弗蘭迪移動了一下腰帶下的左輪手槍,然後坐了下來。

    「不,上面沒寫操你。」海克特笑道,「而是寫著『殺死羅伊-弗蘭迪』,旁邊還畫著一些畫兒,真他媽的該死,弗蘭迪,那群混蛋總是搞這種惡作劇。所以,我想你離開克萊什是件好事,不然的話,我們就得給整個區重新刷一遍漆。」

    弗蘭迪也曾見過「殺死弗蘭迪」之類的塗鴉之作,可以說在城市的整個南部地區都有這樣的塗畫。他對此反而感到自豪,他認為這意味著自己是這區裡的重要人物。他裝模作樣地說道:「那群混蛋肯定巴不得我離開克萊什,他們到處做壞事,而我就得到處抓他們。對這幫豬狗不如的東西就得像砸西瓜一樣打爛他們的腦袋,讓他們的腦漿四濺,灑得滿大街都是!」

    「再來一杯吧。」森尼克說,「我想你該冷靜一下。」

    麥克帶著嘲弄的語氣說:「不出一星期,我們就會發現弗蘭迪的屍體,對嗎,海克特?」

    海克特這時被旁桌的一個年輕女人吸引住了,他的三個朋友不懷好意地看著他。海克特是這個區身體最棒的警員,酒量也很大,但他那捲曲的頭髮和褐色的眼睛讓人覺得有點靠不住。當海克特向那個女人微笑時,女人挺起了她那豐滿的胸部,並把緊身超短裙撩起,露出了白皙誘人的大腿和粉肉色的內褲。

    「她很騷,不是嗎?她會讓你想入非非的,海克特。」弗蘭迪摟住海克特的肩膀,拉近了他。

    麥克說道:「我們得先弄清她的身份,或者從她母親那兒問問她現在究竟多大了。」

    「等著瞧吧,」海克特臉紅了,「我會讓她上手的。」

    「你的約會裡有我的一個女朋友。」麥克打斷他們,「咱們搞個聚會吧!」

    「或許,但你必須先給家裡打一個電話,麥克。」海克特罵道,「我可不想叫你的妻子打電話到我家找你,弄得我和我老婆整天吵架。你這混蛋!」

    「麥克,你總是闖禍!」弗蘭迪笑道。他們幾個都喜歡湊熱鬧、玩女人,曾因為與下流舞女鬼混而受到停職兩天的處罰。

    麥克在弗蘭迪的胳膊上打了一拳說:「弗蘭迪,你小子和我是半斤八兩。」

    「或許是。」弗蘭迪斜眼看著麥克,好像不服氣地說,「我在克萊什過得很好,我把街道秩序管得井井有條,那些惡棍都得服服帖帖的,就連警長也對我的工作很滿意,我的確很適合這工作。」

    「真的嗎?」森尼克問道,「恐怕你連『適合』這詞都不會寫吧?」

    「如果真的不會,我可以去查字典。」

    「看來你已經計劃好了。」麥克像一隻獵頭鷹一樣從他的大眼鏡後面審視著弗蘭迪,「你開始你的計劃了,羅伊?」

    「我們都有各自的計劃,麥克。森尼克正在考慮發生在地鐵的那件事,我知道你們會去調查,海克特和你們平時合作得很默契,我想他可能也會跟你們一起去。」弗蘭迪開始有些憂慮,「我報名參加了警官考試,我想繼續留在這條街上工作,繼續保護這兒的安全,如果你們到鬧市區工作的話,別忘了保持聯繫。」

    「這絕對不可能。」麥克有些生氣地看著他說,「我永遠不會去當官,我更不會把你單獨一個人留在這兒。」

    幾位騎士繼續喝著酒聊天,但弗蘭迪好像有些分心的樣子。8點半時,弗蘭迪說他要給女朋友打個電話。根據電話公司當時的記錄,那個電話是在8點34分接通的,談了10分鐘33秒,他的女朋友後來也證實了此事。

    海克特記得大約在9點一刻時,弗蘭迪出去打第二個電話,但是電話公司並沒有記錄。這可能有很多原因:占線或者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沒打;也可能在去打電話的路上碰到熟人然後在長廊上聊了一會兒。

    那天晚上,弗蘭迪女朋友以前的情人也在那個酒吧,他名叫洛治威,也是在七十七街工作的警察。大概弗蘭迪想跟他談談,然後兩人一起來到洛克花園,之後有人見到洛治威在10點鐘時離開了酒吧。當被問及此事時,洛治威說自己當晚醉得太厲害,什麼都記不得了。

    還有可能是海克特酒喝得太多記錯了,可能根本就沒有第二個電話。在9點一刻時,酒吧裡擠滿了人,有剛來的也有馬上要走的,還有一些人在等座位,誰能記得清呢?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在10點40分的時候,弗蘭迪說他在長灘有一個約會,他已經遲到了。他和朋友分開後,獨自離開酒吧,開著他那輛買了兩年的金品脫牌轎車離開了,那時他已經喝了四個小時的酒。麥克-弗林特記得當時弗蘭迪並沒有醉,因為他們分開時還握了握手。

    根據調查,弗蘭迪並沒有去長灘。至於他去了哪兒,去見誰,我們做了很多推測,但始終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在弗蘭迪失蹤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早晨8點半,有人在七十七街的管轄區內發現了他。

    那天早晨,埃拉特納夫人家的牛奶喝完了。她讓15歲的兒子馬修和18歲的侄子沃爾特到兩個街區外的曼大街超市買牛奶。

    埃拉特納夫人特別囑咐兩個孩子,去超市不要從八十七大街後的小巷走近道,那附近的人都知道那條小巷裡有一所房子曾在一次緝毒搜捕中被燒燬,住在那房子附近的人淨幹些偷竊或搶劫的勾當。

    那兩個孩子並沒有聽特納夫人的話——當他們從八十七大街的小巷穿過時,發現弗蘭迪躺在那所被燒燬的房子裡。起初他們以為是一個乞丐,於是撿起石子兒調皮地打他。後來發現他穿著法蘭絨格襯衫和馬靴,並不像乞丐,所以斷定他可能是夜裡喝多了酒被絆倒在這兒,並且受了傷。

    兩個孩子走進那堆廢墟,想去幫幫那人。那人的襯衣包在頭上,上面有一些暗黑的污跡。他們原以為是酒醉後的嘔吐物,後來才發現是人血和腦漿。他們被嚇呆了……

    羅伊-弗蘭迪被殺死在七十七街警局的轄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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