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剋星期六上午到達棕櫚溫泉。
「星期三我曾經從洛杉磯打電話來,」他說,像大多數胖人一樣,說話有點喘。「該有我預定的房間吧?」
「當然,狄克先生,」在溫泉辦公室接待他的女人熱情地說,「我叫安娜,是這裡的經理,請坐,我拿一份登記表。」她三十來歲,細高個,一頭紅髮,白色的連褲套裝,剪裁得非常合體。她從一個檔案裡取出一張印好的表格,回到辦公桌前。「現在,我們需要一點資料,狄克先生,讓我看看,你在電話中已經給了我們住址,所以住址是有了。請問你多大年齡?」
「四十四。」
「職業?」
「這有必要嗎?」他不高興地問,「你知道我只住一個星期,只想減幾磅肉,又不是申請貸款。」
「我們並不是刺探什麼,狄克先生,」她說,「可是,我們是領有執照的合法健身地,我們必須遵守政府的法令。其中之一就是這張表格。」
「哦,好吧,」狄克不耐煩他說,「我是個設計師。」
「真有意思!」安娜說,「你是設計衣服的嗎?」
「不,」狄克簡單地回答說。
安娜等了一會兒,期待他進一步說明。當發現他不想再說時。
她勉強笑了笑,繼續問道:「你在哪裡工作,狄克先生?」
「這也要問?」狄克問,探過頭去看表格。
「是的。」
狄克歎了口氣。「我在泰菲公司工作。」
「有名的珠寶商?」安娜問,揚起兩道眉毛。
「有名的珠寶商。」狄克證實說。
「啊,這真是太有意思了,」安娜說,「那麼,你是一位珠寶設計師了?」
「對,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
「當然有。」安娜又問了幾個問題,讓狄克簽字,然後站起身。
「狄克先生,請跟我來,我帶你到馬爾克先生那裡去,他是你的健身指導。你可以把行李放在這兒,我會派人送到你房間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帶著這個小箱子,」他說,「那裡面裝著我準備在晚上做的東西。」
安娜等狄克拎起那只較小的箱子,然後領他到外面,沿著一個大游泳池邊走去,池子裡沒有人。
「你們這裡人不多,」狄克說,他為了追上苗條的安娜,已經開始喘氣了。
「別誤會,」她說,「我們大部分顧客現在都忙著別的事呢。健身房課程、徒步運動、日光浴,等等。午飯後,池子裡就全是人了。
「午飯,」狄克第一次顯出興趣,用手指彈彈他的大肚子。「請問午飯什麼時候開?」
「十二點三十分。你的健身指導會在午前把你交給米爾太太,她是我們的營養專家,然後她才能為你準備三餐。」
他們來到游泳池的尾部,沿著一堵石牆繼續向前走。
「那邊是什麼?」狄克感到好奇。
「那是女賓部,」安娜告訴他,「白天男女是分開的,先生們在這邊,太太小姐在那邊。這樣每個人都可以自在些。當然,晚飯後就可以隨便來往了。」她對狄克笑笑。「你的工作一定非常有趣吧?」
她試探地問。
「工作總歸是工作,」他含糊地回答說。
「我很喜歡珠寶,」她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你說你晚上還要工作?」
「是的,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我答應在某一天之前趕做出來。我不能在假期時什麼都不做,不過,為了我的健康,我又覺得必須減掉幾磅。」
「你的確找對地方了,狄克先生,」她向他保證說。這時他們走到一座長方形建築前。「請這邊走,」安娜說,為他推開門。
他們走進一個現代化的體育館,裡面有許多胖人,身穿灰色汗衫,在做各種各樣的運動。安娜領狄克走過擦得雪亮的地板,來到角落。那裡有一個用玻璃隔開的小房間,裡面的辦公桌前,坐著一個肌肉健壯的年輕男人,他身穿合身的白色T恤,正咧著嘴笑。
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個話筒。
「馬爾克,」安娜說,「這位是狄克先生,他要來住一個星期,請多關照他。」
「當然,安娜小姐,我非常樂於——啊,對不起,」他拿起話筒,「沃倫先生,我必須提醒你,你練習划船時,腹部要縮緊,記住告訴你的要點。」他放下話筒。「安娜小姐,我樂於為狄克先生效勞。」
「謝謝,馬爾克,午飯前請和米爾太太聯繫,開菜單。」說著,她拍拍狄克先生手臂,「再見。」:安娜一走,馬爾克就伸手要接狄克的小提箱:「狄克先生,讓我派人送到你房間。」
「謝謝,但是我寧願留在身邊,」狄克說,「那是我必須費心做的一些東西。」
馬爾克微笑著說:「隨你的便,狄克先生。」他從辦公桌取出一根皮尺,量量狄克的腰圍,看看尺寸,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真希望你能多住幾天。」
「啊,不行,」狄克直率地說,「你們在《體重》雜誌上刊登廣告,說按照你們的方法,一天可以減去一寸,我希望在這裡七天能夠減去七寸」「啊,我們能辦到,沒錯——對不起。」
馬爾克再次拿起話筒。「戈爾先生,你練臂力的時候,記住背部要挺直,這是做這個動作的要點。」他放下話筒,轉身對狄克微笑著說。「現在,請跟我來,我們給你找些合身的運動衣褲。」
他們離開玻璃辦公室,進入一間一塵不染的存衣間。馬爾克打開一個衣櫃,取出兩件大號汗衫,拿到附近的桌子上,迅速而熟練地在背上釘上狄克的名字。
「現在,請坐在這兒,我要給你試試運動鞋和襪子。」
狄克坐下,手提箱擱在大腿上。
「你的東西一定很值錢,你才會這麼仔細,」馬爾克說,沖那個手提箱點點頭。狄克和氣地看著他,沒有說什麼。馬爾克聳聳肩,給他量腳。
他給了狄克七雙白色襪子,一雙高筒運動鞋,然後指定一個櫃子給他。
「午飯後請立即到我這裡來,狄克先生,」他說,「以便開始你的運動課程。現在,我們最好到米爾太太那裡去,免得中午你去餐廳時,沒有你的那份。」
馬爾克領他走出體育館,跨過草坪,來到餐廳。狄克跟隨馬爾克進入廚房邊的一間辦公室,那裡面有一位穿白色制服的矮胖的中年婦女。
「工作人員都穿白色衣服嗎?」狄克尖刻地問。「這有點像醫院。」
「清潔是良好健康的一部分,和健康一樣重要,」馬爾克說,「白色是清潔的象徵。」
「真讓人感動!」狄克低聲說。
「這位是米爾太太,我們的營養專家,」馬爾克介紹說。「現在我把你交給她,下午見。」馬爾克離開前,狄克注意到他好奇地瞥了一眼那個小提箱。狄克心想:「五分鐘之內,他會向安娜打聽,什麼東西這麼珍貴,毫無疑問,她會告訴他的。」
「請坐,狄克先生,」營養專家說,「我們坦率地談談。」
狄克微笑著坐下,希望能獲得她的菜譜。
「我可以找人替你把箱子送到房間裡,」她說。
「是的,我相信你可以,」狄克乾巴巴地說,「不過,我寧願留在身邊。現在,談談午餐——」「別擔心,」她說,舉起一隻胖手,「我從你的外表就可以看出,你是一個膽固醇過多的人。」
「真的?」
「真的,狄克先生,從你的臉上可以看出來。你非常愛吃煎雞蛋、香腸。你腿上放著那個箱子很不舒服吧?」
「沒事,」狄克堅決地說,「你準備讓我吃什麼樣的飯菜?」
「我的特別餐,」米爾太太驕傲地宣佈說。
「特別餐?」
「就是花菜和肉湯,」她解釋說,「每樣各一杯,合起來四十七卡路里。」
「就這些?」狄克問。「就吃這些?」
「當然不是,」她嘲弄地說,「光吃花菜和肉湯,沒人能活下去,你可以願意吃多少芹菜就吃多少芹菜。實際上,我要你帶幾根芹菜,整天咀嚼。」
「整天帶著芹菜?」狄克脫口而出,「這是什麼名堂?」
「因為那是最好的減肥食品,每根芹菜可以減少五卡路里的熱量」「減少五卡路里?」
「是我自己發明的,」米爾太太說。「你瞧,普通一根芹菜含有十五卡路里,但是,人每咀嚼一次討厭的東西,就會生氣耗去二十卡路里。結果,每一根芹菜減少五卡路里。」
「太妙了!」狄克喃喃道。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米爾太太說。
「可以,什麼事?」,
米爾太太神秘地探過身。「你那只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狄克懷疑地看看四周,然後探身過去,神秘地低聲說:「此刻什麼都沒有,不過,我希望不久就裝滿芹菜!」
米爾太太揚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狄克站起身。
「對不起,」他說,「我還得去見安娜小姐。」
他離開米爾太太的時候,她還在大笑不止。
當他再次回到溫泉前面的辦公室時,他說:「安娜小姐,我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我帶著這只箱子到處走的話,會惹麻煩的。」
「是的,」安娜同意說。
「同樣的,如果我的箱子整天沒人看守放在屋裡,我既無法好好休息,也無法集中精力鍛煉,那就達不到此行的月的。當然,我可以在本地的銀行租保險箱,存放在那裡,可是那樣一來,我晚上就不能工作了。我最近在重做一條項鏈,那是一位公爵夫人的傳家寶,原諒我不能說出她的名字,一說出來,相信你會認識的。
項鏈原來做得非常精緻,但是我的顧客認為不合她的個性,因此我為她重新設計。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答應了交貨日期,問題是,我夜間需要這口箱子,如果我租保險箱的話,我就取不到箱子了。」
「為什麼不乾脆放在我們的保險箱裡呢,狄克先生?」安娜小姐提議說。
狄克揚起眉毛。「我不知道你們有保險箱。」
「我們有個很好的保險箱,狄克先生,你要不要看看?」
安娜小姐帶他走進後面的一問私人辦公室,裡面一個角落裡有一個矮小堅固的保險箱。
「政府規定我們要將賬冊放進有防火設備的容器裡,」她解釋說,「我們裡面還有一個小現金盒,放五十元或六十元在裡面,另外還有幾件客人的值錢東西。不過,你可以看到,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的箱子仍然可以放進去。」
狄克抿抿嘴唇,挑剔地看著保險箱。「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多少人知道它的密碼?」
「只有我和鎮上銀行的行長,他是溫泉股東們的信託人。」
「其他職員不知道嗎?」
「不知道。」
狄克考慮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同意了。
「很好,安娜小姐,我接受你的意見,將箱子存放在你的保險箱。每天晚飯後我來取,九點你關門之前送回來。那樣每晚可以有兩個小時工作。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安娜微笑著說。「你是我們的客人,狄克先生,我們是為你服務的。」
「我想保險箱是由你負責的?」
「當然。」
狄克用指尖敲敲箱子的外殼,說:「好吧,你打開保險箱,我現在就放進去。」
安娜熟練地轉了三次密碼盤,在她開始對密碼之前,回頭對狄克說:「如果我要對你的箱子負責的話,我希望只有我一個人能打開這個保險箱。」她彬彬有禮地說,「能不能把臉轉到別的方向?」
狄克清清嗓子,轉過身。安娜轉動密碼盤,轉了四個數,再抓住門柄一擰,拉開厚厚的門。「開了,」她伸出手,狄克仍然有點不情願地把箱子遞過去。他看著安娜將箱子存放進最下層的架子上,失上門,再轉動密碼盤。
「啊,行了。」她說。
「啊,我可不可以看看?」狄克走過去,費力地彎下腰,試試門柄,它關得很牢。「你知道,這並不是針對個人的。」
「當然。」
狄克瞥了一眼牆上的鐘,快十二點半了。「如果這樣的話,我要去吃午飯了。然後我要回馬爾克那裡,開始減我的腰圍。晚上見,安娜小姐。」
他搖搖擺擺地離開辦公室,像一隻大企鵝。
那星期的其他日子裡,狄克非常努力。他在馬爾克或其他教練的指導下,不停地運動。天亮不久,吃完米爾太太「餓死人的早餐」後,就開始進行一連串無止境的運動,這種運動,只有虐待狂才能想得出來。
他上午先是按摩,然後是蒸汽寓淋浴,一小時的柔軟操,到附近山腳徒步,再淋浴,然後吃午飯。
下午先是礦物浴,接著是針對具體部位的減肥課,然後是紫外線日光浴;器械運動,淋浴;四十分鐘的游泳,盡可能多游幾圈,他的最高紀錄是兩圈。最後一堂課是跑步,邊跑邊喊:「減!脂肪!
減!脂肪!」然後他疲憊地回到房間,倒頭睡下。
客人在晚飯前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晚飯後,院方提供由米爾太太調配的食物,補充一夭的營養。晚上,男女可以在游泳池或娛樂室交往。
狄克有意避開每天的這段交際時間,他吃完飯後,就到安娜那裡取回箱子,然後退回他的房間。他總是在九點差五分前出來,將箱子放回保險箱過夜。他的這種例行工作毫無變動,直到星期五,安娜介紹他認識亨利太太。
當狄克去存放箱子時,亨利太太正在安娜的辦公室。
「哦,狄克先生,這位是亨利太太,」安娜說,「亨利太太,這位是狄克先生。狄克先生,我們正在說你呢。」
「是嗎?」狄克毫無興趣地說,他注意到亨利太太身材很苗條,看來不需要到溫泉來減肥。「很高興見到你,狄克先生。」亨利太太的聲音很甜美。「安娜小姐告訴我,說你是一位珠寶專家。」
「我怕安娜小姐過獎了,」狄克說。
「你太謙虛了。任何一位為女公爵改鑲傳家寶的人,都必定是一位專家。」亨利太太注意到,狄克不高興地瞥了安娜一眼,於是馬上補充說,「你一定不要怪安娜小姐告訴我,她知道我也遇上了同樣的難題,想幫幫我。」
「同樣的難題?」
「是的,你知道,我也有一條項鏈,是我姨婆遺留給我的,我很喜歡它,但覺得它太重、太俗氣了。我戴著時,覺得它太亮,大重。
所以,當安娜小姐提到你的手藝時,我就開始想,是不是可以將寶石重新鑲一下,使我戴的時候,更舒服些。」
「夫人,」狄克說,「任何珠寶都可以重做,任何珠寶都可以重鑲,我建議你和你的珠寶匠商量——」「可是,我的問題不在是否能改鑲,」她說,「問題是我該不該重做,所以我需要一位專家的意見。讓我拿給你看看,安娜小姐,請從保險箱拿出我的項鏈盒。」
「真的,亨利太太,」狄克看看手錶說,「我認為——」「哦,請你看看吧,」她請求說;「不會佔用很多時間的,」安娜小姐遞給她一隻天鵝絨面的盒子,她立刻打開,拿給狄克看。「這很可愛,是嗎?不過,太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狄克低頭看著打開的盒子,一看到項鏈,他臉上的不耐煩就消失了,顯得很感興趣。
「天哪!的確很精緻。」
「我相信,你現在明白我的難題了,」亨利太太說。
「是的,我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不過,亨利太太,恐怕我不能建議是否改鑲,因為要提出建議,得花好幾個小時專心研究。很不巧,今晚是我在這裡的最後一夜,我是來減肥的,明天早晨就要離開此地。」
「可是,你不能今晚做嗎?我知道這個請求有點過分,不過我願意付你認為公道的工資。我非常需要一位專家的建議。」
狄克很感興趣地審視著項鏈。「手工很好,我猜是一百二十年前做的。」
「我的天哪,你真是內行,狄克先生,」亨利太太稱讚說,「它是有一百二十年了,我是家族中第六代。」
「這個小小的渦卷形裝飾,是受法國的影響。」
「很有可能,」她說,「它是在新奧爾良做的,那時候該地在法國統治之下。哦,狄克先生,你願意為我研究一下嗎?」
「哦,我必須承認,我被迷住了。這麼上乘古老的東西,可不多見。」
亨利太太演戲般地雙手合十,說:「我早知道你會願意的,狄克先生,你一進門,我就知道你是一位真正的紳士。當然,一位紳士是不會拒絕幫助一位困境中的女士的。」
「兩個條件,我幫你做,」狄克終於說道,「第一,因為我今天十分疲憊,檢查你的項鏈可能不理想,明早我告訴你的意見,也不是正式的,和我服務的公司不相干。第二,我只是個人意見,不是專家,不要報酬,這樣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呢?狄克先生,你太高尚了,我非常樂於接受。」
「很好,安娜小姐,你是我們的證人,現在,請把箱子還給我安娜好奇地看著他:「你今晚不把箱子留在保險箱裡?」
「不,假如我要檢查亨利太太的項鏈,就需要箱子裡面的許多東西:測量儀器、珠寶辨別鏡、抹布——你們倆為什麼古怪地看著我?」
兩個女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看狄克。
「坦白地說,狄克先生,」安娜說,「我相信原則上亨利太太是願意讓你拿她的項鏈的,但是要你的箱子留在保險箱裡當作,嗯「安全的保證,」狄克說。兩個女人張口要說什麼,狄克舉手攔住了她們。「不,不,你們當然是對的。你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們。很好,安娜小姐,麻煩你把我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我就在這兒打開。」
安娜將箱子放在桌子上。狄克從襯衫下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皮箱,掀開蓋子,亮出一個可以移動的天鵝絨板,上面掛著一條鑲有一顆大綠寶石的項鏈。
「這是我目前正在做的項鏈,是一條有特別價值的英國貨,我將它留在保險箱裡,你們滿意了嗎?」
安娜看看亨利太太:「這很合理,亨利太太,你說呢?」
「是的,我想是的,我的天哪,這樣是不是有點尷尬呢?幾分鐘前我還在求人家。不過,我希望你能理解,這是我們的傳家寶。」
「我非常理解,」狄克說。「實際上,應該我自己提出留東西擔保。我唯一能找到的借口,就是我餓昏了頭,這全是由於米爾太太的菜單。」他取下那只天鵝絨板上的項鏈,小心地用一塊布包起來,遞給安娜。然後放下箱子的蓋,啪地一聲關上。「啊,兩位,如果沒有什麼,我要回我的房間了,再見。」
兩個女人默默地看著狄克走出辦公室,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拿著亨利太太的項鏈。
第二天早飯後,狄克回到溫泉辦公室結賬,安娜和亨利太太都在等著他。
「早晨好,兩位。」他招呼道。
「早晨好,狄克先生,」安娜說。「我來拿賬單,你和亨利太太談。」
「哦,是的,」亨利太太說。「我想聽聽你的高見,狄克先生。」
安娜離開辦公室,狄克和亨利太太坐下來,在桌子上打開項鏈「亨利太太,我要說,這是我見過的珠寶中,最有創意的好珠寶之一。寶石都是上乘的,鑲嵌得非常巧妙,真是巧奪天工,這麼好的東西要由我來重新設計、重新鑲做,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是,我要老實告訴你,我個人的意見是,項鏈不該改造。」
「為什麼,我——我不太明白,狄克先生,」亨利太太說,「你既然樂意改造,為什麼又反對呢?」
「讓我解釋。我樂意改造、重新設計,是因為這是一種挑戰,這是非常愉快的。換句話說,我的動機非常自私。除此之外,項鏈不應該改造是我個人的判斷;如果它是我的,我又是位女性的話,我把它擦亮,戴上,其他什麼也不做。」
「可是,我戴它的時候,總覺得太……太炫耀。」她反駁說。
「不要那樣,」狄克對她說,「驕傲地、大膽地戴它,配上你最簡單、最合身的長禮服。不要再戴其他首飾,連耳環也不要。如果我可以直言的話,你還要將你的頭髮高高地梳起來,顯出光光的脖頸,雙肩也盡可能地露出來。換句話說,炫耀項鏈,但不要再戴其他飾物。」「狄克先生,」她說,「你的主意非常高明,你說得非常有道理!」
「你這麼想,我很高興,」狄克說,蓋上項鍵盤,遞還給她。這時,安娜走進來。「啊,我的賬單,謝謝你。」他瞥了賬單一眼,從口袋裡取出一疊旅行支票;多簽了些錢,「請將餘額分給馬爾克和他的助手們。」
「你太慷慨了,狄克先生。」
「沒有什麼,」他看看窗外,一輛出租車駛過來。「我叫的出租車來了,我得告辭了。我可以取回我存放的項鏈嗎?」
「當然可以。」
安娜打開保險箱,把包著的項鏈遞給狄克。他放進皮箱中,鎖上箱子。
「我們希望你再來。」她說。
狄克哈哈大笑:「我希望不必再來,雖然我必須承認,你們的治療非常好。馬爾克今天早晨給我量身體,我減的不止一天一寸。
我腰圍減三寸,胸圍兩寸,大腿各一寸半。七天總共減了八寸。相信我,如果我想再減肥的話,我會直接來這裡的。啊,我得快點了,再見,兩位。」
他蹣跚地走向出租車,一手提著衣箱,一千提著珠寶箱,安挪和亨利太太含笑目送著他。
那天晚上,打開行李之後,狄克便離開他在墨西哥城永久居住的旅館,走到林蔭大道上,停在雜誌架前,拿起最近出版的《體重》週刊,然後走進酒吧。櫃檯頂頭他最喜歡的位置空著,他便坐了上去。
「晚上好,狄克先生,」吧檯侍者說,「上星期我們一直很想念你。
「傑克,你好。是的,我有事離開了。」
「看來你像是瘦了一點。」傑克說。
「是的,是的,我是瘦了點兒。」
傑克遞給他一張菜單,然後到櫃檯那頭,招呼另一位顧客,狄克邊看菜單,邊打哈欠。他很疲倦,因為昨晚他花了大半夜時間,取下亨利太太項鏈上值錢的寶石,並裝上相似的贗品。他還沒有去看收購贓物的人,所以,寶石還在他的箱子裡,和他的假項鏈放在一起。但是,據估計,那些寶石價值三萬到三萬五千元,他可以淨得八九千元,這錢夠他在這裡過一年了。當錢用完時,美國總還有別的溫泉在等候他回去。
「狄克先生,點好菜了嗎?」傑克問。
「是的,不過,今晚我不太餓,旅行期間把胃口弄壞了,所以,我只想吃些點心;兩個乾酪麵包,加上全部配料,一碗紅番椒,一杯雙料巧克力麥芽酒,一塊草莓蛋糕和咖啡做甜點。」他向傑克笑笑。
「明天我開始真正吃,吃回減掉的體重。」
傑克轉身去準備點心,狄克開始讀《體重》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