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尼克拍了些照片。他們把一貨車的電子設備從橋邊搬走,這之後凱茨告訴他們二人她為什麼在裡面感到如此害怕,「對不起,我知道這只是個玩笑,不過你們選錯了對象。」
凱茨挖了個坑,她不得不拿著梅森的手電筒再返回到裡面去,這次尼克可不打算再和她玩什麼遊戲了,否則要是凱茨出來的話,她肯定會殺了他。
他們騰空了地下室裡的四分之三面積大小的空地,凱茨把立體聲音響系統和錄像機搬到了活板門處,梅森把它們抬下來運到外面去,尼克再把一個個箱子拖到貨車那。這樣他們三人便形成了一條搬運路線。如果這些貨物是一桶桶炸藥的話,那整個飼養場便早就會被炸為平地。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尼克點了一支煙,梅森也抽出一支煙,看看凱茨之後又放在了一邊。
「當我還是個孩子時,我父母就離婚了。我的媽媽最後和一個名叫格蘭哈姆的傢伙組成了一個新家。我從來沒有真正地想過要和他融洽相處,但我們還是做到了。當我長到大約十歲或十一歲時,我正經歷一段很磨人的週期,『週期』這個詞毫無疑問是個很實用的詞。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和我的親生父母搞好過關係,如今在這特殊的日子裡,我甚至更加頻繁地引起我繼父的反感。一次我的媽媽外出去了,當時我們正住在韋姆布萊,而她去了伯明翰。我本想和我的一個夥伴出去,可繼父不讓。
「在那些日子裡我從不向任何人屈服。我們大吵了一頓,我想我可能是大罵他什麼,或是衝他揮了揮手臂,我記不清了。他要打我,但最後關頭還是沒打,他克制著自己,只是用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動彈不了,所以就向他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了臉上,他可真是氣急了,但他一句話也沒說,我們就僵在了前屋,然後他拎起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把我弄出去,鎖在地下室裡。
「我把頭伸向他衝他大聲叫罵了一陣兒,我當時並沒感到特別地害怕,只是快要氣瘋了。我家的地下室在房子後面,我在那裡大吵大鬧,攪得他不得安寧,因此繼父就走到了前屋,關上門後大聲地放著音樂。
「最後我鬧累了,就坐下來等繼父放我出去,我只是有點害怕,但不是完全地怕得要死。我從不喜歡黑暗,可是漸漸地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我開始越來越感到害怕。
「但後來繼父並沒有回來,我的媽媽在從牛津到斯特拉特福的一個危險得出了名的三條小路交叉口處遇到了車禍,她傷得極其嚴重。因為她沒有給繼父打電話,所以繼父便往她要去的地方打,她當然沒有在那兒,最後他報了警,警察查出了她已被送往牛津的一家醫院裡急救。而對突如其來的打擊,繼父百感交集,他急急忙忙趕到醫院去看她。可當他到那時,她已經死了。
「我當時對此還一無所知,我在黑暗中對時間的流逝沒多大感覺。他們讓繼父走到另一間側室裡鎮靜一下自己,他呆在裡面很長時間不肯出來。他們不讓他看我媽的屍體,他只好離開了。他去了一家只許在外面賣酒的一家酒館裡,買了一瓶威士忌,坐在一家公園的凳子上狂飲起來,不知身在何地。後來他一定是睡著了,當他醒過來時已是清晨,他花了好長時間找到自己的汽車,然後他想到了我。
「葬禮完畢的幾周之後,他給我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說他回到家中,在地下室台階底端找到了我。當時我蜷縮成一團,僵硬不動。他把我抱了起來,但即使我呆在樓上,我的身體還是縮成一團,不能伸開。繼父喊來附近的鄰居,告訴她媽媽的遭遇,這位鄰居開始還以為我本來長得就像一個球,因為我剛剛聽見他說我媽媽已經死了,我更加不會動了。最後他們打電話叫來一個醫生,給我注射了一針麻醉劑。當我醒過來時,我的身體可以伸開了。」
「真見鬼!」彼得說道。
65
尼克和彼得決定把箱子中剩餘物品都塞進尼克的車內,尼克從工具箱中翻出工具,臨時趕製出一個燈,把它緊緊夾在大梁一邊。凱茨又爬回到了橋口,她現在冷靜下來了,腦中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去世後的那段日子,她不是在特意講述著什麼,可一句句話像剛從沉封已久的往事回憶中被任意挖出來一樣,偶爾還閃現出奇特的光芒。現在眼前這兩位警佐對她很親切,每當他們走到小門跟前時,臉上總掛著一絲微笑,手在頭上輕拍一下。
凱茨沒有告訴他們她曾和格雷厄姆-波特徹底而又絕情地斷絕了來往,她事後清醒地意識到當時即使把她鎖起來也是合情合理……那些時候她情緒變得很極端——她感到如此孤立無助,以致於當外面下著暴雨時只好把她關在屋內。她日子過得糟透了,曾經有段時間當她想起了她媽媽時,格雷厄姆就得跑到外面去找人來幫忙。卡片上還記著她母親駕駛著自己的微型汽車開出公路的日子,凱茨不能阻止事情的發生,她一直無法克服自己的軟弱無能,只能是等待著事情的發生。她害怕黑暗,這對她所處的困境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除了四個箱子外,他們把所有剩下的都裝到了車上,在易壞的箱子上橫綁著一條帶子,車的後蓋被高高地頂起支在空中,他們考慮得很周到,決定在橋裡留點東西,以用於監視,這樣凡是帶著鑰匙到這來的人他們都可以及時抓獲。凱茨不得不指出要想對這座橋做出細緻的安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第一天他們把貨車停在一處廢棄的空地上,看上去沒人看管,有人就會在半夜裡把車輪卸下。
「你說的沒錯!」梅森說,「有人得睡在箱子裡面,這是我們肯定能當場捉住盜竊團伙的唯一辦法。」說完他看了看凱茨,好像是她會主動願意這麼乾似的。要是他真那麼想,那他一定是蠢極了。
「我情願和你睡在一起。」凱茨說道。
梅森咧開嘴笑起來,「那可是一筆好買賣,你睡覺時打呼嚕嗎,弗拉德?」
凱茨走開了,至少他們差不多已經恢復到了正常狀態,現在可以回警局去,彼得停止了手裡的工作,開著其中一輛車要到鮑勃-穆爾的監視地區去,混著一起工作一點也不划算。他們鎖上活板門,彎下身從橋底下鑽了出來,彼德跟他們講起了他的一段經歷,他的那輛滿裝著贓物的未被註冊的車被人掉轉方向開走了。全部追捕僅僅發生在24小時之內,當匪徒從車上下來時,又因缺少證據而當場釋放!
尼克聽後大笑起來,「我喜歡追憶往事。」
「我也是。」彼得說道,「但我可不會把那次闖禍看作是我留下的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凱茨和警佐登上了貨車,而尼克卻上了他的那輛超載小車,凱茨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她還處在憂鬱的回憶之中,她有過一些愉快的體驗,受到過幾次嘉獎,在某些行動中表現出色。她現在可是一名偵探,做一名偵探對她來說很重要,她經常在想要是她曾經因把事情弄得太糟而不得不離開刑事調查部的話,她就會乾脆一邊幹得徹底,一邊離開警局。
梅森開動貨車,接著沖尼克-莫頓接了按喇叭,讓他在前面帶路,離開了停車場。尼克的汽車因車軸上承載的東西過重而使車身很低,看起來它只得在這崎嶇的公路上緩慢行駛。
「我們可真走運。」梅森抿著嘴輕聲笑著,「尼克因裝過重危險的貨物而有可能被某位工作積極的交警攔住開罰單。」
「還是幹我們的活吧,先生。你知道對於一輛超載的小汽車來說在哪應該可以被攔截呢?」
「對不起,警官,這我可沒想過。」
「你隨身帶駕駛證沒有?」
「我恐怕沒帶,警官。但是我有逮捕證,行嗎?」
「崩崩!」他們一塊大叫起來。
66
他們走進梅森警佐的車內,發現鮑勃-穆爾的車就停在劉易斯公路下首,也就是處於倫敦公路和莫萊斯康勃車站之間,緊靠布賴頓附近。當他們把車開過來時,穆爾故意看了一下表,梅森聳聳肩,而凱茨和尼克-莫頓則側著頭看其他地方。
梅森走了過去和穆爾迅速地談了幾句,點了幾下頭,又微微地用手輕彈著頭,然後走了回來說:「裡面肯定有犯罪團伙中的三個人,只是我們不知道第四個人物是否也在屋內。地點是在埃普森街第四十五號。穆爾說麥克林托克一夥人有點難對付,沒錯吧?」
「我還從來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呢。」凱茨說,「但是據我聽到的,他們整個家族儘是些亡命之徒。」
「我去看著車,之後……」尼克建議道。
「不用了。」梅森說,「穆爾警佐和他的手下人已把花園和墓地包圍得滴水不漏。他們期望麥克林托克會從後門飛跑出來——他們經常這麼幹。我們穿過前門,只須上前去敲敲門,讓他們明顯地認出我們是誰。」
凱茨坐在車座上晃動著身子說:「要是早知道會有一把椅子朝我臉上飛過來,我今天早上就不用如此費力地梳妝打扮了。」
「真滑稽,弗拉德我們敲門進去——」他掃了一眼自己的手錶,「還有三分半。」
「要對一下表嗎?把所有警員的表都調整一致,對嗎?警佐。」莫頓說道。
梅森轉過身來說:「那麼你來報一下時間,可以嗎?」
「小兒科。」尼克說。
警佐開動他的汽車,這可比他們原先駕駛的那輛貨車快多了,而且開得更平穩。
「太好了!」他說,「我只要慢慢地轉過彎……」
順著一排長長的筆直的由紅磚和細碎的鵝卵石混合建成的大樓走就可以找到埃普森街第四十五號,這裡每四座樓都有連接一條狹窄的通往後面庭院的拱起的小徑。大約10年前,麥克林托克家塗上了一層細碎的鵝卵石,曾經是紅色和粉紅色相間的花崗石現在已呈暗淡的灰白色,窗戶已被換成了白色的PVC雙層玻璃,同樣裝有PVC的前門玻璃在從上面照射過來的光線下呈現出斑斑污跡。
彼得-梅森先按了按門鈴,接著盡量把旁邊的鋁制信箱弄得卡嗒卡嗒地作響。他們原本想要故意弄點噪音,可三英吋長的塑料電刷的絕緣體把他的不客氣的砰砰敲擊聲變成了美妙的啪啪聲,梅森生氣地一直接著門鈴,可是屋內嗡嗡響起的音樂使他們這個弱小的緝捕隊一下子喪失了像特警巡邏隊那樣的聲勢。
「是瑪格麗特嗎?」屋內一個婦女粗聲粗氣地喊道,「別再按那個該死的門鈴!」
門開了,露出一張乾癟的臉,愣愣地瞪著一雙大眼睛,「真見鬼,你找誰?」
梅森說:「是瑪麗-麥克林托剋夫人嗎?我們是警察,你的孩子們在家嗎?」
「他媽的!」這位婦女罵道,「你的搜捕證在哪兒?」
「我們不需要搜查證,麥克林托剋夫人,我們想和你的孩子們談談,現在就談!你是讓我們進屋還是要我們因故意妨礙警務人員辦公而拘捕你呢?」
這位老婦用腳抵著門的底部,手鬆松地搭在了門把上,很顯然她知道這是最好的守住通道的方法。再往前強行邁出五英尺肯定會使她的那支斜插的腳往後移開。麥克林托克雖然看上去好像很脆弱,但是凱茨能夠想像出她要進行抵抗。
梅森衝著屋子大聲喊道:「薩米、比利、特裡、弗蘭克,我們是警察,別耍我們!」
「他們不在家。」瑪麗-麥克林托克說道,是時在屋子裡面有砰砰的落地聲響起,她咧嘴笑了笑,從門口處往後退。
凱茨和警佐衝了進去,凱茨聽到尼克-莫頓在對那個老女人說了些什麼,並把她逼到前面的客廳裡,靠在一邊加以看管。這個混蛋真狡猾,凱茨心裡想著闖進了廚房,這時正好看見了一個傢伙跳進了花園裡,尼克卻在一旁低著頭看著那位老婦人,而我們卻得去阻截三四個瘋狂的搶劫犯。
凱茨?踏上了廚房裡被人安放的工作台,緊跟著匪徒從開著的窗戶那跳了下去。她不知道哪位是麥克林托克,但他個子長得高大,粗粗的大手緊握著一個時髦的棒球球棒。
「到門口那邊去!」梅森看到凱茨跳進花園時喊道,「我正在想辦法開門。」凱茨跳在花園裡一塊濕漉漉的沾著狗屎的草地上,這時麥克林托克家老四跑到了後門口,把門拽開後又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轉過身來看著凱茨。
梅森大聲喊著,他不能從門裡出來。
「噢,這個混蛋!」凱茨罵道。
67
花園裡當弗蘭克發現他正被一位比他矮四英吋、輕八十四磅的女警察追捕時轉過了身,凱茨見勢不妙趕緊抓起離她身邊最近的一個草耙。弗蘭克咧開大嘴,臉上露出令人厭惡的笑容。如果這是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又是一對一,凱茨肯定早會跑掉了。
麥克林托克身穿汗衫和牛仔褲,沒穿鞋。他長著一副壞人相,臉上帶著疤,一個破爛不堪的鼻子和剃得精光的頭,凱茨被他這副尊容嚇了一跳。她心裡想:「上帝啊,這個大塊頭很可能會一把把我抓住,在警佐從窗戶跳出來之前將我吃掉,咬碎,再一口一口地吐出來。」她下定決心要向他進攻,先是嘴上說幾句以便拖延時間讓他好好想想,她舉起草耙斜斜地橫在胸前。
「只是一個小傢伙,弗蘭克。」凱茨說道,「你在想什麼?還在幻想逃走的機會嗎?」
說著凱茨把草耙轉了個,讓耙尖衝著他,真見鬼,梅森到哪兒去了?
「來吧,弗蘭克,你怎麼啦?你真是個膽小鬼!」
「你說我是個膽小鬼?」弗蘭克惱怒了,但他還是沒抬起球棒。凱茨以為要是她再堅持一會兒,他就會發現她在發抖。這時她聽到了梅森正咕噥著從窗子裡出來。
「該死的婊子!」麥克林托克惡狠狠地罵道,接著翻身躍過了柵欄。
總算挨過去了,凱茨心裡想。她一直暗暗希望弗蘭克快點跑開,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跟上弗蘭克並保持一定距離,直到他精疲力竭為止。
「不值得一跑,弗蘭克!」凱茨嘴上邊喊邊迅速地向旁邊的柵欄瞥了一眼,以弄清有沒有人在另一邊埋伏。
凱茨並不是盡力要抓住弗蘭克,只是想和他保持距離。此時她能聽見從牆的另一邊傳來的腳步聲,接著又聽到了彼得-梅森的喊叫聲,這說明他正處於一種有利地形。其他人又喊道:「衝到前面那條路上去!」
麥克林托克跑到前面的一個花園裡。每當凱茨躍過一個柵欄時,他肯定是正從一個花園的牆頭翻過,跳進另一個花園裡。凱茨本可以很輕鬆地跟上他,只是她還得想辦法抓住他,給他戴上手銬。她手裡仍然拿著草耙,要是沒有什麼其他的武器的話,她是沒有辦法對付眼前這位長得如此強壯的弗蘭克的。
凱茨跑到另一處柵欄那,迅速地跳了過去,看見他還在跑著便扔掉了手裡的草耙。要是有武器,凱茨會感到很安全,可是她知道如果她使用它的話,她會受到紀律處分的。弗蘭克會起訴她的,但是她必須得使用武器,她的信條是「要安全第一,先保護自己的臉蛋要緊,然後再去想怎麼對付那幫宣傳人員。」
弗蘭克正在翻過下一個柵欄,凱茨緊隨其後,這時兩個人同時看到了特裡正朝他們這邊跑回來,在隔著幾個花園遠的地方正有兩個長頭髮的警察在追趕。凱茨已經跳進了花園裡,便幾乎立刻意識到會發生什麼事情。這時弗蘭克跳了回來,轉身面對著她,凱茨嚥了一口唾沫。在弗蘭克身後的是特裡,他正向上爬柵欄,柵欄板在空中搖晃起來,當特裡還在頂上時,他看見了底下的凱茨,咧開嘴不懷好意地說:「瞧瞧,我們碰到了誰?」
「我們得成敗機會均等,是不是?小傢伙們?」凱茨急忙說道,「是要公平點,還是要再等等幾個兄弟?」
基本規則就是那些只在培訓學校發揮過作用的規則。現在對於凱茨來說,如果她為自己的容貌擔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要麼趕緊翻過柵欄往回跑,要麼就是試著跳到那條在兩座房子之間的小路上去。她看看在柵欄頂上呆著的那個傢伙,又看看在地上站著的弗蘭克。她急命地想要逃開,但是她知道她不會這樣做,也不能這樣做,她可不是尼克-莫頓那號人,她只是和他一樣感到害怕,但她不會躲起來。
前後兩方在跑步不到一分鐘遠的地方都有警察,但是如果這兩個傢伙想要襲擊的話,他們很可能會在警察到來之前就會給她造成非常嚴重的傷害,特裡已跳了下來,斜眼看著凱茨。他可是一個強姦犯,做過拉皮條的生意。
「你好,寶貝兒!」他說道。
「我還以為你會打算整天坐在柵欄上不下來呢。」凱茨說,「你在兄弟中排行老幾?」
「我是特裡,我的朋友們都叫我『豬玀』。」
「為什麼那麼叫?」凱茨接著問道,她沒聽見警察在逼近。
弗蘭克打斷她的問話,「因為他要耍豬玀。」他們大笑起來。
「別他媽的胡鬧!」鮑勃-穆爾罵道。
68
穆爾從小路裡徑直一個人走了出來,手裡沒拿警棍,衝著特裡迎面就是一拳。兩個人一下子打成一團,混亂中把弗蘭克絆倒在地。穆爾先站起了身,給特裡戴上了手銬,又抬腿向弗蘭克的耳後踢去。弗蘭克蹲在那兒,腳還停在原地,鮮血滲出淌到了亮光光的黑色的皮鞋上。穆爾身上有的地方沾上了血跡,他大喊道:「弗拉德,快銬住那個傢伙!」特裡在地上邊痛苦地扭動著邊嚷嚷著他的胳膊斷了。穆爾在他的耳畔輕聲罵道,「我就是要把它打斷,你這個笨豬!」然後又高聲命令弗拉德快點行動,大約五六秒鐘過去了,凱茨終於反應了過來。「警佐。」她邊答應著邊急急忙忙地動手。「用我的!」穆爾又喊道,衝著他的腰部點了點頭。
「警佐!」凱茨回答道,感覺像是受到了責備一樣。穆爾抬起一個胳膊,露出了腰帶上掛著的手銬。特裡痛苦地吼叫著,凱茨拿著手銬,不等特裡呻吟著要試圖蹣跚地站起之前便給弗蘭克的手腕上戴了一副。凱茨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向他的頭部壓了下去,趁他向前跌倒之際抓住了他的另一隻手臂,卡嚓一聲銬住了他的手腕。這時兩邊辦案人員的身影已躍過柵欄,跳在了地上把他們幾個團團圍住。「是誰踩了一堆狗屎?」有人問道。
凱茨在蹭著鞋往前走,想辦法把這堆狗屎從她訓練時穿的鞋上擦掉。她感到萬分氣惱,橡膠鞋底上的花紋塞滿了地上的廢屑,凱茨翹起腳向後看了看,這堆狗屎怎麼這麼臭?
本區居住的差不多都是亞洲人,他們漸漸地圍上前來觀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其中幾位是長相俊俏、皮膚黝黑、身穿精緻校服的男孩,還有一兩位步履緩慢,穿著傳統的寬鬆絲綢長褲、舉止得體的長者,屋內嬌羞的妻子臉上帶著面紗,藏在鑲有蕾絲花邊的窗簾後,瞪著一雙大大的棕色的眼睛注視外面的動靜。彼得-梅森漫步走到一位年紀最大的老人跟前,彬彬有禮地向他鞠了一躬。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向長者做著解釋,校服上系的領帶在隨風飄動。
「請代我們說聲對不起。」彼得說道。
這個男孩微微點著頭向老人解釋著。這位鬍鬚幾乎全白了的老人嘴裡用急促不清的話來回答著,語調中充滿了無可奈何的傷感,他的話中提到了「麥克林托克」這個人的名字。
「謝謝你們。」這位小男孩說,「他們是這條街上留下居住的唯一的白人家庭,也是唯一的曾經給他帶來麻煩的一家人。」彼得聽後展開雙手,為自己同種人的劣跡而向老人表示歉意。
這個小男孩笑著,凱茨走到他跟前,這時他才注意到凱茨。他禮貌地問道:「嗯,這位女士,需要一支沾著肥皂水的刷子嗎?」
凱茨臉紅了。「謝謝你。」彼得說道。
薩米已被銬了起來,押送到了停在後面小巷的一輛警車上,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當他意識到特裡和弗蘭克也已經被抓到了的時候,神情更加沮喪。這時警察們又開始討論起比利,麥克林托克家的老四,是已從後門溜走成了漏網之魚,還是根本就不曾在那兒。正在討論中,只見尼克-莫頓從四十五號房宅中走了出來。他滿鼻子是血,用一塊手帕在不停地擦拭著正在流血的嘴,他們便一下子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尼克咬著沾著血腥粘膩膩的鬆散的牙齒氣急敗壞地說:「當你們這批人都在花園裡圍捕犯人時,我被偷襲了。」
「是比利干的嗎?」有人衝著他的臉點點頭說。
「不,該死的不是他幹的。」尼克說,眼睛閃著淚光,「是他那見鬼的媽干的!」
「你想把她關起來嗎?」穆爾問道。
「我寧願就這麼樣吧,警佐,如果你認為可以的話……」
「我們最初應該把她交給弗拉德。」穆爾說道,「但是那樣的話,你們可能就不可以從花園柵欄上跳下去了……」
穆爾警佐轉身走向汽車。在每一輛警車的後排上都坐著臉色慍怒的麥克林托克。「幹得不錯,弗拉德,警局見!」然後他又望了一眼尼克-莫頓搖搖頭將車開走了。
莫頓吐了一口粘乎的血,「他媽的,我可是一個給現場拍照的攝影師。」
彼得-梅森揮手叫他們回到車上去,「喂,別把血弄到我的車上。」凱茨坐在車的前排。這時彼德馬上意識到一點說:「比利現在很可能在去往大橋的路上,我們得趕到前頭,躲在橋附近埋伏起來。」
說完他繫上安全帶,伸手去夠他的無線電對講機。
「不行。」凱茨說,「如果我們把車停在那裡,他是不會靠近的。」
「你說的沒錯。」梅森說。
「但是如果他到那兒的話,我們就在裡面將他擒獲……」
「好的。」
「那麼我們最好先讓尼克在約翰大街處下車,警佐……」
「最好如此,弗拉德。」
「啊!真該死!」尼克坐在後座上罵道。
凱茨轉過頭來看他,只見他的手帕上放著兩顆牙和一灘黑乎乎的血,她衝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這年頭真不應該相信任何人,是吧尼克?」
69
他們開車駛向布賴頓,一路上為了繞過交通紅燈,避免塞車,凱茨在車內高聲喊著向左拐還是向右拐。尼克則坐在後座上呻吟著,發出沉悶的咕嚕聲。他唯一一次能打起精神清清楚楚講話是當他決定告訴他們實際上並不是瑪麗-麥克林托克突然襲擊他,而是比利-麥克林托克從樓上下來時,她用枴杖將他絆倒,這樣他撞到了他們家的鐵鑄的火爐上,碰掉了兩顆牙。
彼得將車停在警局門前他留在車內,尼克進去打電話叫警隊的外科醫生,凱茨則飛快地忙著給鮑勃-穆爾草擬一份電傳,有人告訴她案子有了消息,但凱茨正忙著追捕一名逃跑,所以告訴他必須往後推推。凱茨轉身又上了車,5分鐘之後,他們趕到了橋邊。
「裡面稍微有點安靜下來。」凱茨說道,「他們一定是已經挑出人來處理G28號案子。」
彼得看似一副很吃驚的樣子,「那麼難道你不想插一手嗎?」
「我已經牽扯進去了。」凱茨說,「我只是不知道確切地該怎麼辦。」他們既沒有制定出一個可行的計劃,也沒有向探長清楚地匯報過,但他們有一點可肯定的是比利-麥克林托克或是他的手下人將會很快來到大橋這邊轉移證據。
「我可以悄悄地逼近大橋處,在那兒看得到公路。」凱茨建議道。
梅森揚了揚眉問道:「這算是一種幫助嗎?」
「別自以為是了,警佐。」
他們開車駛過布賴頓公路,開到一處簡陋的停車場,在那可以俯瞰牡蠣養殖場。彼得-梅森停下車。
也許是因為先前的發現令人興奮,緊接著又抓獲了三名通緝犯,但是當他們看到身穿統一制服正在停車場處等候著他們,看到沿著河岸有用木樁固定著的藍色和黃色的警示帶時,他們實際上本不應該再感到吃驚了。躺在河床上的那具女屍改變了這裡的一切。即使是她的屍體最終已被轉移到距離現在站著的現場大約150碼遠的地方,他們仍然得遵守偵破兇殺案的規則——禁止進入出事現場,這種規定使整個地區的人感到異常憤怒。停車場被圍了起來,一位面露厭惡神情的警官在四處閒逛,看來比利絕不會來到這個地方藏身的。
「今天上午這個地區還沒有被圍起來。」梅森說,他像陳述這一事實會使藍黃相間的警示帶突然消失了一樣,「我想他們不會圍得太遠。」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凱茨說,「還有什麼別的主意嗎?」
一個人朝他們緩步走來,凱茨一下認出了他的臉,但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了。
「認識他嗎?」梅森問道。
凱茨努力地想著說:「不太確定,不過我猜是叫約翰吧。」那是她曾見到過的臉孔之一。
這位警察神態輕鬆地走到車旁,警佐微微地笑了笑說:「下午好,約翰!」
「下午好,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到這個地方你有何公幹?」
「在這停車並非犯法,是不是?」
「是的,先生,沒犯法,但是我恐怕今天你不能在此處停車。附近發生了一起嚴重的兇殺案……」
梅森抽出他的辦案證件,「梅森警佐,南安普森。」
「旁邊坐的這位是你的同行,弗拉德警探,約翰大街。」
「噢。」警員應道,他翹起衣服的翻領沖車內喊道:「他們正在等你,警佐你和弗拉德警探。」
凱茨探過身來說:「我們已給穆爾警佐發了電傳……」
「等一下,弗拉德。」彼得小聲咕噥著,他從車裡下來,打了個手勢示意和警員到一邊說幾句話。他們低著頭談了大約1分鐘,然後彼得走回車內。
「我對約翰解釋了一下我們的情況,不管怎樣,咱們正好趕上了這個地區的警察戒嚴,我們得另找辦法抓比利。目前警察局裡高層人馬都已出動,早把比利嚇跑了。我還是先回警署,看看我們是否能夠和穆爾配合查出些什麼線索。」
「你說的都是廢話。」凱茨說,「現在正漲潮,比利打算在什麼地方行走呢?是在水面上嗎?」
「約翰說布萊克賽負責這個案子,他是按常規辦事。」
「他一直如此。」凱茨說。
「好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得跟他談談。」
「我會小心的。」凱茨喃喃地說。她坐在那裡,向後仰著頭。他們開車向約翰大街駛去,一路上凱茨緊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