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金陵城,唯靠金烏流洩滿地霜華。
三道人影,一個追著一個,在大街小巷之間迅速飛縱奔跑。
領前的,是一名黃紗罩面的纖細女子;居中的,是一名黑衣人;跟在黑衣人身後的,則是一名身穿紫衫,書生模樣,手持白玉骨扇的英俊公子。
這名身著紫衫、書生打扮的俊俏公子,便是近日崛起於武林的新秀。
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屬何門何派,也不清楚他的武功究竟高深到什麼程度,但傳聞他手中的白玉骨扇一翻轉,堂堂江南有名的公孫世家七少主便失去了知覺,飛倒在地;也聽說他單刀直入鎮江的金刀世家,以及蘇州的百琴宮,都沒有引起任何的騷動阻攔,讓金刀世家的莊主石岳、和百琴宮的主人——琴癡陶百弦,這兩位極負盛名的武林高手震驚不已。這也就罷了,他竟還當著陶百弦的面,撥弄了古今十八神樂之首的「六月箏」,據說世上除了琴癡陶百弦之外,從沒有人彈得來的,但他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彈了曲「月兒高」,還差點彈垮了百琴宮內雕繪的彩壁和精麗的楹柱,逼得琴癡求他別再繼續彈奏,並將百琴宮鎮宮之寶的六月箏也送給了他,只求他手下留情,別將百琴宮給彈垮了!
更有甚者,是他以一道氣功擊垮了一間位於廢墟底下的石室。石室受列強大外力的震動,其上半傾的建築物也連代受累,紛紛倒塌,成了瓦礫片片。
這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但驚人的消息總是傳得如火燎原般的迅速。
有如此多驚人的豐功偉績,這個書生打扮的紫衣公子,想不出名都不行?
武林中人對他簡直一無所知,就連他的名字都是謎。
他自稱「過路人」,因為他萍蹤不定、處處為家,只是千山萬水之間一名微不足道的過路人罷了,以此名號稱呼久了,他也忘了自己的本名叫什麼了。
江湖中人對他是諸多猜測,百般好奇,但就是沒人敢對他尋根究抵。這也難怪,在老虎嘴上拔毛,幾條小命都不夠送死呢!
這過路人的神秘和百里傳香一般,皆是武林中不可去探究的秘密。
百里傳香也是江湖道上的強中手,他出現的時間比過路人略早,行事作風卻是—樣神泌。
百里傳香行走江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穿著打扮一貫是黑色衣衫,頭戴笠帽,帽緣垂下的黑紗遮掩住臉面,因此,沒有人知道百里傅香生得究竟是何模樣。
百里傳香的行事作風亦正亦邪,怎麼說呢?
原來,以名門正派的觀點來看,百里傳香的趕盡殺絕、不留活門,手段毒辣,全是邪魔歪道殘忍的本性,有失正人君子的仁慈、不好殺戮。但話說回來,百里傳香所殺的皆是為惡不法之徒,個個殘暴凶狠、作奸犯科,是令善良人士不安的毒瘤,因此也不便苛責他的手法殘忍,畢竟百里傳香至今從未錯殺過—人。
百里傳香最讓人聞風喪膽的,便是人稱暗器之尊的「冷香無形箭」!
冷香無形箭是一種能殺人於無形的暗器,死於冷香無形箭的人,其屍體上絕對找不到傷痕,只聞得一陣淡香,只探得屍身上異常的冰冷,實是令人驚駭的殺人不留痕呀。
這麼說未免太奇怪,分明是被暗器射中而喪命,卻又偏尋不著暗器的蹤跡,只留有異常的冰冷和一股淡然的香氣,難道說百里傳香殺人不用金針、銀針、金鏢、銀鏢,反而用冷氣和香氣嗎?
答案是肯定的!
冷香無形箭原本就不是實體之物,而是百里傳香運用週身氣流的凝結,斂化成的一道冰鋒,比金鏢、銀鏢都還銳利,更教人害怕!
總之,百里傳香與過路人之武功修為可說是不相上下,就差沒人能親眼目睹兩人一較高下。
過路人窮追不捨眼前的兩道人影,才不過一個轉角,這一女一男竟都不見了蹤跡。
奇怪!
過路人停下腳步,探尋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一道高有七尺、頗為氣派的牆垣外邊。
由這道牆垣推斷,其內必是豪門富戶,莫非那兩人皆躍進了這道牆內?
嗯!進去探個究竟吧!
過路人縱身一躍,過了高牆,進入一處似是花園的地方。
就著月色,他小心翼翼的走著,偌大的宅邸沒有半點人聲。這也難怪,夜闌人靜,本該是熟睡之時。
他繼續走著,昏暗中也不知道走經過些什麼地方,也未曾留意四周景物,只是仔細搜尋著泥地上是否留有人的足跡。
直到傳來了一陣琴聲,過路人方才驚覺,自己已置身一處小湖泊前。
湖泊中心有座小亭,小亭和陸岸間有一綠竹搭成的拱形橋相通,湖畔旁偏植青柳,弱柳牽衣,景色十分清雅。
空中一輪皎月倒映在湖面,夜風吹來,波光粼粼。
小亭中有個人影,琴聲便是由此處而來。
過路人走上拱橋,看清了亭中人纖纖柔柔的背影。
一襲清雪白裳,將一頭如雲秀髮襯得有如黑緞般精麗,那撫琴的柔荑更是有如白千一般。
只見著背影,看不見佳人的容顏,過路人卻也肯定,那應是張怎樣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啊!
一曲「春江花月夜」終了,琴聲緩緩而止。
亭中女子站起身,扶著亭邊縷花的欄杆,對著湖中的明月倒影,緩緩吟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艷艷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林花皆似霰。空-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她低沉沙啞、極富特色的嗓音吟起這首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讓過路人深感格外的淒美及哀怨。
方才甫彈一曲「春江花月夜」,現在又吟一首「春江花月夜」,這名有如清水白蓮的女子,在夜下備覺適切,更顯清雅脫俗。一個適合月夜的女子,合該貌似春花,才華似江流,而慧心如月明吧!
吟詩的聲音停了,過路人正猶豫著是否該出聲表明身份及來意,不料那名女子卻緩緩開口了,「橋上的公子來自何處?為何打擾我夜-的清靜?」
過路人愣了一下,忙賠禮道:「對不起,打擾姑娘雅興,在下過路人……」
「過路人?」女子聞言,立刻轉過身子,她的容顏,過路人此刻是一覽無遺了。
果真是撼人心神的國色天香之姿。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儕,齒如瓠兮,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過路人看癡了!
他的癡,不僅僅是因為女子超凡的美貌;教他癡忙的,是一躍上心頭的熟悉感!
莫非,她就是他苦尋多年的那個人嗎?
女子顯然對過路人的癡不感驚訝,這也難怪,擁有如此傾國傾城之貌,早對世間男子會有的此種反應習以為常了!
她淡然說道:「天下之大,路路皆通,既是過路,又何必非過此處不可呢?」
「不是這樣的!過路人到此處,是另有原因。」過路人收斂起恍惚的心神,急忙解釋,「請問姑娘……」
他的問題都還沒問出門,女子便搖頭阻止,「公子可明白此處是何地?」
「急亂之中,未加留意。」
「此處是「夜末央」,公子若要問我問題,那便得照規矩來。」女子的長袖一揖,巧笑道:「請。」
這「請」字一出,意思便很明顯了。
女子又坐回琴前,素手再度撫上琴弦。
—向目空一切、自認無所不知的過路人如今是初逢敵手,教那女子弄得滿頭霧水。
夜未央是何地?問問題的規矩又是什麼?他差點便要脫口問那女子,但又猛然想起她說的話:「若要問我問題,那使得照規矩來。」
他便是不知道規矩,才要問她規矩是什麼,卻又在問她規矩之前,得先明白她所定的規矩!
這……轉來轉去,竟是道死胡同,繞來繞去,自她身上肯定繞不出一個字!
真是莫名其妙!好個神秘的絕色女子!
初次見面,也不知對方底細,若貿然出手脅迫,委實唐突了佳人,非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
唉,此次暫且作罷,待他探明白了夜未央的虛實,再做打算吧!
他相信夜未央絕對是處值得探究的地方!
那兩人何以在夜未央便消失了蹤影?這樣一名柔弱的絕色女子究竟有何過人之處?竟可以撐持偌大產業,還定下她的規矩。她讓他產生了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她會是他要尋找的那個人嗎?
夜未央,過路人他日定再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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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夜未央的一切,是金陵城內的百姓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傳聞夜未央的主人——風入畫,不僅具有傾國傾城之貌,錦心繡口之才,天下之事更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只要你能通過她的考驗,讓她滿意,讓她看得上眼,她便會回答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提供任何你想知道的消息。
一名有如神話般的人物,一名相傳美得不可名狀的紅顏,任是俗世男子無事可問,也禁不住去叩夜未央的大門,期望一見那天仙絕色。
只可惜,見得著風入畫本人的少之又少,零零星星、絕不超過十個。
原因無他,只因要通過風入畫的考驗並不容易。
話說至夜未央投帖後必須無經過四道關卡。
第一關是琴藝,由長琴姑娘守關。人人皆知風入畫愛琴,不懂琴技的人,她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的。
第二關是棋藝,由司棋姑娘守關。棋藝是考驗一個人的智慧,風入畫自認絕頂聰明,和無智之輩說話,會辱沒她的清靈。
第三關是考驗詩文才華,由侍書姑娘守關。風入畫自翊經綸滿腹,合該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才不虛擔了江南第一才女的美名。
最後一關便是劍術的考驗了,由侍劍姑娘守關。能允文允武才是個人才,風入畫想見的,可不是只會琴棋書畫、自命風流而百無一用的文人墨客,她欣賞的,是學富五車、十八般武藝盡皆精通的文武全才。
如果你以為琴棋書劍不過是彫蟲小技,守關的人又都是女流之輩,並無什麼困難之處,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長琴姑娘的琴藝,連素有「琴癡」之稱的陶百弦聞之,都自歎不如。
司棋姑娘的棋藝更是沒話說,就是聞名天下的常勝棋士與她對弈,也絲毫不敢大意。
侍書姑娘的學問,怕連狀元郎都得甘拜下風,俯首稱臣。
來到夜未央若闖關不成而撒野的人,不管是街頭無賴,或是行走江湖的練家子,侍劍姑娘的劍,肯定教他好看!
這長琴、司棋、侍書、侍劍,不過是風入畫底下的四名侍女,就有如此不凡的能耐,那風入畫本人,豈會是泛泛之輩?!
其實,若能夠見到風入畫這四名侍女中的任何一名,那投帖夜未央之行便值得了!
四名身懷絕技的姑娘,可個個都是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呢!
就以守第一關的長琴姑娘來說,便是個會讓人兩眼發直的美人兒。再根據曾進入第三關的幸運兒之說法,侍書姑娘可比司棋及長琴美上數倍!
若真以此類推,那夜未央的主人風入畫便不知美成什麼模樣了!
這樣的絕色佳人,錯過可惜呀!
橫豎機會是敞開的,不去碰碰運氣,簡直對不起自己!
於是,進入夜末央見到風入畫的機會雖然渺茫,卻仍有鍥而不捨的男子,投帖叩關!
「啊——」
一聲哀號,一名滿面虯髯、惡形惡狀的壯漢被丟出了夜未央,直挺挺地摔在地面!
「哼!快滾!否則,取下你的狗命!」冷冷的嬌斥聲從夜未央內傳出,只聞其聲,不見人影,但在外圍觀的人皆心照不宣,這準是侍劍姑娘所為。
「嘖嘖嘖嘖!」圍觀人群中的一分子,身穿紫色衣衫、手持白玉骨扇,背上還背了兩把劍的過路入,發出嘲弄的嘖嘖聲,「唷,這不是道上有名的百變金刀王漢嗎?怎麼就這樣被人硬生生給丟了出來?」他故意落井下石。
這王漢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他過路人老早便想替天行道,好好教訓他—番,不料夜未央裡的人倒先捷足無登了。
王漢聞言,發出一怒吼,抬頭要看何人竟敢出言不遜,非得捉那倒楣鬼來發洩滿肚子的窩囊氣,不料一抬眼——
身著紫衫,手持白玉骨扇,不可一世的倨傲表情……
「你……你就是過路人?」王漢顫聲求證,這名字最近在武林道上已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詞了,他百變金刀怎麼運氣這麼背,落難之日還遇到大煞星!
「正是在下。」
「我……我和你無冤無仇……」
「我有說要對你尋仇嗎?」過路人故意裝出一臉的無辜。
「這……」
「你何必怕我怕成這樣子呢?」過路人笑道,「過路人很有愛心,從不打落水狗。」
「你——你罵我是狗?!」王漢聞言,臉色倏地鐵青,好歹他也算是道上的知名人物,如此侮辱他,實在欺人太甚!
「如何?看不慣嗎?」過路人輕搖白玉骨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王漢登時噤聲。
聽聞過路人的懾人事跡,他如何敢看不慣呢?
技不如人,唯有認栽!
王漢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過路人冷哼—聲,大搖大擺經過他身邊。
他可沒時間和他窮蘑菇,他要辦正事!
這正事,便是一探夜未央的主人,揭開絕色美女風入畫的神秘面紗!
過路人投帖之後,便由一名丫鬟領進了一處小園,園中有座高起的琴台,台上放了一具雅琴,琴前坐了一名清麗絕倫、高傲美艷的女子,想必她便是長琴姑娘了。
在距琴台不遠之處的相對位置,也放了—具雅琴,這便是試才所用之琴。
「公子初來乍到,且讓長琴彈琴一曲,略盡地主之誼。」語畢,長琴的纖纖五指靈活細膩的撫起了琴弦。
—曲「鷓鴣天」便如高山流水—般,輕盈流洩。
過路人凝神靜聽,初如仙樂入耳,繼而竟似萬馬奔騰,湧起一股肅殺之氣。
唉!說什麼略盡地主之誼,分明是先發制人,試我功力。
過路人不動聲色的落坐於長琴對面的琴台前,接著她的音律,奏起了「鷓鴣天」。
長琴心下訝異,知是遇到了能人,也不服輸,加注了內力於琴音之上。
過路人從容微笑,想他能用「六月箏」差點彈垮了百琴宮,長琴又豈會是他的對手呢?
長琴久攻不下,發了一身冷汗,勁道愈來愈猛,琴弦嘎然而斷!
因斷弦力道的反彈,長琴的五臟六腑受到自身內力的反衝擊,鮮血立時滲出嘴角。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現象呀!
「哼!公子果然有些來歷。」
「過講。」過路人笑道,「不才以為,小小琴藝,尚難登大雅之堂。」
「公子太謙虛了!」長琴咬牙冷笑,「有請公子往下關走,司棋姑娘正等著和公子琢磨棋弈,公子保重了!」
「保重?哈哈哈——」過路人發出一陣狂妄的大笑,「嗯,我會保重的。多謝姑娘提醒。」
長琴見他如此不可一世的狂傲模樣,不禁怒火中燒,正想反駁嘲諷之際,遠處卻傳來略帶沙啞、極為特殊的聲音。
「長琴。」
「姑娘。」長琴恭敬的回答。
「帶過路人到織星亭來。」
「可是,姑娘,他還有三關未過呢!」長琴不解,為何姑娘這麼容易便要見這狂妄的男子?
「不必做無畏的犧牲。」風入畫淡淡回答。
「哈哈哈——」過路人聞言,更加放肆的開懷大笑。
「你——」長琴怒瞪著他,冷哼一聲,氣呼呼的吩咐身旁的丫鬟,領過路人去織星亭。
兩人繞過了一棟美輪美奐的精緻繡樓後,如明鏡般的湖泊便出現在眼前。
湖泊中央有座小亭,以綠竹搭成的拱形橋和湖岸通連。
湖畔編植楊柳,細姿裊裊,柔綽婉媚。
此處便是他昨夜誤游之地。過路人心忖。
原來湖心的小亭名喚織星亭,亭中那倚欄而立的女子,便是名噪江南的絕代佳人風入畫!
過路人瀟灑的走過拱形橋,進入小亭,和令人屏息的傾國紅顏面對面。
晨曦之下的她,比起月夜之下,竟也毫不遜色,這真是一張令人魂縈夢牽的絕世殊容啊!
風入畫靜靜的打量眼前這風采俊朗的男子。
他身著紫色衣衫,手持白玉骨扇,一派書生溫文打扮,不意背上又背了兩口劍,倒是浩氣盈眉的豪俠俊傑。
一雙濃眉大眼,嘴角若有似無的嘲諷笑容,一派泰然自若的氣勢。
此人乃人中龍鳳,並非池中濁物呀!
風入畫輕輕的漾起了一抹笑容,一時竟給人一種嬌花吐蕊、含羞帶怯的錯覺。
「公子是有心人,昨夜才去,今日便又來到了夜未央。」
「若非有心人,如何配上織星亭。」過路人故意打禪機。
「何以見得?」風入畫笑問。
「織星亭,知心亭,有心覓知音;卻不知我有心可否得你心?」
「金剛經上有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不知公子欲得我哪一顆心?」
過路人間言,怔愕了一下,繼而發出朗朗笑聲,「風入畫果然名不虛傳。」
「過講。」風入畫微笑著步上綠竹搭成的拱形橋。「公子覺得夜末央景色如何?」
「如詩如畫。」過路人由衷讚美,「不知這湖可有雅名?」
「月塘。」
「月塘……」過路人想起昨夜看見湖中倒映著明月的倩影,嗯,這名兒取得既典雅又貼切。
「月塘,織星亭,有星有月,豈可獨缺白日?」過路人笑道。
「凡事皆要完俱,毫無缺憾,那是俗人想法。」
「也是有理,凡事還留一頁空間較好。正如易經卦象,乾九五爻的飛龍在天並非完美,卻也好過臻至完美,卻到達頂-而再無空間,頓成茫然之勢的上九爻亢龍有悔。」過路人心下對風入畫更多了幾分欽佩。
非凡塵中的庸脂俗粉啊!
風入畫聞言,眸中亮起了激賞。
「不知此橋又如何稱呼?」
「寶橋。」
「寶橋?」
「覺得金銀財寶入名,太過俗氣?」
過路人朗聲一笑,「想到金銀財寶的『寶』字上頭去的,那才真是俗氣之人!」
「何以見得?」風入畫的眸中綻放出了光彩,她沒有看錯人,這個過路人,是她風入畫難得尋覓的知音啊!
「這橋橫著月塘,塘中乾坤,一覽無遣。它連著織星亭引導有心知心的有緣人,而橋上站的,又皆是你風入畫慧眼認定之人,文武全才、智勇兼具,這些,個個都是無價之寶,更莫說由這裡可遠眺的恰人景物,觸日可見的月貌花容……」過路人衷心讚道:「寶橋。名副其實的寶橋。」
「公子挾技欺人。」風入畫淡淡的說。
「不敢。」風入畫聞言,輕笑道:「公子可有閒情,陪我—游夜未央?」「樂意之至。」兩人緩步走下寶橋,往庭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