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將至,雷一鳴在公司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離開沈群後,他大病了一場,胃出血住院,整個人瘦了一圈,雷萬年好幾次都叫他回家裡的別墅住,他雖然沒答應,不過回家的次數卻比以往任何時間都多了很多。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正反面,離開沈群的傷痛雖然不可能在與家人的相處中得到平復,可是卻讓雷一鳴渴望親情。
父母都老了,他自己也沒有當初年少的那一份輕狂,自然也不會再出現夜夜借酒澆愁,自暴自棄的行為,也許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情場失意,商場得意。上帝關上了愛情這扇門,卻替雷一鳴開了事業這扇窗,寄情工作的結果就是公司的事情順手得如有神助,大股東見了雷一鳴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居然還虛偽的勸他要好好保重身體,言下之意,雷一鳴也清楚──好好保重身體,才能他們再多賺點錢。
商場上的朋友,都是一群帶著微笑面具的匪類!不過這樣也好,清清楚楚、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擺在桌上的刀子總比裹著蜜糖的毒藥要來得痛快淋漓,也好預防!
看完手裡的檔案,雷一鳴有些頭痛,按上桌子的電話:「阿基,給我倒杯水進來。」說完打開抽屜,想找些止痛藥吃。
翻了半天,藥沒找到,倒是翻出一張沈群和小蒙的照片,是當初私家偵探調查來的,他隨手放在抽屜裡,沒想到又看到了。
門口的助理敲了敲門,倒了水進來,放在他辦公桌上:「您的水。」
雷一鳴點了點頭,喝了口水叫住正準備離開的助理:「再給我買個相框過來!」他揚了揚手裡的照片,「就這麼大的,藍色的!」
門又關了起來,雷一鳴手指一鬆,照片重新落回抽屜裡。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害怕受傷可是卻往往貪圖懸崖邊的玫瑰,現在的他就是,再看這張照片,所獲得的是一種痛楚夾雜著溫暖的感覺,很排斥又很迷戀……
* * * *
因為公司的業績太好,加上靠近年關,各類的應酬也就越來越多。
晚上的時候,股東之一的詹先生極力邀清他去參加酒會。老詹是雷萬年年輕時的好朋友,現在兩人的關係也非常不錯,算得上是雷一鳴的半個叔叔,如果說其他股東是百分之一百為了利益,那老詹多少還有些人情在裡面,他的面子雷一鳴自然不能不給。
剛到詹家,老詹一見他就老遠的伸出手來,一邊緊緊握著,一邊介紹給熟人:「哎呀,一鳴來了!他是我世侄雷一鳴,老雷的兒子,年少有為、青年才俊啊!」
一番溢美之詞說得雷一鳴謙虛的直搖頭:「哪裡,哪裡!還有很多要和各位叔叔伯伯多多學習。」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說一些場面上的話。雖然說大多數人雷一鳴都認識,不過酒會這種東西其實說穿了,就是藉著機會聯絡感情──男人和男人一起就多些生意機會、男人和女人一起就多些獵美機會、女人和女人一起就多些鬥艷的機會、女人和男人一起也就多些釣金龜婿的機會。
和一些叔叔、伯伯寒暄了半天,該說的都說了,該吹的也都吹了,剛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就看見老詹領著兩個非常出色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叫住他說:「來來來,一鳴我來給你介紹,這是老方家的大兒子方天和老方的乾兒子葉舟,方天在檢察機關做事,小葉畢了業也準備考公務員呢!」
古人說過:朝中有人好做官。這賺錢的道理,其實也是一樣。雷一鳴伸出手自報家門:「雷一鳴!」
「方天!」
「葉舟,你叫我小葉就好!」
雷一鳴收回手,暗暗打量眼前的兩人。
叫小葉的清瘦男孩子年紀不大,一副非常乖巧的樣子,長得很秀氣,特別是眼睛很黑很深,看人的時候彷彿可似看見盈盈水光的流動。
方天年較稍長,和雷一鳴差不多高,一臉嚴肅,英氣逼人,眉宇之前多了幾分嚴謹。
「你就是雷一鳴嗎?」年輕的男孩子對點了點頭,輕輕笑了起來,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吐字很清楚,那種溫柔的感覺讓雷一鳴不由自主的想起沈群。
「你認識我?」
「嗯!」小葉點了點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微笑起來:「你要對沈群好一點啊!」
「你認識沈群?」這個消息讓雷一鳴吃了一驚,他從來沒聽沈群提起他這兩個名字。
「沈群沒和你提過我們嗎?」方天和小葉互看一眼:「我聽尚融說你們已經重新和好在一起了呀?難道沈群還是什麼都沒和你說嗎?」
「我們分開了。」剛好有人端著酒杯過來,雷一鳴隨手拿了一杯,一飲而盡。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的嗎?」小葉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一臉的疑問。
「我喜歡有什麼用?他根本就不相信我。」雷一鳴皺起眉頭,「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問題。」
「沈群是很死心眼,可是他很喜歡你呀!」一見雷一鳴要迴避這個話題,小葉急忙拉住他說:「像他那麼癡情的人,真的很少見的,你要好好聽他解釋呀!」
「你到底想說什麼?」雖然沒想過得罪不必要得罪的人,可是小葉再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開他的傷口,提醒他血淋淋的痛苦,雷一鳴已經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不是的……」小葉轉過頭求救的看著方天:「方大哥……」
「沈群是我們撿到的。」一直沉默著方天替他解圍。
「你說什麼?」雷一鳴轉過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撿?你怎麼可以用這個詞來說沈群?」
「事實就是如此。」方天冷靜的看著他,「大雨天在垃圾桶旁邊昏倒的人,不用『撿』字用什麼?」
「他,他怎麼可能會……」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雷一鳴只覺得心臟一緊,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可以放手也可以和沈群分開,可是他從頭到尾都希望看到一個幸福快樂的沈群。
在他的腦海裡,怎麼也不可能會出現那樣一副畫面──落魄的沈群悲慘地倒在髒得不得了的垃圾桶旁邊,因為不被人發現,而就這樣悄無生息的死去。
他明明是氣定神閒的談著一場隨時準備抽身的戀愛,明明帶著他的希望去追求了一個美滿的幸福家庭……他怎麼可能會讓自己過的那麼悲慘,怎麼可以讓我過的那麼悲慘?
「你騙我!」轉過身,雷一鳴緊緊抓住方天的手臂,狠狠的瞪著他。只要方天敢說這是一個玩笑,他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他一定會揍他,不留一點情面的直接揮上拳頭!
方天冷冷的看著他,反問:「你覺得我在撒謊嗎?」
「是真的!」小葉在旁邊著急的點頭,補充說:「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我和方大哥第一次在外面約會,我因為怕遲到,所以從小巷子裡穿過去。」小葉只顧著解釋,壓根沒留意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只是在場的另外兩位男士,一位只是寵溺的看著他,另一位根本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經過一間飯店後面的垃圾桶的時候,就看見有個黑影子靠著牆倒在地上。那天雨下得很大,天氣很冷,我很小的時候在外面流浪過,我知道他不是壞人,所以我一點也不怕。我撐著雨傘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他穿著一件很單薄的外衣,雨水把他的衣服都淋透了,當時他臉朝外,臉色就像紙一樣白,嘴唇青紫……我一邊打電話叫方大哥,一邊伸手去摸他的鼻子,剛碰到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我問他『你還好吧?我會送你去醫院的,你放心。』他很輕很輕的對我說『不用了,讓我死吧!』」
只是聽到這些,雷一鳴僅有的一點點自制力就全數瓦解崩潰!
如果說離開沈群讓他心碎,那麼聽到這些就足以讓他那個早已碎成千萬個碎片的心臟,一瞬間痛燒得化成灰燼。
小葉接下去說:「他昏迷了很長的時間,要不是尚大哥救他,他真的會死的。」
「他為什麼要離開我,如果離開我這麼痛苦,為什麼要這樣做?我那麼愛他,一直都沒有變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你,我只知道他很愛你。尚大哥說他是最安靜的病人,住院的時候,我們三個人總共聽他說過兩次話,還是在他睡著的時候,說著夢話叫你的名字,平時無論你說什麼,他都不開口、也不動,就像個幽魂,感覺不到一點點人氣。」
「他……」雷一鳴顫著嘴唇幾乎說不出話。
「也許你可以去問一下尚融,他說病人的隱私不好和外人說,可是我想你應該不算外人!」方天拍了拍幾乎快哭出來的小葉,安慰他說:「放心好了,他們不會有事的。」
「你別放棄沈群,他真的很好!」臨走前,小葉還是忍不住叮囑他。
亂了亂了,一切全亂了套!雷一鳴顫著手掏出香煙,可是太過激動的他,怎麼也打不著火,他歎了口氣把煙拿了下來,在手心裡捏碎。
心裡一個念頭叫囂著:要他回去看看沈群。如果他愛他,那麼他死也不會放手!但是另一個念頭卻又跳出來阻止:就算愛,那也是過去,不是沒有努力過,結果又能怎麼樣?萬一沈群需要的是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那他不是又一次做錯了?內心深處像同時站著天使和惡魔,彼此之間互相拉扯,寸步不讓!只可惜,無論哪一個念頭,都讓雷一鳴心痛不已。
* * * *
從老詹家出來,時間還很早。
雷一鳴的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車子被他七拐八拐的,莫名其妙的就開到了熟悉的樓下。看著二樓亮起的昏黃燈光,雷一鳴歎了口氣,司機老張休假早就回來了,但他最近還是堅持自己開車,看來他還是需要一個司機來改變一些已成自然的習慣。
此刻,心裡一個念頭叫囂著,要他上去看看沈群;如果沈群愛他,那麼他死也不會放手,可是另一個念頭卻又跳出來阻止:就算愛,那也是過去,不是沒有努力過,結果又能怎麼樣?萬一沈群需要的是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那他不是又一次做錯?……內心深處像同時站著天使和惡魔,彼此之間互相拉扯、寸步不讓!只可惜,無論哪一個念頭,都讓雷一鳴心痛不已。
那個尚融應該擁有一切問題的答案,但是沈群似乎並不想讓他告訴自己那些事……他是愛沈群的,所以是否應該尊重沈群的決定?如果沈群不再愛他,他想自己能夠做到只付出愛而不求被愛,只是……對於被隱瞞了太多真相的他來說,如何才能傾出所有愛……
面對其他任何事,他相信自己游刃有餘,惟獨面對沈群,他經常都是進退兩難的;沈群真心想要的是鴛夢重溫?還是不愛的輕鬆?他應該怎麼做?又能做什麼?
猶豫許久,夜色漸深,混亂與衝動都在思考中靜靜沉澱下來,他仍然走不出那重逾千斤的一步,只默然留下一地煙蒂,獨自驅車離開。
* * * *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充滿了未知的變數,還沒等雷一鳴去找真相,真相就自己上門了。
那天早上,雷一鳴開完會,剛走出會議室,就看見尚融拿著本雜誌慢調斯理的坐在沙發上等人。
雷一鳴走到他面前停住:「我以為是我去找你,沒想到你竟然先來找我了。」
尚融放下雜誌,微笑起來,「我也以為是你找我,沒想到反而是我先找你了。」
「去我辦公室談。」
雷一鳴轉頭吩咐助理:「取消接下來的一切日程安排。」
尚融讚許的點頭:「果然你還給我幾分面子啊!我以為你一直不來找我是根本不在乎呢!」
雷一鳴沒說話,只是挑起嘴角,苦笑了一記。
兩人走進雷一鳴的辦公室,雷一鳴關上門。
「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我知道,不過在我說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句話。」
「嗯?」
尚融收起笑瞇瞇的表情,正色問他:「你還愛沈群嗎?」
「這是我的問題吧!」雷一鳴腦子裡警鐘乍響,「日久生情」這句辭突然跳了出來卻活生生地嚥了下去。
「不要用這種防賊似的目光看著我!」尚融無可奈何的搖頭:「我好歹也是沈群的救命恩人,給我點面子呀!」
「也對!」雷一鳴點了點頭,看似自言自語實則敲山震虎的說:「這年頭『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已經不流行了!」
尚融哈哈大笑:「你在將我的軍!」
「有嗎?」雷一鳴明知故問。
兩個人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尚融話題一轉繼續剛才的問題。
「是!」雷一鳴不再和他打啞迷,乾脆而直接的一錘定音!
「那你離開沈群是因為?」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接下來應該是你回答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吧!」雷一鳴看著尚融反問。
尚融摸著下巴:「你還真是商人本色,絲毫不肯吃虧啊!」
雷一鳴挑起嘴角笑了笑,不以為然。接下去問道:「我要知道沈群離開我的原因。」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尚融點點頭:「沒問題,我可以告訴你。」
雷一鳴看著他,等他接下去的話。
「你知道沈群是孤兒吧!」尚融不再賣關子,見雷一鳴點頭,又接下去說:「你見過小葉和方天,應該知道一些他離開你之後的事情了吧?」
「知道一點。」雷一鳴輕輕歎了口氣,握緊拳頭,勉強忍住心痛:「他在為難自己。」
「沒錯!他是在為難自己!」尚融點頭贊同雷一鳴的話:「他心結太重了,他說他之所以離開你,是因為他怕有一天會親手殺了你。」
「你說什麼?」想過千千萬萬個可能,可是這麼莫名其妙的理由,雷一鳴還是頭一次聽到:「殺了我?為什麼要殺了我?」
「六年前,他剛到我的醫院的時候,身體非常的差。他不是那種不配合的病人,可是治他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無論你給他什麼藥吃,或者是給他打針,他都很乖,也不反抗,可是無論怎麼樣對症下藥,他就是好不起來,我無計可施,只好催眠他。」
「你怎麼可以……」雷一鳴差一點跳起來,做這種事簡直就是犯罪。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冒險!可是我說過了,我真的沒辦法了,我不想看著他死。」尚融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不否認,有一段時間我是對他非常動心,他是那種你會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抹去憂愁的男子,我會心動也是很正常的。」
這絕對不是雷一鳴希望聽到的話,他皺起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醋勁也太大了吧,我都說了只是有一段時間而已!」尚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精神狀態非常的差,所以我非常小心的給他下暗示!你只知道他是孤兒,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其實是十歲才開始住進孤兒院的?」
「我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因為沈群從來不太喜歡提他以前的經歷,雷一鳴並沒有問太多,除了知道他一心嚮往一個幸福的家庭之外,他幾乎從來沒有想過要挖開沈群的傷口一探究竟。
「那你知道他父母的事嗎?」
雷一鳴看著他,他知道尚融在說廢話,他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問他嗎?他也知道尚融說廢話的目的,他是為了炫耀,炫耀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真相。
「你知道也沒用?因為你不是沈群需要的那味藥。」想將他軍?哼,門都沒有。
「你果然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啊。」尚融整個人往後一倒,靠在沙發上大笑起來:「知道嗎?像你這樣的人弱點一定很少,不過有了弱點往往就會致命,沈群是你的致命傷吧!你一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關你什麼事?」雷一鳴再一次肯定,尚融實在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溫柔儒雅,這個人骨子裡像隻狐狸。
尚融這回倒沒再說廢話,接著說:「其實,沈群的父母也是自由戀愛,很轟轟烈烈的在一起的。當時他父親為了追他母親,花了非常大的心思,情書寫到後來用血寫,天天站在窗台下唱情歌。每天風雨不改的接送,反正你看過三流電視劇裡演過的招術他父親都用過,不止這些,還自創了很多,後來他們結了婚,所有人都以為一定是最幸福美滿的一對,結果,沈群十歲的時候,他父親就有外遇了。」
「所以沈群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我,是不是?」雷一鳴打斷尚融問道:「他以為我是他父親那種人嗎?」
「不僅如此!」尚融搖了搖手指頭:「比這還要厲害得多。沈群的母親是那種眼睛裡揉不進一粒沙的人,知道他父親的事情之後,一句話也沒說、也沒鬧,半夜裡起來就偷偷把他父親給殺了,然後自己在浴室放了一缸水割腕,具體情況我沒敢細問,我怕他陷得太深,負面情緒太嚴重,不過沈群當時應該有在場。」
「我明白了!」雷一鳴緩緩的閉上眼睛:「他離開我是怕有一天他會傷害我。」
尚融點了點頭:「沒錯!沈群說他原本一輩子也不想愛上任何人,他很怕那種毀天滅地的愛情,可是他遇上你的時候,就像命中注定一樣,你們一見鍾情。說到這裡,他用了一個很有趣的形容,他說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像光著腳踩在一地的碎玻璃上跳舞!每一個幸福都是血淋淋的,他隨時隨地都要提醒自己不要愛你太多,可是還是不行!你在他心裡,顯然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好情人!」說到這裡,尚融停了停:「我想我可以省略掉他稱讚你的溢美之詞若干吧!」
雷一鳴冷笑著『哼』了一聲,自信無比的說:「對他,我就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好情人!」
「可惜的是,他越愛你就越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做出像他母親一樣極端的事情來呀!你給他的幸福太痛苦了。」
「可是離開我他就不痛苦了嗎?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抱著根本不想再活下去的念頭才會走的吧!」想起小葉的話,雷一鳴的心忍不住抽痛起來,「要是他真的能因為離開我而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我想我就算再愛他,我也可以放手,可是,事實似乎並不是這樣!」
「誰說不是呢!」說到這裡,尚融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我沒辦法催眠他一輩子,可是我想讓他繼續活下去,所以我製造了小蒙。」
「你說什麼?」尚融今天來,顯然就是要為了刺激雷一鳴得心臟病的,每一件事都帶著成噸的炸藥砸向他。
「沈群說他想要一個你和他的孩子,所有我就替他做了一個。怎麼樣?小胖子可愛嗎?像不像沈群啊?」尚融得意的笑了起來,看著呆若木雞的雷一鳴繼續說下去:「連名字都是我取的,小蒙,就是讓你蒙在鼓裡的意思!」
「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尚融伸出雙手做了個「我是無辜的」動作:「我跟沈群說這個孩子是用你和他的基因人工授精做出來的,可是事實怎麼樣,我可不知道!也許我是為了騙他活下去,撒謊也不一定哦!畢竟,那個時候你還是我的情敵,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哼!幼稚!」回過神來的雷一鳴同情的歎了口氣,「就算你告訴我,小蒙是用你和沈群的基因做出來的,也不會影響我對小蒙的疼愛!血緣的確奇妙,可是在我決心和沈群在一起的時候開始,我已經把小蒙當成是我自己的兒子了。」
「能說出這樣的話,倒是有些過人的見識!輸在你手裡也不丟人,還好我早就放手了,你和沈群一樣死心眼嘛!」尚融微笑著伸出手:「這次不會拒絕了吧?」
雷一鳴看了他一眼,挑起嘴角:「誰說不會,我這輩子也不會和你握手,我就是不爽你,怎麼樣?」
「你果然是個記仇的人!」尚融無可奈何的搖頭,訕訕的收回手:「還有什麼想問的?」
「我想我已經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了。」雷一鳴摸著下巴,回想第一次在沈群衣櫃裡看見的那些衣服,那些尺寸應該是自己的沒錯。那個人應該還遵守著當初兩個人的誓約,一個人帶著小蒙生活在虛幻的三人世界裡,默默的等待著假裝遠行的自己的歸來。或者應該說,沈群的潛意識裡,還是希望自己能去找他,回到那個永遠亮著溫暖燈光的房間的。
「你在想沈群嗎?表情那麼溫柔?」尚融誇張的聳了聳肩:「你的習慣和沈群一樣,只要想到對方,表情就會溫柔起來。」
「小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不是『達達』?」雷一鳴微笑著看著尚融問道。
「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這樣!雷一鳴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他真是個傻瓜!他一直堅守著我們的約定,就算離開之後也是一樣;他把小蒙的第一個開口音做為我的代號,為什麼就沒有想過,讓我真真正正的陪在他們身邊呢?」
「對沈群來說,失去後虛幻的期待大概比得到後隨時失去的恐懼更安心一些吧!」
話題到這裡結束。
尚融站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他轉過頭來問雷一鳴:「你接下來會怎麼做?會去找沈群嗎?」
雷一鳴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起來:「現在不知道,我要好好想一想。」
尚融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也跟著笑了起來:「你在等他主動找你嗎?他都忍了六年了,也沒來找過你,你覺得他這次就會來嗎?再說,你難道不怕中間有人趁虛而入?」
「他如果一點也不想被我找到,為什麼還要留在這個城市?中國那麼大,走到隨便哪一個不知名的小城裡住下,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嗎?」一旦知道沈群深愛著他,雷一鳴馬上變得自信無比起來,心有靈犀的明白了沈群尋常舉動之後的深意。
「至於你說的趁虛而入,你都『入』了六年了也沒結果,你覺得現在我都回來了,你還有可能嗎?」
尚融大笑著搖頭:「難怪你做生意這麼棒!果然眼光又狠又準,打擊對手毫不留情,不過,你還想再等六年?」
「對他?等一輩子也無所謂!不過這麼被動不是我的風格,我只是在找一個突破點!」
送走尚融之後,雷一鳴站在視窗看著外面。
窗外,一大片烏雲一點一點的向這個城市移過來,天空看起來灰暗陰霾,他的心情卻完全相反。
這一次他也許應該把主動權交到沈群手裡,只要那個人伸出乎,他一直都伸在那裡的手就會緊緊的握住他,然後給他幸福──一輩子的幸福!
他要等,等沈群有伸出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