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棵熟悉的大樹下,2988一個人背靠樹幹享受微風拂面的感覺。不遠處的那扇窗後,每天都聚集在那兒的一群人正發出笑聲,這陣笑聲不停被風傳送到他的耳裡,他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哪一個才發自他不得不注意的人。
帕特很開心,閱覽室裡所有的人都很開心,人數越來越多,笑聲也越來越放肆。一群笨蛋……2988喃喃咒罵那種與這個地方毫不相稱的輕鬆氣氛,再這麼下去的話,一定會有人搶著教訓他們。
腦際正浮上這個不祥的預感,身體也因為危險的直覺而繃緊,2988瞇著眼回頭看向身側,幾個臉色陰沉的熟面孔圍著他坐了下來。
「我們需要跟你聊聊,2988。你的人最近很不安分,你怎麼說?」
「你是不是該管一下了?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樂於代勞。那些傢伙太可惡了,還帶壞了我們的人……他們居然敢不聽話了,他XX的!」
「獄長先生一定很想瞭解這種情況,如果你不處理,我們就去他那兒……」
2988沉默的聽著這些指控和威脅,眼神漸漸凝聚在聲音最大的一個人身上:「你可以代表他們?」
「……嗯,是的。」
「很好。你們都商量好了嗎?你們想要我怎麼做?」
「……制裁你手下的人,最好是殺了他。不過,如果你不捨得的話……」
猥褻的一笑之後,這個人接著說了下去:「你也可以不殺他,只要你能徹底搞定他,確保他不會再幹任何愚蠢討厭的事。」
2988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漆黑的眼睛卻反射出血色的光:「你們在威脅我?如果我不幹,你們就去獄長那兒,請求他順便也把我一起幹掉?很好……」
隨著這聲平穩的「很好」,一把薄薄的匕首插進了某個人的大腿,剛剛還在露出下流笑容的傢伙立刻發出慘叫。連餘下的叫聲也被哽在咽喉,2988的另一隻手臂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遠處的看守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小角落發生的事。愣在一旁的幾個人不約而同流下冷汗,卻不敢隨便移動,眼神全都盯在那把只露出根部的匕首上。
「抱歉……我心情很糟,所以有點生氣,下次我會盡量客氣一點。你們說的事我會親自處理,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好嗎?」
「……好。」
等所有顫抖的聲音紛紛說出這個「好」字,2988才放開了在他鉗制下的人,匕首也並沒有抽出來,而是隨著那個倒霉的傢伙一路進了醫務所。
再次安靜下來的草地上甚至沒有什麼明顯的血跡,2988放鬆身體看向那扇依然傳出笑聲的窗戶。那些笨蛋們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的快樂注定脆弱而短暫,在這個罪惡的地方,任何祥和的快樂都會帶來尷尬與憤怒,只有毫不留情的踐踏和傷害他人才是唯一的生存規則。這樣想著的2988並沒有意識到,他對自己一貫所做的事作出了一個全新的、絕對稱不上讚賞的評價。
2988繼續靜坐了很久,閱覽室的聚會才因為午休快要結束而終止,帕特和洛兒微笑著跟其他人邊說話邊走出長長的走廊。門口的看守好像對洛兒說了什麼,然後是帕特神色嚴肅的對洛兒交待了幾句話。
似乎是非常親密的姿態,帕特的嘴唇緊貼著洛兒的耳朵,洛兒紅了臉露出曖昧的笑容,對帕特點了點頭就跟著那個看守走開了。
2988不知不覺間握緊了雙拳,身體也因為某種不良的情緒而變得略帶緊張,看著無視他的帕特徑直從身側走過,他終於站起來跟在那個纖細的身影之後。
「……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麼?」
帕特愕然轉過身,撲面而來的壓迫感使他不自覺皺起眉頭,這種毫無邏輯的問句實在怪異,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傢伙?他有什麼值得你對他好的?根本像個小孩……不,根本像個女人,你看上他的就是這個?」
「……」帕特順著這些話想了一想,才明白2988嘴裡的「那個傢伙」是誰,不耐的表情轉變為冰冷的直視,他只是低聲扔下了兩個字便再次轉身。
「無聊。」
這兩個聽起來毫無起伏的音節就是帕特嘴唇裡所發出的聲音,也正是這兩個字,讓2988緊繃的身體一半燃燒起憤怒的火焰,而另一半沉入了晴空下無形的冰窖。
明明想要追上去狠狠吻住那張冷淡到惡毒的嘴唇,雙腳卻因為寒冷僵硬的停在原地,2988眼睜睜看著帕特漸漸遠離自己的視線,完全忘記了最開始叫住帕特的原因。殺意,慢慢從心底升騰起來,一張美麗而柔弱的面孔成了他新的獵物,已經覺悟到自己無法第三次對帕特下手的2988,只能選擇毀滅帕特所在乎的。殺了那個傢伙……帕特一定會很痛苦,也一定會憎恨吧,得不到帕特的笑容,就得到他的眼淚與報復。自己現在身受的刻骨疼痛,也要讓帕特嘗嘗,是他讓自己變成了這樣,這是他應得的。
至於那個小小的看守……也會痛苦吧,即使會再次掏出槍來威脅自己,也根本不值一提。只需要一個禮拜,也許是三天,最得心應手的朋友就會回到他的手裡,那時他就可以真正離開了。在離開的那一天,他會把這裡的一切做個了斷,悲慘的被殺者、可憐的人質、罪惡的共犯……他僅僅用一分鐘就作出了完美的策劃,猶如從前的獵殺生涯裡每一次成功的策劃。到那個時候,他會給帕特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留下被殺,還是跟著他一起活下去,就算活下去的理由僅僅是憎恨,也無所謂了。
邪惡又絕望的冥想中,他看到自己的獵物回到了閱覽室的門口,微笑著的漂亮面孔是那麼快樂而單純。洛兒的手上又是一盆小小的、綠色的球狀植物,不久之後,那卑微卻頑強的生命再次被擺上敞開的窗台。
這種東西應該也是違禁品,只不過在看守們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中得以存活,即便如此,它又能活上多久?只要被連根拔起就逃不開乾枯而死的宿命。再頑強的生命,也躲不過上帝那只無處不在的手,而現在的2988,就是緊攢在這隻手上的一把槍。
沉浸在愉悅中的少年仍然一無所知的微笑著,那個被他原諒了的男人即將休假去結婚了。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告訴他這個消息,男人就趕著去辦完交接手續,他發自內心的祝福只能借由這盆小小的植物傳達。
「你也算是一個好人,你一定會幸福的……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她還會對你很好……真羨慕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等到那一天……呵呵,我一定能等到的。你跟父親的關係也會好的,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兒子的父親吧?我的後父就對我很好,所以找不到親爸爸也沒關係了……雖然他死得早,但他永遠活在我們一家人的心裡……待會我就去告訴帕特,他也會為你高興的,他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我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你不會介意的,是嗎……」
一個人嘰嘰喳喳說著話的洛兒把站在門口的兩個年輕看守也逗出了笑容,他們探頭進去粗聲粗氣的叫洛兒快點出來。過了開放時間,這裡不應該有任何人在,破例讓洛兒進去已經是違規了。忙著交接班的看守們急於回家享受自己的生活,待在這個地方對他們而言也只是不得不做的工作。有誰會喜歡整天與一群囚犯為伍,尤其是這種人滿為患的大型監獄,曾經有過多次大規模暴動的血腥歷史,幾乎跟本國近些年的內政一樣臭名昭著。
打不完的內戰、抓不完的罪犯,如果不是家裡還有自己的妻子兒女,他們都不會主動穿上這身危險的制服。有些同僚經常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也不是不知道,但只要不危害自己,也就沒什麼關係。在某一點上,他們和這裡的囚犯竟然驚人的相似:只要能確保自己安全的活下去,很多東西都可以忘卻。活得越久,忘卻的就越多;忘卻的越多,也就活得更久。這個循環往復的過程中,表情漸漸麻痺,像今天被某個囚犯逗出了微笑也算相當大的破例。這種久違的輕鬆感更驅使他們想要快點回家,以至於粗心的忽略了某個從遠處投來的、帶著濃烈殺氣的眼神。
回到監房的2988仍然一個人待著,眼神也仍然牢牢鎖在那兩個竊竊私語的人身上。帕特的手臂搭著洛兒的肩膀,兩人一直說著某個混蛋請假一周去結婚的話題,他們臉上所共有的、每一絲細微的笑意對2988而言都過於清晰。
手悄悄伸進床單下面,指尖傳來堅硬的觸感。2988面向床裡側身躺著,把那包東西取出來打開,一厚疊新舊程度不同的紙幣也有著各種不同的面額,他開始很慢的一張張細數。
……數目終於夠了,入獄還不滿一個月時他就知道了這種交易。用大筆現金可以換到任何想要的東西,某些年紀較大的看守很樂意賺這種在其他地方絕對撈不到的外快。搜刮了這麼多違禁品和現金,終於有一個傢伙敢於鋌而走險,三分之一的訂金已經給出,剩下的將在拿到東西以後付清。
兩把能在這個國家私下買到的性能最好的手槍和消聲器,將會在幾天以後的服役時間交貨,地點是倉庫公用廁所的某個做了特殊記號的水箱裡。廁所的門將掛上「維修中」的牌子,他取貨以後再順手拿下去。本來就是管理公共設施維修的那個傢伙做這種交易實在輕車熟路,如果沒有意外,最多一個禮拜就能交貨,屆時他會迫使帕特成為他的共犯,這根本不是什麼難題。
那個去結婚的混蛋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他的獵物少了一個,但人質不會變,還是那位可親可敬的獄長。那些被激怒的傢伙一定會在獄長面前告狀,接著他會被請到獄長那裡,然後他會以謙卑的方式答應獄長好好處理這件事,並急於表現的要求把兩個主犯立刻押過來。在獄長面前親自解決掉洛兒之後,他會在獄長滿意和信任的眼神裡掏出他的槍,旁邊的幾個小嘍囉也不成問題,他還會準備足夠的子彈。最後,他會留給沉浸在憤怒與悲傷中的帕特兩條路:要麼放棄報復的機會,現在就被他殺死;要麼留著那條命期待復仇,選擇成為他的共犯,跟他一起秘密的挾持獄長以達到他們狂妄的目的。
如果發生什麼難以應付的情況,他便會盡可能多放出一些監房裡的犯人,在大混亂中成功逃跑是他一向擅長的,會有何種後果他根本無需考慮,他只要他一個人的自由……不,也許是兩個人,儘管以他對那個白癡的瞭解,這種希望並不是太大。
如此處心積慮讓一個人來憎恨自己,這種行為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變態,2988面對牆壁發出無聲的苦笑,對計劃的最終結果仍然沒有篤定的把握。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想過放棄這個計劃,為了那個二分之一的可能,他會用盡全力。
不安和衝動都在疼痛之後漸漸沉澱,他在這幾天裡的思考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多。他甚至想起了久違的少年時代裡,改變了他一生的那些事,他記憶中最為漫長、憤怒而疼痛的烙印。那時的他也幾乎陷於瘋狂,但也正是體驗那些事情的過程裡,他漸漸學會殺戮與忍耐之間微妙的中和關係。動與靜、生與死,所有相反的兩面也許都是這樣的關係……就像那個該死的傢伙,早在第一次動了殺機卻不想下手時就應該知道,這個人對自己已經有了某種特殊意義,真是愚蠢……雖然到現在他還不願分辨那種吸引到底是出於什麼,但他確定自己對那個傢伙所做過的一切都是愚蠢到極點的舉動。
做過的事情再也回不去了,他也沒有閒暇進行虛偽的懺悔。終其一生,那個傢伙都不可能心甘情願的跟他走,這個清醒的體認跟盤旋在胸口的疼痛一樣強烈,那麼……就繼續做完自己想做的事,被在意的傢伙憎恨也算得到了起碼的尊嚴。比起被痛恨一生,那種完全無視的漠然才是更痛楚的體認,把那雙火焰般的眼神拉回到自己身上變成了他唯一的期待。
沉默的2988面無表情的想著這些,夜色深沉的窗外佈滿無數顆星星。漫長的冥想中他全無睡意,任時間一格格走過卻一直沒有移動身體。熄燈幾分鐘之後,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不用回頭便知道那是誰。忍不住有點吃驚,他等待那個人自己開口,他當然不肯承認心底湧上了莫大的喜悅。
「……我想跟你談談,你可以轉過身嗎?」
「……你想要什麼?」
2988慢慢轉過身,極力保持平穩的音調問向坐在他床頭的帕特。
「我相信……你真的可以出去,你有這個能力……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想通了?」
「我……算了,就當我沒來過。」
說完這句話就想起身離開,帕特顯露在月光下的表情非常矛盾,彷彿充滿渴求,又黯然得接近絕望,2988立刻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的懷抱。
「我不會嘲笑你,我說過的話永遠有效……只要你想,我就會帶你走,帕特……沒有你在旁邊,我好像睡不著……」
類似於情話的低喃之後,2988翻身把帕特重重壓在了床上,落下的吻卻輕柔如羽毛,完全是誘哄式的糾纏。帕特閉上眼發出微微的喘息,也並沒有拒絕游弋在胸口的手指,被掀起的粗劣的布料下面,是一大片白皙又光滑的肌膚,隨著挑逗的動作而漸漸繃緊,在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間高低起伏。
當幾隻靈活的手指猛然移到下腹,帕特低呼一聲緊緊抓住了它們,睜開的眼睛裡露出赤裸的情慾,沙啞的嗓音卻帶著幾絲無奈。
「……請你住手,如果你真的……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2988惱怒的看著他,但他們都明白這句話確實很有效,只考慮了很短的時間,2988就頹然坐起身來:「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可以相信你真的變了嗎?你能不能把每個人都當作人來對待?」
帕特真誠而帶著期待的眼神清澈如水,2988在這種被注視的眩暈中作出了略帶虛弱感的回應:「我……我盡量吧。如果你想要我這樣。」
「那麼……我可以是你的朋友。」
「……」
震驚、喜悅和相比之下更大的失落同時佔領了2988的大腦,平靜而柔和的微笑重新回到了帕特的臉上。正如剛剛入獄時曾經對他展現的一樣,他以為再也不會得到的善意表情,像夢幻般突然回到了眼前,但與此相對的是……他只能獲得一個「朋友」的位置,這對於他貪婪的需求實在不夠。
2988自嘲的笑了一下,雙臂卻用力抱住了帕特的身體:「那以後呢?你還能不能給我別的?例如……你可以是我的情人?我是說……真正的情人,你會像對著那張照片上的傢伙那樣對我笑嗎?」
「……不。我不可能愛上一個你這樣的人,就算你沒有對我做過……」
帕特皺了皺眉,還是咬緊嘴唇移開了視線:「就算你沒有做過那些事,也並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你明白嗎?」
2988凝視了眼前的面孔很久,才歎息著把自己的嘴湊近帕特的耳邊:「我知道……你、在、說、謊!」
顫抖著想要躲避的帕特仍然被那雙如影隨形的嘴唇不停追逐,2988也不停繼續飽含誘惑意味的低語:「你看……你明明感覺得到……起碼在床上……我們能相互吸引……你在渴望我……我也一樣……我們來好好的做一次吧……」
「……這只是性……你也明白……我沒有說謊……」
「帕特……你只是不肯原諒我,但你不能否認這個!」
再次找準那張顫動的薄唇,2988深深吻了下去,舌尖纏繞的感覺如此甜蜜而火燙,心底被撩起的焦躁也緩緩沉入海底。最初的抗拒轉眼間便軟化下來,之後開始極淺的回應,在越來越黏膩的交纏之中,兩個人都發出了粗重的喘息,連呼吸的空氣都帶上了彼此的味道。2988確信這絕對是種不可抗的巨大引力,沉醉其中的也絕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而已。
選擇在深夜時分主動走過來的帕特,一定在某種程度上接受了自己,只不過因為高傲的自尊才堅持不肯說出「原諒」這兩個字。沒有關係……只要能這樣抱著懷裡的身體,一輩子不被原諒也沒關係,只要能讓帕特心甘情願的跟自己一起離開這裡,然後一起生活下去,他可以馬上更改那個計劃的內容。
「唔……」
舌尖傳來的劇痛把2988從美妙的遐想拉回現實之中,他不可置信的睜開了眼睛。近在咫尺的兩片薄唇發出性感而悅耳的聲音,所敘述的事實卻實在稱不上美妙。
「……抱歉,我最多只能把你當成朋友。如果這一點讓你接受不了,你大可以跟以前一樣!」
也許是因為憤怒,帕特的氣息十分紊亂,說話的節奏也稍稍加快了:「我今天來找你,本來是想求你一件事……我想求你把洛兒帶出去。他只是個孩子,他只有十六歲,他……」
「……你說什麼?」
2988忍不住微微發抖的雙手緊抓住帕特的衣領,慢慢的重複道:「你他XX的……在說什麼?」
「……果然是這樣。我根本不該這麼想……我不該相信你真的變了。你這種人……又怎麼會真的……啊——」
一記沉重的耳光打在帕特的臉上,成功截止了後面更過分的話。連2988自己也愣了一下,緊接著伸出手掌撫上帕特受傷的臉頰,但指尖剛一觸到發燙的皮膚,就被帕特狠狠推開了。
漸漸握緊雙拳的2988仰起頭深呼進一口空氣,隨後瞪視著帕特一動不動。這恐怖的靜止彷彿延續了一個世紀之久,他終於以嘶啞的嗓音發出一聲低吼:「……滾!」
偏過頭拒絕看向帕特離開的背影,2988就像最開始那樣翻身面對牆壁,只是無論無何都不能阻止迅速蔓延到全身的劇烈顫抖,某種陌生的、滾燙的液體一瞬間湧出眼眶。
在一片黑暗的掩蓋下,他無聲的聳動著肩膀,最後只能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這個僅僅被幾句話語就徹底顛覆了的夜晚,將會比以前的每一晚更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