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燈的地方,沒有陸地,就有船。
這一點燈光的確是就是星星,救星!
大家用盡全力,向燈光劃了過去,風雖已急,浪雖已大,但這時在他們眼中,卻已算不得什麼了。
燈光漸亮,漸近。
他們劃得更快,漸漸已可聽到船上的人聲。
楚留香看了白獵一眼,沉聲道:「一個人只要還沒有死,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得忍耐 ——我總認為這是做人最基本的條件。」
英萬里道:「不錯,有句話楚香帥說的最好,人非但沒有權殺死別人,也沒有權殺死自己!」
船很大。船上每個人舉止都很斯文,穿著都很乾淨,說話也都很客氣。
楚留香一上了船,就覺得這條船很特別。
團為在他印象中,海上的水手們大多數都是粗魯而骯髒的一在海上,淡水甚至比酒還珍貴,他們洗澡的機會自然不多。
暴風雨雖已將臨,但船上每個人還是都很鎮定、很沉著,對楚留香他們更是彬彬有禮。
無論誰都可看出他們必定受過很好的訓練,從他們身上也可看出這條船的主人一定很了不起。
楚留香很快就證實了他的想法不錯。
只不過這條船的主人,比他想像中還要年輕些,是個很秀氣,很斯文的少年,穿著雖華麗,但卻不過火。甲板上飄揚著清韻的琴聲。
楚留香他們遠遠就已從窗中看到少年本在撫琴。自從「無花」故世之後,楚留香己有很久沒有聽到過如此悅耳的琴聲了。
但他們還未到艙門外,琴聲便嘎然而止
這少年已站在門口含笑相迎。
他笑容溫柔而親切,但一雙眼睛裡,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寞、蕭索之意,向楚留香他們長長一揖,微笑著道:「佳客遠來,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胡鐵花本走在楚留香前面,但他卻沒有說話!
困為他知道楚留香平時說話雖也和他一樣有點離譜,但遇著了斯文有札的人,也會說得很文皺皺的。
文皺皺的話,胡鐵花並不是不會說,只不過懶得說而已。
楚留香果然也一揖到地,微笑著道:「劫難餘生,承蒙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主人若再如此多禮,在下等就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少年再揖道:「不敢,能為諸君子略效棉薄,已屬天幸,閣下若再如此多禮,在下也置身無地了。」
楚留香也再揖道:「方纔得聞妙奏,如聆仙樂,只恨來得不巧,打擾了主人雅興。」
少年笑道:「閣下如此說,想必也妙解音律,少時定當請教。」
胡鐵花又累、又餓、又渴,眼角又膘著了艙內桌上擺著一壺酒,只恨不得早些進去,找張舒服的椅子坐下來,喝兩杯。
但楚留香偏偏文皺皺的在那裡說了一大堆客氣話,他早就聽得不耐煩了,此刻忍不住插口道,「妙極妙極,琴旁有酒,酒旁有琴,不但風雅極,也能早聞雅奏,實是不勝之喜。」
他心裡想的明明是「早喝美酒」,嘴裡卻偏偏說「早聞雅奏」,說得居然也蠻斯文客氣。
只可惜他的意思,別人還是聽得出的。
楚留香忍不往笑道:「敝友不但妙解音律,品酒亦是名家……」
胡鐵花瞪了他一眼,截口道:「實不相瞞,在下耳中雖然無琴,眼中卻已有酒矣。」
少年也忍不住笑了,道:「聞絃歌豈能不知雅意?胡大俠固酒中之豪也,在下也早有耳聞。」
胡鐵花剛想笑,又怔住,失聲道:「你認得我?」
少年道:「恨未識荊。」
胡鐵花道:「你怎知我姓胡?」
那少年淡淡笑道:「彩蝶雙飛翼,花香動人間——能與楚香帥把臂而行的,若不是「蝴蝶花」胡大俠又是誰?」
楚留香也怔住了。
胡鐵花道:「原來你認得的不是我,而是老——」
少年道:「香帥大名,早已仰慕,只恨始終緣吝一面而已。」
胡鐵花愕然道:「你既也未見過他,又怎知他就是楚留香?」
少年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只是微笑著道:「風急浪大,海水動盪,諸位立足想必不穩,此船船舷離水約有兩丈,若是一躍而上,落下時總難免要有足音。」
胡鐵花道:「不錯,若在陸上,一躍兩丈倒也算不了什麼,在水上就不同了。」
少年道:「但六位方才上船時,在下卻只聽到五位的足音,在水上一躍兩丈,也能落地無聲的,輕功之高,當世已無人能及。」
他笑了笑,接著道:「楚香帥輕功妙絕天下,已是不爭之事……」
胡鐵花搶著道:「但你又怎知那人就是他,他就是楚留香?」
少年笑道:「怒海孤舟,風雨將臨,經此大難後,還能談笑自若,瀟灑如昔的,放眼天下,除了楚香帥又有幾人?」
他轉向楚留香,三揖道:「是以在下才敢冒認,但望香帥勿罪。」
胡鐵花瞪著眼,說不出話來了。
這少年果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他想像中還要高明得多。
酒,醇而美。
醇酒三杯已足解頤。
胡鐵花五杯下肚,已覺得有些醺醺然了,話也多了起來——一個人又累又餓時,酒量本已要比平時差多的。
這時大家部已通過了姓名。只有英萬里說的名字還是「公孫劫餘」,做了幾十年捕頭的人,疑心病總是特別重些的。
這也許是因為他們見的盜賊比好人多,所以無論對任何人部帶著三分提防之心,說的假話總是多。
少年笑道:「原來各位都是名人,大駕光臨,當真是蓬蓽生輝。」
胡鐵花搶著道:「若說像閣下這樣的人,會是無名之輩,我第一個不信。」
英萬里立刻也笑道:「在下正想請教主人尊姓。」
少年道:「敝姓原,草字隨雲。原來如此的原。」
胡鐵花笑道:「這個姓倒少得很。」
英萬里道:「卻不知仙鄉何處?」
原隨雲道:「關只。」
英萬里目光閃動,道:「關中原氏,聲望本隆,『無爭山莊』,更是淵源有自,可稱武林第一世家,卻不知原東園原老莊主和閣下怎樣稱呼?」
原隨雲道:「正是家父。」
這句話說出,大家全部怔住,就連楚留香面上都不禁露出驚愕之色,就好像聽到了什麼最驚人,最奇怪的事一樣。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無爭山莊」於太原之西,這「無爭」二字,卻非他自取,而是天下武林豪傑的賀號。
只因當時天下,已無人要與他爭一日之長短的了。
自此之後,「無爭」名俠輩出,在江湖中也不知做出了多少件轟轟烈烈,令人側目的大事!
英萬里說的「武林第一世家」這六字,倒也不是恭維話。
近五十年來,「無爭山莊」雖然已沒有什麼驚人之筆,但三百年來的餘威仍在,武林中人提起「無爭山莊」,還是尊敬得很。
當今的山莊主人原東園生性淡泊極少在江湖中露面,更從未與人交手,固然有人說他: 「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測。」卻也有人說他:「生來體弱,不能練武,只不過是個以文酒自娛的飲學才子而已……」
但無論怎麼說,原老莊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仍極崇高,無論多大的糾紛,只要有原老莊主的一句話,就立可解決。
就連號稱「第一劍客」的薛衣人,在他鋒芒最露、最會惹事的時候,也未敢到「無爭山莊」去一櫻其鋒。
原東園本有無後之恨,直到五十多歲的晚年,才得一子,他對兒子的寵愛之深、寄望之厚,自然是不必說了。
這位原少莊主也的確沒有令人失望。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原隨雲少莊主是個「神童」,長成後更是文武雙全,才高八斗而且溫文爾雅,品性敦厚。
武林前輩們提起這位原少莊主來,嘴上雖然讚不絕口,心裡卻都在暗暗的同情、惋惜— —
只固他自從三歲時得了一場大病後,就已雙目失明,是個瞎子!
原隨雲竟是個瞎子。
這一眼就認出了楚留香的人,竟是個瞎子?
大家全部怔了。
他們都是有眼睛的,而且目力都很好,但他們和他交談這麼久,非但沒有人能看出他是個瞎子,簡直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他舉止那麼安詳,走起路來又那麼穩定,為人斟酒時,更從未溢出過一滴,別人的身份來歷,他一眼就能看破。
又誰能想到他是個瞎子!
大家這才終於明白,他眼睛為什麼看來總是那麼空虛寂寞了。
驚歎之餘,又不禁惋惜。
他人才是這麼出眾,長得又這麼英秀,出身更是在武林第一世家,正是天之驕子,這一生本已無憾。但老天卻偏偏要將他變成個瞎子。
難道天公也在妒人才?不隨意看到人間有無缺無憾的男子。
胡鐵花忍不住又喝了三杯酒下去。
他關心的時候固然要喝酒,不關心的時候更要多喝幾杯。
原隨雲卻淡淡一笑,說道:「各方佳客光臨,在下方才卻未曾遠迎,各位現在想必已能恕在下失禮之罪了。」這雖然只不過是句客氣的說話,卻令人聽得有些難受。
要回答這句話更難,大家都在等著讓別人說。
胡鐵花忽然道:「你方才判斷的那些事,難道都是用耳朵聽出來的?」
原隨雲道:「正是。」
胡鐵花歎了口氣,道:「原公子目力雖不便,但卻比我們這些有耳朵的人還要強多了。」
這句話他分了三次才說完,只因說話間他又喝了三杯。
座上若有個他很討厭的人,他固然非喝酒解氣不可,座中若有個他真佩服的人,他也要喝兩杯的。
英萬里忽然也說話了,含笑道:「在下本覺九城名捕英萬里耳力之聰。已非人能及,今日一見公子,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原隨雲道:「不敢,閣下莫非認得英老前輩?」
英萬里居然能聲色不動,道:「也不過只有數面之緣。」
原隨雲笑了笑,道:「英老前輩『白衣神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下早已想請示教益,他日若有機緣,還得煩閣下引見。」
英萬里目光閃動,緩緩道:「他日若有機緣,在下定當效勞。」
兩人這一番對答,表面上看來彷彿並沒有什麼意思分徊還*英萬里在故弄玄虛,掩飾自己的身份而已。
但也不知為了什麼,楚留香卻覺得這番話裡彷彿暗藏機鋒,說話的兩人也都別有居心。
只不過他們心裡究竟在打著什麼主意,楚留香一時間還未能猜透。
原隨雲話風一轉,突然問道:「張三兄固乃水上之雄,香帥據說也久已浮宅海上,以兩位之能,又怎會有些海難?」
張三和楚留香還沒有說話,胡鐵花已搶著道:「船若要沉,他兩人又有什麼法子?」
原隨雲道:「前兩日海上並無風暴,各位的座船又怎會突然沉沒?」
胡鐵花揉了揉鼻子,道:「我們若知道它是為什麼沉的,也就不會讓它沉了。」
這句話回答得實在很絕,說了和沒有說幾乎完全一樣,除了胡鐵花這種人,誰也說不出這種活。
原隨雲笑了,慢慢的點著頭道:「不錯,災變之生,多出不意,本是誰都無法預測的。」
胡鐵花忽又發現這人還有樣好處——無論別人說什麼,他好像都覺得很有道理。
船己開始搖蕩。
風暴顯然已將來臨。
英萬里突又問道:「原公子久居關中,怎會遠來海上?」
原隨雲沉吟著,道:「對別人說,在下是動了遊興,想來此一覽海天之壯闊,但在各位面前,在下又怎敢以謊言相欺?」
胡鐵花搶著道:「原公子是位誠實君子,大家早已看出來了。」
原隨雲道:「不敢……只不過,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在下此行之目的,只怕也和各位一樣。」
英萬里動容道:「哦?原公子知道在下等要到哪裡去麼?」
原隨雲笑了笑,道:「這兩天海上冠蓋雲集,群雄畢至,所去之處,也許都是同一個地方。」
英萬里目光閃動,道:「是哪裡?」
原隨雲笑道:「彼此心照不宣,閣下又何必定要在下說出來?」
胡鐵花搶著道:「是不是那號稱『海上銷會窩』的蝙蝠島?」
原隨雲拊掌道:「畢竟還是胡大俠快人快語。」
胡鐵花大喜道:「好極了,好極了……我們正好可以搭原公子的便船,那就省事多了。」
這人只要遇見他看得順眼的人,肚子裡就連半句也藏不住的。
張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先莫歡喜,原公子是否肯讓我們同船而行,還不一定哩。」
胡鐵花道:「我看原公子也是個好客的人,絕不會趕我們下船去的。」
原隨雲拊掌笑道:「在下與各位萍水相逢,不想竟能得交胡大俠這樣的義氣知己。」
他再次舉杯,道:「請……各位請。」
這條船不但比海闊天的船大得多,船艙的陳設也更華麗。
原隨雲也比海闊天招待得更周到。
船艙裡早已準備了乾淨的衣服,而且還有酒。
胡鐵花倒在床上,歎了口氣,道:「世家子畢竟是世家子,畢竟和別人不同。」
張三道:「有什麼不同?難道他鼻子是長在耳朵上的?」
胡鐵花道:「就算他沒有鼻子,我也瞧著順眼。你瞧人家,不但說話客氣,對人有禮,而且又誠懇,又老實,至少比你強一百八十倍。」
張三冷笑道:「這就叫:王八瞧綠豆,對了眼。」
胡鐵花搖著頭,喃喃道:「這小子大概有毛病,說話就好像吃了辣椒炒狗屎似的,又衝又臭,也不知人家哪點惹了他。」
張三道:「他當然沒有惹我,可是我卻總覺得他有點討厭。」
胡鐵花跳了起來道:「討厭?你說他討厭?他哪點討厭?」
張三道:「就憑他說話那種文皺皺、酸溜溜的樣子,我就覺得討厭,就覺得他說的並不是老實話。」
胡鐵花瞪眼道:「人家什麼地方騙了我們?你倒說說看!」
張三道:「我說不出來了。」
胡鐵花眼睛瞪得就好像個雞蛋,瞪了半天,突又笑了,搖著頭笑道:「老臭蟲,你看這人是不是有毛病?而且病還很重。」
每次這兩人鬥嘴的時候,楚留香部會忽然變成個聾子。
這時他才笑了笑,道:「原公子的確有很多非人能及之處,若非微有缺陷,今日江湖中只怕已沒有人能和他爭一日之長短。」
胡鐵花膘了張三一眼,冷笑道:「小子,你聽見了沒有?」
張三道:「我不是說他沒本事,只不過說他熱心得過了度,老實得也過了度。」
胡鐵花道:「熱心和老實又有什麼不好?」
張三道:「好是好,只不過一過了度,就變成假的了。」
他不讓胡鐵花說話,搶著又道:「像他這種人,城府本極深,對陌生人本不該如此坦白的;何況,他此行本來就很機密。」
胡鐵花大聲叫道:「那是因為人家瞧得起我們,把我們當朋友,你以為天下人都跟你一一樣,既不懂好歹,也不分黑白。」
張三冷笑道:「至少我不會跟你一樣,喝了人家幾杯老酒,聽了人家幾句好話,就恨不得將自己的心肝五臟都掏出來給人了。」
胡鐵花好像真的有點火了,道:「朋友之間,本就該以肺腑相見,肝膽相照;只有你這種小人,才會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張三道:「你以為人家會拿你當朋友?交朋友可不是撿豆子,哪有這麼容易。」
胡鐵花道:「這就叫: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他自己剛學會這兩句話,還生怕別人聽不懂,又解釋著道:「這句話就是說,有些人認識了一輩子,到頭髮都白了的時候,交情還是和剛見面時一樣;有些人剛認識,就變成了知己。」
張三冷冷道:「想不到我們胡三爺真的越來越有學問了。」
胡鐵花道:「何況,騙人總是有目的,人家為什麼要騙我們?論家世、論身份、論名聲,我們哪點能比得上人家?人家要貪圖我們什麼?」
張三道:「也許……他跟我們其中的一個人有仇。」
胡鐵花道:「他根本沒有在江湖中混過,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得,會跟誰有仇?」
張三也開始摸鼻子了——這毛病就像是會傳染的。
胡鐵花忍不住,笑道:「你就算把鼻子都揉破,這道理還是一樣說不通的。老臭蟲,你說對不對?」
楚留香笑道:「這條船倒很規矩,既沒有秘道,也沒有復壁,我已經查過了。」
胡鐵花笑道:「這小子總算說了句良心話。」
張三道:「可是,有件事我還是覺得很奇怪。」
胡鐵花道:「什麼事?」
張三道:「每條髂咐匣⒌摹!?
突聽一人冷笑著道:「母老虎配酒鬼,倒真是無生的一對兒。」
船舷的門,是朝外開的。
門背後有個陰影。
這冷笑聲正是從門後的陰影中發出來的。
金靈芝猝然轉身,揮手,手裡的空酒瓶箭一般打了出去。
陰影中也伸出只芋,只輕輕的一抄,就已將這只酒瓶接住。
星光之下看來,這隻手也很白,五指纖纖,柔若無骨。
但手的動作卻極快,也很巧妙。
胡鐵花身形已展開,大鳥般撲了過去。
酒瓶飛回,直打他面門。
胡鐵花揮拳,「波」的,瓶粉碎,他身形已穿過,撲向陰影。
陰影中也閃出了條人影。
胡鐵花本可截住她的,但也不知為什麼,他的人似乎突然怔住。
人影再一閃,已不見。
金靈芝趕過去,胡鐵花還怔在那裡,眼睛直勾勾的向前瞪著,目中充滿了驚奇之色,就好像突然見到了鬼似的。
船稍後當值掌舵的水手,什麼人也沒有瞧見。
那人影到哪裡去了?莫非躲入了船艙?
金靈芝轉一圈,再折回。
胡鐵花還是呆呆的怔在那裡,連動都沒有動過。
金靈芝忍不住道:「你看到那個人了,是不是?」
胡鐵花道:「嗯。」
金靈芝道:「她是誰?」
胡鐵花搖了搖頭。
金靈芝道:「你一定認得她的,是不是?」
胡鐵花道:「好像……」
他只說了兩個字,文刻又改口,道:「我也沒有看清。」
金靈芝瞪著他,良久良久,才淡淡道:「她說話的聲音倒不難聽,只可惜不是女人應該說的話。」
胡鐵花道:「哦,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