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東區一處高級豪宅
在一棟價值四億人民幣的超豪華豪宅內,正在進行著一項空前的豪賭大對決。
中國房地產大亨杜原此刻已是冷汗涔涔,因為在牌桌上頭,他已經撒下大量錢財,而坐在他對面,一副意氣風發神色自若的男子,正推出所有籌碼,並且從另一名男子手中,接過一個牛皮紙袋和一隻造型典雅的大盒子。
盒子一開,除了與杜原對賭的夏佩濤外,周圍觀賞著這世紀賭局的上流人士全都為之一驚。
「這裡所有的籌碼是一億人民幣,加上我在巴黎、紐約、倫敦及上海的七棟房子,市價超過十五億人民幣,還有……杜先生尋找已久,一直都找不到的慈禧陪葬品翡翠西瓜,這些全加起來,總值二十億人民幣,就跟你賭這一把。」
當夏佩濤將翡翠西瓜呈現在賭桌上時,杜原甚至激動地站了起來,失神地走到那稀世珍寶旁看個仔細。
他除了是房地產大亨外,同時也是中國古物收藏家,許多在清末被列強搶走的寶物,都在他不斷尋覓下被找回,並成為他的私人收藏,唯獨這件被盜墓賊竊走的翡翠西瓜,他是怎麼找也找不到。
張大著眼端詳,許久,他抬起頭看向夏佩濤。
「我怎麼知道你這翡翠西瓜是真是假,你開價四億人民幣,我就得照單全收?」杜原本身是骨董專家,一看就曉得是真品,只是……心裡雖愛得不得了,但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夏佩濤只是丟出一份文件。
「這是北大三位考古學家所簽署的保證書,能保證這件寶物的真實性。」
杜原接過一看,文件上清清楚楚有三位考古教授的簽名,以他跟考古界之頻繁接觸,真實性的確無誤。
「沒錯,這的確是三位考古學家的親筆簽名。」他點點頭,只是,心裡壓力也益發沉重。「目前,我手邊可動用的不動產加起來大約十二億人民幣,可能沒辦法……」
夏佩濤搖搖頭,插話說道:「誰不曉得杜先生最有價值的東西,不是那些不動產,你的私人收藏才是我所感興趣的。」
一道利芒從夏佩濤眼中射出,看得杜原從腳涼到頭皮。
「夏先生,你是指……」
「我要你的九龍玉杯。」
九……九龍玉杯?
這可是當年乾隆的墓被盜時,最有價值的一件寶物。歷經幾位名人轉手,最後終於在佳士得拍賣會場上,以大約六億人民幣被他買下,這可是他所有收藏品中最有價值的一件。
「我知道當年你是以六億人民幣購得,我以八億來估價,這樣,夠划得來了吧!」
是啊,以六億買入,對方用八億當籌碼,對他而言,可是佔了大大的便宜。雖然很不願意拿出九龍玉杯當籌碼,但……眼前那翡翠西瓜,更是他引頸企盼的另一件寶貝啊!
於是他開始評估眼前的局勢,眼下,-面的牌他是三張A,一張Q,底牌也是Q,是個Full House的牌面。
而對方目前牌面則是同花的10、J、Q、K,依他看來,底牌不會那麼順,剛好就是同花的A吧?現在他手中已經握有三張A了,他就不信自己會那麼倒楣,讓對手拿到最後那張A。
他杜原如果能贏上今天這把,那麼他的收藏室內就會再多一件寶物,對於收藏骨董成癡的他,已經忍不住要看著那翡翠西瓜,擺在他高級的紫檀木玻璃櫃裡頭了。
「好,我跟你賭!」
夏佩濤喜怒不形於色,不管是快樂,還是憤怒,依舊都是那張俊酷冷傲的臉。
「很好,那麼,是否也請杜先生將九龍玉杯拿出來供大伙欣賞?」他得要親自監定才行。
從小在夏百勝的教育下,對於古物監定,比起一般骨董商他也不遑多讓,在這大量充斥假貨的骨董市場中,若沒有經過他的法眼監定,他是絕對不會相信有真品出現。
但他當然相信杜原所收藏的九龍玉杯是真的,從拍賣會場上購得的不可能有假貨,可他懷疑他會拿出贗品充數,這老傢伙狡猾多詐,他不得不提防。
「應該的,你拿出翡翠西瓜,我也該拿出九龍玉杯。」杜原起身,在保鑣的保護下進到他的地下收藏室。
這收藏室必須要掃過他的瞳孔和指紋才能打得開,兩者缺一不可。
此時,雙方的牌先用玻璃盒子蓋上,約莫過了十多分鐘,杜原才又重新回到牌桌上。他把九龍玉杯從木篋中拿了出來,為了要證明此杯的真偽,他拿來一瓶威士忌,並當著眾人面前,將酒倒在九龍玉杯裡頭。
「關燈。」
杜原一喊,室內的燈全部關了起來,此時,在他手中的九龍玉杯外緣,居然有九條龍像走馬燈般在杯身游移著,就像是九條龍在天空飛舞,令人歎為觀止。
由此可證,這九龍玉杯毫無疑問,絕對是真的。
「開燈!」杜原又喊了一聲,將酒倒進另外一個容器,並慎重地將九龍玉杯擦拭乾淨。「夏先生,還有疑問嗎?」
「好,那我們就開牌吧!」
就在要開牌的同時,發牌員突然對仕原及夏佩濤說道:「根據國際梭哈賭法,牌面上除了籌碼外,不能擺上其他的抵押品。」
「好吧,那我們就先收起來。」
「兩位請不要動,在牌桌上的任何東西,無論是籌碼或抵押品,規定只有發牌員才能夠處理。」
只見她先從夏佩濤手中拿過翡翠西瓜,再從杜原手中拿過九龍玉杯,就在兩項寶物都集中在她面前時,突然……
停電!
「怎麼回事,快,快去檢查電源開關!」
現場頓時陷入一片驚慌,幸好,在短短二十秒內便恢復供電。只是燈亮那一瞬間,原本放在發牌員前頭的兩項寶物,竟同時消失在眾人眼前。
現場來賓訝聲連連,不敢相信短短幾秒鐘內,有人可以用那麼快的速度將兩件寶物同時偷走。
夏佩濤同樣難以置信,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他成竹在胸要得到的寶物,就這樣給輕易偷走。
該死!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栽這種觔斗,都是他太過專注在九龍玉杯上,才會這麼粗心大意,以為只要顧好杜原及他身邊的人,一切便能在掌握之中。
在一片錯愕聲中,大伙這才發現,場內不見的不但是那兩件寶物,還有一個人也同樣消失了……
兩個月後,台灣台北
沒有明顯的招牌,沒有明亮的店面,不是在高貴的黃金路段,卻有著川流不息的人潮。
從早上六點到下午五點,每隔一小時,這裡就會聚集一次人潮,綿延不絕的排隊人龍,讓這條一點也不起眼的小街道因為有這一個攤位,而人氣旺盛得不得了。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次,當最後這五百個肉包賣完,想要吃的人,就只能說聲抱歉,明天請早。
只是這個時段正巧碰到下班下課,飢腸轆轆的民眾,在蒸籠掀開的一剎那,見到那「幼綿綿白泡泡」的肉包呈現在眼前時,早已不顧形象,就算是插隊,也要買一兩個,好好地大嗑特嗑一番。
在一長串的人龍下,五百個包子不到十分鐘便全部賣光,在最後一個包子彼一位嚼著儐榔的大哥搜括一空後,他身後的那位矮小中年人,臉上不禁流露出遺憾表情。
「韓伯伯,不好意思,通通都賣光光了!」小奔漾著甜美的笑容看著他,似乎想用自己那張讓人看了都會忍住不發脾氣的蘋果瞼,平緩一下眼前中年男子內心的不滿。
「昨天也是一樣,排到我前面那個也是最後一個,小奔,以後你要限制每個人最多只能買幾個,像剛剛那個一口氣買三十個,我買得到那才有鬼!」中年男人雖然不是很想對她發牢騷,但還是忍不住埋怨幾句。
「好嘛,我們會盡量去做就是了,你別生氣,這樣會很容易老的喔!」知道就算這麼說,對方也不見得能舒坦到哪去,於是,纖纖小手往他臂上一抓,迅速將他拉到店面後頭。
「你……你要做什麼?」
只見她從電鍋裡拿出一個跟外頭一模一樣的肉包,粉嫩嫩的小手因不敵高溫而將包子不停地換手,最後趕緊拿個塑膠袋將它裝了進去。
「別說我對你一點都不關心,喏,這個給你,夠意思了吧?」
「不是都賣完了嗎?為什麼又變出一個來?」白嫩嫩的肉包拿在手上,原本臭得要命的一張臉,嘴角不禁抽動兩下。
「原本是我要吃的,我讓給你吃,怎樣,這下沒話說了吧?」小眼珠骨祿地朝左右瞄看,就怕被人發現。「快拿回去吧,明天你要是再遲到,就不准再給我碎碎念,聽見沒?」
好像得到什麼重大恩賜,韓伯伯樂得跟什麼似的連連點頭,在小奔的哥哥將外頭蒸籠收到裡頭時,趕緊側過身子背對著他,一溜煙往外頭跑去。
大山看著鬼鬼祟祟離去的男人,又看到電鍋裡空無一物,不用問,立刻就猜出他這小妹又做了什麼豐功偉業。
「哥,那個……」她正要解釋時,大山已從身後拿出一個包子。
「拿去。」
在他厚實粗獷的大手上,包子顯得嬌貴柔細,細白的面皮上,還透著微微白煙。
看到哥哥如此體貼,她知道那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妹妹經常把自己留下來要吃的,送給老買不到,滿臉遺憾的客人。
他們做包子的首要原則——一天多少數量就是多少數量,不多也不少,這樣當然不能滿足所有客人的需要。而他們為了因應客人所需,連為自己僅留的一個,到最後都會忍不住賣給顧客,只是小奔跟兩位家人不同,她都是偷偷送給向隅的客人,連拿他們的錢都於心不忍。
大山只簡單說了兩個字,就把蒸籠拿到後面廚房,他就是那種不多話,只知道把家人照顧好的好男人,每天從清晨四點就起床揉麵團做餡,等到爺爺和妹妹五點起床,再一起蒸好包子,開店營生。
這樣的生活,持續維持了有三年之久。
在這條傳統又有著濃濃人情味的老街上,左鄰右舍只知道這爺孫三人是外省人,其餘的一概不知,而他們的包子為什麼會這麼好吃一直是大家很好奇的,甚至不少美食專家還親自找上門,想看看能不能從裡頭挖掘出什麼獨家秘方,但都被老爺爺打回票。
之所以研究不出來,是因為這包子的秘方來自滿清宮廷的御用膳食,是當年老佛爺最愛的珍珠包,而小奔爺孫倆的真實身份,正是滿清皇室的後裔。
他們除了擁有宮廷的獨門點心秘方外,同時也身懷絕技,習得一身精湛的拳腳功夫。
在那動盪不安的年代,鈕辰生與妻子在末代皇帝溥儀的秘密詔令下,四處尋找被盜走的皇陵寶物,只是時局的紛亂讓他們輾轉來到台灣,從此與皇室失去聯絡。
來台的這幾十年裡,他們一方面想辦法與皇室聯繫,一方面四處打聽尋回國寶,其間,他經歷妻子病亡,兒子及媳婦車禍意外之慟,再加上生了場大病,身體狀況大大遠不如前。
在這樣艱困環境下,他獨自一人將獨子的兩個小孩養大,不但養育他們,還把一身好武藝傳授給他們。直到不久前得知上海有翡翠西瓜和九龍王杯的下落,但因年歲已高,想得到這兩樣寶物可說是永遠也達不到的夢想,孫女小奔知道情況後,貼心的她自告奮勇要求為他出任務,於是他們精心策劃了近半年,用錢買通相關人士,為小奔做了一個新的身份,讓她得以擔任此次世紀賭局的發牌員。
在順利取得這兩項珍寶後,她搭上已經安排好的漁船走私回台,這一切全在鈕辰生的計畫中,而小奔也不負他的期盼,順利完成任務。
傍晚時分,突然下起大雨,天空灰濛濛一片,陰暗得像在對鈕家爺孫三人,提出什麼樣的警訊。
「小奔,待會兒拿一罐咱們自製的豆辦醬給理髮店的許媽媽,她女兒晚點要回高雄,你別忘了!」
鈕辰生拿起水管,沖洗著攤位前那塊水泥地,每天做完生意,這就是他們例行的打掃工作。
「好。」如銀鈴般甜美的聲音傳來,鈕小奔蹲在騎樓地上,跟著拿起刷子洗刷著大大的蒸籠。
清洗的工作一向交由他們兩人,至於大山則在廚房準備晚餐,得到祖父真傳的他,隨便兩三下就能做出一桌好菜,因此三餐方面,全都交由他一個人準備。
在三人正準備結束今天的營業時,鈕小奔不經意朝馬路看去,只見滂沱的雨勢中,密密麻麻的雨網裡,一名穿著黑色大衣,拿著一把黑傘,身形比一般人都要高大的威武男子,正由對面朝向他們攤位而來。
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襲向祖孫三人,除了在廚房裡的大山外,鈕小奔和鈕辰生都敏銳地感受到從馬路彼端傳來的壓迫力量。
鈕小奔放下手邊清洗工作,任由水龍頭的水嘩啦暢流,映在她瞳眸裡的身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為清晰……
是……是他?
夏、佩、濤?
這……這男的怎有如此神通廣大的本領,能夠找上這來?
只見夏佩濤走進騎樓,俐落地將黑傘收起,蹲在地上的鈕小奔吃驚的仰望著他,那冷冽如寒星的眸子有著懾人的氣勢,深刻的五官上只能尋見嚴酷的表情,看不出其他情緒。
死定了!
在看入那雙陰鵝的黑眸時,她的心中清楚浮現這三個大字,而且,隨著他緩慢而堅決的逼近,那張冷戾嚇人,卻仍不失英俊的帥臉在眼前越變越大,那三個字也逐漸放大,阻斷她正常的思路。
她慌張地和爺爺交換了個眼神,知道現在除了鎮定,並且打死都不能承認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好走。於是她很快就把緊張的情緒壓抑下來,然後揚起招牌式的甜美笑容,主動走上前去。
「先生,很不好意思,我們的包子今天全部都賣完了,如果你要的話,明天請早。」她笑得如春風般燦爛,或許是從小在爺爺調教下的緣故,讓她在面臨危機時還能沉穩應戰。
夏佩濤瞇起眼,冷冷說道:「我不是來買包子。」
「那請問你……」
「我是來找你的。」薄唇中,迸出一句讓她胸口不禁一窒的話。
那低沉的聲音,意外竄進小奔回憶的最底層,兩個月前,在賭桌上,縈迴在她耳邊的聲音,再次浮現……
「找……找我,可是我……又不認識你!」她稍稍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那過於銳利的寒眸。
「你說你……不認識我?」夏佩濤鷹眉微揚,對她的回答甚表不滿,若不認識他,為何在她眼中,竟能看出那難以遮掩的恐懼。
「沒錯,我真的不認識你,先生,我想你認錯人了!」她不停搖晃著頭,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那雙黑眸在雨天顯得閃爍,看來更是嚇人,他再度逼近,沉穩的步伐觸地無聲,雖然不發一語,但光那森寒的表情,就有著猛烈的王者氣息。
就在夏佩濤要再往前走時,鈕辰生很快地閃了進來,硬生生阻隔在兩人中間,讓他無法再往前踏上一步。
「先生,有什麼事嗎?」
夏佩濤轉移目光,鎖定在鈕辰生身上。這老人的身份背景,他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鈕家祖孫三口,全都不是泛泛之輩。
「鈕老先生,我這樣稱呼你,應該沒錯吧?」
鈕辰生看得出來,這男人絕非一般市井小民,他五官凌厲,肩寬胸闊,天生一副練家子的體魄。
「年輕人,有什麼事嗎?」鈕辰生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只見他目光精銳,眼中毫無畏懼。
夏佩濤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鈕老先生,照片中的女孩,是你的孫女吧?」
這張照片,是他花錢請人從杜原別墅裡的監視器取得的,裡頭的那名女子,正是當天在賭桌上擔任發牌員的鈕小奔。
只是因翻拍的關係,畫面並不是很清楚,加上鈕小奔也刻意避開監視器,所以要一眼認出她來,還是很難。為了看清女子長相,他把照片送到美國情治單位,以精密的高解析儀器,分析出鈕小奔部份輪廓。
然後根據這點線索,他又花了兩個月時間,透過電腦專家交叉分析比對,再加上自己鍥而不捨的精神,終於找出她的真正身份。
這兩個月他吃盡苦頭,那模糊的輪廓天天在他腦中浮現,每天一睜開眼睛,到閉上眼那一刻,腦中想的,都是鈕小奔那張令他自信心遭受空前挫敗的臉蛋。
如今,他好不容易找上門,哪可能讓他們三百兩語就給打發?
「不是。」
鈕辰生想也不想,當場否認。
鈕小奔也狀似好奇的湊上前來,對著照片好像看得很仔細,她一會晃晃頭,一下搖搖腦,最後才把照片交回夏佩濤手中。
「先生,對不起,照片中的女孩子,我們並不認識。」
「不認識?」
哼,好個祖孫倆,雙簧唱得還真是不錯,一搭一唱,演得真是精湛極了!
這時,大山從廚房裡頭走了出來。
「吃飯了……」天生的直覺讓大山覺得站在爺爺和妹妹面前的這個男人具有強烈危險性,於是他很快跑上前去,如一頭雄獅般,護在兩人面前。「你要幹麼?」
夏佩濤看著這粗壯有型的男子正緊握拳頭,從他壯碩的臂膀和鼓鼓漲高的太陽穴,立即斷定對方也是拳腳功夫了得的傢伙,雖然他並不是沒有打贏他的把握,但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不到最後關頭,他一向不贊成用武力來解決事情。
「沒事了。」
夏佩濤微微頷首,最俊將目光盯在鈕小奔身上,神情就像獵豹在看一隻小羚羊,危險地透露出警告訊息。只要你是我要找的人,就絕對別想跑出我的手掌心。
轉身,撐傘,他環視四周,在稍微緩和的雨勢中,看到對街一塊醒日的招牌——愛愛大旅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