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健室中,梅吉正在支架的協助下緩慢行動著,他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恢復。
「不可以太勉強自己哦。」曉雯在一旁關心地叮嚀。
這幾個月來,整間醫院的人都知道,年輕貌美的復健師交了個男朋友,而且還是過去風靡一時的棒球明星。
「曉雯,你這樣惦惦吃三碗公哦!「其中更以護士長最愛揶揄她。「身材這麼好,想必『那個』一定很厲害吧?」護士長一向無所不談,包括課本不教的事。
「我、我……」這一問,曉雯臉上立即上映紅白大戰。
「曉雯啊,來一下。」還好遠處陳醫生在喊她,不然再被護士長逼問下去,那還得了。
「護士長我下次再跟你聊,陳醫生找我。」趕緊拔腿快跑,徒留下一旁失望不已的護士長。
「怎麼了陳醫生?「該不會連他也要問她梅吉的事吧?
「上個月寫的報告院長看過了。」陳醫生手上拿的正是曉雯花了一年多時間整理的臨床報告,「院長有意要推薦你去參加美國這方面的研習。」
「真的嗎?謝謝陳醫生。」一聽到這,她眼睛馬上一亮,畢竟這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
「我下過是協助做個顧問而已,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努力來的成果。」年逾半百的陳醫生和藹地笑著。「只不過……」
「是不是報告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呢?」看見對方欲言又止,她著急問道。
「院長的意思是,希望把你培養為這方面的專業人才,因此希望你可以在那邊學習,所以不是一兩個月就可以回來的。」
難怪陳醫生會欲言又止,因為這表示若不去個三年五載,是沒辦法學成歸來的,但這樣的話不就表示……
「謝謝陳醫生,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的。」向來笑臉迎人的她,這次卻是眉頭深鎖。
「就下個月而已,你先考慮看看吧,我知道這確實讓人進退兩難。」
這個機會她已經等了一年多,若是錯過的話,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時?但是現在跟梅吉的感情也才剛剛穩定,要她做選擇實在很難。
走出醫院的她因為太過專心思考,一時沒注意到後面有人叫她。
「曉雯、曉雯!「
「啊,對不起,我在想事情。」對方不知喊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而他正是她心愛的學生病人。「怎麼了嗎?」
「我是來跟你說一下,下午我要去一趟聯盟。」梅吉換上正式的衣服,西裝革履的模樣讓她彷彿回到從前。
「這麼快?「
他的腳恢復得很快,加上他十分專注在復健的功夫上,本來預定要一年以上方能恢復的腳,竟在短短幾個月內大有起色,讓人直呼不可思議,不過若非他在受傷的時候仍不停鍛煉自己的身體,可能也不會有此神效。
「嗯,現在的話,也許可以趕得上冬訓吧!」
「這樣啊……」心中有股衝動想要問他關於自己要到美國的提議,可是一見到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又放棄了開口,「那晚上早點回來,我做菜給你吃。」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想,還是過陣子再問他好了。
「紅豆尼席啊哇些……」電鈴上的聲音又被改過。
前來應門的正是穿著圍裙的曉雯。「去聯盟談得如何?「
「大致上可以,不過對方有個要求。」一回到家,梅吉馬上扯掉討厭的領帶。
她則蛾眉輕蹙地等著他說下去,
「他們說要先看我的表現。」
「看你的表現?」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他有三年的時間沒接觸棒球了。
「嗯,下個月會有一場慈善球賽,台灣的明星隊伍將會跟日本應邀來訪的明星隊伍,進行一場三戰兩勝的比賽。」
「所以你會上場?「
「對啊,不過他們只讓我上最後一場,並且要看我當天的表現,還有觀眾的反應再來決定。」
「觀眾的反應?」她不太懂,「跟觀眾有什麼關係?「
「他們說,雖然我以前是票房的保證,不過後來因為紼聞事件,加上受傷退出了球壇,所以大家可能都忘了有我這號人物吧!」
「誰說的,誰會忘掉我們家的魔術梅吉。」她將白皙雙臂圈上他的頸子,在他唇上輕輕啄吻。
「哈,大概是有點緊張吧!都這麼久沒有去練習了,我也不知道自己……」
又是深情的一吻,是打氣更是鼓勵。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眼神充滿信任,「因為你是我的MadePower。」
一連數天過去,曉雯仍然沒有開口提及關於美國行一事,因為梅吉正為久違的球賽感到緊張,加上醫院方面仍要進行復健功課,她現在不想拿這種事情去頂他,即使這件事很重要。
眼看著日期一天天接近,她心中也漸漸忐忑不安。一方面她捨不得梅吉,,另一方面她又很希望能夠參加這次的進修。
如果以梅吉的積蓄跟她現在的薪水來說,兩個人一起到美國生活個幾年相信絕對沒有問題,但是他的職棒生涯才要東山再起,她當然不可能對他提出這種任性的要求。
棒球,是他的第二生命,他的全部,她非常瞭解。
反之,要她放棄期盼了好久的機會又有點不捨,畢竟這一年來等的就是這麼一天,要是現在不去,以後也不見得會有這樣的機會。
「我就知道會在這裡遇到你。」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梅吉身後傳來,他相當清楚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想不到你還會回來。」他沒有轉頭,只是繼續練著打擊。
「還在生我的氣?「聲音儘是嬌柔。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如果沒事的話,我想繼續練習了。」
一顆快速球從投球機裡射出,他閉上眼睛預備做出揮棒的動作。這是他慣有的練習模式,他不用眼睛看球,而足用聲音、身體去感受。
剛接觸棒球的他雖然展露相當的天分,但是天才並非代表不需要努力,因此他投注大量時間下斷練習,只是人非機器,總是會有累的時候,所以他很難找到跟他一樣,可以每天練習八小時以上的隊友。
最後,他透過棒球練習場的機器來陪他練習,不過同時卻也發現自己一個很大的致命傷,他無法將每一顆球都給擊出。因為眼睛盯著球總是會累,遑論還有變化球等不同球路得專心注意。
當時電視剛好上映著「盲劍客」,而這天才兒童還真的起身傚法,閉上眼睛用聲音以及身體來感受球的速度和方向。剛開始雖然總被球打得鼻青臉腫,不過日積月累的練習之後,卻也開創了棒球史上的魔術傳說。
鏘的一響,球棒紮實地擊出球,身俊的女子同時驚呼一聲。
「打到你了?」梅吉轉頭看著背後的女子,擔心她被球給擊中。
只見女子咯咯笑著,「要不這樣,你肯回頭看我一眼嗎?「
「你想幹麼,王青?」
「這麼久不見,就請我吃頓飯嘛,說什麼也是朋友一場。」
這樣一講,他確實沒有理由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且王青也的確是他的好朋友,
「就到你家吧,我剛回國還沒找到住的地方,你應該沒吃過我煮的菜吧?」她嫣然一笑,婉約甜美。
坐上王青的車,兩人朝梅吉新家驅進。
梅吉跟曉雯雖然在交往中,但是目前並沒有同居,因為工作上曉雯需要獨立的空間,再者,她居住的地方也離醫院比較近,因此他們有時會約好前往誰的家中住宿,感覺就像在不同的地方約會一樣。
一開門進屋,王青下難注意現在的梅吉與以往大為不同,因為他的屋子不再凌亂不堪,除了擺設整齊以外,還多了份女人特有的柔和戚。
「看來那個女人常來幫你整理呢!「她提著買來的菜說道。
「她叫曉雯,」他很不高興王青的稱謂,「是我心愛的人。」
「那我呢?」她有意地將身體貼向他的背後。
梅吉直接一步跨開,讓她靠了個空,「你是我過去的朋友。」
「我還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呢!「自討沒趣的她只好幸悻然地走向廚房。
過去,他對王青原本有份內疚感,因為自己對她多年的愛戀渾然不知,但事後一知道是她逼曉雯離開自己身邊時,內疚的感覺也就消失了。
「可以吃飯嘍。」她在廚房忙沒多久之後,一道道美味的佳餚隨即上桌。「準備的都是你最愛吃的呢。」
「想不到你還真的會做菜?」這讓他感到相當意外,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地下廚。
「其實我一直希望可以親自做菜給你吃,就像現在一樣。」
不知什麼時候,王青已把餐桌佈置得美輪美奐,一旁的香檳、蠟燭,呈現出羅曼蒂克的情調,她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托著下顎,一往情深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你不是出國了嗎?「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是啊,可人家一聽到你要重新回來打球,便專程從邁阿密趕回來呢!」嬌滴滴的模樣不改當年丰姿,「你看我多有心啊!「
「是嗎?」平淡的語氣,簡短的口吻,顯示他不想多談。
「這麼薄情,還真是由來只見新人笑呢!「
「我始終把你當成朋友。」他放下手上的餐具,「如果可以,往後我也希望能跟你維持朋友的關係。」接著便低頭用餐。
他沒有注意到,當他又提起朋友兩字時,王青臉上閃過一陣慍色。
「好,朋友,那你就吃完朋友做的這頓飯,-杯酒,我就跟你繼續做朋友。」她刻意在朋友的地方加重口吻,充滿不屑的語氣。
王青確實是個很能幹的女人,梅吉這麼想著。三年前大家弄得不歡而敵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她的愛,如果她可以釋懷的話,有她繼續幫著自己其實也沒什麼下好。
不只一次想過請曉雯幫忙,但醫院的事情就夠她忙的了,怎麼還能請她來幫自己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因此他也絕口不提。
偏偏他又真的應付不來,過去由王青打理的事情,若想找新的經紀人也不是不行,但是能像她這麼厲害的角色真的少之又少。
「那我敬你一杯吧,就忘記過去得不愉快,我們之間還是朋友。」
哼,如果你可以忘得掉的話,梅吉!
王青舉杯看著他將自己準備的香檳一飲而盡,她笑了,充滿復仇的笑靨。
怎麼可能忘記,她絕對不會原諒那個搶走自己男人的賤人,向來她王大小姐想要的,沒有得不到手過,偏偏只有這個男人,眼前這個昏厥在桌子上的男人,是唯一她得不到的。
當時他受傷必須退出球壇的時候,她曾經一陣心痛,但是旋即被復仇的熾火給融化,這是他應得的,只不過是便宜了曉雯那個賤人。
本想等氣完梅吉之後,再讓曉雯嘗一次身敗名裂的滋味,而且非要整得她羞憤尋死不可,接著再讓梅吉看到這一幕慘狀,只可惜計劃還在思考中,他就已經因傷離開職棒生涯,當然也破壞了她的復仇。
於是,她改變計劃從折磨殘廢的梅吉開始,至於曉雯就當她姑奶奶心情好放她一條生路,怎知他的傷勢居然好了,並且還跟那個賤人重新交往,這可讓她怒不可遏,沉澱已久的護火再度死灰復燃。
「梅吉,對不起,我今天加班來晚了。」曉雯用鑰匙開門後,卻發現屋子內黑漆漆一片。
咦,這麼早就睡了嗎?
她還沒開燈前,就先被一個東西給吸引——餐桌。
梅吉餐桌的擺設位置靠近陽台,每當有皎潔月光的夜晚他都習慣把燈關掉,讓月色從陽台上流瀉到餐桌上,這時候在那張桌子上用餐會讓人有置身都市仙境的錯覺。
哇,有蠟燭跟香檳,看樣子他準備得還挺周到的嘛。
看著月光照耀下的桌子,香檳的瓶子正被照得閃著光亮,頗有一番情趣。
呃,菜都吃過了,該不會是等我太久肚子這麼餓吧?
「梅吉!」她輕喊,「再不出來我要去找你了哦。」
八成睡著了,這死豬。
推開臥室半掩的門,月色下照著梅吉一絲不掛的身軀,同時也映著旁邊椅子上另一名女子白皙的裸體。
「你……」她錯愕得說不出話,肩上的背包更是滑落到地上。
「呀,你回來啦。」女子笑得狐媚,「都怪梅吉不好,需索無度,讓我沒辦法早點離開,讓你撞見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
「王……王青……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是錯愕是憤怒是瀕臨崩潰的極點。
「這些日子都是我在陪他啊!」她故意展露自己玲瓏有致的身材,絲毫不因現在的場景而有所尷尬,「他沒有告訴你啊?這也難怪,男人嘛。」
王青慢條靳理地穿回惹火的內衣。
「其實這也不能怪你不知情,梅吉這小於總是這樣,有時候會興起喜歡上一個人,可偏偏又老愛往我這邊跑,其實我也很困擾啊!「她繼續說道:「像那個時候我不是給你錢嗎?就是怕你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怎麼知道還是避不了。」
曉雯羞憤得奪門而出,就連地上的背包也沒來得及撿起。
剎那間,她腦中閃過許多想法——把這對姦夫淫婦給砍了、大哭大鬧大叫、跳樓自殺,許多她不曾想過或者電視上曾經看過的情節,從她腦海中下斷地浮現。
最後她選擇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坐在沙發椅上的王青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舉起一旁的高腳杯將酒淋在梅吉的頭上。月光之下,紅與白交錯成一幅詭譎的畫面。
「換我敬你們倆一杯吧,就當作忘記過去的不愉快,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是朋友,哈哈——」
詭異的笑聲在銀月下迴盪久久。
曉雯收拾著厚重的冬衣,台灣的冬天再冷也沒什麼機會穿到這些衣服,不過美國的冬季卻必須靠著這些衣物度過。
看著衣櫥中的那件男性夾克,正是那天逛街時幫梅吉買的,不再是棒球明星的他,終於可以享受一般人的自在。
「梅吉……」看著夾克好一會,她還是把夾克給收到打包的箱子中。
「曉雯,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你為什麼要生我的氣?」梅吉曾到醫院找過她。
「做過什麼你自己知道!「
「那天我看到房裡有你的背包,我知道你有來過,可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要生氣?」他醒來後屋內空無一人,只覺得頭有點痛,奇怪髮梢怎麼會有紅酒滑落。
「知道那件事我還能不生氣嗎?!」她不想再憶起當晚看到的畫面。
「難道是因為我跟王青吃飯嗎?「這是唯一的可能,畢竟自己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說她剛回國,所以跟我吃頓飯而已,真的沒有什麼。」
沒什麼?睡在一起還沒什麼?!她停下急走的腳步,轉身朝他的胸膛揮了紮實的一拳。
「會不會痛?」手無縛雞之力的曉雯怎麼可能打痛他結實的胸肌。
光看她-甩著自己的粉拳就知道,她可能還比較疼。
「走開啦!「這次她學乖,改踢他一腳。
「呃……」他皺眉看著她好似很心疼,「這樣你會受傷的。」
像是踢到鐵板,她這次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腳輕呼。
「如果一定要打我你才能氣消。」他蹲下身子,「打我的臉吧,這樣你比較不痛。」
她聞言更是氣得直發抖,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他。
「啊!」他像是想到什麼,「不過別打眼睛跟鼻子,我今天得去接受訪問,這樣會有點不上相。」
打他,既打不贏又會弄傷自己,罵他只會被他的個性給氣死,害她又氣又怒,乾脆直接拿手上的病歷表朝他頭上敲去。
「走開啦,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氣呼呼地踩著憤怒的腳步離開。
無論梅吉怎麼問,曉雯始終不講,自然他也無從得知那天晚上房裡發生的事,加上王青早就不見蹤影,只剩下目前惡言相向冷言冷語的愛人。
打電話不接,去她家被菜刀轟出門口,到醫院被病歷表攻擊,他根本不知道她氣從何來,罵他的話也總是脫離不了下流淫賤狗男女,這點更是讓他無所適從。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你要這樣生氣?」他在她家門口問著。
如果他哭著跪在她腳邊真心道歉或許她會心軟,會為這段不易得來折騰許久的戀情而原諒他,但他卻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她說什麼也不能原諒這樣的他。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尤其是連自己做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隔著鐵門,她的臉上滿是冰霜。
即便如此,她還是捨不得開口說分手,她心中仍有一絲愛戀,也許再給他機會跟時間,他便會坦承不該犯下的錯。
「可是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出局也要有被判出局的理由,這次我是連上場打擊都沒有耶!」他習慣用棒球的理論來向她解釋。
「姓梅的,我再警告你一次!「曉雯打開深鎖的大門,踮腳尖拉著他胸口的衣襟,「如果你再說一次你什麼都沒做,你以後就別想再看到我!」
「可是我……」他吞下想說的話,「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要從哪邊改起?「
砰的一聲,鐵門再度關上,徒留疑問錯愕的梅吉守在門口整夜。
鈴——鈐——
客廳電話打斷了曉雯的思緒。「已經都這個時間啦?」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
「喂,我是曉雯。」
「我雅惠啦,你明天要來我這住一晚是不是?「
「嗯。」她繼續打包著行李。
「那件事你決定了?」等了好一會沒得到答案,於是雅惠又開口,「老實說,你是不是跟梅吉怎麼了?「
「沒事。」她並沒有將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怎麼可能沒事?你突然決定要去美國就算了,但你連在台灣的最後一天都要來我這過耶?」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她雖然笑著說,卻聽不出任何愉快的感覺。
「我們認識快十年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你敢主動告訴對方自己心意的男人,我相信你真的很愛他,所以才不願意跟過去一樣錯過。」從唸書認識以來,梅吉是曉雯唯一主動傾訴愛意的男人,「既然你這麼重視他,那這次去美國的事……」
「我已經做了決定,時間也不早了,你先睡吧,明天過去再好好聊。」
「曉雯,不是……唉……」雅惠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只能祈禱自己的好友不要因為賭氣而錯過真愛。
看著打包整理乾淨的屋子,空蕩蕩的,除了紙箱以外就只剩下簡單傢俱。明天一早搬家公司的人就會把部分東西送回鄉下老家,自己也將前往雅惠家中度過在台灣的最後一天。
這半個月來,梅吉始終沒有承認自己的錯,雖是滿口道歉,但還是抓不到她在意的癥結,敢做就要敢承認,而不是裝傻帶過。最後,她下了決定,離開梅吉前往美國,她給過他機會了,只是他不懂得把握。
看向門口,現在她心中仍有最後一絲期望——梅吉會出現在門外,即使邁遢也好,滿是胡碴也罷,只要他肯真心承認所犯下的錯,告訴她,他有多麼的愛她,那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原諒他,甚至動搖她所做的決定。
縱使那晚看到王青在他房裡,她怒、她氣、她恨、她怨,但是對他的愛仍是大過一切。畢竟人都會犯錯,自己不也曾因為錢而離開過他,只要願意改過,她真的可以接受。
窗外,下雨了。
她討厭下雨天,因為記憶中所有倒楣的事睹是在下雨天發生,從小學被狗追而跌倒摔到水溝、長大考試落榜,甚至連離開自己的最愛都是在下雨天發生。
她知道他不會來了,因為現在的他正為了那場世紀之戰而進行一連串的集訓。他的腳還好嗎?還撐得住嗎?就算自己不想再愛他,還是會為他擔心……
那是不是到這個時候就從喜歡變成愛了呢?
有的時候在這個時期,反而會越迷惘。
迷惘?那是什麼?
把它想像成你第1次看到爹地煮飯給你吃,你臉上那時候的表情。
哇!那該怎麼辦?
這時候可能就需要別人的提醒嘍!
「咦,我們是不是有在哪裡見過?」
忙完搬家事宜跟到醫院告別之後,差不多也該出發到桃園。雅惠剛好住在大園附近一帶,因此先到她家過夜,隔日搭乘一早的飛機便要向過去告別。
「我想應該沒有吧?「把行李放到後車廂後,曉雯坐進計程車內。
「啊!我想起來了。」計程車司機拍了下大腿,「以前有載過你一次,那時還問你是不是為了男生的事啊。」
這麼一說,好像有點印象,不過那是……三年前耶!
「不是我自誇,我的記憶力可是好得不得了,載過的客人都嘛記得,尤其是美女。」
這些年下來,她確實變美了,是因為戀愛的滋潤還是認真工作的女人最美,她也沒注意,不過倒是有越來越多人稱她為美女醫生,但只有梅吉老是拿棒球來比喻她的美。
「你記憶力真的很好。」她禮貌性地笑了一下,可以的話,如果能安靜一點她會更喜歡。
看著窗外移動的景色,司機口中的美女臉上卻帶著不適合她的哀愁。
「那個……」多話的司機還是開口了,「我想這次又是為了男人啕?」
你猜的還真準啊!做司機太可惜了,改行去算命可能還比較賺。
「不是,我只是要去朋友家而已。」她不想交代太多。
「看你的行李跟打扮就知道要出遠門,不是要出國就是去旅行。」透過後照鏡看了一下曉雯的臉,「我只是在猜,但應該還是跟男人有關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呼了口氣。
「別說我多嘴,這年頭好男人都躺到別人床上去了,如果還有在街上晃的哦,還是緊緊抓住別錯過比較好。」
「他不是什麼好男人!「躺到別人床上?他是躺在自己床上等女人上門!
「看你的口氣跟表情不像。」他接著說道:「如果遇人不淑哦,臉就好像死老爸一樣哭喪著臉,可是你的表情卻是依依不捨,應該是兩人吵架才對。」
現在肯定了,你不去算命還真是浪費資源。
「他泛了不應該犯的錯,而且還不敢承認。」
「他知道他犯了什麼錯嗎?」
「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如果不是怕認錯,幹麼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這是讓曉雯最討厭的一點。
司機沉默了一會兒,寂靜的車內僅有跳表時發出的聲音。
「男人犯的錯啊,不外乎是說謊、偷吃、打女人。」男人果然瞭解男人,「每一個錯其實都不可原諒,不過每一個錯其實也沒什麼。」
「什麼叫沒什麼!」她不滿地抗議,「做了那樣的事,還叫沒什麼嗎?「男人果然還是包庇男人。
「跟你愛他、他愛你的程度比起來,自然就沒什麼啦。你看社會上總是有女人被男人騙,還被騙得心甘情願。」
「所以那些被騙的人活該死好?」每次聽到這種話,她的正義感都會發作。
「應該說,那是我們旁觀者的角度。當事人認為好,那就好,認為值得,那就值得,為了愛嘛。」
所以「因為愛」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全世界的女人就得必須原諒男人犯下的錯?
「我不認同。」她將臉轉過去,不想爭辯這個問題。
「其實我也不認同。」司機說出奇怪的話,「不過,愛一個人就要愛對方的優點跟缺點。」
「嗯。」這點倒是沒錯。
一那些受傷的人可以原諒對方,正是因為她們還愛著對方,所以才可以接受對方所把下的錯,對於我們這種不愛他的旁觀者來講,當然沒辦法接受嘍!「
愛嗎?當這份心意大過自己一切的同時,就會原諒對方所做的一切行為?這種想法雖然偉大卻也很恐怖。
「愛情是盲目的。」司機莞爾一笑。「其實人都是以自己為基準,當愛對方大過自己,即使明知被騙也可以心甘情願接受,但是當愛的這份感覺沒了,那取而代之的就是憤怒甚至會展開報復。」
在曉雯跟梅吉不知道的地方,王青也是用這樣的心情活著。
「父母親的愛,兄弟姊妹的愛,朋友的愛,甚至對世人的愛,都可以包含在這裡面,不過對自己來說,什麼是真正的愛,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並沒有……不愛他。」遲疑許久,她終於說出內心感受。
「可你還是上了車不是嗎?」
「我給過他機會。」她知道司機說的是她最後做出了離開的決定。「給過他不只一次的機會。」
「那他又再犯泛錯了?「
「沒有。」是的,他並沒有再犯,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也就是說,你給的是道歉以及重新再來的機會嘍?」
「可以這麼說吧。」
「那你是明示?暗示?「前座的陌生人詳細地剖析。
「他應該要知道我給過他機會。」若不是給他機會,她大可揚言分手斷了這段感情。
一個口口聲聲說愛著自己的男人,卻連最基本的心意都不知曉,她懷疑,這是真的愛嗎?若他真如他口中所說的那般愛她,又為什麼會出軌?
「嗯……」雖然看不見司機的神情,可是從咕噥的聲音可以聽出他正在思考。
「不過,睡在一起,都可以同床異夢了。」
「可是他說他愛我,那不就更應該要瞭解我的感受嗎?」她有點激動,因為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梅言不懂這道理。
「我這麼瞭解乘客,不代表我愛他們啊!「他開朗地笑著,「心中真正的意思不說出來,其他人是不會知道的,你娘把你藏在肚子裡十個月,也不見得可以瞭解小孩真正的想法,更何況只是睡在身邊的人。」
愛一個人不就更應該要瞭解一個人嗎?這樣不瞭解對方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快樂嗎?
「愛不代表瞭解,溝通才能瞭解,愛我就必須要瞭解我,那只是自己心中一柏情願的想法而已。」
她不再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思索著。
「到目的地應該還要一兩個小時吧,什麼時候反悔就說一聲,但跳表還是要照算哦。」他停了一下,「不過可以打八折給你。」
之後,司機不再開口,曉雯也只是闔上眼睛,在心裡問著自己,這個決定會不會後悔?
「啊!差點忘記了。」沒多久,車內的寧靜又被打破。
只見司機右手轉著車內架設的小型電視,正努力地轉到自己想要看的頻道。
「有什麼特別的節目嗎?」
「吼!中日世紀大戰耶,怎麼可以錯過,不好意思,你幫我轉一下電視好嗎?我有點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