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燃 第五章
    自從第一天遇見那批黑衣人之後,鳳馭飛與莫燃就沒過過好日子。

    剛向莫燃表白了心意,可還沒等鳳馭飛細細品味前後,計劃將來的時候,再度來襲的黑衣人的大刀就砍了過來,令他做夢的時間都恨不能用來逃命。

    單是莫燃一人對付這些暗殺者,自然綽綽有餘。問題是他帶了一個超級大包袱——鳳馭飛,他又不得不管他的身家性命。

    一路打下來,來的暗殺者武功一批比一批高,手段一批比一批狠,莫燃邊護著鳳馭飛邊往回莊的方向前行,這路是越走越難也越險。

    為了保全鳳馭飛的性命,所以一路上他們不是躲藏,就是撒足狂奔,為此,莫燃總覺得丟了天下第一莊的臉,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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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到了天下第一莊的門前,也是十天之後的事情,比預期的日子晚了兩天,看到「天下第一莊」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莫燃才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抬腿就往裡走,剛走出去兩步,莫燃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停了腳步,回頭去看跟在身後的人。

    「怎麼了?」見莫燃有話要說,鳳馭飛笑著問。

    「一會進了莊,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莫燃連連叮囑。

    「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爽快答應,連莫燃都不免懷疑一向好奇心旺盛的他開始轉性了?

    「不許亂看,尤其不、許、亂、看、我、師、父!」一字一頓清清楚楚道。

    「好!」

    「如果我師尊在場,更不許看我師父!」

    「好!」又是乾脆地答應,但是眼珠一轉,瞇瞇笑著問:「但是,為什麼?」

    果然!好奇心不會因為地點改在天下第一莊就消失不見!

    「別問為什麼,是男人就爽快答應。」莫燃捂著疼痛的額頭道。

    「好!」愛人的要求自是一定滿足。鳳馭飛一口應承下來,半彎的眼睛很像深秋的月亮。

    「真搞不懂你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莫燃嘟嚷著。

    「我好奇,呵呵!」厚臉皮地嘿嘿笑了兩聲。

    「好奇心太多,會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莫燃白他一眼,氣急敗壞地說。

    「難道你師尊會吃人不成?」湊到近前,低沉的嗓音吟唱曖昧的話語。

    看樣子不把話說清楚,這小子的問題會一個接一個地沒完沒了。

    「我師尊就是這天下第一莊主之一的莫天問,曹先生譜寫的《江湖風雲錄》上他雖然與人並列排名第二,但是我相信天下想找出他的敵手怕是很難。師尊人很冷,不喜歡多話,對於他的東西向來不許別人多看多問。」

    莫燃見他笑得怡然自得的樣子,著實對他擔心。思前想後,乾脆把話挑明了說,免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句話得罪了師尊就直接見了閻王。想到這,他開始後悔就讓他這麼跟著回來了。

    「聽你這麼說,你師父是你師尊的了?」

    「廢話,明白還問?」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喜歡男人!莫燃在心中吼!有掐死他的衝動。

    「小莫,和你師尊一個姓氏?」

    「小時候師父他把我撿回來,我就一直跟在師父和師尊的身邊,隨了師尊的姓氏,師父說他的姓不好,隨了他姓將來會有很多麻煩的事情,其實跟誰姓都無所謂,我只要待在師父身邊就好!」

    「你師父那麼好?」心裡不是滋味,酸酸地問。

    「師父他溫柔、睿智、沉穩、閑靜、器宇不凡,風華絕代這四個字師父受之無愧!在我看來如果當今昊天帝依然在世的話,也怕只有他能與我師父一較高下了。」莫燃露出嚮往的神色,彷彿他口中的師父是他的天,他的神,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看著那樣興高采烈談論著師父的人,鳳馭飛輕輕歎息道:「小莫,無論你師尊多厲害,師父多與眾不同,在我眼裡,天下只有你才是最特別的,我的眼裡容不下別人的,自然不會亂看。」拍拍莫燃的肩膀,他無比堅定地說,誠懇的眼神火辣辣地灼人。

    莫燃瞪了他一眼,丟了他一句:「就你話多!一會你給我閉嘴,一個字都不許說!」轉身就走。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明亮的陽光下那英俊的臉龐紅霞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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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急向內走去,穿過寬敞的前院,路過許多僕人和莊裡的人,見莫燃回來,皆躬身表示敬意,看見莫燃身後跟著個陌生男人,眾人打量的眼神裡微微透出一些戒備之色。

    莫燃只是點頭,一路上並沒有停下來,倒是腳下的步伐越發快速。遠遠看著前廳,莫燃歡喜之色溢於言表。鳳馭飛見他如此,眼中有些黯然,輕輕歎息一聲,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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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步走到廳前,大步跨了進去,見有人坐在右邊紅木靠背椅上,莫燃高興地叫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

    鳳馭飛進來的時候,那人正在喝茶,托著茶杯的手指很長也很漂亮,優雅的動作輕日沉穩,他穿了一襲白衣,襯托一頭彷彿連黑色都會流淌的長髮比夜晚更美麗。

    他輕輕放下杯子,轉過身來去看莫燃,那是一張絕世的容顏。修長且深的眉斜斜沒入鬢角,英挺的眉宇裡有淡淡的光華,唯有一雙比秋水更清幽的眼睛,暗藏在深處的憂傷破壞了這雅致的容顏。

    鳳馭飛心口緊縮了一下!

    那人看見莫燃,清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回來了!」低沉的聲音如想像般地動聽,彷彿輕柔的風撫過風鈴發出的清脆聲響,溫溫柔柔地。

    「師父。」明朗的聲音飽含思念,迎上去的時候莫燃就被摟進一個溫暖又舒適的懷抱。

    「一路上辛苦了,有沒有怎樣?」師父伸出手輕輕撣掉他身上的塵土,撥開他遮住視線的發,溫柔的目光像是慈愛的父親在看遠歸的孩子。

    「沒有,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回來的路上遇上點小麻煩而已。」莫燃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清明的目光越過師父的肩膀,看向那個坐在正中間的首位,始終沒有隻言片語,用冷得令人發寒的目光一直看著這邊的那個男人。

    跟在師尊身邊這麼多年了,依然無法習慣那如玄寒之冰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莫燃恭敬地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叫了」聲:「師尊。」

    莫天問微微抬起眼皮,犀利的目光如刀如冰,掃了堂上三人一眼,停留在鳳馭飛的臉上片刻,最終將視線落在莫燃面前的人身上。

    「過來。」他冷冷道,威嚴的聲音冷得幾乎令人顫抖。

    莫燃緊了緊手中握著的肩膀,他低頭去看師父。

    「無一,過來。」莫天問的聲音比臘冬的飛雪更冷。

    那人輕輕拍了拍莫燃的手,淺淺一笑,便走了過去。

    那笑卻令莫燃心中痛了很久!

    無一走到莫天問的身邊安靜地坐下,淡淡的憂傷連與他們有些距離的鳳馭飛都有所察覺。

    那人並不開口說話,只是安靜地坐著,喝著茶,一雙令人過目難忘的眼睛看著下方的鳳馭飛。

    循著師尊的視線看去,突然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見著師父一時過於高興,險些把他給忘記了。

    「師尊,師父,他是馭飛,是……是……」

    莫燃想著合適的話來介紹鳳馭飛,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說法。

    倒是一旁的鳳馭飛接了話茬:「在下單姓鳳,名馭飛,是小莫的相公。」

    「什麼?你胡說什麼?」突如其來的話彷彿當頭一棒敲在莫燃的頭上,震得他眼前一片發黑,眩暈不斷。

    「難道,我說錯了嗎?」鳳馭飛一臉驚詫的樣子。

    「你胡說八道什麼?」莫燃的臉漲得通紅,早就告訴這個混小子,師父、師尊面前別給他胡說八道,他現在竟然如此不分場合就這麼大肆宣揚他與他的關係!不,他與他根本就沒有關係!

    「明明親也親,抱也抱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小莫,你放心,我不會不負責的!當著你師父與師尊的面,乾脆今天我就提親好了,選個良辰吉日把你娶進門,也算了了我叔的一樁心事。」鳳馭飛挑眉,那近乎狂肆的態度令莫燃心驚。

    這個混帳王八蛋!咬牙切齒,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成破爛。

    「喲!小莫,你害什麼羞?好了,好了!師父和師尊人都在,該說什麼我都懂,你放心!」他自信的態度像是在談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隨性而為的做法簡直毫無章法可言。

    他不要命了是嗎?在天下第一莊二主之一,這個向來冷酷無情的男人面前大放厥詞,他不是昏了頭,就是真的不要命了。

    「你給我閉嘴?」莫燃出聲警告。

    「別擔心!一切都交給我好了。」上前拍拍他的肩,一副天塌下來由他頂著的樣子。

    向前走了幾步,抬平了視線,與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四目相視,毫無畏懼的樣子令莫燃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他的目光灼灼深遠,黑得不見底,近乎猖狂的自信裡有不輸於任何人的氣勢,他站在那,彷彿堅不可摧的巍峨大山,威嚴而強悍。似笑非笑的唇角隱隱透著凌厲,彷彿只要莫天問動一動,他也絕不放過對方。

    莫燃一生看過許多厲害的人,他的師尊就是其中之一。許多人只是站在師尊的面前,僅僅因為他的一個眼神就顫抖到站不住腳。

    但是眼前這個叫鳳馭飛的男人,是他這麼多年來看過的,除了師父唯一一個擁有不輸於師尊氣勢的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神,高深莫測的表情,彷彿打從一開始,他認識的那個一天到晚笑嘻嘻的人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不是那個嬉皮笑臉的男人!

    他不是那個囉囉嗦嗦的男人!

    他是誰?

    一直以來,他只知道他叫馭飛,甚至連姓氏都沒想要問過,完全沒考慮過他是誰家的人?哪裡來的?只知道他是個煩人又纏人的小子!

    他錯了!完完全全地錯了!他是一把會傷人的劍!

    他現在還是一把入鞘的劍,一旦離鞘,將以雷霆萬鈞破竹之勢,向你襲去。

    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嬉皮笑臉都是那包裹著鋒利劍身的鞘,他絕對不是普通的人!絕對不是!

    他究竟是誰?

    他是該好好地想一想,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是誰了?一時間問題湧現的太多,思緒與心都亂了!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微微垂下眼皮,莫天問狹長的眸閃動了兩下,他放下書,緩慢的動作和他一貫擦拭心愛的劍的動作很像,他似乎蓄勢待發?

    莫燃一陣心慌,他不知道師尊在想什麼?這麼多年來,莫燃沒有一天懂過,所以他怕,他怕鳳馭飛會真的丟了性命。

    鳳馭飛卻輕輕笑了起來:「師尊,你把小莫交給我,我絕對不會負他的,我會對他好,會珍惜他,愛護他,一生一世。他其實跟了我更好,免得他一天到晚在外打打殺殺,被人尋仇的,傷了筋骨,我真是心痛的不得了。」

    這個時候他還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莫燃暗罵,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師父,卻只見師父一臉平靜,凝神看著師尊。

    莫天問慢慢站了起來,視線稍稍下垂,他以目空一切的態度,居高臨下地看著迎視他的鳳馭飛。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沉穩有力的腳步落地卻無聲,週身散發的玄寒更冷不過他眼中的寒冰之厲。

    鳳馭飛半瞇起眼腈,深邃的目光透過細長的睫毛落在莫天問的臉上,他只是安靜地站著,淡淡的光華在他的頭頂跳躍,照亮了他神采飛揚的臉。

    他很鎮靜,看不出任何假裝的成份,他鎮靜自若的模樣令莫燃暗暗心驚!

    莫天問緩慢地走著,片刻他來到了鳳馭飛的面前,站定,深沉的目光停在鳳馭飛的臉上。

    「想要小莫?」他問,低沉渾厚的嗓音聽不出起伏。

    「不僅要,也只要他。」斬釘截鐵道,說話的時候,鳳馭飛回過頭看了莫燃一眼,火辣辣的眼神燒灼了他的心。

    莫天問掃了一眼莫燃,後者以眼神懇求師尊放過他,莫天問卻微微一笑,忽然道:「陪我下盤棋吧。」

    語驚四座!

    呃?莫燃怔仲當場,呆立著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鳳馭飛一口答應:「好!」

    莫天問點頭,轉身就走,鳳馭飛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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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花園。

    後花園中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樹高約三丈,滿樹飄香。樹下有一張石桌,石桌上擺放著黑白分明的兩色棋子。

    鳳馭飛看了一眼石桌,回頭對莫燃安撫一笑,感受到另外一股注視的目光,鳳馭飛轉過頭去,是莫燃的師父無一,他靜靜地站著,就這麼看著鳳馭飛,眼中有擔憂。

    「放心。」鳳馭飛輕聲對他說。

    無一點頭,但無語。

    莫燃奇怪地望向鳳馭飛,後者淺淺微笑,飛揚的神采映在眼底。轉身,率先向寬大的庭院中的石桌走去。

    莫天問看向身旁的兩人,冷冷道:「不許跟來,不許靠近,不許說話。」

    一連三個不許,令莫燃舉步維艱,定在當場。

    「師……」莫燃還想說話,一旁有人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

    「可是,師父,師尊他尊為天下第二,馭飛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師尊何必為難於他?我怕那小子一時張狂又口無遮攔,惹惱了師尊怕是性命不保,到時候就算是您開口也不一定有用!」

    莫燃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話音剛落,立刻後悔自己的衝動,望見師父漂亮的眼裡隱約流露的受傷,真想扇自己耳光。

    「師父……對不起,我……」莫燃一時無言。

    「你在乎他吧?」無一含笑問他,他的話中有肯定的成份。

    「也不是……」莫燃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氣短,「只是他好好地跟來,丟了性命豈不是莫名其妙。」

    「從小到大沒見你為什麼人著急過,現下怕是遇上剋星了。」無一出言調侃,眼中帶笑。

    「我!」莫燃臉頰發燒,他敢發誓,他這一輩子都沒最近臉紅的多。

    「你雖只跟在我們身邊十年,也算是我們一手養大的孩子,做父親的沒有一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個好歸屬。我們不在乎你的歸屬是女還是男,但是我們在乎的是你幸福與否,那個歸屬是否能給你幸福?」

    「師父……」莫燃哽咽。

    「你師尊話雖不多,為人嚴肅冷漠,但是小莫你跟了他的姓,就是他的兒子。」

    「師父是說,師尊他關心我?」莫燃有些難以置信。

    這麼多年了,除了師父對他好,疼他,愛他以外,他完全感受不到那個冷若玄寒的師尊的一點愛意。他教他武功,傾囊相授,所以莫燃敬他,又怕他。要說師尊在乎他,他真的完全感受不到。

    莫燃探詢的視線飄向師尊俊美卻冷漠的臉上。

    「看不出來是吧?」

    「嗯。」老實點頭。

    「……」淺淺的笑容在無一的嘴角綻放。

    「那……師尊對師父究竟是?」莫燃想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清澈如水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無一轉過臉去,四處飄香的桂花樹下相對而坐著兩人,有一人清冷如水,看著那人,無一深深吸了一口氣,胸中鬱結多年的那個傷口開始隱隱作痛,「想要知道他的答案,恐怕此生無望。」

    灰濛濛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冀望,語畢,無一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屋簷下,沉默地看著遠處兩人。

    莫燃知道師父的眼中只有一人。

    ∼f∼a∼n∼j∼i∼a∼n∼

    鳳馭飛落下黑子,笑盈盈地去看盯著棋局的莫天問,莫天問只是下棋,並不說話。

    鳳馭飛不在乎這四周靜得只聽見涼風捲走落花的聲音,他似乎更享受如同窒息的寧靜。

    落下第十顆子的時候,莫天問忽然開口,僅用兩人可聽得見的聲音道:「你還是來要小莫了。」

    「嗯。一直把他放在這,老實說,我實在是不放心。」輕輕點頭,輕輕回答,幸福蕩漾在週身。只要與小莫有關的,哪怕只是提到他的名字,他都覺得喜悅。

    「有什麼不放心的?怕我們虧待他了?」心中不爽。

    「不是!是怕他跟別人跑了。」嘿嘿偷笑了一下。

    「那之後也有十年了。」頓了一下,微微歎道。

    「是呀,一晃就是十年了。那時候小莫還是個小孩子,現在已經二十三了,我也等不下去了。」

    「你再喜歡小莫也沒用,現在他不記得你了。」「啪」的一聲落下棋子,莫天問抬頭,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他。

    「小莫又非永遠想不起來,只要銀針時效過了,他自然會想起來的。」

    「別對自己這麼有信心,當年無一說過,就算銀針的時效過,小莫也不一定會想起你來。」

    「沒關係,現在他重新認識我了,以前只要我喜歡他就夠了。」拿起棋子,思緒飄得很遠,那裡也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樹,樹下坐著一對少年,較小的那個看起來有些稚嫩,咬著手中桂花糕,露出滿足的笑容。

    「收到你飛鴿傳書的時候,我原不想讓小莫去的。」

    「我知道。你又不想涉足宮裡的事,所以只好讓小莫去。」

    「你難道不想早點見到小莫?」

    「不,只是……」

    「只是什麼?」

    「一路上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真不想讓那些人的血沾染了他。」說不後悔是假的,回想起小莫浴血的樣子,他不能原諒自己。

    「他雖未生在帝王之家,卻長在那,如果他依然留在宮裡,就算你保護得再周全,帝王之爭,手足相殘,小莫難免會沾到血腥。」

    「能不沾到還是別沾到的好。」緊緊捏著手中的棋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彷彿要把手中的棋子捏碎才能抑住胸口翻騰的怒潮。

    「快了,事情也快結束了。」

    「是的,快了。」

    「莊外這幾天一直不得清靜,蒼蠅越來越多,打發了幾批。」微微動了一下硬朗的眉,似乎有些不悅。

    「這是小事情難不倒你。」

    「那些人都是來確定消息的,怕是有人也按捺不住了,早點結束也好,省得擾我清淨!」

    「這是自然,也就這一兩天的事情了,您說是不是?師尊!」鳳馭飛抬頭,迅速眨了一下眼睛,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

    莫天問抬起眼皮冷冷瞅了他一眼,忽然轉過臉去看遠處凝神觀望的無一,復又低頭不語。

    「呵呵,怎麼,是不是在想我這般自信都是叔教得好?」

    「……」莫天問觀棋不語。

    「無論如何,事情了了之後,我要帶小莫走。就算他不願意,我也定要帶他走。我已白白流失十年的時間,不想再錯過另外一個十年,我夠強,強到足以保護他,所以我連一天也等不下去。」思忖片刻,鳳馭飛再度開口:「你也別讓叔再等下去了。」

    舉棋的手停在半空,莫天問抬頭,沉靜的眼底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叔他禁不起折騰了,他等了你十五年,難道你要他等一輩子?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師尊,別到失去的時候追悔不及。」

    莫天問的眉心擰了一下,寒霜在清冷的眼底凍結,他的眼睛告訴鳳馭飛他已生氣。收回懸在半空的手,重重落下,「啪」的一聲,棋子粉碎於指下,風吹過,捲走指下的塵埃,捲走莫天問眼中最後一點溫情,鳳馭飛看了一眼所剩無幾的粉塵,無畏地看了回去。

    四周倏時冷了下來。

    莫燃驟見情況不妙,見勢就要上前,卻被一直橫在胸前的手臂擋了下來。不明所以地看向師父,莫燃一臉焦急。

    「別去。」

    「師父!」心急如焚。

    「等等。」無一搖頭。

    莫燃無法忤逆師父的命令,他只好急急將視線轉向一觸即發的兩人。

    莫天問霍然起身,冷冷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少管閒事。」

    「閒事?他是我師父,你是我師尊!這不是閒事!」

    「有精力操心別人,先操心一下自己吧,我看你也撐不下去了,還在這嘴硬!」莫天問掃了一眼鳳馭飛黯淡的雙眼,一言點出他現在的狀況。

    「你……看出來了?」鳳馭飛苦笑,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哼哼!」冷哼了兩聲,莫天問起身,拂袖離去。

    轉身的時候,鳳馭飛突兀地倒了下去。

    莫燃一驚,立刻飛奔了過去。

    無一心中一緊,急忙跟上,與莫天問擦肩而過的時候,耳邊傳來他慣有冰冷且霸道的聲音。

    「不許去。」

    聞言,無一驟然停下,佇足,回頭,不安。

    他露出詫異與不解,看著他,亮若晨星的眼底隱隱閃著疑惑,「可是他……」

    「別讓我說兩遍。」莫天問不悅。

    看向一臉焦急與期盼的莫燃,無一捏緊了拳頭,「小莫會難過的。」

    「你想忤逆我?」半瞇的眼睛裡隱隱升起火焰。

    「只是……不想讓小莫傷心而已。」無一清俊的臉上有淡淡的憂傷,風輕雲淡的話溫柔如既往。

    莫天問微擰了一下眉心,沒再說話,深深看他一眼,隨即離去。

    心中劇痛!這新傷挑起已鬱結在胸中多年的沉痛,痛更猛烈!

    無一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吞下這痛楚。仰頭,任風吹乾潮濕的眼睛,乾脆轉身,笑顏依舊,唯有秋水明眸黯然一片。

    他吩咐道:「小莫,趕緊把他扶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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