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言書 第十章
    三年後。

    春天的湖畔游人如織。可這也無法解釋為何今日竟有如此多的少女擠在湖邊,每人都明顯經過精心打扮,身上的脂粉香味足以熏死過往的蟲子,明媚的眼中都帶著顧盼與希冀,略施脂粉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少女甲興奮的握住好友的手。

    “真的!就坐在林二少爺的旁邊!”少女乙完全忘記了矜持,拼命的扭動著身子想往那邊靠去,偏偏人太多,又被擠了出來。“討厭……”

    正要嬌叱,就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背。扭頭一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微笑的看著自己,平凡得過眼即忘的臉蛋卻帶著討人喜歡的笑容,讓本不想理睬的少女乙還是耐下心來問:“怎麼了嗎?”

    “請問仙女姐姐,”蜜糖般甜膩的嘴立刻讓少女乙對他的好感猛增,“這裡在舉辦什麼游園會嗎?我剛從外地回來,還不太熟悉這裡。”

    “哪是什麼游園會!只不過是城裡最有錢的人一起出來游湖品茶罷了。不過啊,我們才不是看那些老頭子呢!你看到坐在最左邊的那個漂亮得難以置信的人了嗎?”少女乙還很熱情的指給他看,“大家都是沖著他來的呢!那人就是無名山莊的三莊主殷子其,才十九歲的年紀就已經是武林頂尖高手了,還長得這麼一副精致臉孔,噢……我們心中最完美的夫婿模范啊!”

    少年探頭一看,坐在那裡的殷子其依舊一身白衣,單手托著下巴斜望著湖裡的景色,唇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似乎在笑,也似乎不在笑,被長長的睫毛覆蓋的眼睛不知流轉著什麼情感。這個人,明明坐在人群中,卻又總讓人覺得他是獨自一人。

    少年不顧已經沉浸在幻想中的少女乙,徑自離開了人群。在離湖畔不遠的地方有棵高大的榕樹,少年花了一點功夫爬上去,從那裡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船上的情景。船上,少爺公子們都圍著子其打轉,明顯忽視了對方全身散發的寒氣,只為博得美人一笑,便使盡渾身解數的討好他。

    不管男的還是女的,愛美之心還真是人皆有之……少年,也就是我們重返人間的小七在心裡嘀咕著。雖然我很理解你們對子其的美無法抵抗,可無論如何他還是我的!好不容易打探到子其今天會在這裡出現,本想給他個驚喜。這會果真是要給他個“驚喜”啊……被醋酸昏頭的小七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

    子其依著游船的雕欄,冷冷的看著冒死前來打攪的蒼蠅們,心中早已對紀雲詛咒不下百次。若不是這混蛋硬說要讓自己來與這群白癡們交流交流,現在他也不用坐在這裡被這群白癡打攪賞春的好興致。

    這些日子也該是那家伙回來的時候了,也不知道現在他過得如何。三年時間裡臭老頭連一封信都不准寫,害他只能透過紀雲的密探得知大概情況。想到這裡,惱火的他竟把身後的雕欄化為了灰燼。本來爭破頭想給他獻殷勤的人都白了臉,呆在那裡不敢再上前一步。

    早知道一開始就這樣做好了。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岸上傳來一陣尖叫:“蛇啊!”所有人的目光轉到岸邊,頓時嚇了一跳!成群的水蛇竟像趕著集會般湧上岸,朝游人爬去!

    “怎麼回事?快快上岸!”深怕如此多的蛇也會上船,老爺子們都紛紛要求船夫快快靠岸。從來沒想過這個大湖竟有如此多的水蛇,更沒想過會爬上岸,大家都想著是否即將發生什麼天災。

    子其輕皺眉頭,這一幕,似曾在哪見過……抬眼一看,遠遠的榕樹上,一個清瘦的少年正笑嘻嘻地看著慌亂逃散的游人們,猶如新月般彎起的眼睛讓平凡的臉帶上一種惹人疼愛的魅力。

    精致的嘴角再度揚起,可這次卻是真的在笑。腳尖輕點船頭,子其很輕松的就跳到了岸上,拋下在船上挽留呼喊的人不管,徑直朝那棵樹走去。

    小七也發現了他,可就是坐在樹上不下來。

    “你不怕蛇咬你啊?”竟然就這樣不閃也不躲的走過來。

    “蛇不是來咬人,只是被人喚出來的罷了。”子其早就看穿他的小把戲,“你忍心讓無辜的人受傷嗎?”

    “誰說是我做的!”他可不服。

    “除了你,沒有人會這般無聊。”

    “……你就不想我?”一見面就是損他。

    “很想啊,尤其是知道幽谷老者重出山後。”笑意越發加深。

    被他這麼一提醒,小七心中一把怒火升起,恨不得燒死臭老頭。某天吃飯時不小心把自己和子其打賭的事情說出來,臭老頭竟然奸笑,等他發現的時候,臭老頭已經向世人宣布:幽谷老者要重出江湖,重新撐起藥王的招牌!

    他承認,論實力論經驗他暫時都沒有臭老頭強,所以,所以……三年時間裡叫他怎麼取來藥王的招牌啊!

    “你真的打算不放過我?”小七眨巴眨巴眼,企圖博得他的同情。

    “輸的人,要接受懲罰吧?”躍上樹,子其俯視著像只受驚兔子般縮在樹枝一角的小七,心裡想捉弄他的欲望越來越強。等了三年呢,好不容易把他給等回來。這回一定要補足三年的份!

    “是,是,主子……”一緊張,連主子都出來了。

    剛才的不悅早就因為他而消散殆盡,抱起他,子其有點不滿:“怎麼還是那麼瘦?”除了比三年前高一點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連抱在手裡的感覺都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當然有長胖了!是你自己有問題吧!才三年,才三年你又比我多長了半個頭!”本來就比自己高,如今更是高了一個頭,明明自己有吃很多很多的補品,為什麼長得就沒有他快呢!太過分了!

    “不過這樣剛剛好,壓在身下也不會太麻煩。”子其蜻蜓點水的啄了一下日思夜想的雙唇。

    壓、壓在身下?瞪大雙眼,小七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麼?”

    “已經過了三年啊……三年時間夠你准備了吧?”從樹上跳下來,子其把他放到自己的馬上,自己也坐了上去。

    “准備什麼?”明明心裡告誡自己不應該去問,偏偏小七還是問出口了。

    明艷的瞳眸掃了他一眼,子其帶著誘惑的笑容答道:“今晚我就要吃了你。”

    ……因為身子轉好而逐漸紅潤的臉頰此刻簡直就像紅:燒肉般,小七的腦海中立刻不受規矩的浮現出一幅妖艷的圖畫,衣衫半退的子其半臥在床邊……溫熱的液體忽然流出鼻腔,小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抬眼一瞧,子其正笑看著自己。

    “如此期待嗎?”明顯感到他抱著自己的雙臂收緊,小七大驚失色的擺手:“沒有,我沒有很期待啊!”

    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馬鞭一振,子其攜著小七朝山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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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天啊,大地啊,他堂堂小七沒死在病榻上,竟要被勒死在一個大男人手上!小七在某人懷裡痛苦的想著,嚴昊一見到小七,二話不說就來個大熊抱,其力度之大,連喘氣都是奢望。快被勒死前,他終於成功扯開大熊的手臂,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我回來了……”

    “好久不見了,你沒長多少啊!”紀雲依舊是那副德性,身旁站著的余書梓明顯更得小七的心:“臉色比以前好多了呢。”

    “那是當然,我可是把師傅珍藏多年的人參都給吃了呢!”一想到臭老頭當時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就高興,誰叫他要棒打鴛鴦,沒把他的紅戒果給吃掉已經很客氣了。

    頗受下人歡迎的小七一回來,整個山莊就如同過年般熱鬧,廚房裡的大娘們甚至把過年用的食材“老眼昏花的”

    都取出來用掉,負責打掃的小廝們“胡塗的”給門廊都掛上了紅燈籠,總管“不小心”把所有約見都推到了第二天,總之……“就是過年都沒有這般熱鬧的情景嘛……”紀雲頗是吃味的說道。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莊主。

    “這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嚴吳笑言。

    而被討論的人正在池塘邊戲弄著本來過著悠閒生活的魚兒們,渾然不覺因為自己而在進行的轟轟烈烈的布置。十八歲的小七其實與十五歲的小七沒有什麼差別,除了骨頭更加堅硬身子更加結實,思想就不見得有什麼長進了。

    全神貫注之時,屁股被人踹了一下,身子一晃,很順利地落入了沒及腰的池塘中。這種做法,除了那人還會有誰!小七可悲又可氣的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很了解某人的。

    認命的從池塘中爬起來,抖落鑽進自己衣服裡的魚兒,小七打了個寒顫。這颼颼的小冷風吹得那個叫刺骨啊!“雖然我的身子是好了,可也不能這樣對我啊……”小小聲的反抗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冷嗎?”他竟然很體貼的靠過來,讓小七心裡一陣感動。

    “有點。”趁機窩進子其的懷中,享受難得的撒嬌機會。

    “衣服都濕了,回去換吧?”子其的話有點讓他摸不著頭腦。難道不是他把自己踢到水裡去的嗎?怎麼那麼急著換衣服?

    “著涼可不好。”說著,子其就把小七抱在懷中,朝他的房間大步走去。

    小七疑惑的抬頭,竟然瞄到他嘴角的一抹笑意。不知為何,小七渾身一哆嗦,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好像猜對了。

    “換換換衣服不是在這裡換吧!”尖叫著,小七就要推開壓在身上的人。可惜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刻已經四平八穩地被攤在床上的小七只有乖乖被擺弄的份。

    “是在這裡啊。”子其微笑著慢慢挑開他的衣帶,赤裸的身子立刻呈現在眼前。“果然長了一些肉。”他輕輕一掐,馬上招來一聲驚呼。

    “你你你……你不是說今晚上才動手的嗎?”他還打算著吃完晚飯才去做准備呢!

    “我餓了。”他很無辜的說著,那副表情幾乎讓小七下巴脫臼。這個厚臉皮不講理的人真的是殷子其嗎?

    “不行,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什麼了?”

    “……”的確,他只是宣布吃了自己的時間而已,並沒有約定。無論是哪個時間,自己都是被迫的那個!

    在他身子上游移的手忽然停下來,子其的額頭抵上他的,清澈卻潤人心脾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你終於回來了。”

    小七一愣,積累了三年的淚水立刻掙扎著湧出眼眶。

    “還是那麼愛哭,你已經是個男人了啊。”子其寵愛的擦去他臉上大片大片的水痕。

    抬起手,小七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狠狠的哭了出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再也不要了……”三年啊,不是一眨眼就消逝,不是睡一覺就過去,而是每天都扳著指頭數日子的三年啊!早上起床看不到那張冷漠卻又偶爾露出笑容的臉,吃飯時聽不到那個清澈的聲音,發呆時嗅不到那個舒心的熏香,睡覺時感覺不到那個熟悉的體溫,日子就如同被人硬生生剝去自己身體一部分般疼痛難過。

    閉上眼,子其抑制不住的親吻上他的唇。一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遇到這家伙了吧?坦率而又純真,毫不顧忌的展示著自己的愛,真是想讓人不心動都難啊。“再也不分開,絕不……”他承諾,也在心裡發誓。

    濕漉漉的衣服被扔至地上,全身通紅的小七睜著已經哭腫的眼睛瞅著他,眼中已然沒有了恐懼與閃躲,只有羞澀,和全盤的信任。

    舌尖沿著小七的鎖骨,一直向下探索著,微顫的身子喚醒了子其更多的欲望,半抬起身子,他用因欲望而沙啞的聲音警告:“我可能會傷了你……”他不希望看到因為受傷而流出的眼淚,所以他把選擇權留給了小七。

    小七扭過頭去。然後,點了點。只是揪緊床單的手洩露了他的緊張。

    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子其忽然明白:這就是幸福吧?

    “我愛你。”簡短的三個字,讓身下人全身一震。

    床簾落下,遮住了一切最原始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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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精致豐盛的飯菜煙氣蒸騰。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主角出場,卻遲遲不見人影。紀雲派去喚人的小丫鬟終於回來了,大伙高興地問道:“人呢?”卻見小丫鬟羞紅著臉,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紀雲猛地一擊掌,嘴巴咧得老大:“哈哈哈……今日的洗塵宴就改成喜宴吧!”話剛出口,所有人都明白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然的笑容。

    “不過呢……婚宴後還有鬧洞房是吧?”紀雲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作為新郎官不出來見人的懲罰,大家認為……”

    “先鬧洞房!”眾人附和的大吼。嘿嘿嘿,這種好玩的東西事後只要把責任都推給莊主就好了,反正莊主是那種打不死的妖怪。

    於是,一大群人悄悄——這句話有點古怪,實在是因為這麼多的人用悄悄二字實在別扭——的接近了小七的廂房,夜幕已經降臨,房內卻沒有任何燈光,果然是在做那個事情啊……奸笑爬上眾人的臉。

    匍匐前進至窗台下,耳朵貼在門板上,傾聽著裡面的聲音。

    ……過了一會,大家互相對望:怎麼沒聲音呢?

    忽然有一人小聲驚呼:“有馬蜂!”所有人回頭一看,驚了。成片成片的馬蜂黑壓壓的朝他們沖來。“逃啊!”以紀雲為首的鬧洞房隊伍立刻四下逃竄,再也不敢來打攪這對新人。

    房內。“嗯……子其……”呻吟著,小七對剛才他捂著自己的嘴感到不解,水潤潤的雙眼寫著疑問,但愛人只給自己一個神秘的笑,然後又再度把自己的思緒完全攪渾……

    一邊輕拂著身下人緋紅的肌膚,子其一邊把一包藥粉藏入床下。從小七那裡取來的東兩果然很管用呢。暗笑著,他又再度俯下身品嘗著愛人的甜美滋味。

    就這麼一直幸福下去吧。只要他能在身邊,什麼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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