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言書 第二章
    人煙稀少的小道中,兩名少年正坐在馬兒上優哉游哉的前進著……才怪!

    小七猶如坐了針氈般一刻都無法安靜的坐在馬背上,一個小小的顛簸,他立刻像被什麼東西刺到般齜牙咧嘴起來。「痛!」含著淚花,小七第無數次怨恨起那個強迫從未騎過馬的自己硬生生騎了一整天的人。

    「還沒好?」雖然表情依舊冰冷,但詢問的聲音卻帶上了絲毫的溫柔。

    「好了,哈哈哈……全好了!我皮都沒有了還不好嗎?」

    小七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反正也快天黑了,乾脆就停下來休息吧。」敏捷的跳下馬,子其向四周察看適合過夜的地方。

    想不到他還挺溫柔的。儘管還有點怨恨,但卻已經是掛在嘴上的嘟囔了。

    沒有任何預兆的,小七就被人從馬背上抱起,然後擱到了山洞中的一堆柔軟乾草上。點燃柴火,子其扔下一句話「我去找點吃的來」和一個目瞪口呆的小七便離開了。

    ……什麼溫柔!扔下一個受傷的可憐的弱小的少年就離開,也不怕突然天降洪水,野獸突襲,土匪搶劫!若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小命誰來賠?把所有的委屈都吞進自己的肚子裡,小七認命的低頭查看傷口,還好自己隨身帶著消炎止痛的藥草。

    子其一回來,看到的便是小七褲子半褪,往大腿內側塗藥的奇怪景象。「真的很疼嗎?」把抓來的野兔處理乾淨,放在火上烤後,子其才過來詢問。

    「當然!」小七含淚怒吼回去,「你以為我的皮像你……

    不,像那些江湖好漢的那麼厚啊!」發現自己拿眼前這個比花魁還漂亮的人作比喻實在錯誤,他馬上把出口的話改了過來。

    「你騎的姿勢不對,當然會掉幾層皮。」看在傷員的份上,子其倒也不去追究他的抱怨。

    拿過他手中的藥膏,子其用手指沾了少許,就往他的傷處塗去。「等,等一下!你幹什麼!」冰涼的感覺卻讓小七羞紅了臉。

    「給你上藥啊?」不解的看著他,子其忽然明白他的羞澀從何而來,不由咧開了一個壞笑:「害羞嗎?大家都是男的,介意什麼?」

    「用不著你管!'』小七當然死都不會告訴他:自己的心莫名狂跳了好幾下。男人對男人心動,這什麼話!

    知道自己再逗弄下去,有人就會惱羞成怒了,子其把藥膏還給他,轉身撥弄著火堆,細細烤野兔一一隻是嘴上仍掛著若有似無的笑。這般的寂靜讓小七相當不自在,終於忍不住發話:「為什麼有人要追殺你?」

    洞裡沉寂了一會兒,只有火堆的燃燒聲。難道自己問到禁忌了?小七恨不得撕爛自己的嘴。

    「人的貪念總是無窮無盡,有人為了得到更多,殺了我則是必需的。」向來清冷的聲音這時更是低沉了許多,雖然是避重就輕的答案,但也算是回答了。

    「那也太累了……每天要為了逃避追殺而提心吊膽的……如果這就是江湖的話,真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的人不惜一切的投進去。」他也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沒什麼大志向,就算如此,他總覺得自己過得比一般的江湖人士舒坦得多。

    子其並不驚訝於他的發言。「你想過的只是最平凡的生活,當然不能理解那些妄想稱霸武林的號稱英雄好漢的男人。」

    小七愣了愣,眼神忽然暗淡下來:「我才不願理解什麼!我就是被那些號稱英雄好漢的人殺了父母的孩子。如果不是歸隱深山的師傅救了我,現在在你眼前的就不是小七了。」

    火苗忽然竄得老高,把兩人的影子拉了好長,單薄的身影此時帶了些寂寞的味道。一隻烤得相當誘人的兔子突然遞到小七的面前,然後是一句聽不出含義的活扔過來:「無論如何你現在也是在這裡了。」

    眼睛突然變得有點酸澀,小七沒接兔子,直接張嘴就撕咬。「你是野獸啊!」子其又笑又氣地把兔子拽過來,結果還是被撕下了一大片肉。

    小七邊咀嚼著嘴裡的肉,邊得意的奸笑:「我決定跟你走了。」

    子其瞄了他一眼:「不再反抗?」小七像貓一般蹭到他的身邊,極盡討好的笑著:「我有一種直覺,跟在你的身邊絕對沒錯。」趁著他沒注意,小七又咬了一口。

    看看手中的肉,再看看撒嬌似的靠著自己的人。子其忽然從心裡覺得:讓他跟在身邊,也許會是個是以後悔終身的決定。

    一日的奔波讓小七疲憊不堪,跟子其聊著聊著——雖然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說——就睡著了。山洞的氣溫較低,他下意識的蜷起了身子,整個人往子其的懷裡縮去。看著他單薄的身子,子其歎了口氣,也沒推開他,反而選擇了一個讓他睡得更舒服的姿勢,自己也闔上了雙眼。

    夜深深,人安眠。不停晃動的火苗投影在兩個少年的臉上。沒有了防備的臉上露出了符合年齡的稚氣表情,似乎只有此刻,他們才是孩子。

    好熱……好熱……小七有點難受的挪了挪身子,可是依舊無法擺脫那股燥熱。忽然間,一種被水淹沒的感覺讓他又陷入快窒息的狀態……不對!不是感覺!

    小七猛地睜開眼,水啊!「呼啊……咕嚕嚕……」想張開嘴呼救,只喝進了大口大口的水。拚命掙扎的浮出水面,透過模糊的視線小七看到了岸上的人:「救,咳咳……救命啊!」偏偏岸上的人依舊佇立不動。「殷子其!」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小七吼出這三個字,然後又「呼嚕呼嚕」的往下沉了。

    似乎滿意他現在的狼狽狀態後,子其才跳過去把小七一把撈起來。

    「咳咳咳……」費了好大功夫才緩過勁來,小七又花盡身上才恢復沒多少的力氣質問:「是不是你小子扔我下去的?」

    「應該說是我救了你,」子其挑起他額前的一縷頭髮,眼神中充滿了嘲笑,「沒想到你竟會愚蠢到把頭湊進火堆裡去取暖。」

    小七吃驚的看著他手中的頭髮,頓時漲紅了臉:果然那段頭髮被燒焦了一半。自知理虧,小七狼狽的後退一步,還想爭辯:「就、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扔我進水裡!要是淹死怎麼辦!」

    漂亮的臉蛋再度出現罕見的微笑,卻充滿了譏諷的味道:「不是說『禍害遺萬年』嗎?你不會那麼快死的。」雙目瞪人,小七從沒想過竟會有人如此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深吸一口氣,他轉身走回山洞。不必生氣不必生氣……

    小七隻有如此安慰自己。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沉重得讓人行動不方便,小七認命的擰乾衣服,可初春的寒意還是讓他打了好幾個噴嚏。「可惡……」

    正說著,一件衣服從天而降蓋住了他的頭,驚訝的扯下衣服,精美的做工讓小七愣了一下,回過頭,子其只是淡淡地說:「快點換上吧!我才不想和病號上路。」……抿了抿嘴巴,抑制拚命想上揚的嘴角,小七的心情就像被大風吹走烏雲般快速晴朗起來。

    ☆☆凡間獨家錄入★★☆☆33掃瞄平平校對★★

    「我說……其實你還是關心我的吧?」一路上,這個問題不知被提問了多少次,儘管每次得到的都是子其的白眼或冷笑,到最後連反應都省了,小七還是鍥而不捨的追問下去。

    最後,忍無可忍的某人終於停下馬,把同樣坐在馬背上的另一人扔了下去。「那麼想知道嗎?那就請你今晚在這裡待一宿吧!」

    跌坐在地上的小七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等、等一下!這和你關不關心我有什麼關係!」

    「這裡可是野獸經常出沒的深林,自求多福。」語罷,他就策馬揚長而去了。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氣死我啦!」憤怒的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就狠狠砸向馬屁股,然而得到的只是馬蹄飛揚起的塵土。第幾次了?這是第幾次被耍了?饒是脾氣好的他,也沒法再忍耐下去了!這個所謂的少年俠客,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心胸狹窄,冷血黑心,幼稚可笑!

    「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頂多就是個有點三腳貓功夫的毛孩罷了!要是我對你下點藥,你早就死了!」明明那人早已不見,小七還是朝著他離開的方向大吼,不吼心不甘啊!

    怒吼了好幾回,終於累垮的小七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這下可好,沒了老巢,沒了銀子,還迷失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深十小裡。他該怎麼辦……

    又再度被遺棄了嗎?

    看向天空,夕陽散開的紅暈美得有點不切實際。那年,也是這個時間吧?也是這般火紅的天空嗎?也是……逐漸渙散的視線被水化開來……

    他害怕看天。

    他無憂無慮,卻不願看向被稱為最美的天空。

    因為在那一年,毫無力量的他只能看著天空,耳邊灌滿了父母親人被人殺害的慘叫聲。被壓在母親的屍體下,穿過那透明的紅綾,他才看到了天空。

    母親那時穿的,只是白綾啊!

    低下頭,他閉緊了雙眼。

    「終於被我找到你們了!」尖銳的聲音喚醒了陷入噩夢的小七。

    一睜開眼,前方已站了笠六個男人,清一色的黑衣讓人想到了某個曾經來找碴的傢伙。「就是這個小子,他使出的『毒逸散』害我們一敗塗地!」

    熟悉的聲音,小七看向那群人的身後,果然……「是你?」

    「哈哈哈……沒想到我們這麼快便追上來吧!」子其口中的左護法此時正虛弱的被人攙扶著,但臉上還是掛著得意的笑容,「殷子其不在?……好,正好可以收拾你這個使毒的小子!」

    第一次處於這種危險境地,小七忍不住發抖:「你們別過來,我身上有三十三種毒藥,隨時可以……」一瞬間手上傳來麻痺感,讓他大驚失色。

    「哈哈哈……你以為我們還會讓你再使毒嗎?把他抓起來,拿去唐門質問!」

    越來越逼近的人讓小七窒息,他再度閉上雙眼,握緊雙拳……溫熱的液體飛濺到臉上,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只有冷劍劃過血肉的聲音和男人們的慘叫。

    他沒有睜開雙眼。

    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地喊道:「殷子其!殷子其!殷子其!」是你!一定要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那就不要讓我看見!

    「你喚鬼嗎?連眼睛都不睜開……」冷冷的聲音,還帶著少年的青澀感……除了他還有誰?

    小七眼睛還是不肯張開,「你這王八蛋不是說不關心我的嗎?」非常難得的,小七罵出了髒話。

    「……你死了就沒那麼好玩了。」刀劍交碰的聲音還在繼續,子其卻連氣也不喘一口。

    漸漸的,聲音變少,最後消失……

    小七猛地睜開眼。橫七豎八的屍體間站著一白衣沾血的少年,那眉那眼無不如那落凡的仙子,彷彿只是被凡人沾染了靈氣而不得不墮入魔道。掏出一塊軟布,子其拭去劍上的血跡,又緩緩的插回劍鞘內。

    「我們走吧。」子其看向小七,那人卻愣在原地。

    「你不會再扔下我了?」他很小心的詢問,不自覺表情也變得可憐巴巴的。

    「只要你不廢話。」他轉過身去牽馬,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真的不會了?」不是他煩人,實在是因為眼前這人的惡劣記錄太多了。

    「如果你再問下去我會改變主意。」本來就冰冷的聲音此時劇降至冰點。小七立刻用手摀住嘴巴,屁顛屁顛的跟上去。就算他不說,他也知道,嘿嘿嘿……他也不過就是個小毛孩嘛∼

    ☆☆凡間獨家錄入★★☆☆33掃瞄平平校對★★

    蘇州城的繁華程度已經到了奢靡的地步。來往如梭的行人,熙熙攘攘的街市,都讓小七看花了眼。「這個是什麼?」

    不怕死的扯著散發著冰涼氣息的某人,小七興致勃勃地指著某個看起來很精緻的小瓶子。

    「春藥。」毫不迴避的,子其就把答案扔給他。

    「……」正要伸過去的毛爪又縮了回來。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小七嘀嘀咕咕的跟在那人身後:「人家是第一次來蘇州嘛,也不體諒一下。」從有人出現的地方開始,他就很難受的承受著路人的矚目——當然是那個長得過分漂亮的某人的緣故。

    「若你想逛街,自便。」子其也不阻攔。

    我走了,你肯定就不見人影了吧?小七恨恨的想,卻敢怒不敢言。

    兩人一路穿過繁華喧鬧的蘇州城中心,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總算到達位於南郊的無名山莊。雖然無名山莊是個江湖門派,但同時也是蘇州,甚至全國最出名的布料商行。因此……

    「你,就住在這裡?」小七試圖把脫臼的下巴接上,卻徒勞無功。這這這……這簡直比那些達官貴人的房子好太多了吧?而這傢伙竟然在來之前只是輕描淡寫的告訴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大院……大院?那他之前住的恐怕只能稱之為破茅房了!

    站在門口的小廝們眼尖的看到子其,立刻恭敬的彎下腰:「三少爺!您回來了!」

    三、三少爺?噗……小七拚命忍住笑看向面無表情的子其,那人還真是天生一副少爺相呢!就算說他是皇太子也許也有人相信吧!

    子其邁進門內,頭也不回的吩咐小廝:「告訴那人,再不進來就讓他到柴房睡去。」柴房?在這種還帶著寒意的初春讓他住柴房?這人……唉……早已被氣得很好脾氣的小七認命的跟上去。

    「子其你回來啦!」一個如同洪鐘般震撼的男聲從主屋內傳出,下一刻,小七毫無預警的被人舉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在看清舉起自己的人後才中止,「是你?」

    「哈哈哈……想不到子其真把我的恩人帶回來啦!」嚴昊高興的舉著小七,像對一個小孩子般戲弄著。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的小七這才發現自己的狼狽處境,開始不停掙扎:「喂,放我下來!這是你對恩人的報答嗎?」

    輕鬆的把他拋上天又接住後,嚴昊才意猶未盡的放下他,仍舊一臉笑意:「我很久以前就想這樣做了,這樣瘦小的身子拋起來該多好玩!」

    穩住自己的腳步,小七狠狠地瞪著開始交換耍人心得的兩人:果然是兄弟!

    「大哥呢?」子其環顧四周,卻沒見著向來最愛湊熱鬧的那人。「這兩天不知道那傢伙去哪裡了,但他留書說明天就會回來。」嚴昊大手蓋上小七的頭,不停揉亂那頭黑髮,如同嬰兒毛髮般的柔軟感讓他享受不已。

    「那傢伙只有惹了一堆麻煩後才會回來。」不著痕跡的從大掌下拉出飽受蹂躪卻無法申訴的小七,子其輕輕皺眉。

    就算已經明白抗議無效,但他也太心甘情願被二哥戲弄了吧?

    嚴昊露出一個不易見的賊笑。已經會吃醋了?

    「我準備了一桌盛宴,走了那麼久的路,也該餓壞了,快進來吃吧!」紀雲啊紀雲,你竟然錯過了這麼好的戲!我真替你惋惜。

    往主屋走的路上,小七總有一種誤入狼穴的感覺。

    盛宴的確很豐富,許多小七平日裡叫得出名字卻吃不上的美味都擺上桌面,直把勞累了幾天的他饞得兩眼發光。

    儘管如此,作為客人應有的禮儀他還是有的。半天下來,吃進肚子裡的東西還不夠填牙縫,倒是流進肚子裡的口水都快把他撐飽了。

    「你不是客人,斯文什麼。」冷冷說著,子其把一大塊魚肉夾進小七碗裡,「當初在山洞裡,連兩隻兔子都吃得下,這會兒胃口倒變小了?」

    小七盯著碗裡的魚肉,正是無刺的精華部分,為了強忍笑意,他急忙扒了些飯進口中,可嘴角的笑意還是漏了出來。

    「是啊,既然要長住這裡,當然不是客人。」說著,嚴昊又把一個雞腿夾進他碗中,「吃多點,這麼瘦弱,要不山莊裡的風都能把你吹到雲南去!」

    就算他是風箏,也飛不到雲南吧?小七嘴角抽搐了一下。

    本以為可以放下心的他不知怎麼,總覺得背脊有點發涼,扭頭向後一看,除了幾個站立在一旁的丫鬟和小廝,還有門外幾個來往拿東西、打水的人外,並沒有什麼不妥。疑惑的他只好又轉頭繼續吃飯,

    子其卻突然開口:「冷總管,今日屋中失火嗎?」

    所有人一愣。站在門口的冷總管急忙回道:「沒有。」

    「那為何屋外來來往往的人比平日裡多了許多?」

    聲音不小,屋外足以聽清。正在走動的人都停下來,傻笑。

    總管笑道:「三少爺果真是敏銳。大伙聽說莊裡來了個少年神醫,都想來瞧瞧,又怕打攪到他,只好出此下策。」還有一個無法明說的原因:人是三少爺帶來的。向來不愛與人親近的三少爺竟會帶個少年回來,怎麼不讓人吃驚好奇?

    「少年神醫」一詞自然是捧對了地方,小七立刻眉開眼笑:「原來大家這樣看得起我。」

    「他們只是看新鮮而已。就像看到會說話的人參,人人都會好奇的。」不等他飄飄自得,子其的一盆冷水立刻給他澆個透心涼。噘著嘴,小七認命的填肚子。寄人籬下,哀哉!

    旁人看了,只是暗笑在心頭:這對小冤家……

    飯後,小七被安排住在子其睡房旁邊的客房裡。入夜,子其把他扔到房內,就去和二哥商量事情了。直到確定腳步聲已經聽不見,小七才躡手躡腳的推開門,逕直向後花園溜去。因為日間已探查過地形,他很快就找到了心儀的位子。

    手捧著一個已經相當破舊的藥煲,小七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還是把你拿在手中才安心啊!」小心翼翼的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一包藥,倒進藥煲裡,加入一碗水後,他又熟練的架起藥煲生火熬藥。

    夜裡的寒風吹在沒穿多少衣服的小七身上,催起了一陣陣雞皮疙瘩。抱緊雙臂,他全神貫注的盯著火苗,小心的控制著火勢,那股專注勁讓人擔心他會不會一頭扎進火裡。

    「你在幹什麼?」冷冷的聲音把小七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回過頭,子其斜靠著走廊的柱子看著自己,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小七也不知道他是否在生氣。「我在熬藥……」吃了無數次虧後,小七深知只有說實話才能免於被惡整。不過……有時就是說實話也免不了被耍的下場就是了。

    「在夜裡熬藥?」他的聲音稍稍揚高,是在生氣嗎?「我……我身子不好,所以必須按時服藥。」小七有點手足無措,他又做錯什麼了?

    子其只是沉默。

    一陣冷風吹得小七再度縮緊了身體。「怕冷就多穿衣服!」雖然是沒好氣地說著,子其卻還是扔了一件衣服給他。

    嘻嘻……他好想笑哦!小七抿著嘴心想。笨手笨腳的穿上做工精緻的衣服,小七再度死盯著火苗看。

    「幽谷老者沒有傳授功夫給你嗎?」他不解。幽谷老者能名揚天下並不只是因為神奇的藥術,也因為他還擁有一身可匹敵他藥術的功夫。身為他的嫡傳弟子,眼前這瘦小的傢伙怎麼會沒有傳承絲毫呢?而且……他在他的身上竟感覺不到一絲內力,甚至可以說是虛弱。

    看著火苗的人垂下眼眉,緩緩的道出緣由:「六歲時,我和家人出去遊玩,結果在那天一群江湖人士把我的雙親都殺了,我也被震斷了所有筋脈。要不是被師傅發現,現在的我只是一堆白骨吧?能活下來已經很不錯了,就算現在要靠這些藥草延命。」

    子其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他。他從沒想過擁有這般生氣勃勃的眼神的少年竟背負著這般身世。是自己太小看他了吧。只是因為他的笑容,就忽略了被藏在身後的傷痕。

    「你打算報仇嗎?」他忽然問道。

    小七抬起頭,不解的看向他:「一定……要報仇嗎?」

    子其愣住。「你沒想過報仇嗎?」

    「當然想過!」小七立刻反駁,「只是……報了仇又能怎麼樣呢?他們又回不來,而且……還要我浪費那麼多精力。惡人總會有惡報的,我才不想因為那些人害我活得那麼累呢。」

    這個人……子其有點無力,嘴角卻揚起。這答案果然符合他的性格。而自己……比起他來竟顯得這般世俗。「我原本以為你的思想和你的臉蛋一樣貧瘠得可憐……現在覺得也許多了一點。」

    小七怒瞪開始惡劣的某人:「我知道比起你,我的相貌就像路邊的馬糞一樣可悲!可用不著你提醒我!」如果拿他的相貌來作評論的標準,多少女孩會哭啊!

    又是一陣沉默。藥煲裡的藥已經開始沸騰,小七手忙腳亂的扇扇子,調火勢。「明天我帶你去附近的山林裡採藥,記得早起。」子其突然扔出一句話,讓他驚訝得抬起頭來,正想詢問,那人已離去。

    呆呆的看著不停冒泡的藥,小七傻傻的笑起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