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詹姆斯走的時候神色慌張，我給上海分部的老徐打電話，想從他嘴裡探聽點消息，上海人真是精明，說來說去全是廢話，我一無所獲，失望地掛了電話。這時，李麗跑進我的辦公室，「經理，我請假！」
「怎麼了？」
「我，我媽病了！」
「走，我送你去！」
我們到醫院的時候，李麗母親已經進了手術室，我陪李麗在外面焦急地等待。李麗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想到她能夠如此鎮靜，後來我才知道，這已經是她母親第6次做手術了。過了1個多小時，醫生很抱歉地說：「我們盡力了!」
李麗「哇」地一下哭了出來，當時就昏了過去……
我給劉琪打電話，讓她過來幫忙。劉琪到了以後，我讓她照顧李麗，我去給李麗母親辦理手續，但是醫院說只能由死者家屬來辦理。沒辦法，我只好回去。
李麗恢復之後，我倆陪她辦理完手續，我問她：「用不用通知什麼人？」
李麗搖搖頭，「在北京就我們母女兩個！」
劉琪說：「用不用通知外地的親戚朋友？」
李麗搖搖頭。
我看看表，已經12點了。其它的事情只能明天辦了。
我們3個上了車，沒開出多遠，劉琪小聲問我：「這是去哪兒呀？」
「送她回家呀。」
「她現在還能回家嘛？」
我調頭回家，到家之後我做了點吃的，李麗吃不下去，我和劉琪對付吃了兩口。
我們3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誰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李麗說：「你們睡吧，明天還得上班。」
劉琪衝我揮揮手：「你去吧，我陪陪她！」
我去睡覺了，結果她倆一夜沒睡。
第二天，我先把劉琪送到民航大廈，然後陪李麗去辦理其它手續，中途向詹姆斯做了匯報，然後打電話到公司，讓小王和小陳過來幫忙。
………
一個人活在世上，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可是死了，只需要開幾個證明、蓋幾個章，然後往爐子裡一推，燒成灰！活著的人千奇百怪，燒完之後全一樣，只是灰多灰少、灰深灰淺……
「一天沒吃飯了，去吃點東西吧？」我問李麗。
她點點頭，「我想吃擔擔面。」
……
她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對我說：「沒有我媽做的好吃。」
她望著吧檯，流下了眼淚。她轉過頭，「服務員，拿一瓶劍南春！」
「不行，改天吧，改天我陪你喝！」
「我媽喜歡喝劍南春，我想敬她一杯！」
她倒了兩杯酒，然後對我說：「每當過年，她都會打開一瓶劍南春，我長大後才知道原因！她當年下鄉到四川綿竹縣，後來認識了我爸，他們結婚之後生下了我，後來知青返城，我媽提出回北京，我爸不同意，其實我媽也不想離開我爸，都是為了我，她想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他們當時沒辦離婚手續，因為我媽想等我長大以後再回去。我爸也等了她很多年，不過後來，我爸又娶了一個女人。我媽沒怪他，只是打消了回去的念頭。我雖然是單親家庭，但是童年生活很幸福，媽媽給了我需要的一切……她吃了很多苦，尤其是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好，這已經是她第6次做手術了。當時我就有預感，這次她可能撐不過去了……」
她把一杯酒倒在地上，然後端起另一杯，我急忙奪過酒杯和酒瓶。
「讓我喝一點吧！喝完心裡能好受點。」
我給她倒了一點酒，然後陪她喝了一杯。
她已經泣不成聲了，旁邊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我買了單，帶她回家。
……
她撲到我懷裡，放聲痛哭。我說：「哭吧，哭出來會好受點兒！」
李麗哭累了，不知不覺睡著了。我把她抱上床，幫她蓋上被子，然後去涼台抽煙。我心想，當時詹姆斯考慮錄用她，還好我沒提出反對意見！否則我就太不是東西了！
突然想起劉琪，我掏出手機。
「親愛的，在哪兒呢？」
「我在海南呢！怎麼，想我了？」
「我向你匯報一個情況，李麗在咱家呢！」
「後事都辦完了嗎？她現在怎麼樣？」劉琪問。
「她剛睡著，她剛才和我說了很多事，這孩子挺不容易的！」然後我和劉琪說了李麗的家事。
「你多勸勸她！你可以適量地出賣一下你的色相，但是一定要掌握好尺度！」
「靠！我哪有那麼齷齪！」我氣憤地說。
劉琪哈哈大笑。
……
早上醒來，李麗已經把早餐做好了，吃飯的時候，我說給她放兩天假，她搖搖頭。
「不用了，上班有事幹，心情還能好點。」她說。
她說的也對，我點點頭。
「真的很感謝你，我去公司面試的時候，我媽剛做完手術，當時家裡一貧如洗，如果不是你同意錄用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眼圈紅了。
「你不用謝我，是詹姆斯決定錄用你的，而且現在看來，我們當時的選擇是正確的，你確實很優秀！」
我們一起去上班，剛進公司迎面看見小靜，她說詹姆斯正在找我。
詹姆斯沉著臉，不用問，一定又出事了。
「TS計劃要暫時停下來，L公司告我們侵權！媽的！」
的確是個壞消息，我也很氣憤！我和他研究下一步工作方案。看他心情好些了，我和他說了李麗的事。
詹姆斯想了想，然後問我：「這種情況，你們國企會怎麼處理？」
「三五個企業領導，拎著一些用不上的被褥、床罩，給家屬三五百元的困難補助，說一大堆慰問的話，就算處理了！」
「三百五百能解決問題嗎？」
「當然不能了，不過這種情況很多，國企也照顧不過來。」
「這樣吧，公司內部組織一個募捐，我以個人名義捐兩萬元！」
我搖搖頭，「憑李麗的性格，這錢一定不會要的！」
「你的意思呢？」詹姆斯問我。
「TS計劃下一步工作方案，我打算交給李麗去做，如果完成得好，公司給她一個嘉獎，你看行嗎？」
「這麼大的項目，她能行嗎？」詹姆斯很擔心。
「你放心，我們開發部的兄弟們會幫她的！出了問題我負責！」
「好吧，就這麼辦！」
下班的時候，我打電話給重陽，告訴他口語課照常。
小銘見到我很高興。我心想，如果所有孩子都和他一樣幸福，這世界該有多美好！
我們聊了很多他感興趣的話題，籃球、NBA、姚明……
「走，打籃球去！」我說。
重陽說：「你這不是騙錢嘛，才學了1個小時！」
小銘對重陽說：「shutup！」
「你懂個屁，我這是寓教於樂！」我不屑一顧地說。
走到樓下，重陽從車後備箱裡取出便攜式自行車，得意地說：「哈哈！好在我有準備！」
我說：「你先去吧，我倆馬上就到！」
等重陽走遠了，我笑著對小銘說：「前面的路修好了，咱們開車過去！」
我從重陽身邊飛馳而過，我把頭伸出車外，喊到：「咱們比賽呀！」
重陽滿頭是汗，大罵道：「你丫又騙我！」
……
散場之後，我指出小銘剛才的幾處失誤。
「你不是說你不會打球嗎？」他問我。
「我不會打，但我會看！我以前女朋友是B省大學校隊的，我經常看她打球。」
「後來呢？你們沒在一起嗎？」
「幾十年後，我們還會在一起！」我笑著說。
我用英語敘述了我和悠悠的那段故事，足足用了兩個小時。
小銘拿出手機，告訴朱總他晚上在我家學英語。朱總聽完非常高興。
我們聊得很晚，他告訴我，他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我知道，他已經把我當成朋友了！
我打了個哈欠，「太晚了，睡覺吧！你口語進步太快了，這樣下去，我會提前下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