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久兒紅著臉狼狽地跑出房間,雖然已看不到楊千苧,可她的心口還怦怦的急速跳著。
她到底在逃什麼?
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光裸著上半身,像她爹、她大哥,她見了也不曾有像現在這樣奇怪的反應,呼吸困難、心律不整、臉泛潮紅,還有全身感到無力,就像生病了一樣。
莫非她真的生病了?可她一向是健康寶寶,沒道理會生病呀!要不就是悶在府裡太久所致,也許她該出去透透氣,說不定那些奇怪的症狀就會自然不見。
嗯,說走就走。
一踏出楊府,她果然感覺好多了,走在路上她還對經過身邊的男子多瞧了兩眼,確定那些症狀沒有再發作她才放下心來。
但這樣她還覺得不夠,她特地經過有工地的地方,看著那些打著赤膊賣力工作、有著健碩胸肌的工人,確定她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時,她才真正的放心。
一定都是楊千苧,他一大清早就做出妨害風化的事,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下次她一定不會再有這麼奇怪的反應了。
她不斷的找理由說服自己。
「久兒姑娘,咱們又見面了。」吳瑞跟在她身後已經好一陣子了,卻等她走到人不是很多的地方時,才裝作與她巧遇。
「是你啊!吳公子。」茅久兒一見是他,嬌羞的盡往別處瞧。
「久兒姑娘有空嗎?」
「有、有!我有空!「茅久兒雙眸閃著晶亮的光芒,興匆匆的望著人家,旋即又低下螓首。
她當然願意與未來的相公多多相處,但又怕人家會認為她不夠端莊、太過豪放,因而特別注意自身舉止,她想要表現溫柔婉約的一面,卻因為不合乎她的本性及平日的行為,反而顯得扭捏不自在。
「那我們四處走走好嗎?」
「好啊!「茅久兒興奮的點頭,吳瑞的提議讓她既興奮又期待,和心儀自己的男子走在一塊,這是她連作夢也沒想過的事。
茅久兒雖然很想知道他祖籍何方、家裡還有哪些人,想知道有關他的一些事,可是她實在很不好意思開口。
也許是一直在意吳瑞喜歡她,他是第一個主動追求她的男子,所以茅久兒才會一直表現得很淑女,想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免得她美好的姻緣告吹。
吳瑞知道自己一表人才,只要他看上哪個姑娘,對她下點工夫,無一不是手到擒來。
他悄悄的移動右手,想握住茅久兒的小手,突然有人插進他們之間,他嚇得趕緊收回手。
「親愛的娘子,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家了。」楊千苧突兀的插進兩人中間,先是給茅久兒一抹溫柔的微笑,然後再轉向吳瑞,惡狠狠的問道:「你是誰?對我娘子有什麼企圖?」
「久……兒姑娘,下次再聊!「吳瑞也許是作賊心虛,一見來者是茅久兒的相公楊千苧,怕他會瞧出什麼端倪,神情緊張的匆忙離開。
「什麼姑娘,她已經是楊夫人了!」楊千苧朝吳瑞的背後喊著,此舉使吳瑞更加快腳步離開。
「你!「茅久兒沒想到楊千苧會像程咬金般的殺出來破壞她的好事。「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趕走我的朋友?」她氣呼呼的瞪著楊千苧,甚至覺得他根本是故意的。
他可是在解救她耶!若是他沒出現,她早就被人吃豆腐了。「我覺得那個人不適合你。」
「你又知道了?「茅久兒一臉不屑的說道。
「我一看就知道。」楊千苧對於破壞她的好事一點也不覺得歉疚,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任何對他娘子有意思的人,他都有權利跳出來喝止。
「哦,那他呢?」茅久兒隨手指向一名路過的男子。
「他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適合你。」
茅久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質疑他話裡的可信度。「那他呢?「
楊千苧又是不認同的搖頭。「他呀,雙肩鬆垮,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擔當的男人,嫁他不會幸福的。」
「那他呢?」她又隨手一指。
「白白淨淨、油頭粉面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吃軟飯的傢伙。」
「那……」這次她連指都懶得指,只是張開口,楊千苧馬上就接話了。
「為富不仁、腦滿腸肥、愛上妓院,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有三妻四妾了。」
茅久兒連人都還沒指,楊千苧就順口接話,更何況他真的有認真的瞧她所指的人嗎?為什麼她看起來還算不錯的男子,在他眼中全變得一文不值。
「那你說,誰才適合我?「
「當然是……」我!身邊已經有一個這麼優秀的男人了,她竟然還一直妄想別的男人。
「是誰啊?」茅久兒音調揚高了八度的逼問,看得出她正隱忍著極大的怒氣。
「呃……一時之間還沒發現,我還得慢慢的找。」他很想跟她說明白,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才不希罕他幫忙找呢!「不用麻煩了,總之我的事你別管!」
「誰說這不關我的事,你要搞清楚,楊家在咸陽城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你身為楊家的媳婦,在路上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你哪只眼看到我跟男人拉拉扯扯了?「茅久兒很不平,她什麼也沒做,卻無故被冠上了罪名。
「方纔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早就和他做出有違婦德的事來,說起來你還真應該感謝我。」楊千苧自以為了不起的說道。
「楊千苧!你說話不算話!照你這麼說,那我不就別想追求我的幸福了。」
「非也!在我還沒休離你之前,你最好安分守己一點,別做出敗壞楊家門風的事來,免得當你準備改嫁他人時,已經有一大堆的流言蜚語纏身,只怕到時候就算再怎麼有情有義的男子也沒膽娶你。」
「你!」茅久兒一時也想不出反駁的話,如果早知成親會有諸多束縛,打死她也不會為了躲避娘的叨念而答應先跟楊千苧成親。「你放心!我絕不會做出有損自己清譽的事,倒是你,趕快找個你喜歡的女人吧,咱們才好早日分道揚鑣,哼!「
茅久兒用鼻孔哼完,隨即昂首闊步的往楊家的方向走去,受了一肚子氣,她也無心再逛下去。
楊千苧無奈的搖頭,什麼時候她才會發現,真正需要她的人,就在她的身邊呢?
他若早點知道她這麼容易被追求,早點發現自己的心意,他就不會以暫時成親為前提的條件,與她做有名無實的夫妻了。
躡手躡腳、提高警覺、左察右探……
原本茅久兒走出大門根本要不了太多時間,然而她卻走得很辛苦,簡直就像犯完案要偷溜出去的偷兒一樣。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神經兮兮的,可最近她老覺得有人在偷看她,有時她會無緣無故的打起冷顫,有時又會感覺背後有異常的灼熱感,令她十分的不舒服。
她隱約知道那偷窺她的人是誰,因為楊家除了楊千苧,不會有人那麼無聊,動不動就出現在她身邊。
幸好今天大伯把他找了去,所以她當然得乘機溜出門。
但她仍是得小心點,免得楊千苧突然冒出來。趁著四下無人,茅久兒正準備開啟大門,這時身後卻傳來……
「又要出去了?」楊千苧早就料到她一定會趁他不注意時溜出去。其實她要出門他是不會管,但若是有人對她心懷不軌,那身為她的相公,他就不能視而不見。
「你幹嘛像個鬼魂一樣突然現身,想嚇死人啊?「茅久兒拍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這是我家,我愛在哪出現就在哪出現,瞧你那麼緊張,好像要出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誰……誰見不得人,我茅久兒坐得端、行得正,不怕有人說閒話,絕對禁得起考驗。」她邊說邊冒冷汗。
「你這麼急於澄清,更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心裡絕對有鬼。」楊千苧一臉狐疑的打量著她。
她有鬼?「你才有鬼哩!我今天……」只是想出去透透氣而已。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楊千苧似乎很能理解的點點頭。一定是這幾日沒出門,怕心儀她的吳瑞會移情別戀。
難道她對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要不怎會捨近求遠,老想著向外發展。
「你明白什麼?」她還沒說,他怎麼知道?莫非他有透視人心的能力。
「你想去見他,對不對?「
「要你管!反正我絕對不會做出有辱楊家門風的事,麻煩你多花點時間去找你喜歡的姑娘,別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茅久兒誤以為楊千苧會監視她,其實是怕她會做出見不得人的事來。
「我會的!你才得小心,這年頭多得是空有外貌的男子,不要一有人說要追求你,你就忘了自個兒的斤兩,倒貼到人家身上去了。」話一說完,楊千苧在她的怒氣還沒爆發前便趕緊落跑。
「你……楊干苧!有膽你別走!」茅久兒玉手指著楊千苧的背影,殺氣騰騰的吼著。
太可惡了! 楊千苧說的那是什麼話,意思好像她應該去照照鏡子,不要一副只要有人追,不管對方是阿貓阿狗就去倒貼人家的花癡樣。
拜託!她也是很挑的好不好,才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做她的相公,她也是有眼睛、有頭腦的人,會自己判斷。
要是他這麼嫉妒她有人追的話,幹嘛不自己趕快去找個中意的姑娘,老找她的麻煩有什麼意思。
沒見過這麼小心眼的男人,一知道有人要追求她後,就顯露出酸葡萄的心態。
她甚至開始懷疑楊千苧根本沒有心要找娘子,會那麼在意有人追求她,是怕她跟別人跑了,不但會丟了他的面子,到時他還得費心再去找一個女子來充當他的娘子。
萬一真是那樣,那自己豈不是要被這樁婚姻束縛一輩子?
可就算他真是那樣想,他也不能把她說得那麼不堪,好像除了他以外,別的男人都不可靠,都是來欺騙她的一樣,好像不管她有沒有嫁人,都很沒行情似的。
一想到楊千苧的話,茅久兒還是氣憤難平,用力踱步的腳恨不得把地上踩出幾個洞來。
「楊夫人!「
誰要跟楊千苧同姓啊!哪個不要命的,不知道她在氣頭上嗎?」別叫我楊……是你啊!吳公子。」
茅久兒一見是吳瑞,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出門就遇見他,她不禁暗自讚歎他們的緣分。「好巧,今天又碰上了吳公子。」
「楊夫人!幾日不見,你還是這麼美麗。」
吳瑞的話頓時令茅久兒心花怒放,她只被人稱讚過清秀,卻從來沒人誇讚過她美麗。「吳公子真這麼覺得?「
「吳某打從心底這樣認為,楊夫人。」
他今天怎麼一直叫她楊夫人?」吳公子,你之前不都叫我久兒姑娘的嗎?怎麼現在改口叫我楊夫人?「
吳瑞流露出黯然的神色,似乎在感歎兩人的相見恨晚。「你既然已經嫁為人婦,還是尊稱一聲楊夫人比較不會落人口實,這也是為楊夫人的名節著想。」
吳瑞的一番話讓茅久兒心裡頗為感動,沒想到他竟是這般為她著想,可見他對她是多麼的有心。「吳公子想得真周到。」
「我怎麼忍心讓喜歡的姑娘受委屈呢!」吳瑞深情款款的望著茅久兒的嬌顏。
「楊公子……」嗚……她感動到想哭呢!
「其實……我很想有多一點跟久兒姑娘相處的機會。」吳瑞實在掩不住內心的情感,忍不住又喚回她的本名,語帶哽咽地說道:「只可惜久兒姑娘已是有夫之婦,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待久了,恐會遭人非議。」
茅久兒很想直接告訴他真相,告訴吳瑞她和楊千苧並不是互相欣賞而成親的,-話到嘴邊她又說不出口,因為她怕吳瑞會以為她這麼輕率就跟人成親,一定是那種對感情很隨便的人。
「的確,我是有夫之婦,在外頭還是得小心點好。」也許真的就像楊千苧說的一樣,若有關於她的閒言閒語傳出,吳瑞可能就會嫌棄她了。
「我明白!「見她露出失望的神情,吳瑞更確定茅久兒也對他有意思,因此決定進行下一步。「那下次我們約在城外見面如何?我知道城外有個地方風景秀麗,最適合有情人聊天談心。」
光聽吳瑞的形容,她的腦海就已經浮現那如詩如畫的景象。
「嗯!就這麼說定了。」
怎麼辦?她已經開始期待了!
楊千苧本來不想理茅久兒的,隨她愛怎樣就怎樣,後來想想還是很不放心,可他追出門時已經不知她人跑到哪兒去了。
正當他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隨處亂晃時……
「楊二公子!」
「你是……」在路上有女人喚他是很稀奇的事,他回頭一看,是一個端莊秀麗的千金小姐,她旁邊還跟著一個丫鬟,問題是……他認識她嗎?如果不認識,眼前的女子又怎會知道他是楊二公子?再說一般有家教的閨女,應該不會隨便喚住不認識的男子才是。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前些日子楊二公子醉了酒,還在大街上四處亂抱女子,那時奴家也被楊二公子……難道楊二公子都忘了嗎?「女子紅著粉臉,嬌嗔的埋怨道。
她--該不會是來找他負責的吧?
楊千苧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他只不過是抱了她一下,應該不用以身相許吧,再說他那時喝得爛醉,哪裡感受得到什麼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娶了茅久兒,他可不想坐擁三妻四妾。
可如果每一個被他抱過的女人都來找他負責……想起來他的心底就直發毛。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作一失足成千古恨!
「抱歉,楊某實在不記得了。」楊千苧打算來個死不認帳,反正又沒人能證明他曾經非禮過眼前的女子。「也許當時酒醉得太厲害了,否則怎會忘記自己抱過如此貌美的女子呢!」
蘇曉曉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再加上楊千苧的話又說到她的心坎裡,大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所以她一點也不計較。「自從楊二公子娶了茅家姑娘後,行為似乎是收斂了許多,現在仔細一看,楊公子還真是玉樹臨風、品貌端正的翩翩佳公子。」
「謝謝姑娘的誇讚。」楊千苧面笑心不笑,他實在很擔心她接下來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其實若不是楊二公子前一陣子嗜酒度日的話,奴家與楊二公子早已成了夫妻。本來奴家爹娘與楊家說好了親事,就等著媒人來下聘,只可惜奴家的娘太心急了,一聽到楊二公子不好的流言便急著將親事喊停。」
「那真是太可惜了!「楊千苧一臉惋惜,內心卻暗自慶幸。
「奴家的娘已經做主將奴家許配給鄰鎮的首富李大富的獨子,雖然李家的財力不及楊家,但至少也是富甲一方的商賈,而且李大富的獨子也十分勤勞,完全沒有不良的嗜好,奴家嫁過去應該會過得很幸福的。」
這女人是真的覺得可惜,還是來向他炫耀、來損他的?說話夾槍帶棍的,獨子就了不起了,嫌嫁給他還得跟兄弟爭家產是嗎?他承認他是不夠勤勞,把所有的事都丟給大哥去做,但那又如何,犯著她了嗎?還是他犯法了?
好似嫁給他就會過著吃苦受罪的日子似的,若她嫁給他,那才真的是他的不幸。
「真的啊!那真是恭喜小姐了,不能娶這麼一個美麗又善良的女子,真是楊某的損失。」幸好她要嫁的是別人,楊千苧忍不住喜極而泣。
「楊公子也別傷心,今生雖無緣做夫妻,盼來世能締結良緣。」
他哪是在傷心啊!」雖然楊某與小姐有緣無分,還是要祝福小姐的婚姻幸福美滿。」
「時候不早,奴家該回去了。小玉,我們走吧。」蘇曉曉向楊千苧福了福身後,便與她的丫鬟離開。
楊千苧望著離去的主僕倆,有些哭笑不得。
看吧!娘還說她的眼光好,要是娘聽到今天這番對話,肯定吐血!幸好他及早娶了茅久兒,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