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女人 巴氏檢查
    為埃萊諾做盆腔檢查及巴氏檢查,但陰道流血原因尚不明.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每個女人之間的解剖結構會有那麼大的差異,陰部可以是豐滿的,也可以是干癟的;恥骨可以很高並布滿卷曲的陰毛,也可以又低又光滑。在我插入陰道窺器時,某些陰道壁的肌肉會自發收縮,好像這塊精巧的組織能夠感知任何外來物體的存在,這可能是因為我們的敏感,或許是因為皮膚對於外界侵犯所殘留的陳舊記憶。我從未向任何人透漏,陰道壁敏感的肌膚可能是粉色或者青色的,而在一個皮膚黝黑的女人身上,它也有可能呈現出那種令人驚異的性感的紫紅色。

    掠過消毒蓋布我瞥了埃萊諾一眼,看她是不是准備好了,然後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膝蓋上。

    “盡量放松雙腿張到你能張開的最大程度。”

    這種姿勢尷尬、笨拙,甚至讓人感到羞辱,有時候我真就這樣對病人說。今天我說:“你越是放松你的雙腿和臀部,你就越能減輕自己的不舒服程度。”

    她把她的雙腿分開,於是她的大腿內側的肌肉放松下來,臀部貼在檢查台上。

    我把陰道窺器貼到她的腿上。“熱不熱?”

    “不,正好,”她答道,“一般都是涼的。”

    我的另一只手接近她的陰道。

    “我要先檢查你的外部。”我說,然後開始動手檢查外陰,看看有沒有濕疣、膿皰,以及可能提示早期癌症的皮膚顏色病變。她的陰唇很薄,說明她體內的雌激素水平較低,而且她的陰毛稀疏,微紅夾雜著灰白色。

    我用兩個手指分開陰唇,露出埃萊諾的蒼白的陰道粘膜。

    “現在我插入陰道窺器。”我說,然後垂直地將陰道窺器的葉片插入,再把它們轉成水平方向。做這個動作時一定要又迅速又流暢。每次我看見學生們做這個動作時,我的心都會揪起來,因為他們以為慢慢地前進會讓病人減輕疼痛,所以直直地一點一點地把陰道窺器往裡插。我對他們說:看准了插入,准確果斷,但動作一定要輕柔。

    有時候學生們在“婦科模特”身上學習進行盆腔檢查。“婦科模特”是那些花錢雇來扮演病人的女人。這些有經驗的模特在指導緊張的學生們該做什麼時一點也不害羞。“別用那麼大的勁兒按那兒,”她們會這樣指導,“不,把你裡面的手往左挪。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在檢查我的卵巢而不是我的胃。”一個學生結束了,接著輪到下一個。

    “我要撐開了。”我說,並打開陰道窺器的葉片直到陰道末端的宮頸暴露在視野當中,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光滑的粉紅色的屋頂。當陰道窺器被插進陰道、隨即窺器葉片被打開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陰道裡被塞滿了厚絨布。

    子宮頸中間的小開口就是宮頸口,通向子宮的宮頸管開口。這個導管是一個狹窄的雙向通道,能夠讓那些瘋狂游動的精子進入尋找卵子。九個月之後,它又會張開來迎接新生的嬰兒,長著大腦袋的寶寶們眨巴著眼睛來到我們這個充滿氧氣和明亮光線的陌生世界。這是每次月經經血流出的通道,也是為了潤滑和清潔陰道所分泌的粘液的出口。

    因為有過兩次陰道產,埃萊諾的宮頸很大。我提出為她放一面鏡子,這樣她自己也能看見——我經常這麼做來鼓勵女士們了解她們自身的結構——但是她笑著搖搖頭拒絕了。“不,謝謝!”她說,“還是你來看吧。”

    我仔細檢查她的宮頸看是否有什麼異常,比如說像一個能夠解釋她陰道流血的良性息肉,或者一處可能預示癌症的病變潰爛。但是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拿起一個消毒藥簽,伸進她的陰道,放在她的宮頸口上,以吸收可能會查出感染的分泌物。

    利用等待的時間,我們聊了一會兒。她告訴我她沒有什麼症狀。我跟她解釋衣原體感染和淋病可能都沒有什麼症狀,但是如果她患有這些疾病卻沒有治療,細菌就有可能侵襲到她的輸卵管,導致疼痛、發熱,有時甚至是不孕。

    “幾年前我有個朋友就是這樣的。”她對我說。

    我取出藥簽,把它放在一個特殊的塑料管裡,然後折斷小棍的一頭。之後我拿了一個木頭刮板,這個東西又扁又平又薄,就像一個棒冰桿,我把它的一頭伸進了宮頸口。

    “當我做巴氏檢查的時候你可能會覺得有種壓迫感,也許你的腹部會有絞痛。”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同意了。我翻轉刮板在宮頸的外面收集細胞,然後在一個玻璃板上做細胞塗片。子宮是由肌肉組成的,就像所有狀態良好的肌肉一樣,當受到刺激的時候會收縮,所以病原培養和巴氏檢查都會導致盆腔內的收縮而使被查者產生一種奇怪的空蕩蕩的感覺。那種感覺還像是陰道被收緊或者被一個夾子夾住了——准確地說並不是疼痛,而是極其古怪的壓迫感。

    接下來,我在宮頸口轉動小毛刷的頂端在宮頸管裡刮取細胞。正在我采集的時候,一滴血從宮頸裡湧了出來。轉眼間,這個血滴就變成了一股纖細的紅色溪流滲進了埃萊諾的陰道。

    “因為做巴氏檢查,你的子宮頸流了一點血。”我說。這對於孕婦很常見,有時在有感染或其他什麼問題的病人身上也可能出現。在我的記錄中,我將寫上她有一個脆弱的宮頸——不是特別異常,但是卻必須得記下來。

    在我取出陰道窺器的同時,我仔細察看了陰道的四壁。陰道壁很有彈性,它能伸展到容納一個男人的陰莖或者一個嬰兒的頭顱,它的反應又是如此強烈,當一個女人害怕的時候它能夾得很緊。有時候,特別是第一次檢查的時候,如果女人非常緊張的話,她的陰道就會像一扇憤怒的門“砰”地關上。陰道窺器插不進去,甚至連一根手指都容納不進去。

    埃萊諾深吸了一口氣,挪了挪她的腿。她的陰唇回復原位合攏起來包住陰道,裡面沒有

    陰毛的小陰唇重又遮住了陰道口。下一步,埃萊諾知道,就不那麼舒服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指查。”她說。

    “每次我做檢查的時候都試圖想出一個更好的辦法,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

    埃萊諾大笑——富有感染力的笑聲。

    “這就是為什麼我喜歡讓女醫生來做這個檢查,”她說著從檢查台上抬起頭來看我,“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我打開一包銀箔包著的潤滑油,塗在右手的兩個手指上。

    “可能會有點涼。”我說,並用我的拇指和無名指分開她的陰唇,把食指和中指伸了進去。陰道在它們的周圍合攏,使潤滑油溫暖起來。我向宮頸伸入。它摸起來堅實而有彈性,就像鼻尖的感覺。有時候尤其是我們給病人上子宮帽的時候,我們教她們感覺自己的宮頸。她們往往會因宮頸的意想不到的反抗力而感到驚訝。

    我在宮頸上施加壓力,前後地推動它。子宮和卵巢於是也隨之移動,但是埃萊諾卻盯著天花板沒有一點不舒服的跡象。然後我繼續把兩個手指保持在她宮頸的後方,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上。

    “盡量放松你的腹部。”當她放松下來的時候,我在我裡面的手指和外面的手之間摸索子宮的外形。如果說萊拉的子宮感覺起來像一個小桃子,那麼埃萊諾的則稱得上是一個大檸檬了。她的子宮繞過宮頸向前彎曲並因為有過三次懷孕而輕度地肥大。

    “這樣疼嗎?”我摸著她子宮的外緣問。

    “不,”埃萊諾說,“就是被檢查的那種感覺。”

    我把我的手指滑向宮頸的左側,把手放在她右側的腹部上,去找她右側的卵巢。它在我裡面的手指下滑過,小小的,就像一個剝了皮的葡萄。埃萊諾抽搐了一下。

    “不舒服是很正常的。”我再次寬慰她。接著把程序調過來檢查她的另一側。同樣,豐滿的葡萄,一陣絞痛。

    “都結束了。”我說,她直起身來重新回到坐姿。“我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的可能導致出血的異常。沒有宮頸息肉,你的子宮和卵巢摸起來也正常。也沒有跡象表明有子宮肌瘤或是囊腫。”我沒有告訴她早期的子宮內膜癌也可能導致出血——這種可能的風險不到百分之十,也沒有告訴她,就算是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宮頸,其巴氏檢查也有可能結果異常。我沒有告訴埃萊諾她身上發生的這一切有點蹊蹺。她的症狀可能僅僅是圍絕經期因為雌激素生成開始減少而發生的一系列不舒服的反應。我可以把這些常見的問題都對她加以描述,一、二、三,這些“討厭的症狀”可以用小劑量的避孕藥丸減輕,以此打消她的顧慮。但是像其他處於圍絕經期的女人一樣,埃萊諾並不認為這僅僅是一些令人討厭的事。對她來說,不可預知的出血、失眠,還有輕度的抑郁,完全可能造成享受生活樂趣和過一天算一天打發日子之間的那種天壤之別。

    她穿好衣服之後,我們討論了各種可能性。在我們弄清埃萊諾的兩次經期之間仍有陰道出血的原因之前,我不能對她進行任何治療,因為這種情況對於一個圍絕經期或者已經絕經的婦女來說必須被看作是癌症的征兆,除非有證明能排除這種診斷。相反,她和我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關於你所經歷的一切,我想知道得更多。這樣我們就能找到那些有用的信息。”我要求她注意觀察自己的症狀和不規則的陰道出血。如果能夠知道哪個症狀最突出並知道它們什麼時候發生,那對她和我都很有幫助。還有,今天我通過我的眼睛和雙手對埃萊諾進行檢查得到的結果只能提供部分診斷依據。在舊的“醫學模式”的交流方式中,醫護人員做出提問並在其後宣布他或者她的診斷。如果據此,那麼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我將揭開所有問題的謎底。但對我而言,一個病人所想到的、所感覺到的,以及所說的東西都是同樣重要的。真正的線索,謎團中的頭緒,只有埃萊諾才能找到。

    我讓她下次再來做子宮內膜活檢,並答應她如果巴氏塗片或細菌培養有什麼問題就馬上給她打電話。離開前,埃萊諾握了握我的手。

    “非常感謝,”她微笑著說,“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檢查都這麼順利,並不是所有的病人都像埃萊諾一樣。“那些真正難對付的病人是什麼樣?”我的朋友問我。“你如何給她們做檢查?”作為一個稱職的護士,我並沒有把一切都告訴她們。我聳聳肩,告訴她們這就是我的工作,像其他工作一樣。我並沒有告訴她們事情的真相——有關身體的一切都不會讓我感到憎惡。正是人身體裡的東西觸動著我:疾病、扭曲的心靈和受傷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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