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劊子手 13
    他仍然站起身。病發作一陣後他感到好過多了,疼痛早已停止。他小心地啜飲一點暖酒,此外不再吃什麼。但他並不放棄沿著熟悉的路穿過城市,走上聯邦大樓的台階,他確是睡意懵懂,但是在迎面吹來的乾淨空氣中每走一步都使他舒服。他很快來到路茲辦公室在路茲的對面坐下,路茲什麼都沒有覺察,也許正在和自己的壞良心作劇烈鬥爭,為了能夠陳述某些事。路茲最後決定,關於自己和許文迪的談話還要在下午,倘若不是等到傍晚,看情況後再和貝爾拉赫商量。因此他就像掛在自己對面那幅特拉夫勒畫中的將軍那樣,挺出胸膛,擺起一付冷冰冰的架勢,用一種生硬的電報腔教訓起老人來。可是探長對他的放肆姿態絲毫未加抗議。貝爾拉赫對一切都表示同意,認為,也許這樣做是最好的辦法:耐心等待聯邦議院的決定,同時彙集施密特生平的主要材料。路茲驚訝萬分,因為老人放棄了自己的立場,而且態度極端和藹,語調平靜。

    「關於加斯特曼我當然調查過,」路茲說,「對他已有足夠瞭解,確信他不管怎樣都不可能是殺人犯。」

    「當然,」老人回答。

    路茲在午間得到了從比爾方面來的若干情報,便裝作胸有成竹地說:「出生在薩克森的普考1,一個皮貨巨商的兒子,最初是阿根廷駐中國大使——他從青年時代就僑居南美洲——,後來僑居法國,大都是作擴展業務的旅行。他獲得過法國政府的榮譽十字章,通過出版物,人們對他的生平傳略十分熟悉。他的品格很優秀,這是事實,因為他曾拒絕進入法國科學院。這使我很欽佩。」

    1德國地名。加斯特曼是瑞士人,卻偽造出生地點和歷史。

    「很有意思的性格,」貝爾拉赫說。

    「關於他的兩個僕人,也進行過調查。他們有法國護照,然而是在艾門塔爾2出生的。他派他們到葬儀上作了一次惡作劇。」

    2瑞士伯爾尼之地名。

    「這像是加斯特曼的風格,惡作劇,」老人說。

    「他對死狗事件很惱火,就家施密特案件使我們特別惱火一樣。我們的判斷是完全錯誤的。總算運氣,我和封-許文迪是朋友。加斯特曼是一個全世界有名的人物,他受到我們瑞士企業家的絕對信任。」

    「因此他必然是正確的,」貝爾拉赫表示。

    「他的人格使他免受嫌疑。」

    「這一點有決定意義,」老人點頭同意。

    「可惜我們關干施密特,沒有更多情況可談,」路茲結束道,讓人把電話接到聯邦議院。

    當他在耳機旁等待時,已經打算轉身離開的探長突然說道:「我向您請一個星期病假,博士先生。」

    「好的,」路茲回答,用手掩住耳機。因為對面已經通話,「星期一您不用來!」

    錢茨正等候在貝爾拉赫的房間裡,老人進來時他站了起來。他自以為鎮靜,但是探長觀察出這個警察神經很緊張。

    「我們到加斯特曼家去吧,」錢茨說,「這是刻不容緩的。」

    「去作家那裡,」老人回答,穿上了大衣。

    「走彎路,完全是走彎路,」錢茨打賭說,跟在貝爾拉赫後面走下樓梯。

    探長在門口站住了。「那邊不是施密特那輛蘭色的梅爾西特斯汽車嗎。」

    錢茨回答,他買下了它,是分期付款,這輛車子總歸要賣給什麼人的。隨即他們登上了汽車。

    貝爾拉赫坐到他旁邊,錢茨把車子從停車場駛向貝特萊漢。貝爾拉赫嘟昧說。「你又走英斯這條路。」

    「我喜歡這條路線。」

    貝爾拉赫瀏覽著潔淨如洗的田野。一切都浸沉在明亮而寧靜的光線之中。一輪溫暖而柔和的太陽尚懸掛天空,卻已將近黃昏了。兩個人都沉默著。

    只有一次,在凱采爾和蒙希米爾之間,錢茨問:「舒勒太太告訴我,您從施密特的房間拿走了一隻文書夾。」

    「沒有公家的事,錢茨,全是私事。」

    錢茨不說什麼,也不再問話。只是貝爾拉赫必須敲敲記速計,它已指到一百二十五了。

    「別這麼快,錢茨,別這麼快。我倒並不害怕,但是我的胃有病。我是一個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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