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荒漠那邊的小鎮閃爍著燈光。我驅車朝著那燈光駛去,差不多駛了幾個小時。
望著遠方城鎮的燈火,我想起了海諾。此時,他正待在牧場的屋子裡,舒服地讀著他的書,回味著我們在一起的時刻。為了不使自己感到孤獨,為了安慰自己,我使自己集中精力駕駛,什麼也不想。
從公路穿進小鎮,車速突然受到限制。先是看到加油站、路旁快餐店或汽車旅館。開過大約半英里,便是老式中心地區。路面是混凝土,路兩邊是20年代造的石頭房和木屋。
從休特提供的信息中得知,這兒是銀礦區。絕望鎮在本世紀初曾是一個繁榮的城鎮,30年代開始衰落,在以後的許多年裡,一直蕭條不振。這裡的居民靠往返於裡諾和韋加斯的旅客或到死亡谷、約塞米蒂谷的遊客維持著生計。
休特的一個賭友和這裡一位開玫瑰旅館的老頭有一個共同的愛好:玩拉米紙牌遊戲。在隔著牌桌的交談中,那位賭友說他認識一個能創造奇跡的人,可以改變這個地方。第二天他離開時,那位旅館老闆有了T。J。戈登的電話號碼。
於是,休特改變了這個地方。
如今絕望鎮市容繁華:礦工沙龍,卡西諾賭場,繁榮城博物館,蒙提祖馬礦藏旅遊公司,埃斯梅拉達牛排屋,西方烤肉館,肯迪卡羅遊藝場,中央商場,古玩店,印第安人手工藝商店……廣告霓虹燈到處閃爍,汽車旅館醒目地寫著「客滿」,全家旅遊的人們在漫步,成雙作對的男女瀏覽著商店的櫥窗。
這個小鎮又恢復了生機。
來之前,我已打電話在玫瑰旅館預訂了房間,因此登記時,我問有沒有我的傳真。我讓米克往這裡傳來關於休特挽救危局的材料複印件。一位職員隔著櫃檯把一疊傳真紙遞給我,並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我懷疑他是否已粗略看過複印件上的內容了。
我的房間十分寬大,擺著仿古陳設,裝飾得美觀、舒適。我洗了個澡,然後看了一小時複印件。隨後我便下樓去喝酒、吃飯,和人交談。
原來的那位玫瑰旅館老闆已經死了,新老闆是老頭子的侄子,叫馬蒂-麥克尼。我把自己的證件遞給服務員,問麥克尼先生是否有空。他去辦公室問了一下,回來說10分鐘後老闆會在休息室見我。
在休息室門口,馬蒂-麥克尼遇見了我。他大概五十歲出頭,皮膚黝黑粗糙,一看便知是個喜歡野外活動的人。我們在一張紅天鵝絨的長條軟座上坐下,喝著啤酒。
「我得承認,我好管閒事,」他告訴我,「我看了你的傳真,不是有意的。當我看到戈登的名字時,便禁不住看了起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聽說了T。J。妻子的事,大慘了。」
「這麼說,你認識T。J。?」
「幾年前我叔叔死後,我就到了這兒。原打算把旅館整修一番後再賣掉,然後回巴爾的摩去。T。J。和他的飛行員正好住在這兒簡陋的房間中,他的手下人住在公路旁的一家汽車旅館裡。我們經常聊天。」
「你是說你們是朋友囉?」
麥克尼拿起煙灰缸中的一盒火柴。「我不知道能否說我們之間存在友誼,可我們是好夥伴。看到他為這個城鎮付出的熱情,我便決定留下來。」
「這麼說來,你對挽救絕望鎮很滿意?」
「那還用說。商人們很滿意。」
「其他人呢?」
「嗯,總有人不滿的。」
「可以具體說說嗎?」
他猶豫了一下。「麥科恩女士,你到這兒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T。J。的一個老朋友,也是他妻子的朋友。T。J。曾僱傭了我,因為有人想破壞他在舊金山挽救危局的計劃。而發生的一切又和那計劃無關,因此,我們調查了他以前的計劃,確認絕望鎮也許是給他帶來麻煩的地方。我到這兒來,是想找出炸死安娜的兇手。」
「這我能理解。她是個好女人。」
「你也認識她?」
「是的。在他離開這兒之前不久,她到這兒來看望過T。J。,還住了兩個星期。」
安娜為什麼不對我提這件事呢?「她來這兒時的情況,你還想得起來嗎?」
他聳聳肩。「不能很詳盡。但我喜歡她。你可以找布倫達-沃克試試,她在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裡。布倫達和安娜很合得來,還收購了安娜居留地上的一些工藝品。」
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裡,陳列著五花八門的商品:祖尼陶器,納瓦塞式編織品,霍皮族克奇納神,大平原印第安人的鑲綴小珠裝飾品和羽毛裝飾品,甚至還有愛斯基摩人的雕刻品。一位矮個、豐滿、留著灰色短髮的婦女正在幫一位顧客從一大盤首飾中挑選耳環,我斷定她就是布倫達-沃克。等那顧客走後,我朝櫃檯走去。「你是沃克女士嗎?」
她背對著我,正在擺弄一張信用卡。「是的,買什麼?」她轉過身,打量著我,臉色變白,目光從我臉上移到我穿著的斗篷上,又移回到我臉上。她皺起眉頭。我知道她把我當成了安娜-戈登。
我報了自己的名字,解釋說我想和她談談安娜。她鬆了口氣,把一隻手按在胸口。「那斗篷,」她說,「是同一個女孩織的嗎?」
我點點頭,不想告訴她,這實際上就是安娜的斗篷。我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她。「安娜的丈夫是我的委託人。」
她仔細看了名片,把它放在櫃檯上。「他僱傭你找出殺死她的兇手?」
「不完全是。加利福尼亞州官方正在調查那件事。安娜死之前,戈登先生就僱傭我調查一些和他目前正在挽救的危局的有關問題。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那你為什麼要問安娜的事呢?」
「她是我的朋友。她的死也許和那些問題有關。」
「在我們內華達州,你這樣做得到許可嗎?」
「一般來說,一個州的司法管轄權在另一個州也管用。」
「你不到地方法律事務所去登記嗎?」
「要去的。」
「縣治安分局在這個鎮的南面,貨運汽車站對面。負責人叫查克-韋斯特卡姆普。」
為什麼要拒絕跟我交談呢?「沃克女士,安娜死的那天我正好和她在一起。如果我們能談談她在這兒的時候——」
她拿起了電話聽筒。
「跟誰打電話?」
「韋斯特卡姆普。我要告訴他,你就要到他那兒去登記,同時要控告你騷擾我。」
「布倫達是過分了點,可她沒有惡意。」查克-韋斯特卡姆普沒精打采地坐在一張吱嘎作響的轉椅裡。「對於戈登夫婦的事,鎮上許多人都很敏感。」
「可據我所知,沃克女士是安娜的朋友,她應該……」
「我已說過,布倫達是過分了點。她電視看得太多了,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來,告訴我們她在『未解之謎』這檔節目中看到的那個十惡不赦的罪犯,目前正藏在絕望鎮這個地方。」
「給我講講絕望鎮的情況吧。」
「貪婪。銀礦繁榮時期是貪婪的,蕭條時期是貪婪的,自從你們的T。J。創造出所謂的奇跡以來,就變得更加貪婪了。」
他停了一下,思考著。「這也是個粗暴而混亂的城鎮。現在,滿街都是酗酒者。此外還是個下流的城鎮。為了自己的利益,人們會做出許多卑鄙的事情來。」
「舉個例子?」
「自從本世紀初第一個銀礦被發現以來,鎮外的荒漠便成了一個可怕的大墓場。走不了幾步路,你就會遇見一座墳墓——有些還是新的呢。」
「那你們幹些什麼?」
「清除街頭醉漢,把他們從娼妓身邊趕走,尋找失蹤的人。」
「失蹤的人?」
「經常有人失蹤,只要報案,我們就尋找他們,用直升飛機搜尋。」
「還是回到戈登夫婦的事情上來吧——你認識他們嗎?」
「從沒見過安娜。可我認識T。J。和其他的人。像他這種人,你一定會認識的。他有到處閒逛的習慣,夜以繼日地和人們交談,目的是想瞭解絕望鎮的過去。奇怪的是,他沒有被人開槍打死。」
「能想像出具體的某個人嗎?某個也許對他懷恨在心的人?」
這位治安分局負責人咧嘴笑道:「麥科恩女士,幹我們這一行的,只能聽到些流言蜚語。」他搖搖頭,站了起來。「只是我最近情緒不好,下了班才會好些,因為我可以去喝啤酒了。」
「什麼時候?」
「半夜。你既然有許多問題要問,那就請客。我在西街喬克的店裡等你。」
我把「陸地流浪者」開進一個停車場,已快10點鐘了。一眼便看到對面的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已關了門,而布倫達-沃克店兩旁的商店還做著生意。
有一個裝著乾草的騾拉車隊停在附近,一個趕車的正坐在有篷的車廂內吸著雪茄。我走過去,問他是否認識布倫達-沃克。他點點頭。
「她今天為什麼這麼早就打烊了?」我問。
他看了眼漆黑的商店,聳了聳肩。
我再靠近一點那車,從包中拿出五塊錢遞給他。「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俯視著鈔票,皺皺眉頭。我又加了五塊錢。
那車伕這才接過了錢。「15分鐘以前。」
「什麼方向?」
他移開了目光。我把一隻腳踩在騾車踏腳上。「要知道,我剛才還和查克-韋斯特卡姆普在一起,他告訴我說,這是一個貪婪的城鎮。」
他把目光慢慢移到我身上。
「我想她是回家去了。」
「她住在哪兒?」
他朝他的右邊作了個手勢。
「地址?」
這時,他憤怒地看著我。「六號街和B街拐彎處的黃房子。」
「謝謝。」我轉身朝「陸地流浪者」走去。
那車伕吐了一口唾沫,險些吐在我腳上。「貪婪,去他媽的!」他大聲叫喊道。
布倫達-沃克的黃房子看上去比其他房子整潔些,四周長滿了絲蘭樹,細長的樹枝在風中搖擺著。我把「陸地流浪者」停在街對面的一個角落裡,透過黃房子亮著燈光的前窗,我發現沃克來回走動著,她正對著一架無繩電話說著話,左手打著手勢,樣子很激動。幾分鐘後,她掛了電話,朝窗子走來,猛地拉上窗簾。不久,房中的燈也熄了。
很快,臨街的門開了,她急匆匆走了出來,爬進一輛藍色福特牌小卡車。她掉轉車頭,往坡上開去。我發動「陸地流浪者」跟隨其後,跟了好幾條街。
沃克以每小時25英里的速度開著,穿過一片舊房屋和活動房後,駛上了一條之字形坡道。小卡車行駛在山頂上,後車燈滅了。我加快車速,到了山頂。小卡車早已下了坡,後車燈光柱照亮了濃密的叢林。沃克跳下車子,消失在夜色中。
我讓車子憑著慣性朝坡下滑去,停在一簇黑葉刺莖籐後面。我下了車,繼續向坡下走去,一直走到一個寬廣的乾涸河床前。河床裡滿是石頭。
我沒發現河床裡有什麼不正常。我把視線移向峽谷的邊緣,看見了一座房子的影子。可是,當我把視線移回到峽谷中部時,那房子就不見了,只有零碎的燈光和斑駁的影子。
我滑入河床,來到一側岩石的斜坡上,才看到一個尖尖的屋頂,牆角清晰可見。斜坡底下有一垛矮石牆,我悄悄靠近,向牆裡面望去。我的手摸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嵌在石頭裡面,低頭一看,原來是玻璃瓶底,再朝旁邊細看,原來房子的牆壁是用瓶子和砂漿砌成的,瓶底朝外,就如凹凸鏡一般。燈光射到瓶裡,折射出來,被光射到的東西都變了形。
在這麼荒涼的一個干河床底部,——是哪個瘋子發明了這房子?
裡面有影子在移動。不多一會兒,只聽得門開了。傳來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說話聲。房子的左邊出現了一個矮矮的身影,我猜是沃克。那影子很快地朝停在山上的小型卡車移動。發動機響起時,那個較高的身影返回了瓶子房。
小型卡車朝山上開走了。夜晚變得非常寧靜。不多一會兒,那座瓶房裡的燈光也消失了。我在原地等候了一會兒,然後爬上山,朝「陸地流浪者」走去。
喬克小酒店坐落在一條商業街上。店裡只有一排木製車廂座和幾張桌子,左邊是個酒櫃,酒櫃的尾部有張檯球桌。有人正在打檯球,幾個車廂座裡也坐著人;自動唱機裡放著樂曲。
查克-韋斯特卡姆普和他的酒友坐在酒櫃旁,手裡的杯中物快要完了。他垂頭喪氣,似乎對所喝的酒不甚滿意。然而,當我在他身旁坐下時,他還是傲慢地挺了挺身子。
「看來你真的要請我了。」
我點點頭,對服務員伸出兩個手指頭。
服務員把兩大杯酒放在我們面前,然後拿走我放在櫃檯上的錢。韋斯特卡姆普喝光自己杯中的酒,把杯子推向一邊,又伸手拿起了我買的一杯。
「看來你找到什麼了,誰幫了你的忙?」
「一個抽雪茄的人。他趕著大車,有一雙賊眼。」
「羅比,我姐姐的兒子。這個小混蛋!」
怪不得我提到韋斯特卡姆普時,那個車伕顯得小心謹慎。「你是本地人?」我問。
「幾乎一輩子都住在這兒。一聽說這兒有銀礦,我父親就從密蘇里州來到了這兒。他從未找到過銀子,可開了個酒館,那時候混得還不錯。我一出世,他就死了。我曾去了朝鮮,然後在裡諾當警察。我母親生病時,我就回來了。然後……」他聳聳不結實的雙肩,「一年一年就這麼過去了,再過幾年,我就要退休了。」
「我發現了一幢瓶子房,在鎮西面一條乾涸的河床裡。」
「利昂-德克的住所。」他點點頭,「你到那兒去幹什麼?」
「跟蹤布倫達-沃克。」我簡單地解釋說,「誰是利昂-德克?」
「只有上帝知道。是位藝術家吧。四五年前在這兒出現的。造了那該死的房子。」
「他是布倫達-沃克的朋友嗎?」
韋斯特卡姆普想了想。「不清楚。」
「T。J。戈登呢?他們有過交易嗎?」
「沒聽說過。可戈登喜歡到處閒逛,他也許見過利昂。」
「那麼,你覺得沃克到德克那兒去幹什麼呢?」
這位治安官員看著我,眼神和他談起退休時一樣鬱鬱寡歡。「誰知道呢。」
12
清晨,一隻紅尾鷹在我上方盤旋,雙翅在荒漠上空構成兩個弧形。我沿著河床向瓶子房走去。我穿著長途步行服,脖子上掛著我那架舊的尼克科馬特照相機。我的樣子像一個遊客。離開瓶子房還有約二十碼時,我停住腳步,取下鏡頭蓋,對準了這個特殊結構的建築。
在白晝的光線照射下,這瓶子房更顯得不尋常。面對著我的是用厚木板釘成的門,中間有一個橫桿,樣子難看極了。一垛矮石牆把房子圍了起來,牆的後面是一些奇形怪狀的雕刻品。我按了幾下快門,然後繼續往前走去。來到那垛牆壁前,我對著它按了一下快門。
這時,屋裡傳來一陣沒有歌詞的歌聲,是一首古典曲子。門開了,歌聲更響了,又突然停住。一個男人朝外張望,他看到了我。他個子很高,不得不彎著腰。
「是德克先生嗎?」我大聲說道,「利昂-德克?」
他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又點點頭。
「我想跟你談談你的房子,我可以進來嗎?」
他又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是黑黑的,很憂鬱。吸毒,我想,即使不是現在,以前一定吸過。
一進屋子,我就感到自己好像沉到了一隻骯髒的玻璃魚缸底部。四周是昏暗的綠色和棕色,偶爾射來一點水晶色的光亮。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盞搖曳著火苗的油燈。我打量著周圍,在一些破爛不堪的傢俱中,放著一隻骯髒的舊床墊,上面是一隻破爛的睡袋。
利昂-德克走到小沙發旁坐下來,我坐到一隻枝條編的圓凳上。
我說:「你的房子很有趣,德克先生。你花了多長時間來造這房子?」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話,聲調很高,跟他剛才唱歌時一樣。他說:「你是說那些瓶子嗎?它們可以讓光線射進來。又可以把其他東西擋在外面。」
這不是確切回答我的問題,可至少他說話了。「你是說它們能擋住寒冷?或是炎熱?」
他皺皺眉頭。「你知道,我看到東西了。」
「什麼東西?」
「你知道,我有些秘密。」現在,他的眼珠清晰了,雙眼發著狡詐的光亮。
「什麼樣的秘密?」我問。
他搖搖頭,微笑著,露出有缺口的破牙。「據說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偷將要來偷掉我這些秘密。」
「誰說的?」
他只是微笑著。「我知道你是誰。」
「那麼,我是誰呢?」
「穿紅衣服的小偷。」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件棕黃色T恤衫。一我穿的不是紅衣服。」
「昨天是。我要和她鬥一鬥。」
「我到這兒來不是——」
「你不會得到它們的!」他跳了起來,顯得狂躁不安。
我迅速站起來,防備他的攻擊。德克緊握拳頭,急促地喘著氣。
「守住你的秘密,德克先生,」我說,「保守秘密吧。」
他朝我走過來,揚起拳頭,我橫跨一步避開,往後向門口退去。
「你會再來的,」他氣喘吁吁地說,「在晚上,穿著紅衣服,來偷我的秘密。——
我推開門,跨了出去。利昂-德克停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
「你知道,我看到東西了。」
我們開始又一輪瘋瘋癲癲的對話。「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人形精怪在吃奧古斯特人的肉和骨頭。」
「誰——」
德克關上了門。
在驅車回鎮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德克所說的胡話。胡話中的某些句子給了我某種啟發。一回到旅館房間,我就匆忙查看關於挽救絕望鎮危局的筆記。裡面記著,去年九月休特離開了這兒。我把筆記放進小背包,然後下樓,向服務台打聽馬蒂-麥克尼。那位旅館老闆正在休息室裡處理事務,他給我倒了杯咖啡,我在一張桌於旁坐下,等他結束他的工作。
我有許多問題要問麥克尼,可我對自己說,要小心行事。
麥克尼過來後,我只問了他一件事:「你能確切地回想起安娜-戈登是什麼時候來看她丈夫的嗎?」
他想了想,搖搖頭。
「是八月,還是九月?」
「我想是八月。順便問一下,你和布倫達-沃克談得怎麼樣?」
「她拒絕和我交談,直接把我送到了治安官員韋斯特卡姆普那裡。」
我的話並沒使他吃驚。「韋斯特卡姆普告訴你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答應我在他的權限之內進行調查。」
麥克尼點點頭,就這樣我們結束了談話。我上樓打了個電話給絕望鎮鎮長博伊德-布裡格斯。布裡格斯曾被聘來確保休特的總體規劃不出亂子。半小時後,他就可以見我。
這是一個矮胖的禿頭男人,說起話來帶著滑稽的鼻音。他緊張地看著天花板。休特的檔案上說,他是西部各州中最能幹的城鎮管理人;他對我一開始提出的幾個關於挽救危局的問題作出了機智的回答。
「那些不贊成挽救危局的鎮民們有什麼怨恨嗎?」
「已經用錢擺平了。」
「不過,肯定還有得不到好處的人。」
「那當然,每個鎮上都有不滿的市民。可他們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並沒有什麼行動。我認為,我們任何一個市民都會惹出些像你所說的麻煩。」
「戈登先生給了我三個人的名字,在挽救危局的過程中他們進行了搗亂。」我查了下筆記,把那些名字讀給他聽。「在前幾個月裡,他們中有人離開過這兒嗎?」
「不清楚。第一儉忙於爭取他的公民權;第二位正在參加縣官競選活動;第三位在申請烈性酒生產許可執照和賭博業許可證書。」
「去年八月,戈登先生的妻子到這兒來看過她的丈夫。」
他點點頭。「是個迷人的女人。確切地說,她在這兒住了兩個半星期。她原本打算等到戈登先生離開這兒時一起去加利福尼亞,可她突然回去了。」
「為什麼?」
「不知道。她在我這兒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坐戈登的直升飛機走了。」
「你能回想起確切的日子嗎?」
他按了下通話機的鍵鈕,他的秘書應話時,他說:「查一下去年八月的哪一天,貝爾公司完成了他們新系統的安裝。」他接著又對我說:「我想起來了,當時戈登先生必須為這簽字,所以他在簡易機場上。」
布裡格斯等秘書回話,眼睛望著屋頂。「8月26日?謝謝。」他看著我重複道:「她是8月26日離開的。」
前一天晚上,我就注意到喬克小酒店對面有一家圖書館。我驅車過去,想要查看地方報紙。可圖書管理員告訴我,沒有地方報紙。我在他們的縮微膠捲上發現,去年8月26日有一條有趣的新聞。
一位婦女給絕望鎮警察分局打電話,舉報一個在最近「未解開的謎」電視節目中公佈的逃犯正躲在愛司汽車旅館中。治安警官們進行了調查,可那人沒付錢就離開了這個小鎮。
我想知道誰是那位打電話的婦女。
我在自助洗衣店裡找到了治安官員韋斯特卡姆普。他正在洗衣服,見到我,只是點點頭,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你需要知道什麼?」
「去年8月26日,有人給你們分局打了電話,說有一個罪犯在愛司汽車旅館中。打電話的那人會是布倫達-沃克嗎?」
「沒錯。我們馬上趕到愛司汽車旅館去,可那人已經離開了,行李還在,還有一輛舊汽車。我們作了徹底的搜查,沒再能見到他。汽車是從科羅拉多偷來的,沒有指紋,擦掉了。他的房間裡也沒有指紋。」
「奇怪。行李呢?」
「在我們的物品室裡。」
「我可以看看嗎?」
「幹嗎?」
該不該告訴他,我猶豫不決。
雖然韋斯特卡姆普是位治安官員,可不老實的、為黑道幹活的警察實在太多了。持合法的手段和別人合作,往往並不一定能加強法制的力度。
「好吧,麥科恩女士,」他最後說道,「我們彼此雖不完全瞭解,但我感到你是坦率的。如果我讓你看了物品室裡的行李,你從中發現了疑問,你會把這疑問告訴我呢,還是讓我自己猜?」
「我不會讓你猜的。」
「那4點鐘我值班時,到分局來見我。」
現在是2點,我決定用這段時間拍掉我那尼克科馬特照相機裡的膠卷。我在照相機上裝了一個28毫米的廣角鏡頭,這樣可以拍下這個小鎮的全景。
我驅車來到山裡,找了個有利地形,給相機罩上罩子,拿掉鏡頭蓋,調好光圈和快門速度。我調節焦距,仔細看好畫格中的景象,然後按下了快門。
由於曝光不理想,我改變了快門速度,撥動了推進膠卷的控制桿。
出問題了。
我按下快門,又撥動了控制桿。沒有彈力,相機中似乎沒有膠捲了……
我把膠卷倒回來。還是松的。按下搭扣,打開相機後蓋。相機是空的。有人已把我早晨拍瓶子房的膠卷取走了。
什麼時候?我回想著相機用過之後放在什麼地方了。在我和利昂談話時,相機就掛在我的脖於上。走回「陸地流浪者」時,還是掛在我脖子上。我在旅館裡、小鎮行政辦公樓裡、圖書館和洗衣店裡時,相機就放在我的駕駛座下。
我把「陸地流浪者」的車門鎖起來了嗎?難說。又是誰偷了我的膠卷呢?為什麼要偷呢?
小鎮指南手冊上只有一家沖洗膠卷的小店。櫃檯後面的一位年輕婦女對我說,有人11點鐘時拿來一卷只拍了一部分的彩色膠卷,上面拍的是利昂-德克的瓶子房。可她拒絕說出那顧客的名字。一張五美元的鈔票使她放棄了生意道德,她告訴我,那顧客是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的沃剋夫人,一個多小時前,她把膠卷取走了。
11點鐘前,我在旅館裡。這段時間,「陸地流浪者」肯定在旅館的停車場上。
「沒錯,我讓她進了你的車子,」停車場服務員慍怒地說道,「是老闆麥克尼先生讓我這樣做的。」
我突然轉過身,朝旅館走去,去見他的老闆。
「嗯,麥科恩女士,怎麼回事?」他把我領進接待室。
「我剛才找停車場服務員談過話。他說是你允許布倫達-沃克進入我的『陸地流浪者』。她從我的相機中取走了還未拍完的膠卷。」
麥克尼轉過身,望著窗外的停車場。「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膠捲上有利昂-德克的瓶子房,她可能看到我拍這些照片,你是知道的。」
一提到利昂-德克,麥克尼的姿勢就僵硬起來。「不,我不知道。」
「那麼,沃克又是用什麼理由讓你允許她進入我車子的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你有沒有想過那服務員是在說謊?」
「想過,可只是一瞬間。那傢伙看上去不會那麼笨,會把責任推到他老闆身上吧。」
麥克尼歎了口氣,面對著我。「好吧。布倫達懷疑你去過瓶子房,她想用膠捲來證實一下。我就知道這些。」
「我想你還知道更多的事。她為什麼要證實我去過那兒呢?」
「為利昂擔心。」
「他是她什麼人?」
麥克尼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僵持了一下。「好吧……利昂是布倫達的兄弟,實際上是同母異父兄弟。你見過他嗎?」
我點點頭。
「這就好了。他是個受過嚴重傷害的人,需要布倫達照顧他。」
我思考了一番。這還是不能解釋沃克為什麼要拿走我的膠卷。除非那河床上有什麼東西,她怕被我拍下來……
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的店門又關上了。我掉轉車頭,朝山上沃克家開去。院子裡不見那輛小型卡車,也無人回答我的敲門。我向鄰居打聽。
「布倫達?」一位鄰居正在往繩上晾衣服,她有一張討人喜歡的臉,「不多一會還見她往小型卡車上裝背包和睡袋。有時候她就是這樣做的,到荒漠上去住幾天。」
瓶子房門開著,我爬過那垛矮牆,喊叫德克的名字。沒人回答。我走了進去,睜大眼睛讓自己慢慢適應昏暗的光線。房間裡,破舊的床墊上德克的睡袋不見了。
和他同母異父的姐姐在同一時間離開這兒,這是巧合嗎?不可能。
我回到屋外,在河床上巡查,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想找出我拍的膠卷中於德克或沃克不利的東西。可這地方看上去和其他峽谷沒什麼兩樣,而且更寬,更荒涼,也更沒趣。
然而我懷疑,這也許並不會像看上去的那樣沒趣。
治安分局的物品室與韋斯特卡姆普的辦公室相通。這位治安官員走進去,兜了一圈,罵罵咧咧的,最後臉紅耳赤、滿是灰塵地捧著一隻薄紙板箱走了出來,粗魯地把裡面的東西倒在他的辦公桌上。
一隻藍色小旅行包,印有聯合航空公司商標。包裡有三件替換內衣,兩件T恤衫,一條牛仔褲,兩雙襪子,一些化妝品;兩本平裝西部小說;兩包溫斯頓香煙,一盒在內華達伊利買的原裝火柴;一張在卡西諾賭場中可免費喝酒的禮券,一張本州公路地圖,一套撬鎖工具。
「沒有錢包或證件?」我問道。
「是的。」
「偷來的車子鑰匙呢?」
「沒有鑰匙。車被拖到該縣扣押地點去了。」
「行李上沒有指紋嗎?」
「有幾個不完整的指紋,無法辨別。」
「他是怎樣付房錢的?」
「頭兩天晚上付現金,另外兩個晚上,愛司旅館的人給他記賬。」
我再次檢查旅行包,看有沒有秘密口袋。沒有。可在包底部的隔層中,摸到了一樣細長的東西。我伸進手指,把它拿了出來,是一枝圓珠筆,上面印著:賓夕法尼亞州,莫諾拉,啟斯東公司。
我細看著這些字。銀字印在黑底上,發著微光。
「那個沃克在電視上看到的罪犯呢?」
「在南卡羅利納被捕了。」
我低頭盯著那枝筆,讓它在我大拇指和食指中間轉著,嘴裡自言自語:「我看到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偷將會來偷我的秘密……我要和她鬥一鬥……我看到人形精怪在吃奧古斯特人的肉和骨頭……」
我抬頭盯著韋斯特卡姆普,說:「貪婪……還是個下流的城鎮……自從第一個銀礦被發現以來,鎮外的荒漠便成了一個可怕的大墓場……有些還是新的呢……」
「麥科恩女士,你怎麼啦?」
一定有問題,一個大問題。我也許會傷害我正在給予幫助的那個人。
「麥科恩女士?」
「沒什麼。」可我不能把發現的疑點藏在心裡。碰到這樣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迴避法律。
「治安官先生,我想我已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你那個失蹤的人。」
他抬起一根眉毛。
「他被埋在利昂-德克造瓶子房的河床上。」
13
「我希望你的想法是對的。」查克-韋斯特卡姆普說道,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兩位警官。他們正沿著河床成扇形向兩面展開。我本來擔心他會非法搜查利昂-德克的住宅,可他告訴我,此時德克一定藏在該縣的某個地方。
「這傢伙是因為私仇從賓夕法尼亞來對戈登進行報復?」
「我們不知道他是為了生意關係,還是為了私人關係。我想都有可能。戈登說啟斯東的挽救『不很成功』,而我看過檔案,認為那是一場災難。」
「那麼失蹤傢伙非但沒報復成,反而發生了……」
「發生了衝突,德克所說的胡話中,有個奧古斯特人被殺死了。」
「是戈登干的?」
「也許是戈登。」天哪,我多麼希望不是他!「或許是他的手下人,或許是貴鎮一位在挽救危局後能獲益的鎮民。不管是誰,布倫達-沃克參與了處理屍體。」
「可能把屍體埋在她瘋弟弟的房子附近嗎?」
「從常識論說,屍體移動得越遠,危險就越大。埋在這兒的可能性比附近任何地方都大。」
韋斯特卡姆普聳聳肩,我們開始朝瓶子房走去。過了一會兒,他說:「為什麼你認為屍體不是利昂-德克埋的?」
「我曾經懷疑也許是他幹的。但沃克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利昂說他看到人形精怪吃奧古斯特人的肉和骨頭。可能是有動物扒開了墳墓。不管他對此事知道多少,布倫達要說服他保守秘密。昨天我向她打聽戈登夫婦的事情後,她就匆匆來到這裡,也許是警告他不要告訴我」
「穿紅衣服的小偷。」韋斯特卡姆普拉了拉我身上那件安娜的深紅色斗篷。「沃克對利昂說你是偷秘密的人?」
「對。有一件事我還沒弄清楚:昨晚沃克離家前打了個電話。會給誰打電話呢?」
「如果在這兒找到屍體,我們就向電話公司索取電話記錄。我是說如果我們找到屍體。」
「會找到的。」
我們來到德克的矮牆前。快6點鐘了,河床這兒暗得很快。
我一隻膝蓋跪在矮牆上,盯著那些奇形怪狀的沙漿、石頭和瓶子的組合物,既然沃克要取走膠卷,那必定因為我拍的東西使她害怕。我回想著我拍下的照片:沿著河床走的時候拍了兩張,都對著門。還有一張是在屋後拍的,那裡有奇形怪狀的石頭夾著瓶子的雕刻品。——
該死!
「治安官先生,」我說,「我知道墳墓在哪裡了。」
在兩輛越野車車前燈的照射下,瓶子閃爍著光亮。光柱集中到了屋後那座雕刻品上。韋斯特卡姆普和我斜靠在他的吉普車上,看著他的手下人用鶴嘴鋤撬開玻璃和石頭。
一位治安警官對韋斯特卡姆普打了個手勢。「等著。」他對我說,然後走了過去。他朝那破碎的矮牆看了一會兒,然後就回來了,神色很難看。「不錯,他在那兒,已經不像樣子了。大概起初埋得很淺,看上去受到過狼的撕咬。」他鑽進吉普車,用無線電通知縣驗屍官,然後發出了對沃克和德克的逮捕令。
回到旅館,我考慮了下一步行動,然後用信用卡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家裡沒人,我就給米克留了個口信,隨後撥通我辦公室的電話。「麥科恩偵探所。」我外甥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在那兒?」
「我查錫德-布萊辛的蹤跡,就是替休特那公寓做門衛的傢伙。」
「我對此不抱什麼希望。」
「嘿!我有了結果。昨天下午我向雷借了輛車子,到太平洋沿岸去。你知道停在錫德-布萊辛家院子裡的那輛貨車嗎?」
「怎麼啦?」
「嗯,他們拿走了汽車照牌,可我抄下了車輛識別號碼。管理部門給了我一個名字。」
「他們能給的就是名字。」
「那名字是:伊妮德-湯姆查克。不尋常。於是我想,如果這伊妮德-湯姆查克是錫德-布萊辛的妻子呢?我給那位和你談過話的女鄰居打了個電話,她說,是的,布萊辛夫人的名字就是伊妮德。我忘不了那位女鄰居對你說過的關於那戶人家得到一筆錢的話。我認為,多數人有了錢首先想到買房子。因此,我又進行了一次調查,結果發現伊妮德在8月5日那天在莫德斯托買了幢房子。」
「這和休特受騷擾的時間差不多,也在月光屋爆炸的前幾天。錫德-布萊辛得到的那筆錢會不會是於那些壞事的定金?」
米克繼續說道:「我通過財產抵押這條線索找到了伊妮德。我就打電話找錫德-布萊辛。」
「怎麼樣?」
「他死了。在9月10日那天被車撞死了,開車人逃跑了。」
那是爆炸後兩個星期。「在哪兒?」
「在莫德斯托。布萊辛是被一群建築工人發現的,那些工人正在這個鎮的邊緣住宅開發區造房於,那地方很偏僻。他是前一天深夜在街上被壓死的。」
「米克,你對這事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哎,今天早晨我又向雷借了車子到那兒去了。他妻子不願和我談什麼,可從負責此案的警察那兒我得到了一些信息。」
「米克,你沒有營業執照——」
「可那些警察知道我在替你工作。那位負責人還看了登在報紙上關於開業的消息。」
「你怎麼使他們相信你在替我工作呢?」
「……嗯,上星期,我,唔,印了一些名片。」
「你在麥科恩偵探事務所的名片上印上你的名字?」
沉默。
「誰付的錢?」
「……登科恩偵探事務所。聽我說,莎!」
「我渾身都長著耳朵。」我譏諷地說。
他並不在意我說話的語氣。「警察在檔案裡查她家的電話號碼時,我在旁邊偷看,發現了錫德-布萊辛的社會保險號碼。」
「米克,不要用那號碼去查我們無權過問的問題!」
沉默。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了,聲音很痛苦。「你想不想聽下去?」
好奇心驅使著我。「好吧,下面又是什麼?」
「通過多種途徑,我發現錫德-布萊辛當過兵。」
「多種途徑?」
「基本上是合法的。」
我歎了口氣。「好吧,做過的事就做過了。給全美人事檔案中心寄張表格——」
「我已傳真過去了。」
「很好。」
「這麼說你不抱怨我了?」
我遲疑著,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不管是不是「基本上合法」,他幹得的確很出色。「我不抱怨你。可是,米克,不要未經允許再做出像偷印名片那樣浪費錢財的事了,不然,我會扣你工資的。」
「我的工資?我只有吃飯和睡覺的地方。」
「從今天開始,你有工資了。」
他大概還在吃驚,我就掛斷了電話,然後查看航班指南手冊,打電話詢問從拉斯韋加斯向東飛的航班。最後撥通諾厄-羅曼奇克的電話。這位律師告訴我,休特可能還在月光別墅。
「我們準備停止對金門航運公司的挽救工作,把公司轉還給柯克-卡梅倫。」不過,他又說道:「沒有T。J。是沒法幹下去的。卡羅-拉蒂默爾已出院,昨晚回芝加哥了。」
「她好嗎?」
「手術還算成功。襲擊她的傢伙被關進班房了。」
「什麼時候抓住的?叫什麼?」
「奧克蘭警察局昨天在執行任務時偶爾發現了他的行蹤。他是維修工,他承認自己在那地區多次襲擊過行人,可他堅持說從未聽說過T。J。戈登或金門航運公司。根據判斷,他說的是實話。」
「T。J。知道這事嗎?」
「還不知道。」
「他應該知道。」
「恐怕他不會關心這事。再說,我不想給他打電話。」
「諾厄,再試一次好嗎?你去一趟布特雷格灣,爭取帶他回舊金山來。」
「好像很重要?」
「是的」
「好吧,和喬希聯繫後明天就起飛。」
「謝謝。順便問一下,喬希現在怎麼樣?」我想起他送我到布特雷格灣去時,站在毀滅的月光屋前哭鼻子的樣子。
「不好。他以前很喜歡安娜,她的死對他打擊很大。現在他暫住在維斯塔灣T。J。的公寓裡。可沒有了休特,喬希無事可幹,偶爾飛到北部原野去,檢查一下飛機。」
「讓他帶你到布特雷格灣去,也許對他有好處。」
「也許吧。」聽上去羅曼奇克不是很樂觀。
掛上電話後,我打點好行李,結賬後離開旅館,開車駛向治安分局。
從奧古斯特人遺體上,沒發現任何表明身份的跡象。韋斯特卡姆普過早表示失望。他對我說,他只好同賓夕法尼亞的莫諾拉聯繫。請他們通過牙科記錄之類盡量查出死者是誰,但把握不是很大。莫諾拉就是啟斯東鋼鐵公司的所在地,如果我沒判斷錯,那麼死者有可能是從那裡來的。
我說:「如果我到莫諾拉去的話,會助你一臂之力的。再說,我用我委託人的錢到那兒去要比你派人去或你親自去合算得多。」
他聳聳肩。「你想去,我可不打算阻攔你。」他扯下一張便箋,寫了幾個字隔著辦公桌遞給了我。「這是莫諾拉警署頭頭的名字。我會通知他們的。」
我看了看便箋,是位女性的名字:南希-科爾。「謝謝。」
「不,應該謝謝你。這就出發嗎?」
「我想在韋加斯趕上通宵航班。」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
我驅車朝南,在漆黑的荒漠上穿越時,後視鏡裡久久閃爍著絕望鎮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