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櫻井很遲才吃早飯,隨後離開搜查總部去會見剩下的兩名女子。
松原久仁技28歲
小山廣子24歲
是這兩個人,應該都是女辦事員。
果真這兩個人中的一個與中河有關係嗎?就是知道有關係,那麼這與預告炸毀夜車怎麼聯繫起來呢?
櫻井先去位於三鷹附近的「雙美莊」公寓。
松原久仁枝就居住在那裡。
在中央線三鷹站一下車就沿大街朝南走去。
這一帶也建起了高級公寓,出現了不少超級市場。但與市中心相比,還只能稀稀落落地看到一些綠色。被昨晚的雨水淋濕的綠色顯得格外清麗。
「雙美任」就在從大街往右拐的地方。
這是一棟預制裝配式的公寓。
昨晚給管理人打了電話,所以他一見櫻井就笑容滿面地說:
「啊,是刑警嗎?」
「松原久仁技小姐今天在嗎?」
「要是這時間,可能在公司裡吧。公司確實在新宿的
「不,我給公司那兒去電話問清楚了,她今天沒有去上班。」
「那會不會在睡覺?」
「睡覺廣
「嗯。因為昨晚將近半夜時才醉醺醺地回來,說不定還有隔日酒意呢。」
「是二樓六號房間吧?」
「是的。
管理人答道。櫻井上了樓梯。
來到二0六室前面時,櫻井皺起了眉頭:
「不是煤氣的氣味嗎?」
「煤氣?」
管理人也變了臉色。
從門縫裡漏出了強烈的煤氣氣味。櫻井把手搭在門的把手上,但上著鎖,怎麼也擰不動。
「萬能鑰匙呢?」
櫻井一回過頭來,管理人慌忙取出鑰匙插進了鑰匙孔。
「慢慢兒開。一冒火星就會爆炸的!」
櫻井低聲說道。管理人被這句話嚇呆了,手指頭都顫抖了起來。
櫻井代他拿著萬能鑰匙,小心翼翼地轉動了一下。
把門打開了,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強烈的煤氣氣味朝櫻井撲來。
櫻井用手帕摀住鼻子,向屋裡衝去。
這是有一間臥室、一間廚房兼餐室的小套間。
鋪六張鋪席的房間裡臉部朝下地躺著一個身穿睡袍的年輕女子,從廚房裡傳來煤氣慣歎噴出的聲音。
櫻井打開玻璃窗,新鮮空氣猛地流進屋裡。在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以後,櫻井朝管理人大聲嚷道:
「快叫救護車!」
2
下午兩點。
青森縣警察署好容易找到了事發當晚載著估計是中河英男的那輛出租汽車。
之所以沒有輕易找到,那是因為他們一直只追蹤那些聚集在青森站前的出租汽車。
那輛出租汽車是當晚偶爾載客來青森的弘前的車子。
縣警察署估計犯人一定住宿在青森市內或是淺蟲溫泉一帶的旅館或是飯店裡,所以問遍了所有地方,但中河卻雇了那輛弘前的出租汽車,當晚住宿在弘前市內的旅館裡。
三浦刑警立即飛奔到弘前市,見了名叫佐籐的三十七歲的出租車司機,請他領到了那家旅館裡。
這是一家叫「菊水館」的小旅館。
在帳房一拿出中河英男的照片,掌櫃的立即叫來了女服務員一起看起來。
「啊,要是這一位我還記得,是將近凌晨兩點時來的顧客,戴著墨鏡。」
「有當時的店簿嗎?」
「嗯,在這裡。」
掌櫃拿出來的店簿上作為三月二十九日的住宿人寫著如下名字:
山本悠一郎札幌市西天神街……
當然是假名字,三浦在札幌有朋友,確實沒有叫西天街的地名。
筆跡與中河英男的很相似。
「這顧客是什麼時候出發的?」
「是第二天早晨八點左右吧。吃過早飯就出發了,說是回札幌去。
「回札幌去,」這話一定是謊言。
為了準備炸毀夜車。
3
下午三點二十分。
冰室悠子慢慢地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的面容。
她覺得近一個月期間自己老了五六歲。也覺得自己變得老成了。
自己過去的一副相貌說起來要比年齡幼稚,「你不是美人,但長著一張可愛的臉。」去世的籐代曾這樣說。這種說法悠子本人並不怎麼喜歡,想成為一張更老成一點的臉,但如今卻懷戀起當時的那副相貌了。
聽到籐代死了的消息時她大為驚愕,之後便不顧一切地去了青森。
循著籐代的足跡飛奔到鳥取沙丘,這固然是出於對籐代的愛,但也有悠子本身的意氣——想證明自己被籐代愛著。
結果悠子明白籐代在山陰之行中遵守了跟她許下的諾言。悠子鬆了一口氣,知道籐代直至最後還愛著自己,替自己行動,於是淚水奪眶而出。
埋葬好籐代,悠子的眼淚也已經乾涸了。
她對籐代的愛情當然並沒有混滅,但正逐漸進入對於過去的回憶之中。
現在她自己都難以預料:乘「出雲1號」去一趟籐代去過的出雲大社和鳥取,自己的心情將會如何變化。
也許失去籐代的悲傷會加劇,也許對殺害他的罪犯會益發憎恨,也許籐代的事將成為過去的回憶。悠子覺得自己不論變為其中哪種心情都可以。
她把籐代從出雲和鳥取給自己寄來的兩張明信片放進了手提包裡。
她把複印件交給了十津川警部。據十津川說,犯人利用了籐代在明信片上寫的「小玩一下」的心情把他帶到青森,在那裡殺害了他。
籐代的兩架照相機中的一架也打算帶去。
籐代一定用這架相機拍攝了出雲大社,並把焦點對向了鳥取沙丘。那些照片恐怕被犯人燒掉了。
悠子想效仿籐代,用照相機拍回山陰的照片來。倒不是想把那照片怎麼的,只是想拍回來。僅此而已。
悠子對著鏡子開始化妝。
(真想新婚旅行去山陰啊!)
悠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籐代的這句話。
今天是黃道吉日。如果籐代活著,或許今天在市內的小禮堂舉行婚禮,然後乘下午六點十五分發出的「出雲1號」外出旅行了。
籐代還說那時一定乘單間臥鋪。單間臥鋪是一個人一間的,所以必須買兩間的車票,但籐代說:是新婚夫婦的話,就是兩人住在其中一個單間裡,列車員也會默許的。
如果是這樣,今天的旅行想必是快樂的旅行。
抹上口紅後看了一下表。
這是籐代死時戴在手腕上的電子錶。
時針指著下午四點0六分。
4
十津川催著龜井刑警走出了搜查總部。
天空陰沉沉的,真像早春的氣候。
將近四點半時到了東京站,因為事前作過聯繫,所以一到車站就看見北野在八重洲口等候著他們。
與第一次見面時相比,北野的臉看上去消瘦多了。記得那是一張胖乎乎的圓臉,可今天看上去腮幫兒瘦削了。
大概是連日來耗損精神的緣故吧。
「最近大家說我相貌難看了。」北野輕輕笑了笑。
北野把十津川他們領進了丸內中央口附近的站長室。
因為是舊式的建築物,所以天棚很高,穿著制服的站長和首席副站長迎接了十津川他們。
北野事先已經跟站長和首席副站長說了犯人預告炸毀列車的事。說什麼也是那趟夜車的起點嘛。
「您覺得今天發出的夜車有危險嗎?」
下田站長讓座後問道。正因為大學時代是柔道部的隊長,所以五十三歲的這位站長長著一副近一百公斤的魁梧身軀。
「我想這是一個賭注。」十津川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想我們估計是『出雲1號』是個賭注,國營鐵路的人考慮是『富士』也是一個賭注。」
「可是,一趟列車上乘著三百多名乘客呀!我想不能以打賭來考慮這些人的安全。」
下田怏怏不樂地說道,作為現場的人來說,這種心情是理所當然的。
「這種事件,主動權操在犯人手裡,對方什麼時候都可以炸毀列車,凌晨三點也說不定是個圈套,這就是說,我們窮於應付,因此只能打賭。」
「這賭有希望贏嗎?」
「我想必須贏!」十津川說道。
「現在『出雲1號』在什麼地方?」龜井問。
「正在札遷的車輛基地檢修。」佐野首席副站長用緊張的聲音答道。
「你說札遷,那是品川吧?」
「是的。」
「我們想看一下。」十津川說。他想從檢修階段看一下自己要保衛的列車。
「我來帶路吧。」北野說,「我也想看一下下行的『富士』。」
5
在品川和田叮的廣闊的地皮上,設立著東海道幹線的列車基地。
四點前後,從東京站發出的特快臥車「櫻」、「隼」、「朝風」、「富士」以及「出雲」等將聚集一起,其勢十分壯觀。
特快臥車的聲望提高以後,進車輛基地的孩子也多了起來。基地裡排著一溜兒令人憧憬的特快臥車,所以他們想悄悄兒溜進去的心情也並非不可理解。
有溜進去拍照的,其中也有少年偷走車牌等零件的。
但國營鐵路方面最害怕的是事故。在車輛基地,機車。客車不停地出出進進,時間一到就會開動。特別是因為小孩子們會滿不在乎地鑽進車輛下面,所以格外需要小心。
基地的警戒自然變得森嚴的。十津川和充並領取了認可證,走進了基地內。
「出雲1號」的特快車廂靜靜地排列在品川客車區札遷出發線上。
總共十幾節車廂:單間A臥鋪車廂一節,B臥鋪車廂九節,餐車一節,行李、電源車廂一節,定員總共為三百六十名。如滿員出發,那麼三百六十名乘客的安全就落在十津川他們肩上了。乘在「出雲1號」上的列車員和餐車工作人員等已經進入車內,檢查著設備。其內容有:試開廣播、檢查空調、檢查廁所及盥洗設備、檢查臥鋪備用品等等。
北野向十津川和龜並介紹了今天搭乘的四名列車員。這四名是:松木列車長、擁專務列車員、井上專務列車員、川島辦理行李專務列車員。他們都是有十五年以上經驗的老手。
「情況從北野那裡聽說了。」
松木列車長在單間臥鋪車廂裡一面分發贈送的毛巾,一面說道。
據說列車上規定只是向單間臥鋪奉送蓋有「朝風」、「出雲」、「隼」、「富士」的車頭標記的毛巾。他一面來回將這毛巾一條條擱在各單間的毯子上,一面問:
「聽說這趟列車被炸車狂當作了目標,是吧?」
「嫌疑犯的照片你有嗎?」」
「北野君給了,全體都有。如果出現在今天這趟列車上,馬上通知你們。」
「就這樣做。對方說要在凌晨三點鐘炸毀列車,所以這點也請你們考慮在內。」
「犯人為什麼要把這趟『出雲1號』作為目標呢?」
「這可不知道呀。」
「北野君說犯人的目標是『富士』,可是……」
「是嗎?我們認為是『出雲1號』。」十津川執拗地說道。
6
下午五點三十分。
牽引「出雲1號」的EF65機車被掛了上來。
「出雲1號」徐徐地向東京站方向開動。
從車站基地到東京站需要七八分鐘時間。
在這期間,龜井去餐車八號車廂,請求剛安放好餐桌的工作人員也予以合作。餐車是由「日本食堂米子營業所」負責的,有餐車長以及三名男子、三名女子在車上工作。
龜並沒有跟他們說犯人預告要炸毀列車的事,只是將中河的照片交給他們,拜託說:這個人要是來餐車,請立即告訴。
十津川在一號車廂聽松木列車長談著今天的乘車率。
「單間臥鋪一周前就全部售光了。」松木看著記錄說。
「單間臥鋪是什麼樣的旅客乘的?」
「就『出雲1號』來說,新婚夫婦居多,特別是在春天和秋天的結婚季節就更多了。」
「雙層臥鋪呢?」
「百分之八十至九十的乘車率。」松木自豪地說。
進東京站十號線路是五點五十七分。
旁邊的九號線路上已經停著於下午六點正出發的「富士」。
十津川和龜井二人暫且下車來到月台上。
雖沒有以前那麼多,但還可以看見拍特快臥鋪照片的少年們。
電源車廂的柴油發動機發出了隆隆響聲。行李和報紙等不斷裝進行李車廂。
「不在站台上走走?」龜並說。
兩人沿月台慢慢地挪開了腳步。
在還有兩三分鐘就要發車的九號線路上出現了夜車特有的場面。
進入車廂的乘客和前來送行的人們或是隔著車窗打著手勢交談著,或是站在進口處說著話。
鈴響了。下午六點正,「富士」出發了。
在月台上送行的人群中也有北野的身影。
北野目送著「富士」的尾燈消失在薄暮之中,隨後對十津川說:
「自己乘去倒要輕鬆呀。」
「中河乘在『富士』上面嗎?」
「我在車內走了一下,就我所見,上面沒有他。」
「您還認為被作為目標的是『富士』嗎?」
「當然。」十津川一問,北野立即固執地說道。
十津川和龜井辭別北野,朝後尾車廂走去。
夜車,特別是特快臥車這種場合,乘客不是蜂擁而人的,這大概是因為全部都是指定座位,幾乎都是預先買好了車票的緣故,而且因為全部車廂都是臥鋪車廂,所以有時乘客為數不多。
在長長地延伸的月台上,乘客似乎稀稀落落的。
沒有看見中河的身影。也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即使從東京站上車,也不會以那種立即認出是中河的裝束來車站吧。
也可看到幾對明顯是新婚旅行的情侶。送行的人們圍著面紅耳赤的兩個年輕人。月台上這兒一個那兒一個地形成了這種小小的圈子。
「今天是黃道吉回吧?」龜井像是要重新確認似的問道。
「大概是在市內舉行了婚禮,去出雲大社祈禱後再在山陰轉上一圈吧。」
「我真想為了他們平安無事地去一趟出雲啊!」
「警部。」當他們這樣說著說著來到三號車廂附近時,-個女人從後面喊道。
十津川吃驚地回過頭來,冰室悠子的一張笑臉躍入他的眼簾。
「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麼呀?」十津川問悠子。
「乘這趟列車。」「乘o-」
「嗯。是想做一下他做過的事情呀。」
「可你不是去了一下鳥取沙丘嗎?」
「不過出雲大社我還沒有去呀,所以想乘這趟列車去一下出雲大社。」
「原來是這樣。」
十津川雖然點了點頭,但心頭變得沉甸甸的。
也許中河企圖炸毀這趟列車,可偏偏冰室悠子要乘它。但現階段還不能把真相告訴她,也不能憑力氣把她從列車上拽下來。
「警部您有什麼貴幹?」悠子問起來。
十津川和龜井面面相覷。
「我們也是乘『出雲1號』,去出雲那兒有點兒事。」
「跟籐代被害這事有關嗎?」
「中河英男的照片你看到了嗎廣
「嗯。模樣兒我還記著呢。」
「如果在車內發現他,請立即告訴。跟列車員說,他們會轉告我們的。」
「中河英男將乘這趟『出雲1號』嗎?」悠子的臉色變了。
「也許乘上來,所以我們也決定坐這趟車。」
十津川這麼說時,在一號車廂那兒響起了高呼萬歲的聲音。
因為發車的時刻迫近了,所以送行的人們圍著新婚旅行的情侶,喊起了萬歲。
見到這情景,悠子忽地臉色陰沉起來,這大概是因為她想起了死去的情人。
十津川和龜井乘此機會與她分了手,隨後走進一號車廂,連擠帶推地穿過新婚夫婦身旁,登上了列車。
「還有兩分鐘發車。」列車長松木告訴他們說。
單間臥鋪車廂的邊上設有列車長室。
「新婚夫婦很多呀!」
十津川一說,松木立即說:
「總之目的地是出雲,所以去月老出雲大社的情侶很多。」
像是證實他的話似的,一對像是新婚的情侶上了車,沿著鋪地毯的通道互相摟抱著向裡面走去。
「可是,單間裡只能進一個人吧。那樣的話,不是得分開到明兒早晨嗎?」
「原則上是這樣的,但因為是新婚夫婦麼,所以即使新郎『出差』到新娘的房間裡,我們也是默許的。」
松木笑著時,剛才在月台上分手的悠於乘上了這節一號車廂。
十津川愣了一下神兒,悠子馬上說:
「我忘了說了,我是坐單間兒臥鋪,最邊上的一號房間。」
說著悠子擦肩而過。
通知發車的電鈴響了。
(終於開始了!)
十津川囑咐自己說。
7
十八點十五分。
「出雲1號」正點從東京站十號站台發車。
這是一趟至出雲市前方濱田的旅行。路程九百八十五點五公里,需要十五小時三十九分鐘。
如果凌晨三點鐘發生爆炸,列車動不了,那麼將變成到那兒為止的旅行。
車內開始查票是在離開市中心,暮色開始包圍「出雲1號」以後。
在到達下一個停車站橫濱前查票就結束了,但沒有發現中河英男。
然而斷定乘客中沒有中河那是危險的。
就夜車來說,也有許多乘客一上車就鑽進了臥鋪。在這種乘客中,也有人只是從窗簾的小縫裡伸出胳膊,給列車員看一下車票,這時又不能拉開窗簾張望乘客的臉蛋。
單間臥鋪這邊正如松木所說的,好像幾乎都是新婚夫婦,從並排的包廂裡不時傳來朝氣蓬勃的說話聲和笑聲。
十八點三十八分抵達橫濱。十九點四十八分抵達熱海。各停車一分鐘。
在熱海,上來了扛著釣具的數人的小團體乘客,說是去山陰的海邊釣魚的。
「這就幾乎客滿了。」松木列車長對十津川說。
列車長手頭有一份東京站票房交給他的記著車票售出情況的發售通報。十津川要來看了一下。
據這通報,今天的「出雲1號」全車客滿,票子已經售完。
「這麼說,有滿員三百0二名乘客峻?」
十津川問,松木立即回答說:
「不,三號車廂的臥鋪還空著兩張作為車內出售用的,備著給突如其來跳上車的乘客使用。」
據說這兩張車票只要列車長點頭就能在車內出售。
「乘客的去向知道嗎?」十津川問了一下。因為「出雲1號」離開福知山就將迎來凌晨三點,十津川認為,如果犯人在列車上安置炸藥,那麼他考慮到自己的安全,有可能在至福知山之前下車。
「沒有乘客在鳥取站之前下車。到達鳥取是明天清晨五點三十分。」松木說。
十津川自己提了個問題,但中途發覺是個愚蠢的問題,不由得苦笑起來。
因為犯人買好了去終點越演田或出雲市的車票,但在中途下車就行了,不會那樣特意暴露去向去買票吧。
「咱們早點兒吃好飯吧。」
十津川會同龜井一起朝餐車八號車廂走去。
窗外已經是晚上了。黑暗中,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和黃色的居民家的電燈接連不斷向後方流逝。
兩人讓自己的身體聽憑列車搖晃,沿著狹窄的通道走過一節節車廂。
一號車廂是單間臥鋪,所以很安靜,但二號車廂以下都是開放式的雙層臥鋪,所以熱鬧非凡。兩面相對安著兩層臥鋪,四個夥伴佔領著一角,既有玩撲克玩得入了迷的年輕小組,也有專心致志地聊著天的老年人。
剛看到像是獨自旅行的一位中年男子,一邊慢慢悠悠地喝著小瓶酒一邊讀著週刊雜誌,誰知也有乘客一上車就拉上簾子睡著了。
在拉上的簾子裡說不定隱藏著中河,但哪能—一拉開簾子張望呢!十津川有這種權利。再說也沒有確鑿證據說明中河乘在這趟列車上。
餐車裡,大約一半餐桌上坐著人。
在進口處照面的餐車長向十津川輕輕地搖了搖頭,意思』大概是說中河還沒有來。
十津川使了個眼色表示明白後,在空著的一張餐桌旁與角井面對面坐下。
在旁邊的餐桌,一位年輕的母親讓幼小的女孩逐點逐點地吃著飯。在靠裡面的餐桌,一對像是新婚的年輕情侶愉快地交談著。
龜井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十津川十分清楚龜井現在在思考什麼。
龜井有妻子,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或許是看到其它餐桌上的乘客想起了他們吧。
如果這趟列車上出現傷亡的人,那麼現在高高興興地吃著飯的母女倆和那對年輕的情侶就很有可能不能倖免。
十津川一面熟練地用叉子和刀子切劃著端來的牛排,一面這樣思索著,儘管列車被炸的事態是無論如何也要防止的。
「中河打算怎麼幹呢?」龜井低聲問。
「不知道呀。要是阿龜,你怎麼辦呢?」
「取決於目的吧。是想讓『出雲1號』翻車呢還是想炸毀單間臥鋪車廂,或者是對乘在這趟列車上的誰懷恨在心而想讓其炸死?總之我認為這些目的不同採取的方法也不同。如果不問青紅皂白想弄翻這趟列車,那麼可以在牽引的機車裡而不是在客車廂裡放置炸藥,掛在客車前面的行李車廂當然也行。調整好的話,我想是能夠在行李車廂的小包裹裡放進定時炸彈的……」
「放進機車裡是不可能的吧。山陰乾線還沒有電氣化,所以京都站之前牽引這趟『出雲1號』的電機車由柴油車替代。替換時有很多工作人員守著,首先京都站是臨時停車,乘客是不能下到月台上去的。另外,關於行李車,剛才我問了一下專管行李的川島列車員,他說查票開始時整理行李,當時逐件地檢查了一下,但沒有發現異常重或是發出奇怪聲音的東西。」
「是這樣。這麼說還是打算放置在客車廂的什麼地方接?或者是所說的四月吉日不是今天……」
「讓我們考慮是今天而行動吧!過了凌晨三點以後可以考慮是別的日子。我們的工作是……」
說到這裡,十津川隱忙停頓下來,輕輕點了一下頭。
原來冰室悠子走進了餐車。
8
櫻井刑警好容易離開了坐落在三鷹車站前的急救醫院,原
因是他捲入了松原久仁枝的自殺事件,因為是發現者,所以又是陪著去醫院,又是被所轄警察署叫去瞭解情況,忙乎了好一陣子。
原來久仁枝由於跟過去來往的男人分手後感到寂寞,遂喝得酩酊大醉,企圖用煤氣自殺。
幸虧發現得早,久仁技才保全了性命。櫻井雖然救了一條人命,但也因此損失了很多時間。
為了見最後的小山廣子,櫻井從醫院一來到夜晚的大街就趕緊去五反田。
乘山手線在五反田下車,然後換乘地上線,從第二站戶越銀座往前走五六分鐘。小山廣子住的高級公寓就在那地方。
櫻井幾乎對小山廣子不抱什麼期待,因為她跟中河以外;的男人結婚已經定下來了。
櫻井走進寫著「戶越公寓」的人口處,朝一溜兒排著的信箱看了一眼。
根據會員名簿,小山廣子應該住這幢公寓的五0三室。
五0三的信箱上確實寫著「小山」這一名字。正在看著時,有人從一旁搭過話來。「您找小山有什麼事嗎?」管理人看著櫻井。
「我有事想見了她問問。」「不在家呀。」說著,不知為什麼管理人笑了一下。
「什麼時候能見到她?」
「小山不是不再回來了嗎?好像連行李都已經搬走了
「是搬家了嗎?」
「嗯,大概是的。」管理人又笑了。
櫻井心裡直惦著他的這種笑法。
「我是警視廳的人。」
櫻井一出示警察身份證,露著金牙笑著的管理人立即收斂笑容,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對不起,這……」
「小山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聽說是品川那頭,具體的我不知道。」
「你一面說話一面笑嘻嘻的,是我問了可笑的問題嗎?」
「哪兒的話。只是因為您很年輕,所以……」
「年輕又怎麼啦?」
「因為您年輕,所以我心想如果是來見小山廣子的話那太遺憾了,所以就不知不覺……」
「這話怎麼講?」
「小山今天舉行了婚禮了呀,所以……」
「原來如此。禮堂在什麼地方?」
「聽說是在新宿的青年會館。可是,刑警,小山可不像是那種給警察添麻煩的人呀,長得很美,老老實實的嘛。」
「我並不是來逮捕小山廣子的,是有事想問問她。」
「小山大概已經出去新婚旅行了吧,要是那樣,四五天大概回不來吧。即使回來也好像直接去新居那頭,所以
「你從小山那裡聽說過中河英男這個人嗎?」
「中河?不,沒有。要是問日下部,他知道。」
「日下部是誰?」
「是和小山結婚的男方呀。這兒也來過兩三次,是個給人印象很好的青年。小山愛上他的理由我也似乎明白了。」
「你真的不知道中河英男這個人?」
「m目」
「是這個人。」櫻井給管理人看了中河的照片。
「不,不是這個。」管理人說。
「你說不是這個,是什麼意思?」
「就在剛才看到了與這照片不一樣的一個男人。跟您一樣,張望了一會兒小山的信箱。所以我心想:『啊,是被小釜山甩了吧。』於是我對他說:『要是小山,她今天舉行婚禮三啦!』他便垂頭喪氣地回去了。」「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嘛……是個戴一副寬框眼鏡,留著鬍子的人。臉色很黑,看上去三十歲左右。」
(好像不是中河。)櫻井心裡想。
「你說就在剛才,那是……」
「六點半左右。確實是。」管理人員說。
櫻井心想,從時間上來說也好像不對呀,因為「出雲1號」已經在五十分鐘以前就從東京站出發了。
9
前天乘「出雲1號」的西本和安井兩位刑警回到了東京。八時許,只剩下兩人的搜查總部接到了東京鐵路同好會會長小早川打來的電話。「剛才中河打來了電話。」小早川突然這樣說道。「啊!」接電話的安井刑警不由得大聲說道,「中河?是中河英男嗎?」「是的。因為先前龜井刑警讓我一見到中河就給他打電話。你是龜井君嗎?」「不,我叫安井。中河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打電話來的?」
「七點半左右。地點是從新宿的咖啡館裡。」
「他說些什麼了?」
安井迫不及待地問道。西本刑警把耳朵貼近了過來。
「他說他要回老家盛岡去,想向會長我打個招呼。所以』、我說:可能的話我想見見你。因為我想見他,所以我問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他便告訴我在新宿車站大樓的一家彼斯特洛1的咖啡館裡。後來我說,我去見你,你待在那裡。可他把電話掛了,說是列車快要發車了。」
「一定是中河的聲音嗎?」
「嗯,他是中河。」
「電話掛斷是在什麼時候?」
「七點半左右打來的,是在講了五六分鐘以後,所以我想是七點三十五六分吧。」
「是新宿車站大樓的彼斯特洛吧?」
「嗯。確實是在八樓的一家店。」
「謝謝。」
謝過後一放下話筒,安井就把以後的事托給西本,從搜查總部跑了出來。
乘地鐵來到新宿。
在車站大樓八樓的叫彼斯特洛的咖啡館,安井也曾用來約會過。
在寬敞的店堂裡臨窗一坐,新宿的鬧市盡收眼簾。
安井一進店就給一位女招待員看了中河英男的照片。
「這個男人應該是在七點半左右從這裡打過電話的。」
「是顧客嗎?」
那位女招待看了一會兒中河的照片。然後微微一笑,說道:
「嗯,要是這位,確實用過那邊的粉紅色電話。」
「不會錯吧?」
安井一葉問,擺有粉紅色電話機的收款處的女子也說:
「他說他要打電話,讓我破開一百日元硬幣,所以我是記得的。而且他還問我:現在幾點了?」
「他沒有戴手錶嗎?」
「不。我一說是七點二十九分,他便看了看自己的表說:晚了兩分鐘呀。」
「是這以後打的電話吧?」
「嗯。一打完電話就回去了,好像挺急的。」
『海開這兒的時間是……」
「我想是七點四十分左右。不過,也許要比這早兩三分鐘。」
「我再提醒一下,一定是這個人吧?」
安井又問了一下這兩個女子,但出納員和女招待員都作證說是中河。
「那能不能告訴我他穿著什麼衣服和拿著什麼東西?」
「是灰色西裝,結一條鮮紅的領帶。手裡好像拿著一隻小的手提包。」
女招待員說道。出納員也說了大致相同的話,不同的只是手提包的大小而已。
安井立即給守候在國營鐵路東京綜合指令室的小川打了電話。
小川當然會使用在國營鐵路的無線電話,替自己將這些情況告訴給「出雲1號」上的十津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