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 正文 第五十章
    可巧當黑衣人兒望過去的時候,那白衣少女兩道清澈、深邃,微含銳利寒芒的眼神也瞟了過來。四道目光一觸,黑衣人兒便即轉回螓首,笑道:「原來她長得像這位姑娘,怪不得你為她……」

    微微一笑,住口不言。

    黑衣客忙道:「雪妹別開玩笑了,你知道那四個白衣人是誰?」

    黑衣人兒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只覺得這四個人很怪,也很怕人。」

    黑衣客道:「雪妹可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毒宗』宇文化座下四侍?」

    黑衣人兒嬌軀一震,驚訝說道:「是他四個,『雪衣四靈』濮陽兄弟?」

    黑衣客點頭說道:「雪妹記性好,不錯。」

    黑衣人兒嬌軀忽又一震,急道:「那麼你說這位姑娘……」

    黑衣客突然一陣激動,搖頭說道:「不知道,這多年了,你我都變了不少,何況年幼的孩子們?那要問一問才能知道。」

    黑衣人兒微頷螓首,道:「要不要我去問問?」

    黑衣客略一猶豫,道:「不,這兒人多眼雜,待會兒再說吧。」

    黑衣人兒點點頭,未再說話。

    接下來,是一陣靜默,黑衣人兒默默地坐在那兒,黑衣客似也不再有心吃喝,既末舉杯,也再未動箸。

    適時,那位白衣少女香唇一陣翕動,四個白衣人寒芒突射,飛快地向這邊投過一瞥,隨又轉回去吃喝。

    黑衣客輕輕說道:「雪妹,那位姑娘已對咱們動疑了。」

    黑衣人兒道:「我看見了,你看濮陽兄弟吃喝那麼快,大概他們要走?」

    黑衣客點頭說道:「雪妹說得不錯,咱們也該走了。」

    果然,說話間,那兩付座頭已站起了白衣少女與那四個白衣人,付過酒資,逕自下樓而去。

    黑衣客忙道:「雪妹,咱們快一點。」

    丟下一錠銀子,偕同黑衣人兒眼下了酒樓。

    出了酒樓,只見那位白衣少女帶著四個白衣人沿過湖邊直向湖東行去,二人互視一眼,舉步跟了過去。

    「洞庭湖」邊垂柳成行,湖棄這一帶更密,柳枝條遮月觸目,黑越越的一片,因之遊人至此漸少。

    看看路上空蕩,黑衣客一聲:「雪妹!」

    黑衣人兒一聲「姑娘」尚未喚出口。

    前行白衣少女與四個白衣人突然停了下來,轉過嬌軀,白衣少女據步向前,站在四個白衣人前不言不動。

    黑衣人兒輕笑說道:「看來用不著我叫了。」

    黑衣客道:「這位姑娘有著一份超人的鎮定,咱們走近些。」

    說話間已近一丈,二人停了步,黑衣人兒含笑說道:「姑娘在等我夫婦麼?」

    白衣少女冷然兩道:「正是等賢仇儷。」

    黑衣人兒笑道:「素昧平生,緣僅一面,姑娘等我夫婦有何教言?」

    「豈敢。」白衣少女道:「酒樓上頻頻注目,如今又一路跟蹤,我要請教,賢伉儷是什麼意思?」

    黑衣人兒一笑說道:「原來姑娘是等我夫婦問罪的,那麼我也要請教一句,酒樓上,姑娘若沒看我夫婦,怎知我夫婦頻頻注目,如今,彼此都是遊湖之人,怎好說是誰跟誰?」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很會說話……」

    黑衣人兒笑道:「那是姑娘誇獎。」

    白衣少女道:「也許我是誤會了了,二位既不是跟蹤我,那是最好不過,不過我在此奉勸一句,二位最好莫再讓我回頭。」

    話落,她要轉身。

    黑衣人兒忙喚道:「姑娘,請留步。」

    白太少女未動,冷冷說道:「你還有什麼教言?」

    「好說。」黑衣人兒笑道:「我有幾句話要請教一下。」

    「不敢當。」白衣少女道:「只管請說。」

    黑衣人兒道:「我還沒請教姑娘……」

    白衣少女道:「正如你所說,彼此素昧平生,緣僅一面,沒有通姓名的必要。」

    黑衣人兒笑道:「能得相逢便是緣,彼此雖萍水相逢,如今已可稱有一面之緣,再說,我沒有惡意,跟姑娘一樣也是個女人,姑娘又怎好這般待我?」

    白衣少女遲疑了一下,道:「閣下詞鋒之銳利為我生平首見,那麼我先請教……」

    「不敢當。」黑衣人兒道:「外子姓黃,我姓白,叫白如雪。」

    白衣少女道:「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瓊字。」

    黑衣人兒「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宇文姑娘……」

    黑衣客突然說道:「姑娘身後那四位,可是人稱『雪衣四靈』的濮陽兄弟?」

    「雪衣四靈」目閃寒芒,宇文瓊點頭說道:「正是,閣下認得他四個?」

    黑衣客道:「久仰,姑娘跟『毒宗』宇文化有何淵源?」

    宇文瓊遲疑了一下,道:「那是先父……」

    黑衣客身形一震,急道:「原來是『毒宗』令愛,那麼令堂是……」

    宇文瓊雙眉微揚,道:「你問家母幹什麼?」

    黑人客忙道:「沒什麼,隨口問問,據我所知『毒宗』夫人姬氏並沒有……」

    宇文瓊臉色一變,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毒宗門』事?」

    黑衣客一指黑衣人兒白如雪道:「只因為拙荊跟宇文夫人是當年舊識,所以……」

    宇文瓊「哦!」地一聲,目光移注,道:「你認得宇文夫人?」

    黑衣人兒白如雪微頷螓首,道:「跟宇文夫人當年有過數面之緣。」

    宇文瓊美目一轉,道:「我怎麼沒聽她老人家說過……」

    白如雪截口笑道:「彼此緣不過數面,也許宇文夫人把我淡忘了。」

    宇文瓊美目凝注,一眨不眨,道:「是麼?」

    白如雪笑道:「該是,不然她怎未向姑娘提起過?」

    宇文瓊忽地展顏一笑,道:「二位跟蹤我,就為這麼?」

    白如雪道:「姑娘,那談不上跟蹤,只是適才在酒樓上,外子覺得姑娘長得跟宇文夫人十分相像,父見濮陽兄弟相隨,故而跟來向姑娘打聽一下宇文夫人。」

    中文瓊微一點頭,目光轉注,道:「閣下也見過宇文夫人?」

    黑衣客道:「拙荊既跟宇文夫人有數面之緣,我也自然見過宇文夫人幾次。」

    宇文瓊雙眉微軒,道:「那麼我告訴二位,她老人家已過世多年了。」

    黑衣客一震,道:「怎麼,她……宇文夫人她已經過世多年了?」

    宇文瓊點頭說道:「是的,她老人家已經過世多年了。」

    黑衣客身形作顫,喃喃說道:「死了,她竟然死了……」

    宇文瓊目中寒芒一閃,道:「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黑衣客如夢初醒,「哦!」地一聲,廳道:「沒什麼,姑娘,我請問,宇文夫人是在何時……」

    宇文瓊道:「多年前。」

    黑衣客道:「是在何裡?……」

    宇文瓊道:「哀牢『萬毒宮』中。」

    黑衣客一怔,道:「不是在『翡翠宮』裡……」隨即點頭接道:「對,是不該過世在『翡翠宮』裡………」

    宇文瓊臉色一變,道:「你也知道『翡翠宮』?」

    黑衣客「哦!」地一聲,道:「聽宇文夫人說過……」

    宇文瓊道:「據我所知,她老人家從不向外人提起『翡翠宮』。」

    黑衣客道:「事實上,宇文夫人確向我夫婦提過一次。」

    宇文瓊道:「是麼?」

    黑衣客道:「我沒有必要騙姑娘。」

    宇文瓊雙眉微揚,道:「那麼你那最後一句,是不該在『翡翠宮』裡何解?」

    黑衣客道:「姑娘,『翡翠宮』是『南令』皇甫林所有,而宇文夫人則是『毒宗門』哀牢『萬毒宮』裡的人,有道是:『葉落歸根』,她自然該……」

    宇文瓊道:「你怎麼知道『翡翠宮』是『南令』皇甫林所有?」

    黑衣客道:「姑娘,當今世上,又何只我一人知道?」

    宇文瓊淡然一笑,道:「看來你對當年舊事知道的不少。」

    黑衣客道:「那是當然,當年我還年輕,又同屬武林,對武林事怎有不知之理,不過,我知道的也算不得多。」

    宇文瓊淡淡說道:「你不必客氣。」

    黑衣客道:「我說的是實情……」

    頓了頓,接道:「姑娘,宇文夫人雖已去世,但她還有兩位千金……」

    宇文瓊美目中飛閃寒芒,道:「你也知道她老人家有兩個女兒?」

    黑衣客道:「既是當年舊識,豈有不知之理?」

    宇文瓊道:「看來你知道的的確不少,你問這是……」

    黑衣客道:「我夫婦是宇文夫人當年舊識,如今宇文夫人既已去世,對故人之後,我夫婦不能不照顏二一。」

    宇文瓊道:「這麼說,你想找她兩個?」

    黑衣客點頭說道:「正是。」

    宇文瓊搖頭說道:「那就難了,宇文夫人去世後,她老人家那兩個女兒也跟著不知去向,我也曾尋訪多年,卻……」

    黑衣客截口說道:「沒能找到?」

    宇文瓊點頭說道:「不錯。」

    黑衣客道:「故人去世,故人之後下落不明,這叫我夫婦今後如何安心?姑娘,我冒昧請問,姑娘可是『毒宗』親生?」

    宇文瓊點頭說道:「當然是。」

    黑衣客道:「據我所知,『毒宗』只有姬氏夫人一位……」

    宇文瓊道:「那你錯了,先父不只一位夫人。」

    黑衣客道:「那麼令堂是哪位?」

    宇文瓊搖頭說道:「家母名諱恕我不便輕易告人。」

    黑衣客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據我所知,宇文夫人那兩位千金一名瓊,一名瑤,那位瓊姑娘的名字跟姑娘一樣。」

    宇文瓊點頭說道:「這個我也知道,但世上同名的又何止我跟那位瓊姑娘?」

    黑衣客道:「但姑娘卻極似宇文夫人當年。」

    宇文瓊微笑說道:「謝謝你。」

    黑衣客微愕說道:「姑娘謝我怎地?」

    宇文瓊道:「世人皆知,宇文夫人為近百年來武林第一美人,你既說我像極她老人家,足證我也不難看。」

    白如雪忽地笑道:「姑娘口才好,機智也不差。」

    宇文瓊淡淡一笑,道:「誇獎,恐難望二位項背。」

    白如雪笑了笑,話聲忽轉鄭重,道:「我夫婦的來歷雖令姑娘動疑,但我願實告你娘,我夫婦絕無惡意,所以冒昧動問,也事關重大,還請姑娘勿加猜疑,據實相告一切。」

    宇文瓊美目流轉,道:「我看二位舉止言談俱不凡,神采氣度兩逼人,應是神仙中人,但為什麼言詞時而閃爍……」

    白如雪道:「姑娘,我夫婦有不得已的苦衷……」

    宇文瓊道:「你這覆面紗巾,他那寬沿大帽,都跟不得已的苦衷有關?」

    白如雪道:「事實如此,我夫婦不願否認。」

    宇文瓊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二位就不該怪我猜疑……」

    白如雪道:「本不敢,但請求耳。」

    宇文瓊道:「請求二字我不敢當,倘二位真要知道確切詳情,我也向二位提出個請求,也是個條件。」

    白如雪道:「姑娘請說,能從命的,我夫婦無不點頭。」

    宇文瓊美目微轉,淡然笑道:「交談貴在以誠相見,請二位取下覆面紗巾及寬沿大帽,讓我一睹二位廬山真面目,我立即相告實情。」

    白如雪遲疑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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