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畢竟,費慕人略遜一籌,五十招過後,他日被呼延海逼得步步後退,而且是守多攻少。

    又幾招過去,只聽呼延海冷笑說道:「費家武學不過爾爾,你還不……」

    一句話又聽火了費慕人,只聽他一聲長嘯裂石穿雲,直逼長空,接著,「嘶」地一聲,

    呼延海袍袖被他那天龍八手扯下一大塊。

    隨聽呼延海一聲怒笑,一聲冷叱,接著是費慕人一聲悶哼,再看時,費慕人青衫狂飄,

    一個身形連翻飛起,直上半空,呼延海冷笑一聲,如飛跟至,探掌便抓。

    「嘶!」地一聲,他也扯落了費慕人一隻衣袖,然而那只是一隻衣袖,費慕人的人卻殞

    石一般地直向「祝融」極巔邊緣,那千丈斷崖下落去。

    呼延海鬚髮暴張,大喝一聲,出雙掌虛空猛抓。

    費慕人身形下落,轉眼間變成淡青一點。

    呼延海兩手空空,費慕人那只斷袖就在斷崖邊緣上隨風飄動,飄動,呼延海整個人呆在

    了那兒!

    驀地裡「祝融」極巔掠上兩條人影,那兩條人影一個高大,一個瘦削,如飛射落呼延海

    旁。

    那赫然竟會是「東邪」與「北旗」。

    厲勿邪落地急道:「呼延老兒,我那費賢侄呢?」

    呼延海身形猛地抖動了一下,但沒有說話。

    厲勿邪機倫一顫,駭然色變,瞠目大叫:「呼延老兒,你該死。」

    揚掌便向呼延海劈去。

    呼延海一動未動,龍飛大驚,要喝止。

    厲勿邪突然沉腕收掌,鬚髮俱動,垂下了頭。

    龍飛臉色鐵青,啞聲說道:「呼延老兒,你錯了,你太錯了……」

    接著,把該說的由頭至尾說了一遍。

    聽畢,呼延海突然開了口:「你兩個來得遲了一步,太遲了,我無意擊他下去,但……」

    搖頭一聲悲笑,接道:「畢竟,他是死在我手中……」

    厲勿邪忽地抬頭,雙目赤紅,道:「看你日後如何見費雲飛……」

    呼延海慘笑說道:「我有辦法,這隻手給他,這條命留交費雲飛。」

    揚左掌向自己右腕砍下。

    龍飛冷哼一聲,揮手如電,一把扣上呼延海左臂「曲池穴」,沉聲說道:「呼延老兒,

    留著你這只有用之手,日後再斷不遲。」

    呼延海默然無語,倏地低下頭去。

    厲勿邪老臉抽搐,道:「上代恩怨未了,後代新怨又結,這恩恩怨怨,何時得了,該擔

    的,咱們擔了,走吧。」

    伸手抓住呼延海右臂,三人並肩,轉身緩步行去。

    轉眼間,這祝融絕峰一片空蕩,寂靜,只有費慕人那只斷袖,猶在斷崖旁隨風飄動,飄

    動……

    然而,「祝融」極巔空蕩依然,寂靜卻未能持續多久。

    突然,一聲輕笑由那門窗緊閉,油漆剝落的精緻小樓內響起:「走了,都走了,冷遇春,

    你如今可以用嘴了。」

    沒聽冷遇春話聲響起了,卻聽這陰鷙話聲帶笑又道:「怎麼不說話?是悲痛還是憤恨?悲

    痛不必,當年害費雲飛你也有一份,費慕人一死,你就可安心活下去了,憤恨卻要找對人,

    把費慕人擊落斷崖的不是我,而是呼延海。」

    忽聽冷遇春笑道:「皇甫大俠說得是,我一不悲痛,二不憤恨,我既高興又感謝皇甫大

    俠帶我來看這齣戲。」

    「南令」皇甫林那陰鷙話聲說道:「冷遇春是真感謝我麼?」

    冷遇春話聲說道:「自然是真的。」

    「南令」皇甫林道:「既是真的那就好,咱們走吧,把這消息盡快地送到宇文瓊那丫頭

    耳朵裡去,我要看她心碎腸斷的模樣,及她挾悲怒向呼延海尋仇的那付狠態。」

    未幾,由那小樓背後一片鐵青穿雲的竹林裡轉出了兩個青衣老者,那正是「南令」皇甫

    林與冷遇春。

    望了望斷崖,冷遇春忽地抬頭說道:「我很奇怪,厲大俠三位怎不到崖下看看……」

    皇甫林道:「看什麼?」

    冷遇春道:「看看費少俠究竟死了沒有。」

    皇甫林陰陰一笑,道:「怎麼,你想下去看看?」

    冷遇春淡然搖頭,道:「人是呼延大俠打下去的,他應該去看看。」

    皇甫林笑道:「別忘了,費慕人對你有解毒之恩,休也該去看看。」

    冷遇春道:「我更記得費少俠他日要找我尋仇。」

    皇甫林道:「這麼說,你是希望他死?」

    冷遇春點頭說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

    皇甫林笑道:「那你定然如願以償,費慕人他是死定了,他帶著傷摔落千丈斷崖,焉得

    不死,便即他摔不死……」

    抬手一指附近諸峰,道:「你看,斷崖下這死谷,是由『祝融』與附近這兩座峰頭圍成

    的,四周成桶形,峭壁插天,到處滑不留手,便是猿猱也難渡,何況是人,今生今世費慕人

    是出不來了。」

    冷遇春循指投注,眉鋒為之微微一皺。

    皇甫林說的確不錯,「祝融」峰斷崖下這谷地是像個桶,四周也均是插天峭壁,而且一

    望難見底。

    人落崖下,萬難倖免,要不遊人游「捨身崖」,坐在「會仙橋」,怎會心驚膽戰,不敢

    俯視。

    他那裡眉鋒方皺,皇甫林又笑了。

    「冷遇春,這齣戲完了,你我該去等候另一出更精彩的戲上演了,走吧,別站在這兒發

    呆了。」

    說著,他當先向孤峰之後繞去。

    冷遇春默默地跟在身後,數度揚掌,但都忍了下去。

    無他,行走處距離斷崖有一丈距離,他沒有把握。

    轉眼間,他跟著皇甫林轉過孤峰後不見。

    一陣清朗吟哦由「祝融」峰下響起:「我來萬里駕長飛,絕壑層雲許蕩胸,濁酒三杯豪

    氣發,朗吟飛下祝融峰……」

    隨著這陣吟哦,透過迷濤雲霧,再撥開遮天林木枝葉,找那吟哦的發起處,毫不困難地

    便可看見那蜿蜒下降的小路上走著兩個人,那一個是皇甫林,一個是冷遇春。

    他二人不知由何處下「祝融」,好快。

    行走片刻,到了一處,皇甫林突然停了步,回身說道:「冷遇春,你可知道這兒是什麼

    所在?」

    冷遇春搖頭說道:「這趟是我生平首次登臨『南嶽』……」

    皇甫林不等話完,抬手一指面前道左一個石台,道:「這就是有名的『磨鏡台』。」

    冷遇春「哦!」地一聲,道:「莫非七祖磨磚啟示道一和尚之處?」

    皇甫點頭說道:「正是,你仔細看看,台上還有七祖磨磚之痕跡在。」

    冷遇春忙走前數步凝目望去,而適時皇甫林抬手一指點在他昏穴上,他身形一晃便倒。

    皇甫林陰陰一笑,目光轉動,道:「如今你可以出來了。」

    這旁古枯林內應聲閃出一人,那是個身材瘦小,穿著一襲黑衣的老者,一付奸猾像,近

    前躬下了身:「屬下見過主人。」

    皇甫林擺手一笑,道:「北嶽之老樵夫又來南嶽,莫非恆山林木日盡了麼?」

    敢情,黑衣老者正是那位老樵夫。

    他躬身笑道:「屬下有大事稟報……」

    皇甫林道:「冷遇春已昏臥道旁,說吧。」

    黑衣老者應聲說道:「稟主人,近日來在武林中出現兩個可疑之人……」

    皇甫林「哦!」地一聲,道:「是兩個什麼樣的人?」

    黑衣老者道:「一男一女,男女均著白衣,男的頭上始終戴著一頂寬沿大帽,女的臉上

    始終蒙著一塊白紗……」

    皇甫林雙眉一揚,道:「怎麼樣?」

    黑衣老者道:「屬下懷疑那是否……」

    皇甫林目中寒芒一閃,道:「身材可像?」

    黑衣老者道:「回主人,男的較他瘦一點,不過屬下以為事隔多年,歲月流轉,人總會

    有些改變的………」

    皇甫林猛一點頭,道:「不錯,女的呢?」

    黑衣老者道:「回主人,紗巾覆面,難見特徵。」

    皇甫林目光一轉,道:「這兩個最近一次出現在什麼地方?」

    黑衣老者道:「幾日前有人曾在『長沙』 『天心閣』看見過……」

    皇甫林雙眉一掀,言道:「登其樓以望『瀟湘夜雨』,飄渺煙迷,景趣悠然,登臨賦詩,

    發抒所懷,有點像,可惜不能下斷,如今呢?」

    黑衣老者道:「如今已不知往哪裡去了。」

    皇甫林冷冷一笑,道:「『長沙』、『南嶽』近在咫尺,莫非懷念他那故居?特潛來一遊?

    即刻起,全力搜尋這二人下落……」

    黑衣老者答應了一聲。

    皇甫林接著說道:「如果真是他,那一切的一切,何愁不能輕易到手?還有,在附近也

    派幾個人守候,看看那費慕人是否福命兩大,能逃不死,倘有動靜……」

    黑衣老者截口笑道:「主人多慮了,當年他那忠僕也在『祝融』危崖墮下,至今十多年,

    未見一點動靜,費慕人又怎能倖免?」

    皇甫林陰笑說道:「但願如此,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其實,費慕人不應該活著,

    跟他那忠僕做個伴兒多好?」

    一頓,接道:「翡翠宮那方面可有消息?」

    黑衣老者道:「回主人,屬下已派人暗中跟蹤那丫頭,只要她是回轉『翡翠宮』去,何

    愁不能知道『翡翠宮』所在?」

    皇甫林點頭笑道:「好,好,這件事辦得好,記住,全力搜索那兩個人的下落,一有發

    現立即報我,去吧。」

    黑衣老者應聲躬身,一閃又隱入古松林中不見。

    皇甫林一個人站在那小道上,薄薄的嘴唇邊,掠起了一絲笑意,這笑意,越來越濃,越

    來越濃,終於笑出了聲。

    跟著,他拍手一掌拍向地上的冷遇春。

    冷遇春一震而醒,翻身躍起,臉色如常,拍了拍身上的土潰,淡淡說道:「那七祖磨磚

    的遺跡看不得,一看便腦中昏然,人事不省。」

    皇甫林目光轉動,笑道:「你知道為什麼?」

    冷遇春搖頭說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凡事還是少知道一些好。」

    皇甫林點頭陰笑,道:「對,這是做人的道理,也是避凶趨吉的好辦法,到今天你算是

    大澈大悟了,冷遇春,你後福無窮。」

    冷遇春道:「謝謝皇甫大俠,但願如此。」

    皇甫林笑了笑,道:「天色已然不早,我請你山下喝一杯去,走吧。」轉身當先行了下

    去。

    冷遇春跟在後面舉了步,那一雙眼,卻直瞅著皇甫林的耳後,看著,看著,他漸漸皺起

    眉鋒,臉上也掠起了一片困惑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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