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生日派對結束後,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一點。
未繁在大熊家裡喝了許多啤酒,因為是壽星免費供應的,所以他沒節制地狂飲,直到最後妮妮受不了他的酒鬼模樣,才把他趕離他們家。
他和邵樂下停車場取車的時候,邵樂不免擔心地問:「喝這麼多,你還能開車嗎?」
未繁轉著鑰匙圈甩呀甩,滿不在乎地說:「我可以用意志力克服。」
於是他們入車坐好,車子也緩緩從坡道開上馬路。
回家的路程不算短,未繁很注意的雙眼直視前方,看到前頭有警車警示燈閃啊閃抓酒測的就趕緊閃。
幸運地就這麼一路閃回到小公寓前,平安到達。
「我背你上去,你忍耐一下。」車停好後未繁立刻解開安全帶,先將輪椅放下車,跟著繞到邵樂那邊把他背上背。
他曉得邵樂不喜歡人家碰他,於是上樓時動作迅速,盡量縮短兩人身體直接接觸的時間。
將邵樂送上榻榻米後,他還來不及調整呼吸便喘著跑下樓去把輪椅抬上來。
「好了,可以睡覺了!」未繁隨便將角落的棉被攤開,窩進被窩裡就準備睡。然而一進到棉被裡卻發現自己身上有股沖天酒味,皺了下眉,便爬去拿了乾淨的睡衣跟著往廁所走去。
洗澡時,順便處理了一下生理問題。今天那個小米對他毛手毛腳、摸上摸下、連嘴巴都用上。雖然及時撤退,但下半身被碰過的地方還是怪怪的。
以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想怎麼處理都行。但現在房間裡加上了一個邵樂,就不是那麼方便了。
所以他只得躲進浴室裡面,把蓮蓬頭的水柱開到最大,而後把這段日子累積的都分一次清除乾淨。
洗好了澡,未繁滿足地吁了口氣,拿毛巾蓋住濕漉漉的頭髮,回到榻榻米墊上。
然而心情一放鬆,方才壓抑住的酒意就完全竄上來,他腳步顛簸了一下,整個人跌到榻榻米上,屁股著地。
邵樂被未繁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怎麼了?」他擔心地問著。
「沒事,有點醉了。」未繁傻笑了一下。
邵樂有些擔心未繁,但見他說沒事,也就作罷。他跟著要往浴室去,也想沖個澡好睡覺,拿著未繁的舊衣挪了幾步,卻聽見後頭傳來了叫聲。
「你要幹嘛?」未繁喊了聲。
「洗澡。」邵樂回答。
「啊,現在不可以。」未繁的臉稍微紅了一下。他剛剛DIY過,浴室那種密閉空間空氣流通很差,也不曉得有沒有殘留的味道。他才不想邵樂聞見那種東西的氣味,太叫人尷尬了。
邵樂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未繁。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等半個小時再進去。」未繁說。
「你……那個嗎?」邵樂看了一下未繁,眼睛像在瞪人似的。
「哪個?」未繁深吸了一口氣。邵樂怎麼會知道他在裡面幹什麼?被發現了嗎?難道邵樂偷看他洗澡!?
「上大號……」邵樂皺起了眉頭。洗澡時熱水會讓室溫升高,有什麼味道也會變得更加濃厚,他沒想到未繁會大解完後直接洗澡,難怪未繁剛剛在浴室裡磨蹭許久才出來。
「呃……」原來邵樂是以為他在裡頭大便。未繁皺著鼻子笑了一下,順著邵樂的話說:「對啦對啦,所以很臭,你半個小時後再進去。
邵樂沒有懷疑,相信了未繁的說辭,點下了頭。
酒精開始往頭上衝的未繁覺得天旋地轉,解決了邵樂這個問題後他爬到櫃子前找出吹風機,打算趕快把頭髮吹乾,跟著就來睡覺。
但是吹風機是摸出來了,然而插頭卻和日光燈的按鈕一起設在高處,他沒力氣再爬起來,盯著那個插座看了看,跟著把吹風機一扔,趴在榻榻米上就說:「不吹了,手不夠長構不到!」
反正頭髮不吹乾也不會怎樣,就隨便它了。他趴著睡成了。
見未繁要睡了,邵樂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勉強按到比他略高一些的開關,切掉了屋內的主要電源,只留下一盞小小的夜燈。
「其實,下次妮妮找你吃飯,你可以不用過去,他不會怎樣的。」燈暗了一半,原本頭側向另一邊的未繁換了個角度,轉回來面對邵樂。
「為什麼這麼說?」邵樂將那只被扔在榻榻米上的吹風機拿起來,無事可做等待半小時過去的他,檢視把玩著未繁的物品。
未繁的吹風機是鮮艷的紅黃藍三種顏色組成,小巧的機身功能不複雜,不是知名品牌,卻做得挺精緻。這很像未繁一貫的風格。
「不過是吃飯而已,這樣一來一回我不辛苦,倒是你,會很吃力。」趴著的未繁有了睏意,人就快睡著了。
邵樂看了未繁一眼,犀利的眼神內有道銳利的光芒閃了一下。他不希望別人碰觸太多關於他內心的那些秘密,未繁的言語讓他像被針紮了一下一樣,整個人緊繃起來。
未繁眼睛閉了起來,打了個呵欠,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今天問我那些事,我就猜到幾分了。」
「問你那些也不代表什麼。」邵樂語氣冷淡地說著。
「大熊和妮妮這兩個人很登對,你比我還明白。你之前大概有想過如果大熊對妮妮不好,或是他條件比你差,你就考慮對妮妮告白,把妮妮奪過來。但大熊偏偏是那麼溫柔體貼的人,所以你完全沒有任何機會。」未繁說著,口齒已經有些不清,睡神就快入夢來了。
邵樂的臉色微微白了一下,但隨即恢復鎮定。
未繁跟著又說:「你知道自己沒本事跟大熊爭,於是決定放棄。但是偏偏你喜歡妮妮那麼久,要放下也不是那麼容易。所以你逼自己赴約,看清楚對方家庭溫暖美好的模樣,希望自己能別再留戀……」
邵樂整張臉瞬間青了起來。他不明白未繁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自己明明就沒表現得那麼明顯。
未繁講話到最後,只剩下囈語的音量,聲音微弱說不清楚,但他還是很努力要讓邵樂知道他對邵樂的看法。「我覺得你是個笨蛋……自虐的笨蛋……」
說完這席話,未繁被酒精和瞌睡蟲攻陷,整個人昏睡過去。
昏黃的小夜燈下,邵樂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直等到好一段時間以後,才慢慢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邵樂不曉得未繁一直都在觀察他,他以為未繁只是個吊兒郎當的人,卻沒想到這個人將他看得這麼仔細。
靜下來以後,邵樂由原本心思被赤裸挖掘出來的震驚憤怒,慢慢地被沉思後的理解所取代。
其實未繁並不需要告訴他這些,但或許是因為他實在是看不下去自己的行為了,於是便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他們兩人倘若還是像之前在邵家時,未繁是不可能對他說出這番話的。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從出了邵家以後,就逐日逐日地慢慢改善。
現在未繁開口了,也代表未繁已經認同了他這個人。他把他當成了朋友,才會說出這些吃力不討好的話。
邵樂轉了個念頭,慢慢地將思緒釐清楚。知道了未繁是怎麼對他、怎麼替他想,也更明白未繁這個人的好。
在只看得見模糊輪廓的小夜燈下,握著手裡的吹風機,邵樂嘴角輕輕地牽扯開來,淡淡地掛起一抹微笑。
那笑意很淡,卻有深入了心窩裡的暖。
冬天的夜裡,頭髮沒吹乾就趴著睡著的未繁打了個噴嚏。因為覺得冷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又蜷曲了起來。
邵樂伸手將吹風機的插頭接上插座,將風量開到最小,風口朝著未繁濕答答的頭髮。雖然距離有些遠,風量有些小,但邵樂還是不停晃動著吹風機,將熱風送給對面的未繁。
未繁感受到熱風,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你會感冒。」為了解釋自己突兀的行為,邵樂這麼說。
未繁也不知道有沒有將邵樂的話聽進去,他掙扎了幾下往邵樂這裡挪了過來,直到吹風機可以直接吹到他頭髮的距離才停下來。
夜燈讓未繁的輪廓變得柔和,也讓他臉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顯得朦朧迷人。
明明是每天都能看得見的耳鼻眼眉,今日卻在燈光照映下,顯得俊美而不一樣起來。
稍微吹乾了的髮絲在空中飛揚,其中一根停留在未繁的嘴唇上頭。
未繁覺得有些癢,於是抿了一下。
那淡紅柔潤的色澤卻也讓邵樂的心隨之跳亂了一下。
風仍繼續吹著,溫溫熱熱,發出細碎的嘈雜聲。
邵樂卻也發覺自己的視線從這時候起,無法從未繁的嘴唇上離開。
吹風機騷動的,是一種讓心頭蕩漾的思緒。
邵樂摒住了氣息,腦海裡突然響起未繁今晚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席話:
「只要時候到了,遇上另一個人了,對現在這個曾經愛得要死要活痛到不能呼吸的,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淡忘。」
邵樂的胸口糾緊著,酥麻的感覺筆直竄入心臟。
或許,他早已遇上了另一個人。只是一直以來,都沒發現那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