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在床上的磐瓏只剩下一絲微弱的氣息。
雙眼微睜卻不斷的流出血水來,太醫們對這情況束手無策,只能頻頻的交頭接耳,不安的討論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你們這群人是幹什麼的?連救回一條人命也不會?」姜祁慌了,不斷的怒罵著。他原以為從大牢裡將磐瓏救出來,就還有一絲希望。
而他卻看見一群慌亂不知所措的太醫們無法診治磐瓏。
磐瓏會死去嗎?頭一次……他竟然有這種感覺,一種無助感、一種絕望感。
磐瓏會死去嗎??觸目驚心的血水不斷溢出,磐瓏的雙眼不再炯炯有神,反而是晦暗無光。
「微臣正在思索該如何解救學士,請皇上見諒,這可是天下奇毒至今仍未有解藥啊!」一名年邁的太醫如此說著,其他的太醫聽也皆點頭說是。
這毒真是無藥可解啊!從姜朝開國以來,這毒不知已殘害過多少罪犯,而太醫們也曾試著找尋解藥,無奈的是,這奇毒無藥可解。
「別拿這理由來搪塞!我命令你們必須救活他!」姜祁握著拳頭憤怒的說著。
「微臣僅能用解毒藥來防止學士的病情惡化,但是不能完全根治啊!」一名太醫接著說。
「那還不快點!」姜祁不耐煩的催促著,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必須嘗試!
「臣這就命人去抓藥!」太醫一個福身便往外跑去,深知現在可是不能有一絲鬆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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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磐瓏雙眼所流出的血總算是止住了,而且體內不斷擴散的毒素也暫時被控制住。
然而這情況只是暫時的,藥效一過,磐瓏的病隨時都會復發。
姜祁遣退了所有人,寢宮裡只剩下他與奄奄一息的磐瓏。
磐瓏的氣息依舊微弱,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水染得鮮紅。
姜祁命人拿來一套乾淨的衣服,還端來一盆溫水,打算替他清理一番。
他小心的褪去磐瓏的衣物,擰著濕布緩緩的擦著他的身軀。
被這一移動,磐瓏猛然咳嗽,好像喘不過氣來。
於是,姜祁放慢動作,小心翼翼的順著他的背輕輕拍著他。
在接下來的幾天,一旦藥效一過,磐瓏的雙眼就會出血,而姜祁卻什麼也幫不了,只能餵他喝藥。
這時,依舊昏迷不醒的磐瓏才剛喝完藥。
姜祁憂慮的走出寢宮,坐在台階上想著事情該如何解決,難道只能一直這樣下去嗎?他悠悠的歎口氣,只想趕快醫治好磐瓏而已。
「原來,唯我獨尊的姜祁也會歎氣啊!」
如此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姜祁疑惑的-頭看著聲音的來源處。
一個人就站在極高的圍牆上,讓人不禁懷疑他是怎麼爬上去如此圍牆?
「浦翌?」好不容易想起這聲音的主人,他卻又疑惑為何他會出現在此?
「你還記得我啊?真是太感動了!」浦翌從圍牆上躍下,緩緩的走近姜祁。
「突然出現,你有什麼事嗎?」對於這許久未聯絡的老友,他有些驚訝、有些疑惑。
「是你有什麼事才對吧?」浦翌輕聲笑著,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讓姜祁深感這傢伙一點都沒變。
「說來聽聽!」他倒是很好奇這不問世事的老友能得到什麼消息。
「躺在寢宮裡那個只剩半條命的小鬼,全姜朝的太醫都救不了他,對吧?」
「所以呢?」一提起昏迷不醒的磐瓏,他就鎖緊眉頭嚴肅起來。
「我可是大發慈悲特地趕來解救那個小鬼的呢!」浦翌充滿自信的笑著。
「你能救他?我為何要相信你?」事關磐瓏的性命,他不得不懷疑。
「他中的毒可是天下第一奇毒,一般的治法怎麼可能救得了他!」浦翌說著,也偷偷觀察著姜祁的反應。
「你有辦法嗎?」他不確定的問著。
「你瞧不起我喔!我可是素有浦神醫之美名,你居然敢懷疑我!」
「密醫就密醫,少說那些吹捧自己的鬼話,況且你失蹤近二十年了,大家早就不記得你。」
「一句話,你要不要我救他?」浦翌突然如此問著。
「好!我就信你這一次!」姜祁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那就帶路吧!」於是姜祁推開門,引領著浦翌往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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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翌專注的替磐瓏治療著,一旁的姜祁安靜的看著。
「這毒……還真難解,他這輩子恐怕沒機會重見光明了。」浦翌搖搖頭,又繼續在替磐瓏的手臂、額際上紮了幾針。
浦翌是利用針灸的方式替磐瓏解毒,而這項醫術目前也只有他最精通。
「連你也救不了?」姜祁眉頭深鎖的說著。
「不是救不了,是根本沒得救!」他似在責備般看著姜祁,繼續說:「這毒液直接侵蝕掉這小鬼的眼睛,就是將他體內的毒來一點一滴的排出來,短時間之內是無法全排掉的,所以我會常來這兒替他排毒。」
「那他不就一輩子失明?」姜祁憂心的問著。
「當然!你還期望他能復元嗎?也不想想你自己是怎麼對待他的!」浦翌冷哼一聲,以冷冷的目光看著他。
在浦翌高超的醫術治療之下,磐瓏原本蒼白的臉色漸漸回復紅潤,而今天的療程也告一段落。「接下來,他還是會昏迷好幾天,這幾天要好好的看著他,過些日子我再過來替他排毒。」浦翌邊叮嚀邊步出寢宮。
「那我不送了!」看著他離去,姜祁又說了句:「謝謝你的幫助!」
浦翌莞爾一笑,說了句「客氣什麼」便離開這裡。
他想起來的!那段他想忘也忘不了的話是浦翌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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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依舊平穩、雙眼依舊緊閉,磐瓏完全沒有甦醒的跡象。
而這段期間完全是姜祁在照顧他。
任誰也無法相信,如此高高在上的帝王竟會放下身段替一個少年洗澡。
連姜祁自己也想不到。
「他何時會醒來?」浦翌在替磐瓏排毒時,一旁的姜祁語氣平緩的問著。
「這要問他自己!」浦翌帶笑的回答這模稜兩可的答案。
「什麼意思?」姜祁不解的回問著。
「等他休息夠了,他自然就會醒過來。」浦翌動作依舊,專注的替磐瓏扎針。
突然,,磐瓏一個咳嗽,咳出觸目驚心的黑血來,浦翌隨即拿起布替他擦拭。
剛開始,每每遇到這種情況時,姜祁都會憂心的蹙緊眉心,不斷的問著。
而浦翌則是見怪不怪的要他放心。
「這是自然現象,總是要把體內毒素排出來嘛!總比他什麼反應都沒有來得好吧?」浦翌心想,要是當時他沒有把這小鬼救活,姜祁會怎麼樣?
他會發狂嗎?以他如此在乎這小鬼的程度來說,八成會吧!
「你就不用擔心了!讓他靜養一段日子,他自然就會醒過來的。」離去前,浦翌再次保證著。
磐瓏何時會醒來呢?醒來後,磐瓏又怎麼面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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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在哪兒?他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怎麼……睜開眼睛是這麼困難的事?他睡太久了,該醒過來了,該醒過來了!
就在某日優閒的下午,姜祁的寢宮裡只有幾個侍女在裡頭,有的在打掃,有的在看顧著躺在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磐瓏。
在眾人完全沒發覺的情況下,躺在床上昏迷已久的人突然抖動著眼皮,就像是使盡全力想睜開雙眼。
怎麼一片黑暗?是誰把燭炎吹熄了?磐瓏半睜著眼疑神疑惑的想著。
身軀如有千斤重般沉重,他想起身,卻感覺非常吃力。
他抵著床,總算是坐起身來。
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床上突然起身的人引起侍女們的注意。
不瞭解狀況的磐瓏只聽到一陣嘈雜、紊亂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疾奔而去似的。
「快往上呈報!快呈報給皇上!」一名侍女驚慌地喊著。
通知皇上?是要通知姜祁嗎?
「說學士醒了!學士醒了!」
到底怎麼回事?他現在到底在哪裡?
正當他疑惑之餘,雙眼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搗住雙眼。
「好痛!」就像是千萬支針在扎他的雙眼似的,讓他不斷的呻吟著。
最後,他因受不了疼痛,身子搖搖晃晃的往側邊倒去,又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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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還是一片黑暗?他明明睜開眼了,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他稍微轉身,卻碰到一具溫熱的軀體,隨後,身旁的人突然伸出雙臂將他環抱住,讓他貼在他的懷裡。
「你才剛喝過藥,繼續睡沒關係!」
對方用溫柔的口吻說著,而這聲音他很熟悉,只是說話的方式變得不一樣。
「姜祁。」他許久未發出聲音,所以嘴巴有些乾澀。
這聲音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
「你還是一樣無禮,竟敢直呼我的名字。」姜祁禁不住輕笑出聲。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好像有什麼事情他忘了,他一直想不起來。
姜祁閉口不語,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更何況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磐瓏的奇談怪論工極為不友善。
得不到解釋,磐瓏索性掙扎起身,但還是搞不清楚現況。
為什麼一片黑暗?「你不點燭火嗎?這裡好暗,我什麼都看不到。」
聽到磐瓏這麼說,姜祁不禁皺著眉,心想他還不知道他已經失明嗎?
「點再多燭火也沒用,你還是看不見。」姜祁不自覺的說著,然而他卻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有多麼殘忍。
「看不見?」磐瓏揉了揉眼睛,這才想起來他所遭遇的事情。
他不禁失笑著,責怪自己怎麼輕易就忘了所有的一切。
「我忘了,盲刑。」磐瓏輕聲的說著。
「連這種事你都能忘?」
磐瓏看不見,看不見此時的姜祁有多擔心他、表情有多嚴肅。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磐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慌亂的揮著雙手。「澄湘姊姊……你把她逐放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這件事我管不著!」姜祁抓住他亂揮的手,順手將他壓回床鋪。
「你說清楚!說!而且……我為何會在這裡?」他依舊不安的扭動著,畢竟發生太多他無法釐清事實的事了。
「你被處以盲刑了……這樣也好!比較好馴服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小鬼。」
姜祁不打算解釋清楚,當然,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意告訴磐瓏,短時間內,磐瓏是什麼也聽不進的……
「你無恥!」被壓得動彈不得,他只能輕輕的罵著。
「對!我無恥,你現在也只能動嘴巴而已。」姜祁輕笑著,吻著他的頸子。
想當然,磐瓏還是不斷的掙扎,躲避著姜祁的攻勢。
怎麼……他一睡醒,不但惡夢沒有消失,反而還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磐瓏說他無恥?是啊!他很無恥,他可以為了自己的私慾而掌控他人的行動、他可以為了自己的末來擅自改變對他的刑罰。
他可以……為了磐瓏放棄某些事情。
是啊!他很無恥,非常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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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自己來就行了。」磐瓏遣退要替他沐浴更衣的侍女,順便遣退所有在場的人,沐浴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從失明到現在,他還是有許多事不習慣,有許多事他在做時變得非常不方便,連他最喜歡的觀星像這件事他也不能做了。
一切只剩下黑暗而已。
「呼!好麻煩。」他輕輕的吁出一口氣,放鬆心情。
至少洗澡這種事他自己還辦得到吧?
他緩緩的動著,先脫掉身上的襯衣。
現場應該只有他一個人才對吧?
他有些不安的想著。
等到裸體時,他才深切感受到沐浴間裡有陣陣熱氣傳你。
循著熱氣傳來的方身他雙手往前摸索著,想找到浴池的位置。
好不容易才摸到浴池的邊緣,接下來他又往下蹲,想找出塊布來抹身體。
無奈怎麼摸就是摸不著,突然,一股力量將他往上帶。
突然被抱緊,接著,他被放在一張椅子上。
「等你摸到布時,水早就涼了!」姜祁像在責備似的罵著他,似乎是想自己動手。
「你連這種事也要嘲笑我嗎?」磐瓏不甘願的低著頭,心想反正他現在什麼事也做不成。
「別倔強了!需要別人幫忙時就要說,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姜祁擔心他的神情他依舊看不見。
不管姜祁怎麼做,都會被他解讀成相反的意思,他感受不到姜祁的……好意。
「我想自己來不行嗎?」
「行!當你走路不需要別人扶著的時候就行!」看他如此倔強,姜祁忍不住嘲諷他。
「你!」磐瓏為之氣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還在賭氣,頸項間卻突然傳來一陣冰涼感,隨後,他便感覺到姜祁的手掌在他的頸子上摩挲的感覺。
「你能不能讓我自己動手?」他還是有些畏懼的反抗著。
「我都做到這種程度了,你就省點力氣吧!」姜祁不禁輕笑著,將他身上的每一處細心地洗乾淨。
「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這是現在他最頭痛的問題。
他現在失明了,無法注意到四周的動靜,而姜祁卻常常無聲無息的出現,突然抱住他或者直接把他往床上帶。
每次姜祁的意圖都不一樣,所以他常常在無法抵抗的情況下被吃了,連反抗都來不及。
「來沐浴間只有一個目的吧?還是說……」姜祁突然賊賊的笑著。
「還是說什麼?」怪了,氣氛變得好……詭異喔!害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想要另一個目的?」他的話中另有涵義。
磐瓏聽出來了。
「誰像你這麼下流!」他忍不住怒罵出聲,氣憤這傢伙怎麼如此口無遮攔啊!
「誰下流?你不問問自己,是誰提出這麼下流的問題?」姜祁依舊輕笑著。
而磐瓏白皙的臉頰上逐漸浮現紅暈。
他這模樣姜祁看在眼中直覺非常迷人、可愛。
「是你老把事情想歪的確良還說不下流!」他氣得鼓起臉頰,臉上還泛著紅暈。
真是……越看越可愛,讓人想咬一口啊!「那我們就來看看是誰下流好了!」姜祁將手洗乾淨,攔腰抱起坐在椅子上的磐瓏。
「你想做什麼?!」他驚恐的問題,只能感覺到自己正不斷的往某個方向移動。
「我也是來洗澡的!」
突然,姜祁將他放進洗澡桶裡。
突如其來的溫熱感讓磐瓏不禁縮起雙肩。
「那你也等我洗好吧?」隱約中,他聽見細微的聲音,心想姜祁到底想做什麼?
「還不如一起洗,節省時間。」他也跟著踏進洗澡桶裡。
而摸不清方向的磐瓏緊張得下意識想逃走,問題是……他要怎麼逃?
「下流!無恥!趁人之危!離我遠一點!」慌張之餘,能用來罵人的詞磐瓏都罵出口了。
「我什麼都還沒做,你就亂罵人了,還說我……是你自己想歪了吧?!」他不禁微笑著,悄悄的往磐瓏靠近,製造出些許水聲。
磐瓏無處可去,被逼到邊緣正想起身離開洗澡桶時,姜祁一把將他抓住,把他鉗制在洗澡桶邊緣與他之間。
「我們就來看看……誰比較無恥、下流吧!」
這種話讓唯一的聽眾——磐瓏聽得雛緊眉頭,嘴裡還不斷的怒罵著:
「放開!放開、放……嗚……」他的嘴被強行堵住。
這一吻姜祁吻得極深,在離開磐瓏時,他還顯得極為不捨。
被弄得頭昏腦脹的磐瓏只能不斷的喘著氣。
「還沒……結束呢!」姜祁邪肆的一笑,繼續吻著他。
這禍端……可是磐瓏自己引起的,他怨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