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裡熟悉的身影又再次出現。
平時總是裝酷的酒保,朝他挑了挑眉。「一樣?」
「一樣。」男人平淡地說著。
等待調酒的時間,酒保忍不住問著,「你很久沒來了!」
劉邦奇朝他客氣的笑了笑,不再多話。
是很久了,整整三個多月了吧?
「你、你生病了嗎?」酒保並不想放過他。
劉邦奇打趣的說著,「我看起來氣色這麼差?」
「是啊,大概瘦了五六公斤吧?」
劉邦奇抹抹臉,心裡狐疑著——真的瘦這麼多嗎?只覺得這段日子沒什麼胃口,但沒想到差這麼多……
不過,這真的挺難熬的。
「可以請你喝一杯嗎?」劉邦奇感到一個男人靠到身邊來,同時遞上一杯酒。
劉邦奇抬眼看他,好像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你心情不好嗎?」男人問。
今天,獨自貪杯不少,神智不似往常般平靜,因此,他思考了一會兒才抄起杯子喝起來。
「你很久沒來了。」男人笑著,「沒想到你願意喝我請的酒。
「我也請你。」劉邦奇朝酒保示了意,不多時,酒保便奉上了一杯。
這意謂著禮尚往來,卻也代表——到此為止。
「你確實很迷人。」男人凝視著他好半晌,伸出手,在他面頰輕輕一摸,無限著迷,「你身上的香味……讓人情緒沸騰。」
劉邦奇下意識想閃躲,可是男人的手卻滑入他頸際,溫熱的貼著他皮膚,最後欺過身,想吻他。
「不要在這裡。」劉邦奇還是避了開,淡淡說了句。
男人怔了怔,對於這個弦外之音,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輕浮的笑著,「那麼,要在哪裡?」
「……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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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來開嗎?」男人見他神情有些頹靡,不禁指了指他手上的車鑰匙。
劉邦奇想也不想就把鑰匙扔了過去,他的干脆,令男人有些錯愕,但男人隨即堆起笑容,自顧自地坐進駕駛座。
「你家?我家?」男人問著,「還是要去Motel?」
「都好。」
「好,那就我家吧。」男人笑了笑,開動車,不再多說。
沿途劉邦奇放低了副座,讓自己陷進椅子裡,神情蕭索的望向窗外,男人不經意地瞄了他好幾眼——深褐的發絲,柔順的貼著他額頭,迷離的眼,隱含著人生歷練的復雜,抿緊的嘴角,透著堅定……這男人不算英俊非常,但令人無法忽視。
男人見他默不吭聲,暗自吐口長氣,也不再吵他。
直到停好車,劉邦奇才像回過神似,覺得眼前的地方熟悉至極。
「下車吧!」男人幫他開了車門,同時引他走進大樓裡。
「等、等等……這裡……」劉邦奇昏沉的腦袋瞬間清醒。
「啊,對了,你來過,你忘了嗎?」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輕松的笑了起來,「我們見過一次面啊!」
他不理會劉邦奇一臉驚詫,自然而然的將他引入電梯。
「幾個月前,我在藍月和你搭訕過一次,不過你不理我,後來你跟Altair走了,整個藍月的人都知道,大家對Altair羨慕的不得了。」男人邊掏出鑰匙,邊道:「上次,我送A1tair回來,還和你碰過一次。」
劉邦奇壓住他的手,問著:「這裡不是……」
「沒錯,這裡是Altair的住所,不過他現在可忙了,被幾個女人搶著包養,每天也不知在哪過夜,所以這地方就借我住了。」
男人任自開了門,放眼看去,屋內一片漆黑,復雜的心境,稍顯平靜,不過體內微量的酒精已流洩干淨。
「聽Altair提過,你叫Ben吧?」男人邊請他坐在沙發,邊道,「其實,我的英文名字也叫BEN,不過你叫我阿彬好了!」
他,正是葉建彬。
在藍月看到他,確實有點意外。幾月不見,顯得有些憔悴,卻不知為什麼,令他益發有種奇異的魅力,但是他很快收拾心神,想著他既然為了符合世俗的眼光,找個女人隨便結婚,至少結婚後也要安份點,沒想到沒幾個月就出來鬼混了!
他冷冷望著這個男人,最後決定上前搭訕。
如果他像過去一樣,只是待在這種地方,喝杯酒,感受著專屬於同類人的自由空氣,或許多少會尊重他一些,偏偏——
劉邦奇深深望了這心思復雜的男人一眼,他的說辭,牽引著他往回憶走,不止記起幾個月前的一切,更讓他痛楚不堪。
關於和丘晨星的情份,不去思考,日子還能過得下去,一旦認真去想,點點滴滴都能侵蝕心靈!
就在結婚當天,丘晨星應自己的要求,匆匆趕來,認真的滿足了自己,卻在隔天——兌現了十萬元支票,然後,換了手機號碼。
他,同意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是交易。
葉建彬挨坐到他身邊,動作優雅得撫摸他的臉,輕觸他的唇,癡迷的望著他,「你的表情……令人心癢難搔,尤其是現在……心事重重的樣子……特別讓人……」
順著話尾,葉建彬欺過身來,要吻他,劉邦奇卻警覺得縮了身,拉開彼此距離,匆匆站起。
不知怎麼,心裡對眼前這個男人莫名防備,「你和Altair不是朋友嗎?這樣好嗎?」
「朋友?我和他啊……何止是朋友!不過,大家又不是剛出社會,有些事只要大家有共識,心照不宣,又有何不可?」葉建彬後撐著身,輕佻的笑了起來,「你都和我回來了,難道還會在意這些事?」
劉邦奇凝視著他,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你、你和他在一起?」
葉建彬站起身,走向他,「我也不騙你,我和他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事實上是分房睡,不過你也知道,我和Altair都做這一行,但是和女人一起,只能算是交際應酬,偶爾夜深人靜,需求一來,難免會互相滿足一下。」
這是丘晨星定下的游戲規則——從眼前這男人的婚禮回來後。
只要想擁抱他,來他家,他幾乎都不再拒絕,隔天也不會惡臉相向,除了不說話。
幾次之後,他更默許葉建彬在客房住了下來。偶爾,他會在葉建彬回來前,一絲不掛的窩在客房床上睡覺,明白的表示等著和他纏綿。
他們只做愛,卻不相愛,當然,這也是丘晨星自認為的條件。
葉建彬很清楚,他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自己的存在,所以,看著劉邦奇臉色鐵青,心裡難掩報復的快感。
他裝作一副沒看到似的,走上前,雙手一圈,攬住了劉邦奇的腰,刻意偏離他所在意的焦點,柔聲:「你真的大可以放心,他不會在意這些事的,換句話說,你也不用想太多,不是嗎?」
葉建彬將手鑽入他衣服裡,溫柔的撫摸,臉一側,極盡挑逗的舔拭著他的面頰,耳垂,感受到他全身輕輕顫動,卻不閃躲。
因此,他盡可能小心翼翼將他推向牆邊,吻著他的肩頭,雙手則緩緩解開他襯衫的鈕扣,直到堅實的胸膛完全裸裎,便一口一口的順滑而下,輕輕淺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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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晨星一走進門,葉建彬正穿著一身浴袍在客廳抽煙看雜志。
「怎麼有空回來?」
丘晨星一臉酒氣,漫不經心的翻眼看他:淡淡道:「神經病,這我家,我不回來,去哪?」
「你不是輪著睡女人那裡?」
「明天周三,是我的Lucky Day,本少爺放假,OK?一個禮拜做七天,你想操死我啊!」丘晨星疲累的要走進房間,一抹令他渾身發麻的氣味,教他神經緊繃。
「你……現在抽什麼煙?」他頓住腳步,望著葉建彬。
「抽什麼煙,抽香煙啊,白癡!」
「我問你抽哪一牌啦!」丘晨星沒等他回答,走上前,抄過他嘴上的煙,瞧了瞧,才扔回給他,忽地,像聽到什麼聲響,便指了指自己的房間,眉宇間布滿輕怒,「你帶人回來?」
「不行哦?不是說借我住?」
丘晨星皺著眉,道:「我是說借你住,但沒說可以用我的房間,OK?你用你自己的,干嘛用我的!」
「你房間有浴室嘛!」
「媽的,就警告過你,就算祖宗三代也別給我帶進來,你還這麼做!快叫他滾出去!」
葉建彬撇嘴冷笑著,「你敢,你自己叫啊!」
這家伙竟然這麼不負責任引
丘晨星怒氣沖沖的跑進房間,見被單凌亂,滿床衣褲,浴室裡嘩啦嘩啦水聲正停,才想敲門,另一種香氣再度刺激他腦神經,將他高舉的手,僵在半空。
他二話不說的沖出房間,對著葉建彬低吼:「裡面是誰?」
葉建彬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都要趕出去了,是誰有差嗎?」
看他這反應,丘晨星腦中閃出一個熟悉身影,心頭瞬間涼了半截,「你、你……帶誰回來開房間?」
「你應該說,是誰竟然隨便和我開房間吧?」
葉建彬的說辭令丘晨星全身發麻。
浴室的香氣很快飄散空中,他知道裡面的人緩緩走出來了。
「Altair……」這沉穩而熟悉的音調,讓他完全無法逃避!
丘晨星緊握雙拳,繃著身子返身,眼前站著一個男人,穿了長褲,赤裸上身,頭發、頸際、起伏的胸膛,還布滿點點水珠,他的雙眼透著復雜的情緒,深深地望著他。
從沒想到,睽違幾月,兩人會在這樣的狀況下見面。
丘晨星覺得胸口像被杓子挖了一個窟窿,痛楚不堪,差點坐倒地上。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劉邦奇轉進房裡,穿起襯衫、外套。
「打擾到你們了?」丘晨星壓抑著漸漸浮升的憤怒,故作自在的說著。
「……沒有,我也該走了。」劉邦奇在鏡前整理著衣服,頭發,朝他客氣的點了個頭,與他擦身而過。
丘晨星一個劍步,「砰」一聲,將門用力關了起來。
站在他身前,淡淡的深泉香混著剛沐浴後的清雅氣息,撲鼻而來,令丘晨星的情緒忍不住激動起來。
「你……你這算什麼意思?」
「我聽不懂你想問什麼。」
「你、你為什麼要和他……和他……在我家……」
「我那時候沒想起他是你的朋友。」
丘晨星再也裝不出冷,咬著牙,雙眼已吐出怒火,「你的意思是,如果想起來,至少不會和他,會和別人?」
劉邦奇凝視著他,良久才道:「找我的是他,帶我回來的也是他,你應該去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他怎麼做關我屁事!我是在問你,為什麼你要和別人上床!」
原來,他還是在意自己的!
劉邦奇心頭大大松了口氣,臉上僵硬的線條柔和起來,緩緩道:「我沒有和他上床……」
「沒有?你明明——」
「我承認想試試,但……最後做不來……」
丘晨星楞了楞,輕易的相信了他,只是,他不知怎麼回應——因為,他想起了這段日子,自己的毫無節操與荒淫無度,如今,又有什麼資格質問他!
「我真的沒有和他做下去,」劉邦奇瞧他一臉茫然,登時走到他身前,真誠道,「他一碰到我,我全身就不舒服,整個腦袋都在想你……我會去洗澡也是因為不習慣他的味道……」
「Ben……」丘晨星眼中的火氣已不在,恍惚道:「你、你不要說了……」
「你不相信?」劉邦奇抓起他的手,耳根突地泛紅,啞聲,「那你……你可以……檢查看看。」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
這明白求愛的話,令丘晨星情欲瞬間沸騰,但是他連忙心虛的把手抽了回來,癡癡望了他一眼,才瞥了開來,像洩了氣的皮球道:「只是……你沒有……我有。」
劉邦奇突覺腦袋仿佛被打了一記悶棍,幾乎暈眩。
是啊,他怎麼突然忘了,他們兩人的關系已經變了——從他兌現了那張支票開始,那段過去,已變成是一場交易,他們不需要再向彼此交代了。
「對,我差點忘了,他剛剛有說,你們……同居了……」劉邦奇退了幾步,緩緩坐到床上,喃喃念著:「而且你現在很忙……很受『歡迎』呢……」
「看來,以後我要找你,得要排隊了!」劉邦奇抬眼見他,淡淡笑了起來,只是,這笑,更像哭。
見他急促的呼吸,沒有回話,劉邦奇想了想道:「我剛有聽到,每個禮拜三是你休息的日子……那……介不介意,這天留給我?」話一落,又像想起什麼,道:「哦,不行……那個阿彬應該會介意吧?對你們來說,侍候女人是一回事,和男人又是另一回事,是吧?」
「他……走了嗎?」丘晨星忽然道。
劉邦奇錯愕的怔了怔,但很快就明白他在問誰,便點點頭,「嗯,婚禮後兩個禮拜……就回紐澤西了。」
丘晨星苦澀一笑,「原來如此……」
劉邦奇知道他這句「原來如此」代表什麼——潘其欽不在了,自己的心才又繞回他身上。
他倒抽口涼氣,實在很想跟他解釋,和潘其欽的情份,真的很復雜,並不是他所認為的樣子,只是轉念又想,他們現在的狀況,似乎也不再單純……
一段如桃色交易般的感情,自己的婚姻,他身旁的男人……不,應該說,丘晨星本身就不單純啊!
他是酒店男公關,是靠著外在、交際手腕,甚至是性關系,來賺取金錢。
也許,他對待自己,曾經真誠,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讓兩人的關系變成是利益交換。
不同調的價值觀,不一致的生活步伐……
其實,一開始,自己就不該對這樣的人有所期望,現在,更不該想從他身上找到任何慰藉!
劉邦奇的心,忽然覺得無限空虛。
「我想……我還是先走了!」劉邦奇站起身,態度客氣起來。
丘晨星點點頭,在他開門時,道:「Ben……每個禮拜三,我想……我們可以見一下面。」
不知為什麼,這個協議,讓劉邦奇心髒一抽一抽的痛,直過好半晌才回身,對他牽強一笑,「好,就留給我。」
待劉邦奇消失門口,丘晨星忍不住蹲下了身,抱頭壓抑的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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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給你多少?」
「……今年份的就算給過了吧!」十萬元,也不少了!
第一次的禮拜三之約,臨走時,劉邦奇平靜的開了口,丘晨星也淡笑著回復。
至此,他們似乎漸漸喜歡了這樣的關系--既能滿足彼此肉欲,又不會為對方太過牽動情緒。
偶爾,他們在完事後,劉邦奇會像之前那樣,煮東西給他吃,他則為他調杯雞尾酒。
隨著次數越多,菜色變化也越大,有時是意大利面,有時是白酒蛤蜊,有時是牛排……而雞尾酒的花樣也五花八門,SALTY DOG、SCREWDRIVER、ALEXANDER、CUBA LIBRE……
他們會天南地北的聊天,但丘晨星從不過問他的婚姻,劉邦奇則不問他復雜的性關系。
他們甚至懷疑,也許兩人都適合這樣的相處模式,直到這一天,在公司與邱豐玉的雙人會議中,劉邦奇的手機聲響--
他們兩人同時停住口,失了專注,若有所思的互望一眼。
劉邦奇干咳一聲,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個慵懶而疲累的聲音。
「你在哪!」
「嗯……好,十分鍾後就到。」
「你、你不要亂走。」
劉邦奇掛上電話,邱豐玉登時翻翻眼,以一個不耐的姿勢癱在椅子上,「又是那家伙?」
劉邦奇沒有回答,站起身收拾東西,牽強的揚起嘴角,無奈的點點頭,「我、我先離開,明天再和你談。」
「阿邦……你、你到底……」邱豐玉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覺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洩,「像那種人……你、你怎麼還是執迷不悟?」
劉邦奇繼續收拾東西,沒有回答。
「邦奇……你就不能清醒一點,」邱豐玉忍無可忍,終於提高分貝,「你到底把他當成誰了?」
劉邦奇像觸電般停下手,深吸口氣,與他四目相對,好半天,才轉開眼神,持續原有的動作,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那要不要去問--」
「豐玉,我們之前就說過,你不要過問我和他的事了。」不然我再也不跟你說這些!
邱豐玉憤怒的皺著眉,低吼:「我是不想管,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你把錢花在一個男妓身上!」
劉邦奇無力的反駁著,「……他不是男妓。」
「在天鷹座工作,哪個不是牛郎?還是你要跟我說,那稱為『男公關』?」邱豐玉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欺近他,厲聲:「阿邦,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劉邦奇透出一個近乎呻吟的低歎,煩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沒時間了。」說著,像逃亡似,將桌上的文件匆匆扒進公文包,頭也不回,奪門而出。
「就算是同性戀,也要找個象樣一點的!笨蛋!」邱豐玉大吼出來。
望著這張惶的背影,邱豐玉重重吐口氣,氣急敗壞的將桌上漏網之魚般的零星卷宗一掃落地。
他真的想不到--劉邦奇,他這個一直以聰明、冷靜著稱的好友,今天會走到這麼一個進退兩難的田地。
大家都是成年人,社會歷練已豐富到令他們心靈近乎蒼老,因此,關於性向這件事,實在沒有必要刻意隱瞞與避諱,只是,不久之前,他才走入婚姻,卻不知怎麼,在他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了一個男妓,開始將一切攪得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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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就看到丘晨星坐在人行道上,一個小小的火光在他面前閃動,煙霧四逃。
劉邦奇停下車,走到他身前,撲鼻一陣濃厚酒氣,令他微皺了眉頭。
「你又喝酒了?」原以為他是酒醉而臨時把自己找來,沒想到蹲下身,看到他右眼一大塊瘀青,鼻頭、嘴角紅腫,緊身的衣服還被扯得亂七八糟,不禁嚇了一跳,「你怎麼全身都是傷!」
「嗯……」丘晨星懶懶應了一聲,顛顛倒倒的站起來,劉邦奇忙攬著他進車裡。
「偶爾都會發生啦……只是這次比較嚴重點……左手掌好痛……」
劉邦奇坐進車裡,輕輕撐起他的左手,見手背上條條血痕,敢情是被人用棍子砸了好幾下,心裡更是驚恐:「怎麼會這樣?被搶劫嗎?我先送你去醫院。」
「不要,不要……你也知道我做哪行的……」丘晨星苦澀一笑,不再多說,劉邦奇登時倒抽口涼氣。
也許是寂寞,也許是好奇,然而不管如何,有瞞著另一半出來尋歡的女人,便有醋勁大發而失去理智的男人。
丘晨星做了兩三年,這種事也不是沒碰過,有的男人只敢嚷嚷、叫罵,有的則是動手動腳,但幾乎都在店裡發生,同仁多,又有保全,事情也就大不起來。
這次應該算是倒大楣吧,惹上的是位地方流氓,因此,今天他帶著一票小混混,硬是跟蹤自己大半路程,趁著四下無人,掄起棍棒就追打起來,幸虧他跑得快,除了頭部有個腫塊,雙肘及左掌則因擋棍而嚴重瘀青。
「若去醫院,一定要通報警察,事情會沒完沒了!」丘晨星疲累的閉上眼。
劉邦奇不作聲,徑自開車送他回家,胸口又悶又苦;心疼他全身傷,又想到他這是自己招來的,實在不知要說什麼。
「你剛剛還在公司嗎?」
「嗯。」
「……有沒有擔誤你的事啊?」
「沒關系。」意思是有,但他不介意?
「對不起……其實我可以招計程車的……不過我怕人家看我一身傷,不肯讓我搭。」
「我說沒關系了。」
「那……你送我回去後……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很需要錢嗎?」
「什、什麼?」
劉邦奇深吸口氣,目視前方,又道:「我說,你很需要錢嗎?所以你才做這行?。」
「……」
「算了,當我沒問。」丘晨星的未及時回復,令劉邦奇意識到自己打壞游戲規則。
回到家,劉邦奇扶他進房裡後,問著,「你屋裡有沒有醫藥箱?」
「有……在客廳電視櫃裡。」
劉邦奇幫他拿了進來,交到他手上,「你要自己來嗎?」
「你幫我擦一下身體,再走,好不好?」
劉邦奇凝望他一眼,點點頭。
他盡可能輕手輕腳的脫去丘晨星款式繁復的衣服,讓他坐在床緣,端來一盆熱水,用著毛巾,專心的幫他擦拭臉上、頸項及雙手的血痕及髒污。
這溫柔的勁道,挑動著丘晨星一直壓抑的敏感神經,千頭萬緒,攪得他胸口直發熱。
「你心裡很清楚……今天……我可以不用吵你的。」丘晨星啞聲道。
劉邦奇心一跳,輕輕瞥了他一眼。
「今天是禮拜二……所以明天、明天我們就可以見面了……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了……」
其實,他的話已觸動心弦,但不知為什麼,劉邦奇還是寧可選擇忽略,只微微一笑,「受了傷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每次過了禮拜三,我就開始算日子……要整整六天後才能再見……」丘晨星抬眼瞧他,發覺他背著自己揉洗毛巾,卻不作聲,心裡像針扎似的,難受至極,干脆躺了下來,以手壓眼,長長吐了口氣,企圖平息那突地洶湧的情緒。
「我這幾個月……都不和阿彬一起,也幾乎不出外場……」他大大喘口氣,突地拉住劉邦奇的手,緩緩朝自己下身摸了去。
劉邦奇反射的想縮手,但瞧著他帶著微醺的迷蒙雙眼,妖嬈嫵媚,嘴裡發出充滿春情的呻吟,全身的欲望神經瞬時顫動起來。
隔著薄薄的衣料幫他輕撫一陣,他的下身已漸漸膨脹、強硬,丘晨星閉上眼,認真的享受著這個火熱刺激……
「給我……好不好?」丘晨星實在受不了了,不禁強忍著全身熱騰騰的欲望,伸手拉了他,渴求著。
「求我啊!」劉邦奇惡趣的笑了笑。
「劉大爺……求求你,給小的安慰一下啦……我快被燒焦了!」丘晨星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燦爛得令人目眩的笑容。
劉邦奇的身體早因為他微微的肢體扭動,欲火滿盈,不過這和想滿足他是另一回事,怎麼說,痛的都是自己,只是聽他湊趣的答復,他已無法拒絕,便依意松開了鈕扣。
在他先脫下了褲子後,丘晨星一把將他拉到腿上來,「襯衫不要脫了……這樣很性感……」
他讓劉邦奇趴在自己身上,仔細的幫他潤滑一陣後,就進入了他身體。
一直以來,對於這個姿勢,他還是很靦腆、害羞,也排拒,但這次他卻主動的扭動腰際,配合進入,那淡淡的紅暈,浮現在他雙頰、頸際,漸漸濃重的呼吸,混著微微皺緊的眉心,在在勾引著丘晨星每根欲望神經,讓他更覺歡娛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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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哦……」丘晨星抱著躺在自己身上,幾乎筋疲力竭的劉邦奇,略帶缺憾的說著。
「久……久也嫌啊?」劉邦奇坐起,撇嘴一笑,抄起一條長巾包住下身,拿著衣褲就走進浴室梳洗起來。
不一時,便聽他自浴室大吼:「髒鬼,要我幫你擦還是自己去洗?」
丘晨星興奮的說著,「當然是你幫我擦啊,搞不好,等等可以再來一次……」
劉邦奇走出來已是穿戴整齊,還捧來了一盆熱呼呼的水,丘晨星眉一皺,「啊,你怎麼穿好了?」
「你不是嫌久,還想再來一次,不怕骨頭散架?」
「我是說……每次都要等一個禮拜才能和你在一起,很久……」丘晨星望著他,撒嬌道:「我現在只和你一個,很苦耶!」
卻不知,這話像針一樣,刺到了劉邦奇的痛處,令他停下揉巾的手。
瞧他沉下了臉,丘晨星錯愕的眨眨眼,小心翼翼道:「Ben……你怎麼了?」又說錯什麼了?
劉邦奇牽強一笑,「沒什麼……只是想到,你確實很年輕。」
丘晨星慌忙坐起,道:「這什麼意思?」你也挺年輕嘛!
「你知道什麼意思。」劉邦奇自顧擦拭著他身體。
「我不懂啦!你別讓我亂猜,我會緊張!」
劉邦奇凝視著他,深吸口氣,鄭重道:「我……沒有資格讓你這麼苦。」
一開始還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意會過來,不禁又驚又怒,「你的意思是,要我……還是可以繼續找別人?」
劉邦奇垂眼不語。
「你、你真這麼希望,我們永遠……永遠都這樣下去?」丘晨星顫聲說著。
「你不是很需要這份工作?那麼你這樣子不斷拒絕外場,可以嗎?」
丘晨星似乎是現在才了解他在意的是什麼,便認真的看著他,緩緩道:「Ben……是不是……我辭掉這個工作,你就會和我在一起?」
是受了傷,身體變得脆弱,理智防線也跟著崩潰了嗎?
這三個多月,倆個人不是都顯得這麼自在愜意,仿佛對這樣的相處方式,適應得不得了,為什麼他竟突然對這段感情起了貪圖?
尤其令劉邦奇不知所措的是,聽到他的坦白,自己的心,會亂成這樣!
要回應他嗎……想,很想……但是,許多堆積在心裡的不安與質疑卻又一一浮升出來。
劉邦奇終於放下毛巾,背著他,坐到他腳邊,靜默許久:「……為什麼……當初你要把支票兌現?」
話一出,他才發覺,原來,自己真的好在意這件事!
那段日子不長,或許還對他做了一些傷害,可是,他真的從沒想過,他會以這麼難堪的方式將它結束。
「我……」
想起這件事,本來就不舒服,聽他欲言又止,更加難受,劉邦奇站起身,將水及毛巾收拾干淨,然後打開醫藥箱道:「我先幫你上藥,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他將動作加快,迅速的幫他搽了藥,恨不得當場就消失。
「Ben……我不是故意的,」瞧他冷下面孔,丘晨星不禁急促道:「其實……是因為我姐夫,他、他的公司讓人倒了帳,周轉不過來,所以、我姐姐就來和我借錢……我就把我所有的錢都先給她……」
不說還好,一聽這個廉價至極的理由,劉邦奇頓時心頭火起。
他把自己當做社會新鮮人,還是頭腦簡單的嫖客?竟然連這種下三流的故事也拿來騙他!
劉邦奇深深看了他一眼,停下手,好半天才道,「換句話,你現在是身無分文了……需要我幫你嗎?」
丘晨星光看他的神情,心就涼了半截,不由得怔怔看著他:「你、你不相信?你以為我真想要那筆錢?」
劉邦奇與他四目相對,不想否認自己有這個想法,但眼見他神情激動,忙強迫自己放下成見,道:「沒有,我沒有不相信……再說,那些錢本來就要給你的……」
丘晨星情緒激動起來,「我、我可以還你啊,那時真的很急……」
「好了,你別這麼激動,現在很晚了,我也該走了。」
「Ben……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話……」丘晨星起身拉住了他。
劉邦奇深深望了他一眼,道:「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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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進車裡,他緊緊握著方向盤,腦中不斷盤旋著出門前,丘晨星蒼白的容顏。
曾經,有種力量趨使著他,面對壓力,解決婚姻,後來不知什麼原因,他漸漸感到疲乏,困頓,不再堅持。
而近來,莫名其妙的,又開始想起這個問題,他知道,是那個挑撥出他深埋心靈的情欲,引領著他寂寞肉體走向歡快境地的人,又回到他生命裡了--不是潘其欽,更不是陳娉婷,而是這個舉止輕佻,活躍於夜生活的男人,丘晨星。
如果在一起了……真的會比較幸福?
如果在一起了……真的會比較快樂?
劉邦奇將車子停靠路邊,焦慮的仰躺駕駛座,亂麻似的思緒,擾得他心情起伏不安。
丘晨星熱情的性格,燙火的情欲,挑動著他心弦,但只要想起他輕浮的性態度,與復雜的性關系,總是難掩煩躁。
現在,尚可以用這種失常的關系來安撫那偶然的不安,可真的在一起了,他實在沒有信心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