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們的好法子還不來及想出,在逃出後的第三日,伊碇耀就帶人找上他們暫時的落腳處。
其實當日洛離及玉瑤到地牢裡救人時,伊碇耀根本是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們的,只是派出眼線暗暗找出他們的落腳處,故意讓莫強求誤以為尚有一線生機。
真是好玩,伊碇耀惡笑,就像是貓兒戲老鼠。
他不動聲色的另一個原因是為了等魔尊的幫手到來,襄助他的大計一次成功。
所以現在呢,哼!他來了!
他身後跟著曼曼,以及二、三十個模樣奇特、妖裡妖氣,額上各點了個紅色月牙印的魔精。
紅色月牙印裡封著魔咒,能助他們在六個時辰內不懼日頭,出現在艷陽底下。
這麼一大群人來時,莫強求正在屋外逼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動一動。
他全身傷口依舊猙獰醜陋,血肉模糊,走路一跛跛的,但他仍苛求著自己得快點好起來,快點恢復體力,才能快點去救曼曼……他念茲在茲的曼曼……
但在聽見那些雜沓足音後,他抬頭望去,全身僵硬,知道再快也來不及了。
「那是什麼聲音?」
洛離和玉瑤聞聲奔出,佇立在他身旁,和他一樣刷白了臉。
怎麼辦?看這陣仗逃都來不及了,還有,能往哪兒逃呢?
伊碇耀得意獰笑,「哈哈哈!真好真好!我想逮住的人全都在場!」
下一瞬他沉了臉,冷了嗓音。
「哼!玉瑤,放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過,卻寧可跟個……」他輕蔑的覷著莫強求那一身狼狽,「鬼在一起?」
「強求不是鬼……」玉瑤走到莫強求身邊,抬高下顎,咬牙切齒道:「反倒是你,貪婪似鬼,惡念似鬼,邪心亦似鬼,現在又和魔混在一起,寧可當魔不當人,正事放著不幹,生意也不去打理,你那『伊家大院』裡早已沒人向著你,我離開你,就是因為過夠了和鬼在一起的鬼日子了。」
「你……可惡!」伊碇耀被搶白得青了一張臉,咬牙憤怒噴息,「不識抬舉的臭婊子!當我伊爺希罕你嗎?要不是你還掛著伊家小妾的名,要不是你先前有幾回在床上伺候得老子夠爽快,我才懶得理你怎樣糟蹋自己……」
「夠了!伊碇耀!」莫強求勉強撐著滿是傷口的身體,往前跨了一步,「別再為了想傷害我而去傷害其他人了,我人就在你眼前,無論你想做什麼,只管衝著我來吧。」
「夠爽快!」伊碇耀哼笑。「即便是半個身子已經躺進棺材裡的半死人,還要死撐著英雄氣概,莫怪有那麼多笨女人會前仆後繼維護著你,只可惜,哼!你的末日就在今日,她們日後若想再幫你,也只能去幫你呵呵氣、擦擦墓碑了,噢,對了!」
他邊說邊招手,喚來始終無聲冷顏地站在他身後的曼曼。
「忘了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勞什子的『守身蠱』已讓咱們的魔族兄弟給解了……」
他淫笑的伸出手,往曼曼臉上重重揉擰,故意在她雪白美麗的臉頰上留下被他蹂躪過的痕跡,而曼曼不嚷疼不皺眉亦不反抗,就好像他在摧殘的並不是她似的。
這一切看得莫強求痛苦咬牙,汗水奔竄,若非怕輕舉妄動會害了曼曼,他早已衝上前將那只惡掌砍掉,將曼曼護在他身後了。
「所以呢,咱們之間的最後一幕好戲即將上演,按我的意思,是先請這些魔族兄弟幫忙伺候你,等到你僅存半口氣時,再來上演我和曼曼的好戲,至於伺候你的方式呢?」
他摩挲著下巴,攢著眉頭,像是遇上了難以抉擇的問題。
「這可真是難倒我了,不能腰斬,因為最後一口氣的時間太短,能看的戲分太少,這樣吧,不如先來個宮刑,將你的寶貝給割了泡進酒裡,等我將來偶爾想起你時,還能拿來弔祭。」
魔族只會搞破壞,沒有復原能力,而曼曼又早已自封了法力,就算沒封,他逼問了她數次,她是真的不知解咒之術,是以至今他仍是個「無寶」的「閹人」,所以要讓莫強求變得和他一樣,這一點很重要。
當日在地牢時他就想動手了,只是見他失血過多,怕這一割下會斷了他的氣,日後沒戲再唱,是以才忍到了今日。
伊碇耀彈指惡笑,「接下來再來個『剝皮』,這可是我想了幾日的成果,剝的時候由背脊下刀,這一刀就把背部的皮膚給片成了兩半,再慢慢用刀分開皮膚與肌肉,就像蝴蝶展翅一般的撕開來,幸好你不是胖子,因為胖子的皮膚和肌肉間還有一堆油,呵呵,那可不好徹底分離。」
「這招還不夠狠的,伊兄弟……」一個頂著紅色月牙印,面目似蜥的魔精湊近他身邊出主意。「還有一種剝皮法,是將人給埋進土裡,只露出一顆腦袋,在頭頂用刀劃一個十字,把頭皮拉開後,朝裡頭灌進水銀,由於水銀比重較重,會將肌肉與皮膚拉扯開來,那埋在土裡的人會痛得不停扭動,可又無法掙脫,最後身體就會整個從那道割口中光溜溜地跳將出來,只剩下一張皮留在土裡,嘿嘿,不論你原先對他有多少仇恨,這一招包你火氣全消,而在將他埋在土裡時,也正好將頭留在外邊,看你的戲。」
「這個好!這個好!還是魔族的兄弟手段麻利!」伊碇耀大讚,神情興高采烈,「那就請蜥兄快點開始吧。」
點點頭,蜥怪面色猙獰地飛撲向莫強求,那生了蹼翼的蜥爪扣住那全身是傷,壓根無法反抗的男人的脖子,但眼前陡見一道電似的銀光閃過,在他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竟在地上發現了一雙抽搐噴血,怪眼熟的東西。
他瞪眼愣瞧,好半天無法置信,那……那……是他的雙爪!
嗚嗚嗚……他美麗的雙爪!
還只是在心中嗚咽來不及真哭出聲,那柄帶著銀色惡芒的長劍已抵至他頸下,蜥怪努力側過眼眸,看見了個長相俊美、笑容可親、高束著銀絲長髮的年輕男子。
「剛剛老聽你們在說什麼泡酒不泡酒的,害我也起了心動……」男人俊笑吟吟的開口,「知道嗎?生蜥爪拿來泡酒最是滋補養顏的了,至於蜥頭,則比較適合用爆香的方式,先下油鍋炸後再灑椒鹽,炸得酥嫩,啃嚼有聲。」
蜥怪聽不下去了,嚇得轉身飛快逃走,不敢再去插手管人類的麻煩事了。
這一頭蜥怪才剛被嚇跑,那一頭那名黃衫少女洛離,已發出快樂的尖叫,毫不猶豫地撲入男人懷中。
「師父!」
身高相差得太多,在她撲上將小手掛纏在男人頸項時,腳尖還碰不著地,只能在半空中晃晃蕩蕩。
這樣的姿勢自然挺累人的,但她就是捨不得鬆開,活像只小樹獺遇著了棵大樹,好不容易才終於找著家,誰也別想撥掉她、甩脫她。
當然,撥不掉、甩不脫那是尋常人的事情,曲無常多得是能讓人瞬間鬆手的辣手招數,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拋掉了劍,厚實大掌往洛離臀下一個輕鬆托高,好讓她能更舒服地賴在他懷裡,因為這個熱情擁抱,他喜歡。
唉!自從這丫頭八歲時聽了鬼婆婆的鬼話,識得了啥子男女之別後,就再也不肯像小時候那樣,老愛自動自發的對他投懷送抱,甚至是附贈他滿臉的口水了。
好軟好香好舒服,他終於又能重溫抱著個小肉球的感覺了。
只可惜這個小肉球長大了,與當年那種圓嘟嘟的軟綿感不太相同,骨頭變多肉變少,而且那堆肉的位置也變了,變成由下往上。
但不論她變了多少,他還是喜歡能這樣抱著她,非常喜歡。
看來偶爾拋這丫頭一個人去闖蕩江湖倒也不是壞事,至少比較懂得要對他這師父表示點「尊師重道」。
但怕也只有他們兩個會覺得這樣叫「尊師重道」,其他人在聽見他們明明以師徒相稱,卻有著猶如情侶般的親暱互動時,都只覺得有些詭異。
但反正曲無常從沒在意過別人的想法,是以對那些古怪眼神一概沒瞧見,也對那成群魔怪的憤恨盯視,和伊碇耀的兇惡眼神全都置之不理,逕自笑嘻嘻地低頭問著徒兒。
「想不想師父?」
「當然想囉!尤其在那麼多壞人都想欺負人的時候。」
抱夠摟夠後就開始嫌熱了,洛離微微起了掙扎,想脫離那過熱的懷抱,但曲無常卻彷彿還沒抱過癮,並沒打算那麼快鬆手,只是哼笑著以一掌箍住小徒的騷動,另一隻手則把玩起了她及耳的髮絲。
「不錯!長長了些,沒再那麼傷眼睛了。」
「快別玩了啦!師父。」
見師父始終沒打算開打,洛離有些心急,硬是掙開曲無常懷裡,小手捉下他那只顧著撥玩她髮絲的大掌。
「閒話家常咱們待會兒再來,你先幫莫大哥將這些壞蛋給趕跑,尤其是那姓伊的大壞蛋,此外還有曼曼姊,你也快讓她脫離魔法的控制,變回原來的樣子吧!」
曲無常淺打了個呵欠,睨著小徒不帶好氣的開口。
「又是趕壞蛋又是幫人脫離魔法控制?你對師父可真好,才剛見著面,就迫不及待什麼活兒都攬來丟給師父?」
聽見曲無常這麼回應,伊碇耀捉住空檔開口勸說,希望他別真的來插手。
「聽來兄台是個聰明人,只是萍水相逢,何苦要去為個不相干的人傷神耗力,招惹麻煩呢?他能有好處給你嗎?這樣吧,你只管安心地帶你徒兒離去,我的魔族兄弟們絕對不會為難你。」
其實就算這傢伙真要強出頭他也不怕,蜥怪不過是群魔中的一個小小前鋒,真有本事的大魔怪還在後頭。
不過是一個區區人類男子,有啥好擔心的?
「這話聽起來,好像還滿有道理的耶。」曲無常魅笑,似乎真給說動了。
「師父!」洛離有些慌並且惱了,「你可千萬別聽這壞蛋胡言亂語,更何況濟弱扶危、除惡揚善本就是我輩中人當盡的本分……」
「是嗎?」曲無常臉上微現困惑,「怎麼這八個字好像和為師平素作為連不在一起?」
「師父!」洛離惱得直跺足。
「成了成了!」曲無常伸手喊停,「你再跺下去,咱們還得花錢再幫你買新鞋。老規矩,如果他沒有東西能和我交換,我就是沒勁能幫他。」
聽了這話,洛離原又惱得想再跺足,卻讓玉瑤給湊近插話。
「只要閣下願意出手救人,妾身身邊還有些珠寶首飾,如果閣下仍嫌不夠……」她暗暗咬牙,「還有妾身。」
曲無常聽了報以大笑,「只可惜首飾我戴不了,女人我沒興趣。」
「那麼就同我做交易吧。」伊碇耀趕緊插嘴,「我富甲一方,多得是……」
曲無常沒讓他把話說完,抬起一掌打斷他,「你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從別人那裡拐騙來的?拿賊的東西不也要變成賊了?這種交易我沒興趣。」
沒再理會伊碇耀,曲無常將視線轉向莫強求,眼神裡飽含玩味。
「倒是和他,我還滿有興趣來場交易,所以現在呢,我需要一個不被打擾的空間。」
一手舉高,曲無常凌空畫了個大圓圈,將他與莫強求、洛離及玉瑤和一旁的屋子設下了結界,把伊碇耀及那些魔物全都隔阻在外,闖不進來。
「離兒,攙扶他進屋裡去,師父想和他好好談談,至於那等著要索怨報仇的,請安靜在外頭等候。」
洛離和玉瑤雖不懂他到底要做什麼,也只能聽話的一左一右地攙人進屋。
「你和那快死的廢物有啥好談的?」
伊碇耀在結界外哇啦哇啦跳腳,卻讓一顆飛來的石塊給正中嘴巴,頓時齒斷唇裂,鮮血濺飛,疼得他只顧著捂嘴止血,其他的什麼都不能做了。
「真吵!」
曲無常甩甩衣袖,尾隨著前頭三人走進屋裡。
在走進屋內落坐後,莫強求才有空細細打量那滿臉噙笑的俊美男人。
他生得很俊,笑得很邪,還有他的神色,噙滿自信。
莫強求不禁起了感慨,他也曾經如此意氣風發過,要到何時,他才能再回復到那個充滿自信魅力的莫強求?且有本事能保護住自己的心愛女子?
「我想閣下可能弄錯什麼了……」
莫強求不想騙人,即便他真是很需要幫忙,但還沒忘了在曼曼身上得到的教訓,有些事情,畢竟還是只能夠靠自己。
「如果連伊碇耀都沒有能讓你看得上眼的東西了,那麼在我身上……」他苦笑的看看自己,「閣下怕是更不可能挖得出寶了。」
「那可未必,世人多半有寶,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曲無常懶懶地笑著,往-台上自在落坐,語帶玄機,停了片刻後他才再語。
「我這人向來不愛打沒把握的仗,所以在離兒告訴我你的名字後,我就特地先去打探出有關於你的事了。」
畢竟他是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不想做賠本生意,如果莫強求真是一無所有,那麼……嗯,好吧,看在小梨子的份上他還是會來的,只是可能會……再晚來一點點,多晚沒個准,還得看他當時的心情。
沒想到一查之後,結果居然令人不敢相信。
「這種事不需要特別的打探吧?」莫強求自嘲的笑著,「一個莫家敗家子,在這銅陵縣境內,怕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不!那種俗事可不是我會去在意的,我探的是你……」曲無常笑得有些玩味,「從前的事情,所以我還特意跑了一趟陰司。」
從前的事情?什麼意思?
「讓我先跟你說個故事吧。」曲無常漫不經心地開口提議。
莫強求聽了這話只覺傻眼,都什麼時候了還聽故事?幫與不幫一句話便是,何必如此賣關子?
他忍不住將眼神瞟往立在屋外,明明只與他相距短短數十尺,卻像是間隔著天涯之遙的曼曼。
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的本事不足,他不要報仇,也不要雪恥,他只要能有自保及保護心愛人的能力,僅此而已!
曲無常沒理會莫強求的焦躁不安,先啜了口小徒貼心奉上的熱茶,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聽說過『五百羅漢』嗎?他們是一群以維護正理道統及人間和平為生存目標的神族人士,他們性格互異,各有所長,在這五百羅漢裡有一尊羅漢名為『降伏魔』,顧名思義,他的神能就是為了降妖、伏魔、殺惡人而存在的。」
曲無常拂了下袖子,瞟了眼終於能定下心來聽故事的莫強求。
「降伏魔是個相當認真的羅漢,整日忙著奔走於天界、人間與魔界之間,只要聽聞哪裡有惡徒肆虐逞惡,他就會幾日不眠不休,非要趕去除惡不可。可他那太過善惡分明的性子卻讓率性慣了的魔界人深覺吃不消,將他視作頭號對頭,非除之不可,於是,他們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們布下了陷阱,讓降伏魔親手殺了個被他認定為罪大惡極,非死不可的小國皇子,卻在對方死了後,他才知道竟是遭魔族人給設計了,誤殺好人的降伏魔懊惱痛苦,親自到天界向玉帝請罪,並要求到人間受三世輪迴之苦,以滌清他所犯下的大錯。
「玉帝知他性格,允了他,但羅漢轉世非小事,且還得設法壓抑住他體內與生俱來的神能本性,就在此時,恰好有個仙人找到『七魂之魄』裡的『電光』,這『七魂之魄』對於人間修術者而言是寶物,可如果將它以倒逆挾置法插入心口,反而會產生能壓抑神人體內本性的功效,且另一方面,這也是個收藏『電光』的絕妙辦法,大概沒人會猜得到這一塊玉,竟是被擱入一位轉世羅漢的心臟裡,且還跟隨他轉世三次。」
話說到這裡,曲無常環顧了一圈聽得發傻的三個人,然後目光定視著莫強求。
「而你,就是那已歷經了三世輪迴的降伏魔,在這三世裡你都是先甘後苦,先嘗盡了人世間的風光快活後,再讓你跌入生不如死的痛苦深淵,藉由強烈的落差來讓你吃盡苦頭,藉此了悟佛道,卻沒想到這一世的你竟會陰錯陽差的遇上一個一心想為你改變命運的精靈,至於那被你誤殺的小國皇子……」
「是伊碇耀?」莫強求艱澀的接口,雖說是問,心底卻已確定了答案。
「沒錯!」曲無常一邊點頭,一邊伸指戳向他的胸口,「在這三世輪迴裡,因為有『電光』插在你的心口,你的除魔能力才會被硬生生地壓抑了下來,所以剛剛我說了不想插手,正是因為專做除魔工作的真正行家就在這裡……」他笑得吊兒郎當,「又何須我這小小一介術士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聽完了這一切後,莫強求靜下心來,思忖片刻後他才開口。
「這已是第三世?過完了這一世我的罪業已清?」
「沒錯!」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夠恢復神能?」才能再重拾他曾經最愛的衛道除魔工作,並拯救他的心上人?
沒錯!他是曾犯下了大錯,但在這曲曲折折的三世輪迴裡,他已付出了該付的代價。
「很簡單,就像這樣子……」曲無常笑得有些暗暗挑釁,舉起手掌比向自己胸口,「用匕首戳進胸口剖出自己的心,將那塊插在心臟裡的『電光』取出,做為我告訴你這一切的報酬,然後你就能夠恢復神能,再度成為降伏魔羅漢了。」
「挖心?!」莫強求還沒作聲,一旁的玉瑤已先忍不住尖叫,「那……那不是會死嗎?」
「如果他是降伏魔羅漢就不會,人身的死,反倒是他神身復甦的開始。」
「那如果他……他不是的呢?」玉瑤膽戰心驚地再問。
曲無常哂笑著聳肩不語,表示他只負責告知而不負責後果。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只能請喪家自求多福了。
「你要『電光』做什麼?」曲無常的話喚醒了莫強求記憶深處的某些浮光掠影,和他的生命相較起,他倒是比較在意這問題。
「如果你還有時間慢慢聽我解說『七魂之魄』的來歷,我倒是無所謂,只是……」曲無常懶懶的瞥了眼-外,「我比較擔心的是外頭那些傢伙耐性不夠了。」
沒錯!
大概是怕他們在裡頭密謀突圍之策,隔著-他們聽見伊碇耀的大聲威脅恐嚇,說如果莫強求再不出來,他就要在光天化日下染指曼曼了。
莫強求不再作聲,取來匕首抵在自己胸口上,反正上頭傷痕不少,倒還挺方便他的,他正待咬牙施力,玉瑤突然哭著捉住他的手不放,不忍見他自殘。
「強求,這邪法也不知成不成的,你和這人也才初次相見,怎能他說啥你便信啥?他要你挖你就挖?這一挖不就死定了?搞不好他是姓伊的派來的,故意想哄你自殘……」
莫強求甩開她的手,神情冷靜的看著她。
「如果這是我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救曼曼的唯一一條路,那麼,我別無選擇。」
在玉瑤的尖叫聲中,匕首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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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碇耀不敢相信地用力揉眼睛,盯著那神清氣爽,面帶微笑地走到屋外,不用任何人攙扶的莫強求。
四個人裡只有他一個人走出來,其他三個人只是隔著-口,看著熱鬧。
雖說他的傷痕還在,斷耳依舊,打斷了的鼻樑仍是,打裂了的人中沒好,臉上肩上的傷口像棋盤似地錯綜複雜,但此時都已經結痂,那原被銼傷了筋的腳看來也沒事了。
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神采。
那自信十足、彷若天塌下來也能俐落扛起的颯爽無畏神采,如神人一般的俊秀颯爽。
「你……」伊碇耀強抑恐懼,咄咄逼人,「你是吃了什麼藥?」
「我沒吃藥!」
莫強求微笑的開口,眼神略過了伊碇耀直視著他的心上人,溫柔啟口。
「我只是確定了我的『心』在哪裡,確定了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了,其實不只是我,人人都不該因為被迷惑住,而忘掉了自己的,是不?曼曼。」
是不?曼曼。
簡簡單單四個字竟像是解咒語一般,讓那面無表情的精靈少女先是滿臉迷惘,繼之狐疑鎖眉,像是大夢初醒似的。
「主子,為什麼……為什麼咱們會在這裡?這些是……啊啊……」
曼曼發出尖叫的跑向莫強求,心疼地左顧右盼,上探下瞧,將他身上傷口全看了一遍後,往那些傷口上吁氣輕撫著,「為什麼你會傷成這個樣子?是誰?是誰這麼殘忍……真是太過分了……」
眼見她快要哭了,莫強求將她輕攬入懷,無事地以笑撫慰她,「沒事了,曼曼,真的沒事了。」打死他都不會讓她知道這些傷是誰給的。
「什麼叫沒事?」伊碇耀跳腳狂吼,「這一切的腥風血雨才剛要開始而已,諸位魔族兄弟,還不快……快……」
伊碇耀回首,愕然不信地看見身後空無一人,或者該說是空無一魔了。
他憤怒的轉回頭,不敢相信自己竟在緊要關頭上遭到背叛拋棄。
他卻不知那些魔精是因為嗅著降伏魔羅漢的氣息,為了怕惹禍上身,是以紛紛腳底抹油了。
「我不信!我不信!」
伊碇耀伸掌向天,瘋狂怒吼。
「為什麼每回在我就快要扳倒你的時候,老天爺就會出來幫助你?一下子是精靈,一下子又是莫名其妙地不藥而癒?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不公平?」
「那是因為……」
軟軟清音竟是來自於偎靠在莫強求懷裡的曼曼。
「你總是太過在意想要贏過人了,把別人都當作敵人,卻不知道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己,是自己永不得滿足的貪慾,是自己忿忿不平的心思,太過執意輸贏的結果,卻只能落得一場空。」
這種案例她在前任主子們身上,看得太多了。
曼曼那雙紫瞳裡有著惋惜,「『一定要』就會容易著苦,『莫強求』才好安心自在。」
「啊啊啊!我恨老天!我恨老天!這一切全都是-害的,一定是-從中作梗,為了我一心想整垮莫強求,我疏懶了生意,又為了哄魔尊開心,我把所有的東西都奉獻出去,但現在……我……我還是殺不了他,伊家大院沒了,生意倒了,我費盡了千辛萬苦,究竟是得到了什麼呀!我不服!我要去殺了-!要去殺了老天爺!誰都不許阻攔,一定要殺了-的!」
尖叫嘶吼,那撥亂了發,咬牙恨吼,表情猶如鬼魅般的男人奔向遠方,瘋狂地想去追逐他的新仇人。
曼曼搖頭歎氣,「好可憐,他終究還是解脫不開,聽不懂。」
莫強求看著昔日對頭的背影。
「他心頭有魔障,當然什麼也聽不進去,瘋了也好,或許這樣對他,也是一種解脫的方式。」
曼曼看著他,眼神難掩訝異。
「你真的原諒他了?」她蹙眉困惑的問:「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這些傷是他弄的嗎?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乖曼曼!」
不願讓她再多想,免得真挖出了那段不堪的遭遇,莫強求深情地將她攬在懷裡,輕點她的鼻頭。
「是你自己剛剛說的,『一定要』呢,就會容易著苦,所以呀,事情過去就算了,又何必一定要弄個清楚?」
「不報仇歸不報仇,那你原有的莫家家業呢?」
「我沒興趣了。」
那些身外之物已無法再入他眼裡或心裡了。
「可是……人家……咦!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不見了?」
曼曼抬手摸向額頭,訝然地發現那串掛在額心近千年的銀白色珠煉居然平空消失了,她摸了又摸,還叫莫強求幫她找,但不見就是不見了。
「算了,可能是不小心弄丟了,只是一個飾品,幹嘛那麼著急?不打緊,我再去買個相似的給你。」
「那才不是飾品呢!」她急得都快哭了,「那是女巫給我安下巫咒的印記,它不見了,怎麼辦?怎麼辦?快幫我再找找、再找找。」
見她發急,他覺得好笑,「不見了代表什麼?」
「當然是代表女巫給我下的巫咒已被解除了呀!但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他將她拉近,深情烙吻,「就在剛剛我自知能有本事護著你時,我真是自覺幸福到了不行,所以我正是你的第三個成功案例,就從今天起,曼曼小精靈,你自由了。」
「但不可能呀!」曼曼緊張地捉緊他,像是怕他也要平空消失了。「就算要我恢復自由,也得等我現任的主子……主子死了之後,我才能得以解脫的,但是……嗚嗚嗚……」她哭了,哭得梨花帶雨,「你別告訴我,說你現在是個……鬼?」
他大笑,「若真是這樣也很公平,當初咱們初見面時我當你是鬼,現在咱們確定能相守時,換成是你當我是鬼了。」
「你別笑!這真的一點也不好笑!」她生氣了,壞主子!果真是個壞透了的主子,都看不到人家有多急的嗎?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乖曼曼,我問你,你覺得人死後只有一種選擇,就是當鬼嗎?」
「要不然呢?」
「多得是選擇,甚至還有種叫做『羅漢』的神族人士,我不當鬼,我當羅漢。」
羅漢?!看來她得回瓶裡去查查東方神族專用字典,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麼羅漢,會需要個精靈女奴嗎?」她可憐兮兮地問,一臉深怕遭到遺棄的表情。
「別的羅漢我不知道……」莫強求大笑著將她擁入懷裡,「但我這羅漢是非要不可的,如果不成,我寧可不當!」
曼曼快樂嬌笑,撲進他的懷裡,勾住他的脖子,因為知道他是不會騙她的。
或許他是個喜歡欺負人、喜歡咬人的壞主子,但他是不會騙她的,她知道。
透過-看著那對歷經千辛萬苦終能相守一起的情侶,屋裡的三對眼睛有兩對不好意思地移開了。
只剩下一雙閃著淚光,屬於玉瑤的眸子,久久無法將眼神移開。
祝你幸福!她用嘴型無聲地向外頭的人致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