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鳳修怡在鳥語花香中醒來。
「我怎麼睡得這樣沉?」梳洗完畢,她坐在鏡前微微困惑。
她自小就最認床,平時丫頭小卓幫她換個褥子都會一晚睡不好,怎麼昨晚竟睡得像隻豬,直到天大亮才醒過來?
唉唉,不知她昨晚睡相可好?
不會……打呼磨牙吧?
羞澀又忐忑,鏡中清美的容顏立時染上一絲暈紅,嬌麗不可方物。
「在想什麼呢?」鏡子旁邊忽然出現一張清俊臉孔,看著她微笑,正是一身白衣的華離宵。
一晚沒睡,他看起來倒沒有半點疲憊的樣子,眼神依舊澄定。
「沒、沒什麼!」一驚臉更紅,鳳修怡轉過頭幾乎不敢看他。
天吶,難道要讓她問一問他,昨晚有沒有打呼磨牙?
輕笑,他上前伸手拉起她道:「放心吧,我的皇子妃儀態絕佳,就連熟睡時也是美人兒一個。」
「殿下!」又一次被他看穿了心思,她難為情的笑笑,隨他一起站起身。
走下木樓,用過早餐,漠依甚是忙碌,便派遣了粗通漢語的端珠陪伴兩人四處走動,賞看風景。
端珠又見華離宵,一雙如絲媚眼有意無意落在他身上,嘰嘰喳喳的說笑不停,若不是鳳修怡尚在一旁,恐怕她就要笑倒在他懷裡了。
心底知道南疆民風與中原不同,女子大多熱情直白,所以鳳修怡看著也不著惱,唇角反倒揚起一絲微笑。從前她只一多心,秀麗聰慧的蘇玉便被夫君遣去西關,眼前這明夷族的妖媚女子,又怎會教他看在眼裡?
果然,他雖然一路與端珠禮貌的說笑,但手掌卻始終牢牢扣在鳳修怡手上,不容她離開一步,而雙眼也不時的瞥向她,似乎是在以目光與她交流。
見華離宵始終不為所動,端珠明媚的臉上似乎劃過一絲遺憾,不由得搖了搖頭退開一步笑問:「殿下,我瞧您對皇子妃好得很呢!是不是中原的男子都與殿下一樣專情?」
「專情的男子到處都有,南疆必定也不少。」聽她問得直率,華離宵微笑回答。
「是麼?」端珠側首望望眼前兩人,嬌嗔道:「可我怎麼就從沒見過像殿下這樣的男子呢?就連漠依也及不上你一半,難道要我去中原才能找到嗎?」
鳳修怡忍不住輕笑,「端珠姑娘,你若喜歡的話,到時跟我們回中原便是,相信必有許多中原男子為你傾心。」
她說的這句倒是真心話,以端珠的嫵媚長相及開朗個性,別有一番異族風情,倒也不愁嫁不出去。
端珠聞言咯咯嬌笑,點頭直道:「好啊好啊,若皇子妃允許的話,端珠便隨你們去中原。」
她笑得雙眼都瞇了起來,一副高興非常的模樣。
華離宵卻說:「只怕端珠姑娘若真隨我們回中原的話,漠依便要追過來了。」
聞言一怔,鳳修怡疑惑的瞧瞧端珠,才狐疑的問華離宵道:「怎麼,難道端珠姑娘是漠依族長的……」
不會吧!那端珠還跟夫君這樣調笑無忌?
端珠聞言卻是笑容不停,「咦,殿下怎知我與漠依要好呢?是他告訴你的嗎?」
「不,只是我自己猜測罷了。」華離宵淺笑以對,「他瞧著你時眼中滿是情意,必是喜歡你的很,而且他不派別人,卻單派你來,必定很是信任你了。」
他與修怡身份尊貴,漠依身為明夷族的下任族長,是絕不敢隨意派個女子來陪伴他們的。
「呵,原來殿下這樣聰明。」端珠倒是毫不害羞,大方承認,「你說得很對,漠依他是喜歡我的!他說等到他真正擔任族長的那一天,就會迎娶我!」
見她一點也不扭捏作態,華離宵與鳳修怡同時點頭笑道:「好,那就先恭喜你們了。」
唉,比起南疆的人來,他們這些中原人真是太含蓄了些。
太多的禮教、規範約束了情意,有愛也說不出口,現在來到了這開闊的南疆,是否會讓他與她改變一些?
雙手相牽,他們不覺靠得更近了一些。
一同踱步、一同聽著端珠的笑語,也一起欣賞著眼前景致。
南疆的一草一木都與中原不盡相同,枝葉更肥大、生長也更茂密,有些形狀奇異的花朵盛開在林木中,色澤極其鮮艷,美麗中含著一絲直爽,就如同南疆熱情直白的女子一般。
兩人跟隨著端珠邊說笑邊行走,漸漸遠離明夷族人聚居的樓寨,來到一大片茂密的叢林邊。
「咦,這裡景致倒是不錯。」華離宵停住腳步,挑眉注視前方。
只見樹林茂密參天,也不知有多深多廣,清晨的霧氣繚繞在林木間,白濛濛如同輕紗一般,層層疊疊的看不真切,襯著滿地鮮嫩的青草繁花,簡直如同人間仙境。
「呵,真的好美!」喜悅的睜大眼,鳳修怡連聲稱讚。
這片林子與她之前看到的似乎有些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裡,她一時間也瞧不出來,只覺得異常美麗。
端珠停下步子,瞧著前方叢林卻沒帶他們走近,只點點頭道:「嗯,這是我們明夷族最最美麗的樹林,只可惜……」
鳳修怡見她停步不前,奇怪的問道:「可惜什麼?」
她遺憾的說:「只可惜是我們明夷族的禁地,不能隨意進入的。」
「禁地?這麼美麗的樹林卻不許人進去?」鳳修怡揚眉笑道:「難道裡邊有惡魔厲鬼,會吃人不成?」
端珠聞言,卻難得收起笑容,一張嫵媚臉容變得有些認真,「皇子妃不要笑,聽我們族裡的老人說,這是一片鬼林,裡邊的確住了好多惡魔厲鬼呢!」
鳳修怡訝異的張大眼,「這樣朗朗乾坤,怎麼會有鬼?」臉上滿是不信,她一副想要進林子走走的模樣。
「皇子妃!」端珠連忙伸手—把扯住她,「你相信我吧,林子裡真的有惡鬼,我們族裡曾有好多年青人走進去,都再沒出來呢!」
「端珠,你一定是在嚇我對嗎?肯定是林子裡藏了寶物,所以不許外人進去?」鳳修怡側首瞧她,半信半疑地停下了步子。原本她是不信鬼神的,但現在看到端珠臉上認真的表情,卻又有些信了。
「不,我沒有嚇皇子妃,林子裡除了惡鬼什麼也沒有。」她連連搖頭,仍然用力的拉著她。
「修怡,這林子你的確不應該進去。」華離宵一直在旁邊安靜的注視著樹林,這會兒忽然開口。
「為什麼?」她不解,難道他也相信林中有鬼不成?
以他這樣的男子,不應該是懼怕天上神、地下鬼的呵!
「因為林中並無路,你若定要進去的話,不是踩壞了一地花草?連禽鳥都不捨得破壞那片寧靜,你捨得嗎?」他輕淡的笑,視線又投向了那片叢林。
「啊,真的沒有路呢!」鳳修怡低喃一聲,這才發覺眼前的樹林不同在哪裡。
那就是太完美、太寧靜了!
明夷族人靠山林為生,幾乎每一片叢林都會有族人採藥、捕獵所踏出的小徑和留下的痕跡,而南疆的叢林中禽鳥更是繁多,幾乎到處都有鳥鳴。
可是,眼前的林子卻沒有。
沒有半點人與獸踏過的痕跡,也沒有半聲鳥類的嘶鳴!
這種絕對的寧靜與異常美麗合在一起,竟隱隱的變成詭異!
彷彿……眼前的叢林,是一片死林!
那有別於他處的、一縷一縷凝聚不散的白霧頓時顯得鬼氣森森,滿地鮮活異常的花草,也立時顯得詭異起來。
越看越心驚,鳳修怡的臉微微轉白,這才明白為什麼從方才開始,他就一直盯著那片樹林看了。
他是早就發覺了不對吧?難道……端珠所說的林中有鬼,是真的?
「別怕,只要你不進林子,惡鬼是不會出來的。再說我的皇子妃這般美麗,恐怕惡鬼也不忍加害呢!」見她面有懼意,華離宵便轉過頭打趣。
「嗯,我不進去便是了。」她看到他的笑容,頓覺心安了一些。
有他在身旁,即便真正面對惡鬼,她也是不怕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堅信他會牢牢的保護她!
與夫君手挽手,隨著端珠走遠,她放心的把那一大片鬼林撇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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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皎月升空。
明夷族的樓寨裡一片寧靜,只有風拂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
忽的,月光下似是劃過一道淡淡黑影,快速向一幢木樓靠近。
木樓內燭光搖曳,華離宵依舊坐在窗邊,看著床榻上安睡的人兒,他的目光輕柔,彷彿是在看著一樣世間珍寶。
待黑影自窗落入,他才戀戀地收回目光,換上一臉沉靜。
「查得怎樣?」直視單膝跪地的暗影,他低聲發問。
「回殿下,幸不辱命。」雙手一抬,暗影將一張薄箋高舉過頭,呈交給華離宵。
接過紙箋略略一看,他面上立即浮起一絲淡笑,「果然如此,鬼林……好一個鬼林!」
挑眉看向暗影,他道:「去,吩咐所有影衛,寅時一刻於林外待命。」
「暗影接令!」微風一拂,暗影已如初來時,無聲無息的自窗口消失。
輕輕走向床邊,華離宵坐在熟睡的人兒身旁,凝視她清美容顏。
一手探出,輕撫她光潔的額頭,柔緩低聲道:「修怡,我美麗的皇子妃呵!你身上的妖眼之毒,我定會竭力為你解去……」
手掌輕落,忽的探向她被中。
溫暖、醉人。
一點一點,他克制著心中悸動,將她的手臂自被褥中拉出,挽起繡工精緻的衣袖,她的整條玉臂頓時呈現在他眼前。
嬌嫩的肌膚上,那枚凝結了十多年之久的血紅妖眼,立刻在燭光下現出,紅得耀眼、紅得慘烈,簡直灼痛華離宵的眼。
「別怕,我會很小心,不弄痛你的。」輕執著她的手臂,他往她沉睡寧靜的面容上看一眼,低低撫慰。
然後,一道銳利指風便向她臂上劃了過去!
指風如刀,正好劃在那紅艷微彎的妖眼上,薄嫩肌膚裂出一道細細傷痕,頓時有一滴血珠沁了出來。
沒有半點凝滯的跡象,艷紅血珠破膚而出,竟像是活的一般要隨肌膚滴溜溜滾落,看起來便如妖異的眼中流出了一滴紅淚。
快捷的摸出一方絲帕,他將那血珠接在帕中,半點也不沾染。
而血珠一觸到絲帕,似乎逸出了些微香氣,在小樓裡隨著輕風逸散開來,有些令人欲醉。
他輕舒一口氣,小心的把絲帕折起放入懷中。
呵!若不是他手勢輕穩快速,她身上的妖眼之血還很難取呢,印月族至毒的妖眼,是有幾人能輕易碰觸的?
幫她將衣袖放下,他微笑道:「好了,你便在這裡慢慢睡吧,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一俯身,依舊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他長身立起,如一道輕煙般躍向窗口,飛了出去。
窗外月色清明,只見他一襲白衣翩翩,起落輕捷,如只素色飛鳥很快不見了蹤影。
白日裡寧靜異樣的鬼林,在夜色中更顯得陰森。
沒了強烈日光,鬼林的蒼翠樹木只餘黑黝黝的一團輪廓,看不見任何鮮亮色澤。可奇異的是,那一縷一縷的霧氣竟仍未散去,在月華下也泛出輕微的乳白。
靜立在林外,華離宵看了半晌,忽的側首低聲道:「你們暫時在林外等候便可。不得召喚,不許入內!」
「影衛聽令。」稀疏草木間,響起低而整齊的應命聲。
深吸一口氣,他白衣一拂,開始往林中行去。
鬼林……鬼林……
這世上又哪裡會有鬼了?不過是人在裝神弄鬼而已!
而那人,必是印月族的人!
暗影呈來的紙箋上明明白白寫了這一點,原來印月族的聚居之地,只與明夷族隔了一道鬼林、一座山谷而已。
這鬼林便是印月族與明夷族的分隔,如屏障、如門戶,警示著兩族居民不要擅踏對方領地,若有明夷族的人強行闖入,自然是有去無回了。
一步一步,他踏入了林中,月白色的衣袂與身影,也一點一點的消失在陰暗的林木間。
樹葉濃密,漫天月華到了這裡,似乎也失了光澤。
林問暗寂非常,只有一縷縷的霧氣散發著微微白暈。
華離宵卻小心的繞開那霧氣,不去碰觸,也謹慎的屏起氣息,不吸入分毫。
畢竟印月族人擅使異毒,誰知道這怪異的霧氣中有什麼?
過得一刻,他等待雙眼適應了林中的光線,便身影一層,疾躍了起來。他屏息不能太久,得快些穿過這叢林才是。
天地靜寂,除去樹葉沙沙作響,再無其他,靜得他似乎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疾奔了不知多久,久到他的一口氣息快要渙散時,深密的叢林終於到了盡頭。霧氣不再,靜寂不再,一道狹窄的山谷頓時出現在他眼前,中間居然還有條潺潺的清溪,映著天上明月,泛出點點水光。
呼出一口濁氣,華離宵心神頓時為之一清。
南疆水源珍貴,順著這清溪而下,必是印月族的聚居之地了。
身形再起,他疾躍的速度更快,心頭卻是心思飛轉。前方便是與他關係重大的印月族,明夷族桑徊首領的死、修怡身上的妖眼之毒,都與印月族息息相關,此去他該如何入手,才能解決一切難題呢?
忽然,他的身形停了下來,遙遙凝視前方的幾處屋頂。
那是建造在高大林木間的幾間屋舍,飛簷微挑,若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分明與中原的磚木屋宇一般式樣。
遠在南疆的印月異族,居然會建造著漢人的房屋居住?!
看著那些房屋,華離宵臉上忽的現出一絲笑意,不但不訝異,反而很高興的樣子。
定一定心神,他往四處看看,接著站到一片高聳的岩石之上。
這岩石比尋常的屋子還要高大,錯落在一起就如同石林一般,石下便是那道清流的小溪,婉蜒流過。
從懷中摸出一方東西,他托在掌心,迎著晚風靜立。
月華明亮,仔細看去竟是接有妖眼血珠的那方絲帕!
受晚風一吹,絲帕上的鬱鬱香氣頓時散開,由於他站立的石林是上風處,那香氣便隨著風往前方的幾處屋宇飄去。
唇角噙上一絲淡笑,他凝目瞧著前方,靜靜等待。
不一會兒,月下忽的多了一道人影,異常快速的飛躍而來!
只短短一瞬,人影便又近了不少。漸漸的,纖長身形現出、幽暗眼眸顯現,接著是蒼白臉容和殷紅雙唇。
疾奔而來的,竟是一個美麗絕倫的人兒!
美麗到雌雄莫辨、亦仙亦妖。
若非清瘦挺拔的身姿出賣了他的性別,恐怕世間沒幾個人能看出那是一個少年。
只可惜,蒼天自古嫉紅顏。
漫天月光雖然清亮,卻映照不出黑衣少年眼中的流光,他面容陰柔絕美,那雙眼眸卻是靜止的!
這個才十七八歲的美少年,是個瞎子。
但他的動作卻比雙眼明亮的人還準確,一絲不差的停在華離宵對面的一塊岩石上。足尖點地,身著黑衣,一頭黑髮在夜風裡飄揚,靜靜「望」著華離宵,沒有立刻言語。
「請問,是印月族的族長嗎?」他慢慢收起絲帕,很客氣的詢問。
「你是誰,為何擅闖印月族?身上為何有血香?」少年並不回答,只是一連串的冷冷反問。
聲音清冽,一如山間溪流。
「若你是印月族長,我自然會告訴你,但若你不是……」他淡淡一笑,不再說下去。
身為燕趙王朝的三皇子,便是不用身份來壓人,也自有他的尊貴與傲氣,就算眼前的少年再冰冷詭異,華離宵也不懼分毫。
「說。」少年似乎惜語如金,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華離宵輕輕一笑,卻知道他這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便道:「身有血香的是我妻子,十四年前,她在南疆中了妖眼之毒。」
妖眼之毒,合處子之血與四十九種蛇毒配製而成,天生便有一股異香,若妖眼不解除,這異香便會永遠存在於血液中。
身為印月族的族長,少年自然認得出這種香氣。
所以,他只拿絲帕置於風中,便引來了少年。
「你居然迎娶身中妖眼的女子為妻?」少年好看的唇形一動,似乎是笑了一笑,只是冰冷的面容卻沒有半點笑意,只顯得有些譏誚。「你想求我為她解毒?」
「不,不是求。」華離宵溫和的搖搖頭,「只是來和你做個交易。」
少年纖長的眉一挑,冷冷道:「不需要!」
印月族偏居於南疆一隅,人人畏懼,又有什麼是需要和外人交換的!
「不用急著拒絕,我和你交換的東西,或許是你印月族世代都想得到的?」他一派淡定,似乎心有成竹。
「原來你是中原來的燕趙皇子!」冷笑一聲,少年忽的側過身,對著遠方的山脈一字字道:「我印月族在南疆已經居住了上百年,你燕趙王朝便是屈膝來求,我們也絕不會歸返中原!」
少年冰冷姣好的側臉在月下如同玉雕,散出森森寒意。
印月族,百年前也曾是中原的一個大族。
族中人安居深山,世代研製毒物巫術,可是有一次,族中女子卻害死了某個皇子,惹怒龍顏,於是印月全族都被削籍誅連,最後僥倖逃出的族人相攜隱入南疆,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華離宵看著少年的怒容,仍然氣定神閒,「真的不在乎嗎?若真的半點都不放在心上,怎麼會知道我要拿恢復族籍與你交換?難道……在你心中只有這一點才是我能夠與你交換的?」
若是真的不在乎,自然不會放在心頭,念念不忘。
若是真的不在乎,少年剛知曉他身份的那刻,就該對他下毒!
可惜,他還是嫩了一點,在不經意間洩露了心底所想。
蒼白的臉上湧起緋紅,少年的呼吸果然出現一絲紊亂,疾聲道:「住口!我印月族若要返回中原,早在十四年前就可以,還用等你嗎?」
「十四年前?」他微微一怔,眼底現出深思。
十四年前發生過什麼?
那……不是修怡之父鳳義常出使南疆的時間嗎?
十四年……十四年……
心中有一團模模糊糊的疑團升了起來,看不真切,卻又包含了許多的資訊。
華離宵自知心神已亂,便看向少年,「不必急著拒絕,這樣吧,我等你三天,三天之後我再來此地聽你答覆如何?」
少年輕哼一聲,冷笑道:「皇子殿下,你當我印月族是你燕趙朝堂嗎?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說到「去」字時,少年身軀忽的轉了過來,正正對住華離宵。
只見他臉上的緋紅已經褪盡,整個蒼白面容在月光下晶瑩得如同透明一般,美麗也詭異到極致。
只是華離宵毫不畏懼,淡笑道:「怎麼,族長是要考驗一下我的能力?」
「屏息穿過林間毒霧並不算什麼,若你能逃過迷夜之毒,三日後再來吧!」少年纖細身形一動,墨黑的衣袂忽然飛起,準確的向他頭頂撲來。
衣袖展開,露出袖底一隻如玉的手掌,手指根根纖長,簡直比少女的手更柔、更麗。
可是,現下這隻手卻是地底修羅的手。
因為他的掌心裡正漾出一道淡淡輕煙,煙氣如夢,將華離宵牢牢籠罩在其中,沒一絲空隙可逃離。
迷夜,果然如同迷失了歸路的暗夜,不知該往何處才好。
他立刻屏住呼吸,然後一揮手掌推出洶湧真氣,擊向輕煙。
只聽少年言語,他就知道這毒煙並非屏息就能逃過,只怕是沾上半點,就要侵肌入骨!
掌風激盪,破開大片輕煙,華離宵身形—閃,迅捷的穿了過去,將少年遙遙拋在身後,「記住了,三日之後,我當再來拜訪!」
少年靜對著他遠去的方向,一言不發,面上卻沒有半點氣怒的表情。
月華如水,只剩下少年孤獨纖長的身影,立在大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