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夢,再度出現。
這夢,她不知作了幾百次了,甚至連接下來的步驟她都可以一一說出來,可即使早已如此熟悉,緊繃的恐懼卻從未稍減過。
睜著眼,她不停的大口喘氣。這是夢,她很清楚,可是那種噁心的感覺卻還是令她作嘔。
「真是沒想到,家裡就有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又何必到外面找呢?」
男人壓上的重量,她反抗不了,噁心的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撫摸,她尖叫、她哭喊、她求饒,都沒有用,沒人會救她……
不!這只是夢!
她要醒來,只要醒來就沒事了。醒來!醒來!快醒來——
迅速睜開眼,她瞪著天花板,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冷汗弄濕了她的發和身上的疚服。
沒事了!她醒來了!
閉上眼,她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緩緩放鬆。一定足喇下飛機太累了,她才會不小心睡熟,也才會又作了那個夢。
「作惡夢了?」
突來的聲音嚇得她睜開眼,迅速坐起身,緊抱著棉被,瞪著發出聲音的男人。
「你、你怎會在這?」
暮梵離-著杯子,啜著香濃的咖啡,鳳眸慵懶的看著她。
「我在門外聽到你的呻吟聲,又見你房間的燈沒關,敲門你又沒回應,怕你發生什麼事,就進來看看。」
「我、我房門不是鎖上了?」她看向被打開的門。又看向他。
「是鎖上了。」他點頭,又喝了一口咖啡,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不過這是我家,所以我有備份-匙,要進來不是難事。」
「你!」椎名櫻瞪他,怒火開始蔓延。「慕先生,你難道不懂禮貌嗎?怎麼可以隨使拿-匙開門進來?」
「沒辦法,你的呻吟似乎很痛苦。」聳肩,他的表情也很無奈。「你是客人,要是在我家發生什麼事可不好,基於主人的關心,我只得私自開門進來了。」
「你!」
緊捏著被子,她恨不得打掉他無辜的表情,可他的解釋卻又讓她拿他沒轍,忿忿咬牙,她只能吸口氣,壓下怒火。
「現在我沒事了,請你出去,也請你把備份-匙留下來,我不希望今晚這事再次發生。」
誰知慕梵離卻不理會她的話,反而自己找張椅子坐下,修長的腿優雅交疊,喝著咖啡,凰眸審視般的看著她。
見他沒離開,反而坐到椅子上,一雙眼定定的看著她,像在評估研究些什麼,讓椎名櫻壓下的怒火再度勃發。
「慕梵離!請你出去!」捏緊拳頭,她忍不住低吼。
「真稀奇,這是你第一次用吼的對我說話,之前總是冷冰冰的,這樣的你,有人氣多了。」他不病不癢,反而更覺有趣的看著她。
在她還作惡夢時,他便已進到房間了,一進來就看到天花板上的燈大亮,而躺在床上的她不停低聲呻吟,細細的眉尖緊皺著,像在忍耐什麼,比平時還蒼白的小臉完全看不到血色,冷汗沾濕她的發,她在痛苦掙扎,痛苦的呻吟像是野獸的低鳴,粉色唇瓣被她咬出血絲,像在抵抗什麼。
這讓他訝異,是什麼的惡夢讓她怕成這樣?
正在思考時,她從惡夢中醒來了,卻沒發現他,這讓他再度挑起眉尖。
她的警覺心向來強,會沒發現他,應是方纔的惡夢讓她驚魂未定,無法去注意四周。
椎名櫻深吸口氣,小手緊捏著被子。
對他生氣根本沒有用,她得冷靜。閉了閉眼,她勉找找回一絲絲理智,才緩緩開口:
「你到底想幹嘛?」
「什麼樣的夢讓你怕成這樣?」他直接問出口。
眼前的她看似驕傲,可他卻看到她隱藏的脆弱。是方纔那夢的關係嗎?
「你留下來就為了問這個?」揚眉,她倔強的抿緊唇,「若是,我不用你多餘的關心,出去!」
他不理會她的話,反而起身走向她,注意到她的視線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移勘,而當他坐到床旁時,她馬上往另一邊移,小臉迅速掠過一絲緊張。
「你做什麼!」緊抓著被子,她瞪著他,小手忍不住微微發顫。
「你怕我。」鳳眸掠過一抹深思。她的懼意突如其來,還有她在蘿裡的反應……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他微微一笑,低柔的聲音像在誘哄。「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
「出去,請你出去!」她不信他的話,只想要他離開房間,「慕梵離!出去!」忍不住,她再度大吼,抓著被子的手指都用力的泛白了。
看著她,像個受傷的刺蝟,拚命的張出剌想把敵人趕走,可這樣的她,教人怎麼安心離開。
至少,他就沒辦法離開。
現在,她像個受傷的小孩,只想用吼聲將人趕走,再揖自舔舐傷口,他無法順她意離開。
不顧她會有什麼掙扎,他伸出手,連人帶被的將她抱入懷裡。
「你做什麼——」他的舉動讓她驚慌,整個人不停用力掙扎,顫抖的身子像受驚的兔子。
「放開我!放開——」
「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噓。」他緊緊抱著她。不讓她掙脫,大手不停摸著她的背,想讓她冷靜下來。
「不要,放開我!放手!」見掙扎不開,她像瘋了似的對他又踢又打,最後張嘴狠狠咬住他的肩。
慕梵離皺眉,卻沒反抗,任她咬,抱著她的手也沒鬆開,一樣無著她的背。「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低低的,他不停在她耳邊重複這句話,沉穩的聲音像有節奏的波浪聲。慢慢穩定她的心緒。
她漸漸停止掙扎,身子緩緩放軟,然接……嘴裡的血腥味讓狂亂的脖子慢慢尋回一絲冷靜。
她鬆開嘴,看著被她咬出血的肩膀,上頭還印著明顯的齒痕。
「……」抬眸,她不解的看著他。
「冷靜下來了。」勾起笑容,他瞄了肩膀上的傷口一眼。「你的牙齒還真利,差點沒被你咬下一塊肉。」
「為、為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要乖乖讓她咬,甚至還笑得出來。「你,你不生氣嗎?」
「生氣?為什麼?」他輕笑,不是很在乎的聳肩。「倒是你,好一點了沒?」
她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看著他。
她的表情讓他在心裡輕歎。就是這表情讓他莫名的軟了心、莫名的放不下她。等他察覺時,早已抱住了她。
「讓你作惡夢的人是誰?」她的反應太明顯了。羹他輕易便猜到她曾發生什麼事。
他的溫柔讓姑漸靳軟下身子。「你都這樣嗎?想知道的事一定要問到底?」
「要看人,我沒興趣的人就不會想問。」伸手,他撥開她額頭上汗濕的發。「而我,對你很有興趣。」
看著他,許久,她才緩緩道。
像回到了那時,她緊抱著自己,聲音好輕好輕。
「我好怕,不停的掙扎,直到小桃教了我。小桃是我養的小狗,它咬傷了那人,讓我違過一劫,可我卻救不了小桃,活生生的看它死在我面前。」
慕梵離伸手抱住她,她的身子好冰,就如她的心,可他卻說不出安慰她的話,他只能聽,靜靜的聽。
「自那晚後、每晚,我都不敢熟睡,甚至連燈都不敢關,就怕同樣的事再發生,他們看我的眼神令人作嘔。血緣關係算什麼!你說,那是什麼東西,」抓著他的手,她-起臉,小臉淨是嘲弄。
他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好了,我滿足你的好奇了嗎?」放開他,她退出他的懷抱,冷冷的揚起嘴角。
「若滿足了,你可以出去了嗎?」
看著她,他笑了。
「你真的想要我出去了?」
「沒錯。」
「若是真的,就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伸手,他摀住她的眼,
「做什麼——」抓住他的手,她要拉開,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停住動作。
「你看起來好像耍哭似的。」她用這種想哭又不敢哭的眼神看他,他怎麼走得開?
忍不住,再次在心裡輕歎。有點軟的心,變得更軟了。
這檬的她,像只無助的貓咪,莫名軟化他的心,想視而不見都不行。
「我才沒有要哭!」她反駁,聲音不自覺放大。
「是,你沒有要哭。」乾脆抱住她,將她的臉埋在懷裡。「放心,你的願望會實現的,宗主之位會是你的,那些人絕對會被你踩在腳底下的。」
他低聲說著,鳳眸染上一抹陰影,沒說的是,這一切都是設好的計晝。事情也全按著計劃進行。
只是,這樣的她,卻讓不在乎的自己有點放不下心了,定好的棋局似乎有點走樣了。
凝眸,向來冷漠的心,悄悄的起了一絲波動。
她睡得很熱。而且一夜無蘿。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古銅色的胸膛、她一怔,揚眸,看見一張太過漂亮的俊龐。
眨了眨眼,她想起來了。
昨晚,她被他抱著,他的懷抱好溫暖,屬於他的氣息圍繞著她,她沒有反抗,就這樣靜靜的被他抱著。
他的體溫暖了她的身子,冰冷的身體和心也微微熟了起來,頭一次她覺得安心,不知不覺的便在他懷裡睡著了。
她不自在的紅了臉,沒想到自己會睡在他懷裡,而此刻他的手還放在她腰際,兩人親熱的睡姿讓她不知該做何反應。
咬了咬唇,她伸手輕輕拉開他的手,就怕吵醒他,等手移開了,見他眼睛還閉著,她俏悄鬆了口氣。
昨晚,是個意外。
她沒想到自己會向他吐露心事,她跟他並沒有熟到可以吐露事情的地步,她根本不瞭解他,可是那時她卻不知怎麼了,看著他肩膀上的傷口,再看到他的笑容,卻不自覺的說了出來。
一想到他的傷口,椎名櫻馬上看向他的肩膀,上頭的血早已凝固,只是齒疽卻還在。而且還很深,要消失恐怕要一段時間了。
抿緊唇,視線從肩膀上的傷口-到俊龐。
漂亮的凰眸閉著,少了一股壓迫感,他不知道,每每被他注視,她就好緊張,他的眼神太過銳利,即使用懶散的模樣隱藏,她卻知道他並不如外表那般吊兒郎當,輕佻的模樣只是種偽裝。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她摸不清他。
在神影家,她看過太多男人了,也以為早摸清了男人的想法,可他,卻不同於她所認識的男人。
他太深沉了,就連他的笑,都不能讓她放下心防,可是昨晚,她卻在他懷裡睡著了,甚至還對他說了從未對人說過的事。
而且,在他懷裡,她睡的好熟,第一次,惡夢消失了,不再出現,這……跟他有關嗎?
看著他,她不敢思索答案,也不懂她到底是怎麼了?
「在想什麼?」突然,沉睡的男人張開眼,漂亮的凰眸玩味的看著她。
「你!」沒料到他竟然醒來,椎名櫻不禁一愣。
起身,慕梵離伸個懶腰,陽光照在他身上,古銅色的胸膛在光線下泛著光澤。
這樣的他。讓她移不開視線。
注意到她的目光,慕梵離揚眸,笑了。
「怎麼?同睡了一晚,你似乎變溫馴了?」
「為什麼?」咬著唇,她發出疑問。
「什麼?」見她又咬唇,他微擰眉。
「你為什麼要對我好?」她不懂他的居心,也摸不清他在想什麼。
「別咬唇,都被你咬破了。」他伸手輕撫她的唇,「咬成這樣,不痛嗎?」
躲開他的手,她看著他。「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想幹什麼,」
見她躲避,聳肩,他笑了,也不再碰她。
「你以為我能幹什麼?還是,你想耍我幹什麼?」他對她眨眼,鳳眸不掩挑逗。
「你……」想咬唇,可一咬住見他又擰眉,她下意識的鬆開。「慕梵離,我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就行了。」
話。末經思索,自然吐出來,可一出口,慕梵離就愣住了。
他是怎麼了?怎會說出這種話?
「不會傷害我?」他的話讓椎名櫻一愣,水眸直直的看著他,眸裡漾著疑惑和遲疑。
「你餓不餓?你梳洗一下,我到廚房準備早餐給你吃。」迴避她的視線,他不敢再看著她、突然出口的話太讓人震撼了,他是哪根神經不對勁,怎會突然冒出這句,
不敢再細想,他對她笑了笑,下床,迅速走出房門。
他怎會突然冒出那句話呢?
要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怎麼可能呢?他對她而言,還只是個陌生人呀!她連他在想什麼都不曉得,又怎能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更何況,長久以來,她只相信自己,連和自己有血緣的人都不能相信了,更何況是他?她和他非親非故,更不相熟。要她相信他,很難。
昨晚,是個意外。
是他的溫暖讓她暫時迷惑了,才會無法抗拒他,才會窩在他懷裡,她只是貪圖那一時的溫暖罷了。
所以,並沒有什麼好在意的,現在的她只能想著宗主的位置、想著她對神影家的恨,其餘的,她都不想去想,包括他。
可是……
雖然是這麼說,她的心,卻有點想相信。
一關上門,慕梵離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鳳眸染上一抹深沉,還有一絲絲複雜。
他是怎麼了?怎會突然冒出那句話?
不會傷害她?
他從一開始就設計她了,又怎麼可能不會傷害她?
他是哪裡出問題了,怎會突然說出這句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呢?
昨晚的心軟應該只是一時的情緒,他以為很快就會消失的、可一看到她的眼睛,話就自然而然的說出口了。
可是他知道,她並不相信他。
呵,當然,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的話了、她又怎麼會相信他?而他又是怎麼了?
耙了耙發,慕梵雕有點煩躁的皺起俊眉。
一切都照著計晝進行,完美無缺,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沒錯,他承認她是引起他的興趣,他是對她根好奇。可他以為僅止於此,至少在昨晚之前,對於設計她,或者傷害她,他完全沒任何感覺。
他不在乎她知道被設計後的反應,她只是顆棋子。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可是經過一晚,一切似乎有點脫軌了。
冷硬的心,因為她那時的脆弱而起了一絲裂縫,他知道她的冰冷只是一層面具。卻不知道潛藏在她心裡的恐懼那樣深。
在夏不在的那十年間,才十四歲的她,是如何在神影家存活下來的呢?只有自己可以依靠,除了自己外,沒有人可以相信。
這樣的她,很像很久以前的他。
是因為如此,他才對她放不下嗎?因為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以才會一時軟了心?
但是,他對她真的有那麼單純嗎?
梵,你該不會對椎名櫻心動了吧?
突然,紀悠然的話浮現腦海。
他一震,迅速否決。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對椎名櫻心動?
一定只是突然心軟而已,他只是為那受傷的脆弱眼眸心軟,只是這樣而已,無關心勖。
驀地,一陣鈴聲打斷他的思緒,不讓自己再多想,他迅速接起電話。
「夏。有事嗎?」
「櫻在你那?」
「沒錯,怎麼?你想提早跟她見面嗎?若是,我可以馬上帶她去找你。」
正好,事情可以早點解決,他的心軟也可以早點消失,一切的不對勁也會馬上消失。
「你們在打什麼主意?」火浦夏冷聲詢問。
「哪有什麼主意?」不愧是兄妹,問話方式完全一樣。「我們只不過是想幫你解決長久以來的困擾而已。
「真這麼簡單?」火浦夏不信。
「就是這麼簡單。」看著椎名櫻的房門,他嘲弄的撇著嘴角,眉頭皺也沒皺的說著一貫的謊言。
「你以為我會信?」話筒那端傳來冷哼。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他也不以為夏有那麼好騙。
「梵!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可是若是傷到櫻,我絕不會放過你!」火浦夏低聲警告。
「怎麼?她不是你不要的妹妹嗎?你還會在乎?」夏的話讓他揚眉。
「她是我妹妹,就永遠是我妹妹。我絕不許任何人傷害她。」
「可是,當年你拋棄她的事,卻成了她心中的陰影。」抿唇,慕梵離淡聲說道。
火浦夏沉默了下。
「我知道,這我會處理,總之,我絕不許你們傷害她,記住我的話。」說完,不等慕梵離的回應,他便掛了電話。
看著話筒,慕梵離抿著薄唇,俊龐沉凝。
不傷害椎名櫻?
他也想,因為他的心軟莫名發作了。
可是,事情早已有了開端,對於宗主之位椎名櫻勢在必得,就算他想阻止也不可能。
揚眸,他看向椎名櫻的房門。
除非她放棄宗主之位,否則計晝只會按照預定的進行,想不傷害她,難了相信我絕不會傷害你。皺眉,他的話仍言猶在耳,可卻莫名的讓他覺得刺耳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