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褚堯剛上大三那年的一個晚上,他心情壞到極點,源於下午考試他為了幫助舍友被老師抓了個現形,並給了處分,加上前天薛波為了女朋友和他翻了臉。那是他一生中最鬱悶的一個晚上。他跑到離學校十幾公里遠的鄉村男孩GAY吧消氣——這地方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光顧——裡頭烏煙瘴氣,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褚堯要了杯檸檬水坐在角落,炫目的燈光讓他窒息,他有種想咆哮的渴望。
無獨有偶,天底下還有一個和褚堯同病相憐的傢伙也坐在沙發上抽著悶煙,這人便是傅建文,一個在某公司企管部賣命的高級白領,一個因公司勾心鬥角差點兒被掃地出門名譽皆毀的有志青年。
他們都想發洩,彼此都想在性愛中暫時忘卻痛楚,尋求一絲絲慰藉,撫慰各自鬱悶窒息的心靈。於是,他們只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離開鄉村男孩到賓館裡開了房。一踏進房門,兩隻困獸就像猛虎出籠,瘋狂地接吻做愛,從地上到沙發,再到床,最後又滾到地上……直到兩人精疲力竭才停下。
漸漸地恢復了體力,傅建文坐在床頭,點了根煙,頹廢地抽著。「要嗎?」他問褚堯。褚堯爬了起來,慢慢地穿好衣服,接過一支煙叼在嘴裡。「你叫什麼?」傅建文問道,褚堯沒回答。傅建文再說:「我挺喜歡你的,咱倆對脾氣。互相留個姓名,你覺得不好嗎?」
褚堯轉頭看著他,頓了頓,抽了兩口煙,抖了抖煙灰回答:「說好了只是一夜情,不要要求太多。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也沒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咱們好聚好散。」說完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剛想往外走,傅建文笑了:「好,說不定我們還會再見面,這個世界這麼小。到那時候你會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褚堯回頭淡笑:「別太自信,走出這個屋子我就能把你忘了。」說完關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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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到當前,褚堯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傅建文關切地問道。
費了好大勁才把自己平靜下來,褚堯低聲說道:「我想……我已經記起你是誰了……」
「哦?」傅建文沉默了很久,緩緩地說道,「那這算好事還是壞事?」褚堯能記起他並沒有意料中的興奮,反倒覺得一絲苦澀。
褚堯看著他,沉默了半天,突然覺得對方的表情很有意思,噗嗤笑了出來,小聲說道:「傅經……哦不,To……Tony,請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那次是我們自願的,我很清楚,別讓我覺得我是被人強暴了一樣。」
傅建文淡淡地笑了笑。「我可沒這麼認為。對了,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中午一點。」褚堯給傅建文斟滿酒,遞給他。
「我不能再喝了,一會兒還開車呢。」傅建文拒絕。
這麼一說開,褚堯倒是輕鬆了不少,那個晚上的瘋狂似乎就發生在昨天,那時候的傅建文處在人生的低谷,有些萎靡,但眼神又充滿剛毅。當初的憂鬱和如今的爽朗就像兩幅畫面不斷地閃動在褚堯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褚堯慢慢地對傅建文有了興趣,的確,他們倆挺對脾氣的。
傅建文告訴褚堯年後有一批人要到歐洲培訓,很可能有褚堯的份兒,目前公司還在討論。褚堯聽了並不高興,他想了一會兒,問:「培訓完是不是合同期延長?」他的下一句是想接著問:「毀約金是不是翻倍?」
「怎麼?」傅建文有些迷惑,「你想跳槽?」
褚堯沒回答,低著眼想著自己的。
「這家公司還算是同行裡比較有實力的,發展前景也不錯,難道你有更好的意向?」
在經理面前談跳槽就像是在皇帝面前謀反,是刀口上跳舞的活兒。褚堯有些矛盾,他很想說出他的想法,但又覺得不妥,面對著坦誠的傅建文,他不想相瞞……矛盾心理抗爭了許久,他終於說道:「暫時沒有。」
他們一直聊到十點半才離開。到了彩虹花園,褚堯下了車,剛要關車門,想起了什麼低頭問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傅建文笑笑。「太晚了,你不是明天要回家嗎?好好準備一下,改天再參觀。」
褚堯點點頭,站起身剛要關門,傅建文叫道:「哎!」
「嗯?」
「一路順風。」傅建文誠懇地說道。
褚堯一笑,說了聲謝謝,關上車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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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沒回家,見到父母的那一剎那褚堯發現二老又蒼老了許多,心裡不由得揪了一下。三人圍坐在一起包著餃子,聊著天,氣氛挺溫馨。老褚過問工作的情況,母親關心生活的問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褚堯最怕提到這個,仗著現在年紀小好推脫。幸好父母是開明人,跟兒子說:「你也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無論你做什麼,只要是對的,我們都支持。至於結婚呢,你自己拿主意吧。」聽著褚堯心裡暖了一陣,但一回味覺得不大對勁,難不成他們知道自己的獨特癖好?褚堯的心咯登了一下,默默地包著餃子。
這次回家可不像大學可以待個把月,只有一周時間,加上年休假也才十天。讓褚堯意外的是竟然在路上碰到久未謀面的劉成,自從當年劉成讀了中專而且搬了家,他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找了個咖啡館坐下,褚堯發現對方痞了不少,左耳釘了四個耳洞,牙齒有些泛黃,一定是常年抽煙的緣故。他中專讀了一半就輟學了,現在是個無業遊民,成天游手好閒,東溜西蕩,偶爾在一些夜總會打打工。
褚堯問他為什麼不幫父母跑跑生意,劉成很不屑地回答:「他們能把自己養活就不錯了,還生意呢,成天搓麻將,什麼本兒都搭進去了。自打我出生就從沒管過我,他媽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把我生出來!」
褚堯聽著心裡堵得慌,問他有什麼打算,他說就是混,混到死為止。離別時褚堯給劉成留下自己的聯繫方法,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去找他。劉成點點頭,心裡挺羨慕褚堯,白領一個,不愁吃不愁穿,而自己呢?看著褚堯遠去的背影,他苦笑了一聲,叼了根煙,點著了,像個穩君子似的猛吸了一口,看了看手中褚堯留下的聯繫方法,揉了揉扔進了垃圾箱。他們現在是兩個世界的人——劉成心裡這麼想。
上班可謂度日如年,可這假期一晃即逝,一眨眼的工夫褚堯又離開家回到那個沒有人氣的出租房,對著天花板,心裡空得很。他思來想去,有種想給傅建文打電話的衝動,但又覺得不妥,舉了幾次話筒又放了下去。他感覺和傅建文像朋友似的交談可以讓自己鬱悶的心情快活起來,但這麼唐突地打電話說不定會給對方留下什麼壞印象。想著,褚堯洩氣地撂下電話倒頭睡了一個下午。
尖銳的電話聲把他從熟睡中叫醒,他摸了幾次話筒都沒夠著,只好睜開眼抓起電話:「哪位?」
「褚堯——」方少明把聲音拖得長長的,帶著笑,「很累嗎?」
「哦,是你。」緒堯聽出他的聲音,皺了皺眉。
「怎麼,一聽我的聲音就不高興?」方少明悶笑道。
「你有事?」褚堯問道,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呵呵,你不是買了往返機票嗎?難道可以改簽?哈哈。」
褚堯越聽心情越不好,覺得這人心機特別重,很不好對付。
「晚上賞個臉吃頓飯吧,如何?」
「我……」褚堯還沒開口,對方搶白:「別再找借口,我已經到你家樓下了。」
啊?褚堯暗暗一驚,走到窗戶邊看看樓下,果真方少明手舉手機站在小區大門前徘徊。
「對不起,我很累不想出門,你還是走吧,別浪費時同。」褚堯直接拒絕,對付那種人不能來軟的。
方少明沒料到褚堯會這麼說,愣了很久,才緩緩說道:「那行,你休息吧,我沒別的意思,不要誤會。」說完悻悻地掛上電話走了。褚堯被這麼一攪和,覺也睡不成了,索性找趙勇力敘舊。
方少明可不是省油的燈軟骨的主兒,這下碰了個硬釘子讓他心裡極度不舒服,喝了幾瓶悶酒,心裡暗罵道:褚堯,別他媽跟我牛,有你好看的時候!不把你搞倒手我誓不姓方!
可想是這麼想,方少明面對褚堯也無能為力,既不能在公司利用職權以公謀私,也不會幹逼迫綁架霸王硬上弓的齷齪活,只能藉著酒精對著白牆幻想對手發洩發洩,逞一時口舌之快。
假後回公司上班,褚堯聽說傅建文去上海出差,心裡有些失落。楊挺倒是很活躍,一上班就吹噓他老妹的婚禮排場有多大,還給康麗梅出謀劃策,告訴她以後婚禮得注意哪些事項。康麗梅向來喜歡和他鬥嘴,這一聽不服氣了,說她的婚禮喜歡什麼樣的用不著他來管,他自己先把自己的解決好再說。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整天,加上吳麗這牆頭草兩邊倒,辦公室的氣氛倒是不錯,可褚堯卻打不起精神。
有一次辦公室瞎侃的時候,吳麗無意間問褚堯有沒有女朋友,褚堯說沒有,康麗梅心血來潮硬要給褚堯說媒,嚇得褚堯直擺手求她放過自己,說自己已經有了對象,就差對方的回復了。楊挺一聽也過來瞎攪和,非要褚堯把「對像」帶出來看看,褚堯只好說成功後再說,含糊打發過去。
傅建文走了一周,回來後又忙於亞洲區客戶企劃方案,基本上一個多月打不上一次照面。節後他們頭一次碰面是整整一個月後在公司的餐廳裡,傅建文端著盤子朝褚堯點點頭笑了笑,這小小的動作讓褚堯倍感親切,他很想坐到傅建文身邊和他好好聊聊,可是部門的人太多,傅建文身邊還站著兩大幹事,他們三人正說得起勁,褚堯也不好上去參和,只是不甘願地回頭再看他一眼,悶悶地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吃飯。
褚堯跟趙勇力聊天的時候談到傅建文,他說他很喜歡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對方的一個笑容他都親切,感覺非常放鬆,心情很舒暢。他還說多次想給傅建文打電話,總怕影響他的工作或者是誤解自己的意思不敢撥通那個號碼,在公司裡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找他,心裡苦惱得很。趙勇力聽了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褚堯一愣,搖頭。「不可能,我還不瞭解他呢。」
「喜歡一個人未必需要全面的瞭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磁場,有些人莫名地喜歡某個陌生人,就是因為他們的磁場吻合。也許冥冥中注定他們應該在一起,卻因某人強烈的自我排斥意識強行將二者的磁場分開,注定後悔終生。」趙勇力玩兒起玄妙來,說得褚堯一愣一愣的,「做個實驗,你現在給他去個電話,感受一下聽到他的聲音後的心情,如果還是這麼平靜那就不是。如果心跳加快有興奮感,我敢保證你百分之八十喜歡上他了。」
「哼哼。」褚堯不可置信地笑了笑,「開玩笑,我怎麼會喜歡上他,我們才接觸過幾次,都說過了,我只是把他當成朋友。」
「試試。」趙勇力把話筒遞給他,很自信地說道。
褚堯遲疑了一會兒,接了過來,抬手看看時間,還早,傅建文應該還設睡,說不定這大週末的還跑去公司加班。
手機號碼剛撥到一半,他就後悔了,嘴裡叨叨:「算了,找他幹嘛,又沒什麼事。」剛要掛線,趙勇力抓住他的手。「哎、你不是不承認自己喜歡他了嗎?不試怎麼知道?」
聽著話筒接通的嘟嘟聲,褚堯的心七上八下的,手心都冒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不斷自問。
「喂,你好,哪位?」傅建文獨特的男中音傳了過來。
褚堯一時卡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緊張地看了看早已露出得意微笑的趙勇力,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嗯,我……呃,褚堯……」
「哦?是你?」
褚堯心裡惦著這是一場測試,早沒了主,聽不出傅建文的口氣。在褚堯的腦子裡就剩下一句話:我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褚堯,褚堯?出什麼事了?你說話啊!褚堯……」傅建文在電話那頭等了半天沒回音,不由得著了急,喊了半天總算把褚堯的思緒叫了回來。
「啊?沒……沒事,那個……」褚堯發現腦子都不好使了,越說越緊張,「真的沒事,我只是……只是問問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褚堯一說完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不廢話嘛,對方是自己的經理,全部門都知道最近經理忙得跟孫子似的,自己還問這樣的傻話。
一旁的趙勇力忍住笑走開了,就剩下褚堯拿著話筒冒冷汗。
「呵呵。」傅建文在電話那頭笑了,「還行吧。你真的沒事吧?怎麼覺得不對勁啊?喝酒了?」
「沒有。你現在還在加班?」褚堯終於保持口齒清晰語氣連貫,能做到這點真難。
「在家。」傅建文低笑了聲回答。
「哦,沒事,我隨便問問。那個……晚安。」褚堯迫不及待地扣上電話,把頭埋在雙手裡歎氣。趙勇力笑著走進來,拍拍他的肩膀。「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哈哈。」
褚堯搖了搖頭,嘴硬道:「哪有,太突然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是上司,不緊張才怪。」他越說越心虛,心亂如麻,索性閉上嘴。
「還不承認,你能騙過自己?」趙勇力越看越覺得好笑。
「行了,不跟你瞎扯,我走了。」褚堯離開了趙勇力的家,慢慢地走在大街上,思考著剛剛的那場測試,難道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是那樣的——甜蜜中帶著苦澀?就算是,那也是暗戀吧。傅建文頂多只把自己當朋友,看來這條路並不平坦,趁現在還沒陷進去,最好盡快抽身。褚堯已經看慣了圈子裡傷痕纍纍的先例,他不想重蹈覆轍。
週末,褚堯哪兒都沒去,窩在屋子裡,等著房東上門收房租。到了中午,門鈴響了,褚堯從沙發上爬起來開了門。
對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手裡捧著一大束紅玫瑰,她看了看手中的小卡片,問遘:「請問褚小姐在嗎?」
「嗯?」褚堯愣了一下,「您找錯地址了吧。」
「啊?」送花女孩抬頭看了看門牌號,「沒錯啊,lO號樓201,不是嗎?」
褚堯疑惑地接過卡片,一看署名寫著個「方」,頓時明白了幾分。「對不起,估計是地址錯了。」褚堯把卡片遞了回去,關上門,留下納悶的送花女孩愣愣地看著門牌號。
沒過多久,門鈴又響了。一開門,還是那個女孩,她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是褚先生吧,這是您的花。」說完雙手捧上。褚堯的臉漲得通紅,機械地接了過來,女孩衝他甜甜一笑,跑下樓。
捧著一大束玫瑰進屋,褚堯就來氣。剛想一把扔進垃圾箱,看了幾眼又覺得於心不忍,那麼漂亮的花,紅得刺眼,這麼扔了簡直是暴歿天物。正在這時,房東太太來了,褚堯借花獻佛,把玫瑰順手送給了那位大媽,這下可把大媽高興壞了,差點兒忘了來此目的。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間,還是那個女孩,還是一大束鮮花,不過這次的玫瑰是白色的,有的含苞欲放。褚堯隨便把花往飯桌上一扔,倒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第三天晚上,進花女孩又來了,進來一束粉紅玫瑰,褚堯已經麻木了,臉也不紅心不跳的,嫻熟地接了過來,關上門,照樣扔在桌上。
就這樣鬧了一周,褚堯的耐性很好,有時候下班回來會饒有興致地看看那堆花,覺得蔫了不好看了就把它們扔進垃圾箱,其餘的放著讓它們自生自滅。他心想,方少明你就慢慢玩兒吧,我奉陪到底,把我當成女孩?哼,送一火車玫瑰也不多看你一眼。
方少明的耐心可嘉,玫瑰攻勢不減,偶爾在公司裡會抽著空跑來和褚堯聊上幾句。在方少明看來,人與人之間是可以日久生情的,褚堯就算是石頭,早晚會被他感化,可他不知道的是,褚堯對他由始至終都是石頭頑固不化,直到某天方少明的耐性被磨光,只好破釜沉舟破罐破捧,這是後話了。
一天,褚堯一早醒來右眼皮直跳,悶悶地來到公司,剛踏進辦公室玻璃門,楊挺就興奮地告訴他公司準備讓他去德國培訓兩個月,他一愣,咧了咧嘴,沒說什麼。這一天他都挺鬱悶的,他生怕這輩子當警察的夢想化為泡影,心裡總惦記著考公務員,視力差了一些,他正準備去做個眼科手術調整呢,現在公司讓他培訓,被重視是好事,但在他看來倒未必。
晚上,那送花的又來了,他第一次發了火,把花塞回女孩手裡,大聲喊道:「如果那傢伙再讓你們送,你自己留好了!」說完碰一聲把門摔上。冷靜了幾分鐘他就後悔了,畢竟和那個女孩無關,自己真不該衝她發火。他拉開門,女孩走了,門口放著那束花。他一腳把花踢出數米遠,剛要進門,轉頭看著滿地殘花,他狠捶了門框,衝進廚房抓起掃帚打掃殘局。
收拾完後他一肚子火,抓起電話撥通方少明的,對方還沒開口,他就對著話筒大聲吼道:「以後別往我這送花,聽見沒?早晚砸你臉上!」
方少明在電話那頭愣了愣,淡笑:「你別發火啊,送花是我的事,你收不收是你的事。褚堯,明確告訴你,我就是想追你,不惜血本,不計代價!」
「你他媽別這麼無賴!」褚堯忍無可忍罵了句粗話,「我對你沒興趣。」
「興趣是可以培養的,你還不瞭解我,等瞭解後……」
「你省省吧!」褚堯摔上電話,鼓著氣呼呼地喘著。
電話又響了,褚堯想都沒想抓起話筒就罵:「你有完沒完,我對你沒興趣!再騷擾我小心我抽死你!」
話筒那邊半天沒動靜,褚堯剛要掛線,只聽對方一陣笑,傅建文的聲音傳了過來:「喲,火氣這麼大,怪嚇人的,呵呵。」
褚堯傻眼了,張著大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傅……啊,Tony,是你……對不起!我……」一聽傅建文的聲音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就像雨後天晴,臉上燒得厲害。
「呵呵,打擾你發脾氣了,那——我過會兒打來?」傅建文忍著笑說道。
「別!您說吧,我沒事,真的。剛剛……嗯,不好意思。」褚堯後悔不已,真該給電話弄個來電顯示。
「哦,我只想讓你明天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你交過來的這份策劃書有些地方需要修改。」
「好的。」傅建文剛要說再見,褚堯叫住他,「哎……等等!」
「還有事嗎?」
「你……現在有空嗎?」
「還行。怎麼?」
「能陪我喝一杯嗎?你在哪兒,我去找你。」褚堯特想見到傅建文,不再有所顧忌,脫口說了出來。
「現在?我在家。」傅建文遲疑了一下,「好吧,我去接你吧。」
「不用,你家在哪兒,我過去。」褚堯有些迫不及待了。
「太遠了,你找個離你近點兒的酒吧,我開車過去。」
褚堯堅持要傅建文告訴他家裡的住址,他嫌酒吧太吵,現在想安靜一下。傅建文只好把詳細地址告訴了他,褚堯想都沒想掛了電話就飛奔了出去,叫了輛車往傅建文家趕。不去不知道,原來傅建文的家和褚堯的正好處於城市的對角線,想起好幾次大半夜傅建文把他送回了家,褚堯心裡滿是愧疚。
花了一個鐘頭才到傅建文的住址,褚堯站在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按了門鈴。門開了,傅建文一身體閒裝立在褚堯面前,臉上掛著笑容,不知怎地,見到傅建文的那一刻褚堯的心突然一暖,就像無助的孩子見到離別已久的母親一樣,又像苦戀的情人相隔多年再次相聚,有種哭泣的衝動,他抽了幾下鼻子忍住了,強裝出燦爛的笑容沖傅建文笑笑,走了進去。
寬敞的客廳整齊地擺放著傢俱,色調清淡,給人清新的感覺。
「坐吧。說,想喝洋的還是白的?」
褚堯環顧了四周,說道:「隨便。房子很漂亮。」
傅建文給他倒了半杯紅酒遞給他,自己也斟了半杯。
「呵呵,是,這裡裝修感覺不錯,我就租下來了。」
「租的?」褚堯坐在沙發上,「幹嘛不自己買一套?』
「買也得有這實力,房價瘋漲,打了多年工一個月都買不了一塊磚,呵呵。」傅建文在褚堯身邊坐下,繼續說道,「再說了,我也不想一輩子在這裡待著,等有點業績換個城市待待。」
「哦?」褚堯有些意外,轉眼想起了什麼,笑了起來,「按照這房價的瘋狂趨勢,投資房地產不是壞事,您沒這意願?」
「那也需要錢啊,現在把所有積蓄搭進去連頭期款都不夠。」
「啊?不是說你的年終獎……」褚堯把話說了一半,覺得不妥,把剩下的吞了進去。
「年終獎怎麼?才五萬,哪兒夠,買個五平方還差零頭。」傅建文小抿了一口說道。
「不是二十五萬?」褚堯吃驚地問道,頓時滿臉通紅,薪水是職員間最忌諱談論的話題,作為一個下屬更不該問起此事,幸好傅建文並不介意。
「二十五萬?哈哈!這麼說我的錢被公司苛扣了二十萬,明天找他們討去!呵呵,二十五萬,熬四年我不百萬富翁了?連吳總都沒這麼高的獎金,哪兒聽來的謠言?」
褚堯低著頭不說話。
傅建文看看他,「怎麼,遇上麻煩了?」
褚堯抬眼看著他,不知道他所說的麻煩是指什麼過了半天,輕輕地搖搖頭。「沒什麼,就是鬱悶了一些,想找個人聊聊。」
「過完年我一天也沒歇過,挺累的,也想找個人喝喝酒。呵呵,你來得正好,來,乾一杯。」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傅建文為兩人斟了酒,兩人聊了很久,把各自的一些煩惱說了出來。最後傅建文探有感觸地說:「你這人挺特別的,沒想到你會過來和我交心喝酒。」
「哦?怎麼特別了?」
「我覺得你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你的心挺冷漠,似乎被冰封住了,和你的年齡很不相稱。怎麼?難道以前有人傷過你的心?」
褚堯沒料到傅建文會這麼說,苦笑了一聲。「那倒沒有,只是,我喜歡的人並不喜歡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是嗎。」
「其實自從知道自己是同性戀後我也挺苦惱的,要是世上有種藥能根治我倒想試試。從小我一直害怕別人發現這個秘密,慢慢地就把自己往深處藏,甚至連我都參不透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上某個人,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很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為誰活著,總覺得很孤獨。」這是褚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內心,傅建文默默地聽著,沒吭聲。他自己何嘗不是孤獨的?
褚堯抬眼看著傅建文,大概是酒精的緣故,兩眼佈滿血絲。傅建文看著心裡頓生愛憐,輕輕地理著褚堯鬢角的髮絲,指尖拂過臉面,褚堯不由得顫了一下,緊緊抓住傅建文的手,兩人對視著,空氣似乎瞬間凝固,時間停滯,雙方只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兩人的距離拉進,雙唇觸到了一起,興奮、激情、熱烈,在剎那間迸發,兩人緊緊相擁,把對方吸入快樂的漩渦——那是天堂的感覺,只有體驗過的人才能感受此時的氣氛。
那晚他們非常投入,也相當動情。在最後的那一刻,傅建文在褚堯身上用盡全力地抽 插著,彷彿要把他整個人都吞沒,伴隨著兩人激情般的吼聲,彼此到達快樂的顛峰。
褚堯忘了他們一共做了幾次,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直到雙方筋疲力盡才停下來,但褚堯記得這晚是他最縱情最瘋狂的一夜,終生難忘的一夜,彷彿將心和身體都交給了對方,自己無比地輕鬆。一覺醒來已經是清晨六點,身邊的傅建文仍在熟睡,褚堯靜靜地看著他,這種感覺真好!
褚堯是被傅建文叫醒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合上了雙眼。起床的那一剎那,他差點兒跪在地上,刺骨的腰酸激得他直不起腰。「你沒事吧?」傅建文衝了過來扶住他。
「還好,站一會兒就沒事了。」褚堯艱難地撐著床沿站起來,昨日荒淫過度的後果。
「要不,今天請個假?」傅建文關切地問道。
「不用。」褚堯穩了穩,尷尬地笑笑,「現在好多了,呵呵。」
「你真的挺得住嗎……」傅建文有些擔心,還沒把話說完,褚堯搶白:「好了,你去開車吧,今天免費搭一程,不是今天還得去你辦公室看那策劃書嗎?」傅建文聽了笑笑,兩人像熱戀中的情人一樣含情脈脈地對視著,過了許久褚堯回過神推著他出門:「快去開車吧,遲到了不好。」
褚堯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下了車,步行走向公司,剛到門口碰到方少明,冷著臉從他身邊繞過,一眼也不看他。
誰知方少明不顧場合快步衝上去,抓住褚堯的胳膊質問道:「昨晚去哪兒了?」
褚堯一把甩開他,壓著怒火,「我去哪兒關你什麼事,你誰啊你!」說完理都不理他走了進去,留下方少明站在原地生悶氣。他昨晚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還特地跑到褚堯家,結果吃了閉門羹,生怕褚堯出意外,一大早在公司門口守株待兔,結果褚堯一點兒好臉色也沒給他,他覺得顏面掃地。他愣愣地看著褚堯的背影,恍然發現有人詫異地往他這邊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悻悻地上了樓。
褚堯若無其事地走進傅建文辦公室,傅建文抬起頭,讓他坐下,拿出那疊文件,說正題之前小聲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褚堯微紅著臉,兩眼盯著那些資料,說沒事。
傅建文放下心來,耐心地指出策劃書上的紕漏,語氣很溫柔,褚堯費了老大勁兒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重點上,不過沒堅持多久,思緒又飛到傅建文身上了
「……明白了嗎?」傅建文的結束語把心猿意馬的褚堯拉回現實,他稀里糊塗地點點頭,拿起資料出了門。
回到桌前褚堯死命地想著剛才傅建文說過哪些話,什麼地方需要修改……光這些東西讓他呆坐了一下午,幸好經過記憶片段的拼湊修改了不少,總算可以交差。下班後褚堯不自覺地朝二樓經理辦公室望望,估計他又要加班——褚堯心想。
「褚堯!」楊挺叫住他,「今晚有事嗎?」
「沒。」
楊挺詭秘地衝他眨眨眼。「走,買些菜上你家給你露一手,前不久我剛學會幾樣!」
「你?」褚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真的假的?今天什麼日子?」
「沒,就是手癢,想露一把。」楊挺搭著他的肩往車站走去。
「就我們倆?」
「本來想把麗梅和吳姐也叫上,可她倆不信我的手藝,非得讓你先嘗嘗,做個證明。」楊挺見褚堯表情怪怪的,只好實話實說,「得了,我們家廚房壞了,我沒地兒練習,只好去你那借地兒。」褚堯更迷惑了,楊挺再作解釋:「是這樣,我正在練廚藝,準備贏得某人的胃。」
「誰啊?」
「嘿嘿,過陣子你就知道了。」楊挺神秘地擠了擠眼。
褚堯沒多問,兩人跑市場買了些東西回到褚堯家,門口放著一大束香水百合。
「哇,有人給你送花?」楊挺好奇地低下頭想去看看花上的小卡片,沒等他看清,褚堯一把抓了起來,嘴裡念叨:「是樓上的,花店又送錯了。」說完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三樓抽出那張卡片揣在兜裡,隨手往301室地上一放衝了下樓來。
楊挺的手藝真的不錯,比館子裡做的好吃,褚堯邊吃邊想。
「怎麼樣?」楊挺得意地問道。
「嗯,繼續努力,英國女王的胃也能被你贏了。」褚堯打趣。
「嘿嘿,再接再厲,我就不信還不能搞定她。」
「誰啊?透露一下?」
「一個女孩,號稱美食家,我就不信我楊挺攻不下她的胃!」楊挺嚼著紅燒肉說道。一聽美食家褚堯立刻想到傅建文,不由得笑笑。楊挺以為他在笑自己,不服氣。「你不信?我告訴你,半年後她準是我女友!」
正說著,門鈴響了,褚堯起身開門,一看,竟是方少明。
沒等對方開口,褚堯掩上門壓著聲音毫不客氣地說道:「有什麼話改天再說,我有朋友。」褚堯撇了撇頭,示意有人在屋裡。
方少明滿臉失望,好不容易準備好的台詞又憋了回去。一聽褚堯說有朋友,頓生醋意,剛要說點什麼,褚堯已經把門甩上。
「外頭誰啊?」楊挺問道。
「哦,走錯門了。」褚堯坐下繼續吃飯。
方少明根本就沒走,他一直坐在三樓的樓梯上等著褚堯的朋友離開,這一等就等到九點,褚堯有說有笑地把朋友送了出來,方少明偷偷瞥了一眼,竟然是楊挺!
「……好啊,你當我保母好了,先贏得我的胃,呵呵。」褚堯開著玩笑。
「沒問題,這可說好啦,明天我還來騷擾你!」楊挺樂呵呵地回答。
「求之不得。」
方少明醋意大發,待楊挺走遠了,他按下褚堯的門鈴,門剛開,他的手猛一推,把毫無準備的褚堯撞得眼冒金星。
「唔……」褚堯捂著鼻子和嘴,吃痛地後退了幾步。
「啊?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我看看……」方少明扶著褚堯想看看傷情,褚堯一把甩開他,摸了一把嘴,看沒多大毛病,瞪著眼吼道:「你有完沒完!」
「我……我……」方少明忘了自己的妒火,歉意得說不出話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褚堯被惹得沒了脾氣,「求求你放了我吧方先生,我對你真的沒興趣!」
「為什麼?我真的很喜歡你,只想和你交個朋友,幹嘛這麼排斥我?我哪裡做錯了嗎?如果有請你原諒我,我改不行嗎?」方少明低聲下氣地懇求著。
「我們八字不合,這理由夠充分吧!正因為我們是同事,我一直很尊重你,對你很客氣。可你一而再再而三,讓我忍無可忍,換成別人我早把他揍扁了,你還想幹嘛?」褚堯猛吸了口氣,指著門口,「請你離開這,現在!我不想說第二遍!」
方少明呼了兩聲,反問道:「怎麼,楊挺那樣的才對你胃口?我有什麼不好?你息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褚堯一聽為之氣絕,真想衝上去拍死那丫的。「告訴你我想要什麼!要你滾!別他媽纏我,那些花拿去給自己上墳吧!」說完推搡著把方少明轟了出去。
「哎……哎,褚堯,你聽我說……對不起,我不是……聽我說……」方少明邊反抗邊嚷,「我們難道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嗎?」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褚堯的動作停了下來,憤憤地瞪著他,從牙縫裡用力地吐出兩個字:「不、成!」說完把門狠狠摔上,不管方少明怎麼敲門叫喊。
後來方少明還是走了,褚堯一整晚沒睡好,第二天凌晨就醒了,一直挺到天亮。
方少明不再送花騷擾,心裡挺不甘願,他從未為一個人花這麼多心思,也從未有人讓他躍躍欲試欲罷不能。這段時間,他的工程告一段落,心卻空了很多,獨自在家喝著悶酒自問:褚堯到底有什麼好,這種男孩社會上多的是,掏點錢勾勾手指就自動送上門,何必去碰這個釘子!真是吃飽了撐著!不過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自我否定,褚堯就像是海洛因讓他淪為癮君子,想抽身都難。
楊挺的廚藝計劃沒實施多久,褚堯準備到德國培訓了。這次是他心甘情願的,一方面對自己能否考上公安系統公務員失去了信心,有這麼好的培訓機會失去了定會後悔莫及,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避開方少明。他想躲兩個月,再瘋狂的追求也能降溫。只是他挺捨不得傅建文,後來一琢磨,事業成功更能吸引住對方,男人嘛,事業第一!
趙勇力他們一聽褚堯要去德國,飛奔過去為他餞行,他們五個找了個東北館子,海吃了一頓。「哥們兒,到德國去幫我帶個德國佬回來,聽說個個都長得人高馬大的!」陳名東拍拍褚堯肩膀說道,褚堯點點頭笑笑。
「哎,知道人家人高馬大的你還敢要?」趙勇力損道,「跟你不配套啊,沒有『性』福,豈能長久?」
「我抽啊!」
「哈哈哈……」
辦公室裡的兩位女士掏出精心準備的購物清單交給褚堯,上面列滿了各類化妝品的名字。褚堯不懂這些,皺了皺眉頭。「這麼多啊?什麼玩意兒?」
「你看著買吧,歐洲都比國內便宜,全是女士用品,呵呵。」吳麗看著褚堯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哇,我看看。」楊挺搶過清單,掃了一遍,瞪著眼吃驚地看著兩位女士,「沒搞錯吧,你們這是搞批發嗎?這些夠你們倆塗牆塗一輩子了。」
「去去去,邊兒去,沒你啥事!上次讓你捎兩瓶洗面乳跟要你命似的,婆婆媽媽了半天。還是咱褚堯好說話。」康麗梅從他手裡抽回那張紙遞給褚堯,指著上邊的條款說道:「捎一兩樣回來就行,那,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最好能買著,其他沒有的話就拉倒。」
褚堯點點頭,心裡暗自叫苦。
下班後,褚堯沒直接回家,而是等公司裡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從辦公室溜上樓,走向經理室,傅建文還在伏案,他頓了頓,輕輕地敲了幾下門。
「請進。」傅建文一抬眼,臉上立刻露出笑容,「還沒走?」
「沒,我是等你的。」褚堯很直接。
傅建文笑了笑,說:「這麼說,是我耽誤你了?」
「怎麼會……」褚堯又忘了該說什麼,杵在那兒。
傅建文暗自發笑。「週一就走了,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褚堯點點頭。
「那你再等會兒,一起吃飯去。」
「好,我在街口那家書店等你?」
「行。」
剛從經理室出來,褚堯撞上方少明,臉立刻沉下來,繞著他下了樓。
「唉,褚堯……」方少明輕聲叫住他。
褚堯停住腳,但沒回頭。
方少明趕到他身前,陪著笑臉:「你……
你要去德國?準備好了嗎?那裡氣候有點冷,多帶點衣服。」
「謝了。」褚堯冷冷地說道。正要往前走,方少明又攔住他。「你還在生我的氣?如果是,我真心道歉。褚堯,我不會再纏你了,我保證!不過想和你交個朋友,普通朋友!
你看……」
沒等褚堯答覆,只聽後頭有人喊道:「方先生,你也還沒走啊……」那是他們技術部的同事。褚堯趁機溜走了,留下滿是遺憾的方少明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
等了半小時,褚堯見到了開車前來的傅建文,一頭鑽進車裡,滿臉洋溢著笑容。「餓嗎?」傅建文笑著看看身邊的褚堯。
「還好。喜歡吃湖北菜嗎?我帶你去一家正宗的。」褚堯問。
「好。你帶路。」
他們來到一家名為湖錦人家的湖北菜館,點了幾道特色菜。吃著飯,傅建文簡單地跟褚堯講了培訓的內容,接著告訴他那邊和國內不同的生活情況,比如他們培訓中心的公寓通常有兩條管道,一條是自來水管,一條是啤酒管。
德國是世界啤酒銷量最高的國家,喝啤酒的便利都應用到日常生活中來了。另外歐洲幾個國家距離很近,可以抽空去巴黎維也納逛逛,以免枉費了兩個月的德國之旅……
傅建文去德國不下十次,對當地的人文風景還是比較熟悉的,他給褚堯留了個電話號碼,是他在德國認識的一個德籍華人的聯繫方法。「他的德文名字叫魯道夫·江,中文叫江建,就住在慕尼黑,離你住的那個公寓只有一條街的樣子,有什麼需要可以去找他,這人挺熱心的。」
「嗯。」褚堯小心地把電話號碼折起來放在錢包裡,抬頭,「領導還有什麼指示?」
「呵呵。」傅建文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有!」
「什麼?」
「常給我打打電話匯報一下日程。」
「行啊,不過電話費你出。」兩人熟悉起來之後,褚堯的玩笑也開得多了。
「沒問題,拿著發票找我報銷!」
「呵呵,哪敢!哎,對了,不會說德語怎麼辦?到那兒不成啞巴了?」褚堯突然想到這個致命問題,總不能上哪兒都叫上翻譯吧。
「說英文唄,你的口語不是挺流利的嗎?別傻了,人家歐洲人起碼一人懂兩門外語,你當進軍大西北啊?哈哈。」
「哦,這樣啊,孤陋寡聞了。」
「週一沒法送你了,明天我還得去趟上海,下周才能回來。」傅建文的臉上帶著歉意。
「哦,沒事。」褚堯滿臉失望,他原本打算週末約傅建文去看場電影,畢竟這是他德國之旅前的最後時光,眼看就要分別兩個多月,他心裡挺彆扭,雖然平時兩人見面的時間少得可憐,但畢竟還有見面的機會,褚堯心裡也踏實些。
他很想告訴對方自己的感受,但怕說出來被拒絕連朋友也做不成。
就這樣,褚堯帶著遺憾登上了去慕尼黑的班機。剛去的一兩天,他覺得挺新鮮——畢竟是第一次踏出國門,寬敞的大街上跑著各種名車,路邊小店裡賣著各類他從未見過的東西,有些水果長得和國內差不多,但味道相差甚遠。
在德國買電器一周內可以退貨,同去培訓的技術部的李錦光就鑽這個空子,買了台奧林巴斯的相機,使用了一周便找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把相機退了,「免費」使用了這麼多天,他心裡倍爽,直罵德國佬是傻鳥。
褚堯看在眼裡,罵在心裡,他覺得李錦光真給中國人丟臉,難怪有些店老闆經常用鄙夷的目光看著這些中國遊客,看來誠信二字只能在德文字典裡找著,對於某些中國人來說是一文不值。
培訓並不累人,休閒時間倒是挺充裕,褚堯不喜歡逛街,覺得周圍該看的都看過了,去的第一周就把吳麗和康麗梅交代的東西差不多買全了。他不懂化妝品,覺得那堆破玩意兒怎麼這麼值錢,一小瓶香水折台人民幣近兩百,味道還挺沖。不過畢竟是別人交代的,他只管負責買,劃不划算不關他的事。
無聊的時候看看電視,頻道不少,但多數是德文,他一句都聽不懂,只好天天看ESPN關注體育。有時候他會躺在床上抱著電話煲粥,從德國打電話回國還真便宜,跟老爸老媽匯報了半天情況也不心疼。
他給傅建文打電話的心情最複雜,既興奮又緊張,知道對方挺忙的,他也沒多說,只是簡單地報告了一下這裡的生活,每次結尾都是:「放心吧,我這裡挺好的,你忙你的吧,改天再聊。」
很多次褚堯都想說:「我想死你了。」可都憋在心裡不敢說出來。他想他們倆又不是戀人,隔著電話線根本就參不透對方的神情,萬一自己自作多情把事情搞砸,那估計連跳樓的心都有了。
褚堯按照地址拜訪了魯道夫·江,那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華人,祖籍福建,長相一般但挺幽默,一聽褚堯是Tony的同事,噓寒問暖熱情似火,弄得褚堯有些尷尬。一提起傅建文,江建兩眼放光,精神亢奮,褚堯拿不準他是不是GAY,但絕對感受得出那人對傅建文的感情不一般,是不是愛慕說不上來,但可以和忠實Fans見到明星那般的狂熱相媲美。
「您和Tony很熟嗎?」褚堯忍不住問上一句。
「當然……」江建剛想說點什麼,看了一眼褚堯,話又吞了回去,「嗯,他還好吧?」
「挺忙的。」
「呵呵,他總是這樣,要錢不要命。」江建的眼裡露出一絲憐惜,褚堯看著心裡很不舒服。
正在聊天的時候一個德國女人走了進來,江建站起身和她擁吻了一下,用德語交流了幾句,這個二十多歲的德國女人轉身微笑著看著褚堯,點頭示意。
「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妻子瑪利亞,我們結婚兩年了。」江建含情脈脈地看著妻子。瑪利亞笑著跟褚堯說了幾句話,江建翻譯道:「她說歡迎來到幕尼黑,很高興認識你。她有些事不能奉陪,請你原諒。」
「謝謝,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褚堯用英語說道。瑪利亞笑笑,微微頒首,接著走進臥室拿了包東西出了門。
慢慢地,他們倆熟悉了起來,江建壞笑地問褚堯:「你不只是Tony的同事吧?早在你來這裡之前他就打了好幾個電話交待我要好好照顧你,生怕你有所閃失。」
「啊?」褚堯的臉漲得通紅,啞口無言。
「呵呵,告訴你,我是他大學的同門師弟,我們認識十年了,他有什麼花花腸子我清楚得很。」江建詭異地看著褚堯,隨後大笑起來。
這兩個月江建對褚堯的照顧無微不至,帶他走遍慕尼黑的大街小巷,講述這裡的風土人情,令褚堯受益匪淺,心存感激。眼看回國的日子快到了,褚堯興奮了起來。
臨別前一天,褚堯接受江建的邀請,在他家院子裡吃著燒烤喝著黑啤,最後過一次德國式的家庭休閒生活。瑪利亞很少說話,畢竟語言不通,但笑容常掛在臉上。
「回去告訴Tony,讓他下次來這裡一定要來看看我,我們近兩年沒碰過面,每次他到德國來都是來去匆匆,神龍見首不見尾。有這麼忙嗎,陪我喝杯酒能費他多少時間?
另外,讓他別那麼拚命,公司不是他家開的,頂多讓他再往上爬一級,如果把命都搭上,那得不償失。」褚堯聽著,心想這個江建還真把他當作傅建文的正牌情人了!他們倆八字還沒一撇呢,目前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對方,但對方一直沒表示,他也拿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