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米自告奮勇地陪了許幼薇一個星期,並搬來各種怪裡怪氣的『法器』,結果連隻老鼠也沒碰到,害一心想伏魔收妖的蝦米大師頗為失望,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道回府,幼薇則因此得以恢復原來的作息。
從杏受國外開放式的教育,她對自己一時失去理性,而迷信那些沒有科學根據的東西感到可笑。
這天幼薇錄影回來,洗過澡後便拿起蘋果啃著,把酸疲的兩腿蹺在桌子上,才翻開雜誌的第一頁,耳邊立即響起那令人凜然的男音。「我不喜歡你那位『好』朋友。」
「拜託,不會又來嘍?」她無力地將雜誌遮在臉上,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老是拿她自以為是對你好的膨脹心態,來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幹麼老是屈就她?」耿欣孩子氣地噘著嘴。
「我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許幼薇虛弱地按著太陽穴。
「她動不動就吃你的、用你的,而且從未考慮到你的真正感受,總覺得麻煩你做這忙那,是應該的事。」他繼續批評。
「喔,我十成十是聽錯了,一個鬼竟然在為我打抱不平,數落我的朋友?」她呻吟。
「這種人根本不配自稱是你的好友……」發現她始終漠視於他,他頗有微詞。「喂,我在和你講話,你有沒在昕呀?」
一陣冷森森的涼風竄過,許幼薇如機械似的轉動僵直的粉頸—瞧,耿欣正灑脫不羈地俯身坐在她身旁的椅背上。
雖說這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但當她扭過去的臉與他挑眉的清雅俊顏重疊時,她仍舊忍不住失聲尖叫,手裡的蘋果和雜誌也順勢往兩旁拋出。
她驚慌地從沙發摔下,途中還撞著了桌角。
「哎呀,你嚇了我一跳。」他捂著耳朵埋怨。
「我嚇到你?我嚇到你?」她愈喊愈大聲,這究竟是誰嚇到誰!
「你沒事吧?怎麼每次我遇見你,你都忙著跌跤?」他小心地問,她看起來『彷彿』很生氣。
「我忙著跌跤?」她痛得大發雷霆。
「何必那麼凶,我是真的迷路了嘛!」他眨著無辜的郁眸。
「你迷路又不干我的事!」她怒吼,然而肝火已降了四分。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他黯然神傷,憂鬱好看的臉龐儼如悲劇電影中的男主角,叫人為之動容。
許幼薇險些台他迷惑,她急忙與他撇清界線地道:「我們不算是朋友,我不過是收了你一張名片,況且……你只是長得像給我名片的那個人,我也不確定……」她的語調已較先前軟化了不少。
「可是……」為何他對她有特殊的印象?
蝦米恫嚇的話霍地鑽入腦裡,她忽然又畏怯了起來。「我求求你,我是好人,我從沒做過啥壞事……你不要找我。」噢,她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
她瞄之眼耿欣仍在,便又接續道:「好啦,我承認說謊,我知道以前在學校捉弄老師是不對,但誰要他們有種族歧視,自認為白種人就了不起了?而且我也沒有很惡劣,頂多在他們的教鞭和教椅上塗了些強力膠,或在茶水裡加很少很少很少的瀉藥而已。」蝦米說他會把她煮成湯來喝……見他正朝自己接近中,她頭皮一陣發麻。
「哦!」這還叫不惡劣?他一掃陰霾,津津有味地聽著。
「嘎!你不要過來,我全招了便是。」她惶惶地述說己身的罪狀,並附上一滴滴小小的辯護。
「還有呢?」雖感覺這些惡作劇離他好遙遠,但對他面言,卻是十足的新奇有趣,使他不禁想多昕一點。
「還有……很多啦!」她跪地討饒,反正是男兒膝下才有黃金嘛。「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吧,我已經體會到我的罪孽深重,我保證從今起,我會學古代那個我忘了叫什麼的傢伙,每日照三餐三省吾身,天天為你燒香拜佛。」
「我又沒死,幹麼要你天天為我燒香拜佛?」耿欣忍住笑意。
「冤有頭,債有主,害你的人篤定不是我,做人要講理。」各位祖先啊,她遇到一個不知道自己是鬼的鬼,面她,居然在和他講道理……
「我牙縫沒那麼大啦!」呵呵,她道他是吸血鬼呢。不過她的話倒也勾出了些什麼,他自問:
有?沒有?他腦子一團混亂.隱約明白有很重要的事被他遺忘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對對……」她忙不迭點頭,唯恐他反悔似地急道:「你仔細想清楚是誰害你的,你快去找他,我能向你提出一萬分保證,兇手不會是我,我只是一介文弱女流。
「你從何處來,就快往何處去吧。」她揮揮手想攆
「一介文弱女流,你別怕我嘛!」他抿嘴直笑。
「愛說笑!」他越是這麼表示,她越感恐懼。「我……怎麼可能會……不怕?」她冷汗淋漓地祈禱。「上帝,我以後再也不敢看恐怖片了,如果這是夢,快讓我醒吧!」
接著她蒙眼默數三下才張開,沒想到他……他……已站在她面前。
昏啊,昏倒不就一了百了?許幼薇在心裡犯嘀咕。偏偏腦袋瓜子從沒這般清醒過,眼前耿忻的鬼影還是如此真切。
「你真的不要怕我,我要是想害你何需等到現在,請你相信我,我亦是一介文弱的男子,我不認為我有殺人放火的本事,讓我們兩個『文弱』的人做個好朋友。」他朝她伸出友誼的手。
「和你做……『好』朋友?」許幼薇提高音階。
她不得不承認,以做鬼面貌來論,他的長相簡直比大多數活著的男性還要俊朗數倍,她都耐不住想套句廣告詞同他。「『那邊』的鬼魂長得都像你這麼帥嗎?」
而他幽默的口吻、澄澈的笑靨、倜儻的模樣,更加令人無法將他和「惡鬼」中間連上等號,雖然他較常人蒼白了許多,但那雙會放電的愁瞳,與偶爾外露的活潑稚氣,益發增添他的萬鈞魅力,激發女性的母愛光輝,使人禁不住想摟住他來疼一疼……
白癡!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想這個!
「我也希望自己是在作夢。」他似乎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改變,他很高興地粲然一笑。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可能是他,你是幻影對不對?」真令人匪夷所思,許幼薇依舊不能面對現實,矗來覆去儘是同樣的念頭。
「我不是幻影,我是靈魂。」他對她給的稱謂很不滿意。
「靈……靈魂?」轟下數道青天霹靂,她又栽到哪—部科幻片裡?
「是呀!」他盤腿坐到她的對面。
感應?喔,劇情越來越複雜,她的頭又開始痛嘍。不過話說回來,乍看之際,她壓根兒分辨不出他是人是鬼。
「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後,醒來明明還是睡在床上啊!」她愕然。
「那一回抬你上床耗掉我不少能量哩,害我休養了好些天,後來你朋友一直黏著你……」他粲笑地截斷她的疑竇。
「難怪你後來不見蹤影。」怪哉,她又不怕他了,是因為他渾若耿欣那早已深植在她心嵌的笑顏?
「不過熟能生巧,下次我有信心能做得更好。」他俏皮地擠擠眼,這會兒他又親切得像鄰家的大哥哥,全無「活著」的耿欣的那股冷傲。
「你還想有下次?呵呵,不必了。」她敬謝不敏。「慢著,你該不會跟了我很久了?」
「也沒有,大概才三個禮拜,我想。」他支著下巴。
「『才』三個禮拜?原來蝦米真沒騙我。」許幼薇不悅地指責。
「撞見你時便很自然的跟著你羅,不過你最初很難察覺我的存在,因為我那時的氣息相當弱。」他聳聳肩。
「撞見?氣息?」她雞皮疙瘩又起了。「媽呀,難不成那次我在義賣會場碰到的你就……就已經是……鬼?」
「嘿,我不是鬼,我先前不是告訴你了嘛!至於我是在哪裡遇見你的,我還沒有想起來。」他直覺這點對他而言很重要。
「你真的喪失記憶了?」她在說什麼鬼話啊?靈魂,也會有記憶嗎?
「嗯!不過托你的福,我能想到的已經越來越多,能出來活動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談笑自若。
「嘎!」她才不想讓他托福喔,如同蝦米說的,他會吸她的陽氣來充實他的能量?那她不就……噢,她有美好的未來,她可不要英年早逝,她趕緊起身找出神鏈戴上。
「這條項鏈是專門對付妖魔鬼怪的神器,但我並不是那種在魔界裡最下等的類級,我是靈魂,屬於中層階級,所以它對我是沒啥作用的。」他嘩笑。
「死蝦米,竟騙我它很好用。」她輕罵道。「真好笑」他們』也分等級?」
她細若蚊蚋的聲音仍是鑽進他的順風耳,他不禁發起牢騷。「別把我想得那麼低俗,我不過是靈魂出竅。我未死的軀體還在某個地方等我回去。」
「未死的軀體?」說得她不寒而慄,記得蝦米說『他們』是有事未了,才會停留人間的。
「沒錯,我需要你的幫忙。」他誠懇地想握住她的柔芙,但輕飄飄的兩隻手卻穿過她的。
「幫……忙?」她嚇得退了一步,差點又要叫出來。
「嗯,請你幫我找到我的身體,讓我『回去』。」
「回去?」她不曉得該作何回答。
「對,我不回去是不行的,印象中有某種陰謀正在進行,至於是什麼我還未能想起,但我必須去阻止。」
「就算沒有陰謀,你也要回去,我才不要身後永遠跟著一個鬼咧……奇怪,我的頭好昏、好想睡喔……」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旋即便不支地倒在沙發上。
「我也該休息了。」耿欣伸著腰,能量耗去一半的形體,隨著他的呵欠聲,漸漸與空氣融合為一。
仍在睡夢裡的許幼薇懶洋洋地翻著身,不料旁邊一空,她頓成自由落體墜地,緊接而來的撞擊讓她霎時驚醒,她惶惑地跳坐起來張望四周喊著。
接著,細胞和神經蘇活,她才開始覺得疼痛。
「你怎麼又摔跤啦?」清涼的冷風吹來一縷輕笑,轉瞬間「那個」耿欣就這麼平空冒出來了。
「赫!」她知道她該習慣他的「來無影」可是仍不免被嚇了一跳。
「你膽子真小。」他閒適地坐上椅,優雅的儀表無疑是凡世女性同胞崇仰的肖馬王子和「養眼止渴」的極品,這種「人」若是消失了,實在教人扼腕。
「我膽子小?」她沒讓他駭斃已經很厲害了。
「這個簡單。」他笑,然後敲鑼打鼓地要她洗耳恭聽。「你不是作夢。」
「啊——」她讓他逗得啼笑皆非,幸好她天性樂觀,懂得苦中作樂,否則早去「龍發堂」登記註冊了。
「你見到我似乎並不高興。」他有些難過。
「喔,我好餓。」許幼薇避重就輕地將話題帶開,她不信有人見到鬼會高興的。
老天,她問的是啥鬼話?她刷地閉上嘴。
耿忻卻未查有何不妥,他興致勃勃地與她討論食物。「川菜、廣東菜、澳洲菜……嗯,來點意大利菜如何?我的大廚是義大利人,他常常——」他戛然止住,盯著她,面色很是迷惘恍惚。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許幼薇喜顏地問。
「對不起,我沒辦法想起更多的事來,剛才不過是突然有個念頭晃過……」耿欣努力地思索,腦袋裡仍是一片空白。
瞧他喪氣的可憐相,她反而不忍催促。
「試試也好。」他說著便隨她進入廚房,不過他走的不是們。
「嘎——」許幼薇駭叫地將手平放在胸前,以鎮壓隨時有可能跳出來的心臟。
「這樣方便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覺得冤枉。
「你若想要我活著幫助你『回去』,就不許再耍這種特技。」看來她被嚇死是遲早的問題。
「我盡量啦。」耿欣不敢打包票。
許幼薇翻翻白眼,開始洗手做羹湯。
「你那位討人厭的朋友終於滾蛋啦?」
「喂,鬼先生……」她用手中的鍋鏟比向他。
「我不是鬼,我是靈魂。」他糾正她。
「我不管你是鬼是靈魂。我不允許你那樣說我的朋友,何況她只是去南部出差一星期。」她有些不悅。
「她離開越久越好、」他硬是看蝦米不順眼。
「鬼先生你……」
「叫我哥哥或耿忻。」他插話。
「哥哥?」那她不是矮了他一截?
「喊我一聲哥哥,絕不會辱沒你的身家。」他對她的嗤之以鼻頗難苟同,縱然他是靈魂,但與生俱來的自信仍在。
「憑什麼?」她幹麼讓他佔便宜?
「第一,我比你大。第二,我比你大,第三依舊是我比你大。」他的回答根本不成理由。
「什麼比我大?是屁股還是胸部?」許幼薇理當不服,一時氣盛,她兩手撐著腰後,挺出胸脯瞪著他挑釁。
「不說你不服,我的年齡、身高、體型樣樣都比你大,再者……」他邪笑膘著她信心十足的上圍,他拍拍他的說:「我這兒絕對寬到能夠容納你的『大』。」
「你……下流!」縱使他是靈魂,卻難掩他是男性的事實,尤其他那火的帶笑的墨瞳,令她不由得收臂護胸,面頰羞紅成道道地地的紅蘋果。
真是天理何在,她競被鬼調戲了!一許幼薇氣得跺腳,但又不解無端錯了節奏的心跳所為何來,驀然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好奪門落荒而逃。
許幼薇漫無目的地晃進附近的公園,坐在綠蔭下,望著樹影婆娑,耿欣那張叫人悸動的五官,再度浮上她紊亂的心緒,她揮揮空氣,企圖將那團紛擾她的身形趕走。
「有蚊子咬你嗎?」說鬼鬼到,耿欣的鬼影從地面鑽出。
「嘎——」許幼薇咚地撞到後頭的樹幹,撫著痛得半死的腦勺,她瞪向他。
「一次。」他咕噥。
「什麼?」許幼薇不明白地吼著。
「一次,你只跟我講過一次。」他含冤受屈地說。
她真是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刻意的,我是身不由己。」他兩手插在褲腰上,瀟灑自若的模樣帥得不得了。
「是我身不由己才對耶!」她吹氣球似的鼓著頰,看起來更像一顆紅蘋果。「你存心氣我是吧?」
「我哪有?你突然跑掉,爐火也不記得要關,萬一發生火災,房間燒燬了要怎麼辦?救火的事可不是我的專長喔!」他反過來怪她。
「啊對,火……」她忙不迭地跳起,便要往家的方向衝去。
「我早就關掉了啦!」他氣定神閒地哼道。
接著一道夕陽餘暉從葉縫中傾瀉在他身上,將他的形體照成半透明狀,她大驚,急忙慌手慌腳地為他擋住光線。「糟糕,現在仍是白天,你不是會消失嗎?快躲起來呀,你……」
「你會關心我,我好高興。」他喜形於色。
「我……」兩塊紅圈染上她的蘋果臉,她靦腆嗔叱:
「又生氣啦?你肝火太旺,要多喝些蘆筍汁退火。」他煞有介事地摸著下巴建議。
「喝你的大頭鬼!」她又鼓起腮幫子咆哮,不到一秒鐘便覺得後悔,她明知道他不喜歡她提到那個「鬼」字。
馱欣果然沒有說話,他受傷地瞅著她,彷彿過了良久,他輕歎。「我想我『實體』的修養一定很好。」
「又沒人留你,你回去呀!」許幼薇其實想道歉,但她向來隨和的個性在面對他時,偏偏見鬼地變得彆扭和暴躁,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歎,瞧她是被他嚇糊塗了,她本來就是見到鬼嘛。
「不會那麼小氣吧?我剛才不過是求你叫我一聲哥哥,你不僅拂袖而去,還」直不爽到現在?」他嘻皮賴臉地拉下身段逗她。
見她鼓顏未消,他砌著俊美眩目的笑容側頭望著她,語調頗為委曲求全地嚷著。
「叫忻哥多肉麻呀,我暫時就叫你耿忻吧,何況忻哥跟哥哥有啥差別?」她不禁噗哧笑出,要對他那雙淨亮如童稚般的眸子發怒並非易事呢!
「有差耶——」他一派正經地說。
「哪有那麼誇張?宛若我一肩挑著中華民國的興盛」衰亡……咦,你怎知我是外交官的女兒?」她的櫻桃小口抿起一線。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偷聽。」
「好小子,你竟敢偷聽我講話?你老實招來,你還偷聽到什麼?」想她日後說話得當心點,他這只「耳」是連牆都隔不了。
「我又沒偷聽,只是剛好在場罷了。」他拚命搖著兩手否認。
「剛好在場?」她因隱私權被侵犯而忿惱。
「你不要動怒啦,別人都在看你了。」他怯怯地指著四周。
許幼薇用眼角掃了一下,赫然察覺路經的人皆狐疑地瞄著她。她不為所動的抱著胸道:
耿忻用指尖爬梳著頭髮,然後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你的意思是別人看不見你?」她大喝,結果引來更多怪異的眼光。
猜著她會發飆,他吶吶地點著頭。
「你一定要這樣神出鬼沒嗎?」她喝下滿滿的一杯水之後甫能言語。
「你如何要求一個靈魂不『神』出『鬼』沒?」他相當為難地歎著氣。
「打個商量吧,以後請你『盡量』用較平易近人的方式出場?OK?」就算他說的有理,但她天性膽小,長久下來.減壽或暴斃怕是遲早的事。
「我盡量。」似乎感受到她週身的高熱已降,他笑逐顏開地點頭。
「謝謝,小女子我銘感五內。」她苦笑。
「太好了,我以為你再也不睬我了。」他手舞足蹈地坐到她旁邊。
見他笑得那麼開懷,她也不好再凶,畢竟是她自己無理取鬧。「大白天裡,怎不見你遇上陽光便化成煙或焚掉什麼的?」
這問題她已經憋好久嘍,戲劇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靈魂如果見光便死的話,這世上的生命體不就都沒靈魂了?」他儼若聽到非常好玩的趣事而捧腹大笑。
心弦深處倏地隨著他爽朗的笑聲而被撩撥,許幼薇不禁閃了神。
「瞧你看得兩眼發直,怎麼?終於發現我長得很英俊了吧!」他搔首擺臀了一番,才原地轉個圈,再對她鞠躬。
她拍額呻吟。
她轉身,才跑兩步,見他尾隨在後,於是扭頭斥叫。「不要跟著我。」
接著她發現週遭的人,均放下手邊的事情望著她,她難堪地咬著下唇,連忙掩面疾奔回家。
許幼薇從沒感到這麼丟臉過,她重重地甩上門,上鎖,才驚覺她這動作分明是多此一舉,體內淬然燒起一把無名火,她重重地摔坐在沙發上。
此刻也沒啥心情去弄什麼義大利菜了,她遂拿起吐司放入烤麵包機裡烤到焦黑,再塗上厚厚的花生醬和果醬,三兩下做出許氏特製的三明治,來填補咕嚕咕嚕亂叫的腸胃。
「這樣吃法很不健康。」耿欣出其不意、恍如飽受欺凌的小媳婦般縮在角落,軟著語氣說:
「嘩!」縱然心中有數他會隨時現身,但許幼薇仍被他駭住,嚇飛出去的吐司從他俊逸的臉頰穿越,她嗆得差點要變成他的同類。
許幼薇被他逗得哄堂大笑,她重新又烤片焦麵包,暗地裡,她著實感激他輕鬆地化解掉她的尷尬,為此,她替他加了好幾分,只可惜那麼一個新新好男人不是「人」……真是暴殄天物。
「燒焦的食品會致癌耶!」他斂眉。
「哈,上帝你聽到了嗎?靈魂在教我如何吃才健康。」她仰頭望著天花板做禱告狀,再回眸一臉椰榆地道:「對不起,我生平無大志,就只有這麼點吃焦吐司的小嗜好,耿大醫生。」接著她擊掌一呼:「喂,你搞不好是醫生哦!」
「不曉得,我的腦中目前依舊是一團漿糊,但是我有信心,恢復記憶是早晚的事。」他昂首挺胸。
他的信心並不代表她也有信心喔,她鼻孔不禁噴著氣。
他笑而不語,想到她會嫁人,內心頓起的波濤,洶湧得連他都感到咋舌。
「我呆若木雞、笨手笨腳,能力差、手無縛雞之力,你要不要試著找別人幫忙呢?」此時甭說是貶低她的智商了,就算是叫她做牛做馬,她都願意,只求早日脫離被他糾纏的苦海。
「很抱歉那不是我能掌控的,會遇上你除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外尚需緣分,據我前天巧逢的『前輩』告訴我,一旦我跟住了某個人之後,就很難互相擺脫,所以我才會受到你的牽制。」
「拜託——你說我牽制你?」許幼薇發著怪聲,兩手無奈地由天迴旋轉到地。人碰見鬼是倒八輩子的楣,不是緣分。「對了,既然你有『前輩』,幹麼不請他幫你?」她無力地搖搖頭,不能置信地嘀咕。
「你不用怕,像我們這種例子終究是少數,否則陽間就大亂了,至於『牽制』是指我僅能在你的附近活動,因此你走到哪兒,我也只好跟到哪兒。」他很欣喜自己跟的人是她。「前輩若能幫我,他自己早就先『回去』麗不會還在流浪了。」
「那……那……這幾個星期,你不是……都在我身邊?」想到她洗澡、換衣服,他可能都藏在暗處窺視,她一向自傲的伶牙俐齒全成了大舌頭。
「答對啦,而且還是如影隨形。」他挺引以為樂的哩。
「如影隨形?天哪!」她哀鳴。
「是呀,在身體找到以前,人家是跟定你了。」他小鳥依人地撒著嬌。
「瞧你說的好像在私訂終身似的。」她再度被他滑稽的模樣給逗笑,等發覺說錯話時,已收不回了。
她以為他會藉機嘲訕她,但是他沒有,反而頑皮地眨著眼,一副很樂意地對她說:
「廢話。」許幼薇面紅耳赤地跑回臥室,掩上門卻掩不住內心的萬馬奔騰,」池被吹皺的春水竟有著莫名的喜悅和期待。
咦,她該不會是中了什麼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