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娘子 第五章
    霪雨紛紛,綿綿不絕。這場雨,整整纏綿了四天四夜。直到第五日,天空乍見久違的清藍,旭陽露臉,這場綿雨告終結,初夏的適力,正在蠢蠢欲動。

    夏桔梗開始討厭下雨天。一下雨,她就算撐著紙傘到將軍府的牆外候著,也候不到想見的男人。

    昨天把這批布趕工織完,今天要交件,剛剛好趕得上,稍待交完貨,她便能再去見想見之人。

    美麗的暖陽透進窗來,映得一室燦亮,閉上美眸深呼吸,哇!陽光的味道好香吶!

    她心情很好,正想出外走走逛逛,卻見四季月坊的夥計上門來。

    「元大哥,這麼早就來呀!」夏桔梗笑咪咪地請夥計進門,「請坐請坐,我倒水。」一如以往,她很熱心。

    夥計臉色不太對勁,不時地瞥向屋外,神色惶恐不安。

    夏桔梗見他心不在焉,又老是瞧著屋外,她疑惑地踱到門口張望,沒人呀!又轉身回屋內。

    「元大哥。你很不安喔!做虧心事啊?」

    元大安瞪了她一眼,口氣不悅地說:「誰做虧心事?你這張嘴巴就是吐不出好話!你……」驀地噤聲,瞅著她怔了下,往外頭瞄了一眼,回頭時,不悅的層眼忽地彎起來,厚唇勉強地扯出笑容。

    「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一時嘴快,而且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有靠山,才會……」忽然站起身來,誠摯握住她的手,「夏妹,我待你好不好?」

    夏桔梗聽得一塌糊塗,元大哥是不是有點神志不清,說話怎麼顛三倒四?他一定是病糊塗了,可憐!

    「你待我很好。」順著他的意吧!他病得不輕呀!臉色那麼差。

    「過去我脾氣沖,待人都直來直去,你不放在心上,我很感激。夏妹,其實過去我待你是比較嚴厲的,但那全是我們那個刻薄的老闆要求的,我當人家手下,凡事只能聽老闆的,身不由己,你懂嗎?」

    元大安為了身家安全,為了別身首異處,把所有的錯全推給老闆。他作夢也想不到,眼前穿著粗布破衣的女子會勾搭上解將軍,還讓解將軍為她出頭。真是世事難料!

    夏桔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只管點頭。原來元大哥也有滿腹心酸!

    「來,這是你應得的銀子。」元大安將一袋沉甸甸的錢袋放置在桌上,轉身將布疋扛在肩上,離去。

    夏桔梗送他到門口,轉身踅回,這時才發現錢袋鼓鼓的,一拉開——

    天啊!金光閃閃,怎麼這麼多錢?元大哥一定算錯了,糟糕,他回去鐵定會被老闆罵。

    抓起錢袋,她以百米速度狂追出去。

    「元大哥,等一等,你算錯銀子了,那批貨不值這個數呀!」夏桔梗拉開喉嚨大叫,才出屋子,轉彎,就被人攔下來。「別攔,我要追人。元大哥!」

    「不必追了。」解索衡就知道這個笨女人會傻到把血汗錢奉送給別人,所以在這裡等候。

    「落腮鬍,你怎麼會在這裡?先別說這個,快幫我追元大哥回來!」她雖然被攔下來,但腳下還小跑步著,隨時可以如拉滿弓的箭矢般彈射而出。

    「這是你應得的。」他抓過錢袋,拉開,撥了撥裡頭的銀子。數了數,然後將錢袋放回笨女人手中。

    「這是什麼意思?」累了,她停下腳步,聽他解釋。

    「以後你的布只會更值錢,絕對不會低於這個數,若低過這個數,儘管找上四季月坊的老闆,他不敢造次,只會把銀子補齊,懂嗎?」

    「嗄?」

    解索街大翻白眼,戳她額頭兩下,咬牙道:「枉費我親自出馬,不值!」』

    在鬧市大街的另一頭,一頂華麗的轎子往將軍府去。轎簾微掀,解鉛城正好看到兒子與一名平民女子親密談話,威嚴的臉色倏地深沉難看,憤而將轎簾用力合上。

    驕陽艷艷,但不如解鉛城滿肚子火的炙熱,他手握白了拳頭,牙齒切咬。

    什麼討厭女人!這回看他還要如何狡辯、如何躲避與恭郡主的婚事。

    金華酒樓,依舊高朋滿座,尤其在用午膳的時間,人聲鼎沸,夥計的吆喝聲也此起彼落。

    三樓,靠街市的廂房內,解寶文狼吞虎嚥,大口灌酒,吃相豪邁沒規矩,活似餓死鬼投胎。

    「堂哥,灑給你。」丟丁一罈陳年女兒紅給解索街,自己於裡的,還是他的最愛松苓酒。「咱們兄弟把酒乾了。」

    「你忘記上回你喝得不肯人事,結果如何嗎?」彈開封口,解索衡大口飲酒,目光嚴厲地掃著大街。

    「哎呀!小事,不就是被你丟出去,被人當乞丐,賺了幾文錢。」說罷,解寶文哈哈大笑,再說:「丟錢給我的人是瞎子,沒瞧見本大爺一身華服嗎?那幾文錢還不夠我點一盤小菜呢!」

    繼續大口吃肉,大口飲酒,半晌,聽不見解索衡的毒舌反擊,才訥悶地抬起頭,拿著雞腿的左手湊近嘴巴,撕了一口,大門咀嚼,眼睛瞪著堂哥。

    「喂!怎麼不說話?你的毒舌斷掉了哦?」幹嘛變得那麼沉默,害他沒丁胃口。丟下雞腿,解寶文摸著微凸肚皮,靠椅,滿足輕歎。

    「你發現沒?京城裡有動靜了。」談起正事,解索衡一派嚴肅冷靜,目光鎖住幾名可疑人物。

    解寶文忙著剔牙,片刻才回道:「什麼動靜?」

    解索衡視線調回來,表情殘酷而嗜血,就像他上了戰場,六親不認的臉。解寶文知道事態不尋常,正襟危坐,不敢再開玩笑。

    「是不是遼狗的奸細混進京來?」解寶文正經地問。

    「不是,是處處與皇朝作對,浪費國力去圍剿的虎洛寨。」

    「呼……我以為是遼狗喬裝混進來,嚇我一跳。」解寶文鬆懈下來,飲了口酒,抹嘴再說:「那是葛飛將軍的事,犯不著咱們替他擔心、」

    「虎洛寨向來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最近更是動作頻頻,招搖過市地招兵買馬,分明想造反。」

    一瞬野心閃過殘酷黑瞳,嘴角輕揚,解案衡輕聲卻嚴肅道:「葛飛多次剿寨未果,皇上早已對他失去信心,如果我在此時將此重任攬下,剿了山寨,砍了寨主,屆時,我便是皇上跟前最大紅人。」

    他不靠跟六王爺攀親帶故爬上巔峰,他要憑自己雄厚的實力向天下人證明,他解索衡可以超越父親,為死去的娘爭一門氣,再也不需要聽爹頤指氣使,將他當棋子般利用!

    「喂,堂哥,你想清楚,葛飛將軍為人奸詐愛記仇,你攬下他包辦的差事,分明暗示他無能,給他難堪,後果會如何,你可得考慮清楚。還有,別小覷虎洛寨,安心做你在戰場殺敵萬千的大將軍比較保險。」

    解寶文就缺少那麼一點冒險和野心,平時只會耍耍嘴皮子過過當大元帥的癮而已。

    「放心,虎洛寨我可不放在眼裡。」解索衡狂妄地笑了。

    「明天,我就找媒人上六王爺那裡下聘,大後天是黃道吉日,立刻迎娶恭郡主進門!」解鉛城氣得灰白鬍鬚顫抖,一字一句,不容任何人有反駁餘地。

    大廳下方,解索衡氣勢也不輸給父親,他往前邁一步,眼神堅毅,字字分明:「我說過,我討厭女人,無法與女人相守一輩子,爹,才幾天你就忘了,你老糊塗了嗎?」壓抑多年的怨怒,在親事這件大事上,終於快要引爆。

    奴僕冷汗涔涔,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就狂念阿彌陀佛請菩薩保佑別波及無辜。

    「你說我老糊塗?」解鉛城走近兒子,目光一凜,狠絕地甩了兒子一巴掌。

    解索衡不閃不躲,咬著牙,恨紅的一雙眼直瞪著父親自私的臉龐。

    「不娶,你能奈我何?押著我拜堂嗎?」頂嘴完,又被摑了一個耳光。

    他咬牙忍下,嘴裡有甜腥味,他痛徹心扉,對父親再也不留半點尊敬,恨得更徹底,更理所當然。

    「我說娶就娶,這是軍令!」解鉛城全身震怒發抖。

    「在家裡,你還以為你是元帥嗎?成親這等私人大事,搬出軍令就要我屈服?你聽清楚,我不娶恭郡主!」

    「難道你想娶那個衣衫襤褸的低賤民女?」解鉛城咆哮。

    解索衡俊眸微瞇。爹在說誰?

    解鉛城冷笑道:「別裝蒜,夏桔梗,一名平凡無奇、三餐不繼的紡織娘。

    看過那名平民百姓,解鉛城立刻請探子調查,原來只是一名靠紡織過活的孤女,也想進將軍府的門享盡榮華富貴,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未免太會作白日夢了!

    聽完爹的話,解索衡忍不住哈哈狂笑,陰驚目光閃動,「她只是一個不會用大腦的傻瓜,竟值得你大元帥去調查她的底細,她若知道大元帥如此關心她,定會開心狂叫。」

    「既然你與她無干,就立刻娶恭郡主。」解鉛城下令。

    「要去娶恭郡主,不如娶那個傻瓜。爹,如此一來,我便不會是你奉承六王爺的棋子,娶傻瓜我也開心。」解索衡皮笑肉不笑。

    「你……你這個逆子!」解鉛城鐵青著臉,咬牙怒咆:「好,你就去娶那個傻瓜,但是你若做不到,大後天你就準備娶恭郡主,沒得商量!」說罷,他忿忿拂袖離去。

    解索衡緊緊握拳,目光恨恨地瞪著爹的背影,一陣冷空氣掃過他的衣袂,他心灰意冷。

    「你真狠!」他眼一凜,想起夏桔梗,心微熱。

    他真要娶她嗎?

    沒有問名、納采、納吉,也沒有納徵、請期,更離譜的是,親迎不過是解索衡差人扛來一頂花轎,一路上沒有鼓樂吹打手、沒有丫鬟和媒人,只有四個轎夫,冷冷清清,便將夏桔梗迎進將軍府。

    將軍府外沒有張燈結綵,只有最簡單的兩隻大繡球蕩在風中,刺目的紅,反而村出將軍府的冷淡。

    所有的陳規耨制一概省略,沒有人祝福這對新人、沒有賓客,連新郎都板著臉,唯有一人開心得像要飛上天。

    她等這天等得夠久了,只是沒料到,她真的如願以償,當上落腮鬍的娘子。

    喜帕蓋著的新娘坐在喜床上,香肩微顫,不知情的人以為她正哭著,不!她從上花轎到已經入夜,全都在笑。

    她很乖很乖,沒有掀開喜帕,連移動一下小屁股都不敢。因為娘曾說過,新娘子在喜床上要坐得正、坐得穩,才會得丈夫喜愛,得公婆姑叔疼惜。

    所以,儘管小屁股麻酥酥,雙腳也酸麻不已,她都不敢動。

    解索衡推門而人,目光冷如冰。

    坐在喜床上的,是他解索衡的娘子,他的娘子……一個他與父親賭氣的犧牲品,卻……香肩微顫!

    倏地,俊臉滿是黑線,他知道她的性子,她正在笑,也許她是想狂笑吧!

    她不懂她的命運將如何淒慘嗎?笨蛋!

    粗魯地掀開喜帕,果然,她的嘴笑得快咧到耳朵去了。

    「相公。」嬌羞喊完,她又吃吃地笑了。

    解索衡雞皮疙瘩掉滿地,她的一聲相公,比在戰場上那些五體不全的死屍還可怕!

    喜燭在喜房裡靜默燃著,偶爾有風自小軒窗溜進來,吹動紅色燭火,搖曳生姿,明滅若舞。

    解索衡懶得看她,走近桌案,將案上的兩杯合巹酒雙雙飲盡,涓滴不剩。什麼夫妻共飲的禮教,在他眼底全是狗屁,他壓根不想娶夏桔梗,他解索衡不想娶任何女人!

    「你真體貼,知道我碰不得酒,幫我喝光它。」夏桔梗自作多情,笑得嫣然柔媚,粉頰多了兩朵羞怯的紅雲。

    為何她能凡事往好處想,連他的不悅都看不出來?他不要她心存妄想、不要她向他需索毫不存在的夫妻之情。

    「夏桔梗,剛剛你也看到了,沒有人祝福我和你,甚至我爹亦不屑當主婚人,高堂之上空空如也,我這樣說,你懂嗎?」解索衡目光如冰,瞅著她嬌媚如絲的笑靨。她怎還笑得出來?

    「懂。」她點點頭,依舊柔柔低笑,水眸燦亮。

    解索衡皺眉,走近她,高大的影子籠罩在她頭上,聲若寒冰地表示:

    「意思是我不愛你,我爹不會疼惜你,下人只會尊稱你一聲少夫人,但不會伺候你,你沒有丫鬟,凡事你要自個兒來,這樣可懂?,,

    他故意把話說絕,把事做絕,不要她心存空想,改日她開竅了,自己求去,他會給她一筆優渥的生活費,屆時兩人各走各的陽關道,再無干係。

    她還是點點頭,體諒而細聲道:「懂。我懂。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娘曾經說過,丈夫是女人的天,丈夫也是女人的地,女人包容丈夫天經地義,唯有一事不得包容。」

    「什麼?」解索衡瞇眼仔細聽了。

    「你愛上另一名女子。」

    「愛?荒唐!你愛我,追著我,你得到什麼了?空殼婚姻!」他嗤之以鼻,眼神輕蔑,打從心眼裡鄙視愛情。

    「那就對了,你不會愛上另一名女子,我沒有情敵,沒人與我共享一夫,我是天底下最最最幸福的女人了。」她笑得非常真誠開心。

    解索衡正經嚴肅地與她談論她終生待遇,她還樂得手舞足蹈,什麼最幸福的女人,她是最傻的女人!

    「相公,夜深了,快睡吧!」夏桔梗起身,將笨重的鳳冠取下擱在桌上,再將大紅喜袍脫下來,一邊掛上玉屏風,一邊說著:「要小心,別勾破了,你臨時要來迎娶,也不通知,我一時趕不出喜袍,只好向隔壁賣菜的大嬸借喜袍,雖然樣式老舊,但大嬸一番心意,我非常感激。」

    解索衡坐下來,倒酒,目光傭懶,戲謔問道:「你知道接下來新婚夫妻該做什麼嗎?」

    「知道啊!」她的水眸坦誠天真,笑咪咪地說:「相公,你可別當我真是笨女人,夜已深,當然該就寢了。」

    「如何就寢?」他眼底漫著笑,倒要看看她怎麼耍笨。

    「你糊塗了嗎?就躺在床上嘛!我躺給你看,你絕對不會再叫我笨女人了。」

    夏桔梗七手八腳地褪去衣物,只留一件寬鬆的裡衣,對他粲笑,爬上床,直直地躺著,雙手垂立於身側,姿態僵硬。

    解索衡挑眉,笑意漫在眼裡眉問,走近,燭光映上高大俊挺的身子,黑影籠罩在床上的人兒。

    「就這樣?」他問。

    「不對嗎?」她倏地坐起來,本來巴望著他會稱讚她做得很好,哪知道似乎有地方錯了,忽然,她心慌了,哪裡出錯了?「讓我想想、想想……」

    這麼單純的姑娘,就是他要相守一生的女子嗎?但,既是成了親,解索衡不會禁慾。

    「啊!我想起來了。」夏桔梗興奮地擊掌,眼色如皎潔月色那麼清澈無瑕。「我娘曾說,女子在洞房花燭夜時會很痛很痛,會流血哦!因為會有一支又大又粗的棍子,打我呀、戳我呀、鑽我呀,我都要忍下來。」

    她非常認真嚴肅地看待,殊不知解索衡已經快忍俊不住,而她仍繼續高談闊論:「相公,幸好你問我,要不我都快忘了,我要躺得直直的,千萬千萬不要亂動,反正痛苦挨一下就過去了,為了成為你的妻子,每天挨那麼幾棍子算什麼?」

    解索衡忽地捧腹狂笑,笑得肚子疼,眼角微濕。

    夏桔梗看他笑得瘋狂,茫然迷惑地問:「有什麼好笑的?」

    解索衡抬起頭,殘酷神色褪去,粗獷的臉龐因為大笑而柔和了些。

    自進喜房來。此刻,是他第一次很認真地打量他的新娘子。她的眼眸澄澈晶亮,像極了星子閃耀,眉似柳,唇紅齒白,粉頰紅潤潤的,像極了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烏黑柔順的青絲,撫摸著微露的香肩,黑髮襯得雪頸和鎖骨白皙柔嫩:裡衣的寬鬆,掩不住她窈窕玲瓏的迷人曲線,坐姿自然而性感,玉足更如白玉,美得想令人捧在手掌呵護。

    粉妝玉琢的清純娃娃,性感嫵媚的撩人姿態,在她身上融為一體。

    他從不知道原來那個老是髒兮兮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美艷動人,她像出水芙蓉,純潔,卻又引誘著人伸手去摘。

    褪去自身衣裳,赤裸上半身,古銅色的肌膚噴發熱氣,似要灼傷他自己,黝黑的目光閃動,無視她睜大水眸裡的迷惑,上床,動手扯開她的衣物,她也毫不抗拒,只是拿無辜好奇的眼望他。

    「你娘忘了告訴你,你不必懂很多,全交給丈夫就行了。」

    「相……」夏桔梗好想告訴他她有點怕,但他輕啄她的唇,示意她別說話。

    在燭火映照下,牆上的一對糾纏人影,失去控制,只想緊緊擁抱對方,將對方佔有再佔有,直到雞鳴……

    窗外,暗藍的天空漸露曙光,遠方雞啼了亮,寢房內,燭火將盡,案上靜靜躺著一隻絲線編織的指環,色彩鮮活,精緻大方。案旁坐著一人,正低頭編著第二隻指環,手上這只是沉穩色系,適合男人。

    夏桔梗仰首打了個哈欠,眼角泛濕,揉了揉眼睛,眼下的暗影更深。

    她睏倦的眼瞄向床上,床上男人呼息沉穩,睡得好香,她滿足一笑,低頭,順了順垂下來的五彩絲線。繼續未完成的指環。

    天濛濛亮了,她伸伸懶腰,動動雪頸,將兩隻指環放在手心,仔細一瞧再瞧,嗯,編得不錯。

    怕吵醒床上的男人,她輕手輕足,無聲無息地躡腳走到床邊,先將色彩鮮艷的那只指環往自己右手中指套上,再輕輕抓起他的左手,把另一隻指環套在男人中指上。

    解索衡猝然睜眸,抓住她的手,驀地坐起,怒斥:「你幹什麼?」這警覺和戒心,是從小被訓練的結果。

    「別緊張、別緊張,看看你的手指頭上面有什麼,快看。」粉頰紅撲撲地,她雀躍地指給他看。

    「這是什麼?,,濃眉糾結,這是什麼鬼東西,竟套在他的指頭上,丑斃了!

    「我跟你說個故事……」

    「你說十個故事都別想我戴!」解索衡想把指環抽出來,卻被夏桔梗給阻止了。

    「你聽我把故事說完,你會很感動。也許你會想戴。」

    「不會。」他斬釘截鐵。

    「會的、會的。」她忙點頭,按著他的手,連忙把故事說給他聽。

    解索街大翻白眼,準備等她把故事說完,再抽出指環。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很美很美的仙女,她結識一名凡問男子,兩人一見鍾情,互許終身。仙女很會織布,跟我一樣,她的相公是個老實的放牛郎……」

    解索衡斜睨著她,原來是牛郎與織女的故事,那故事中有指環嗎?

    天色亮了,陽光悄悄染亮了一室,夏桔梗繼續說故事:「由於仙女和牛郎的身份是雲泥之別,仙女很怕玉帝不允,於是編織兩隻指環,分別套於她與相公手指上,說指環有神力,能牢牢將兩人的命運相系……」

    有這段嗎?解索衡忍不住皺眉。

    「沒想到,仙女的顧忌成真了,仙女被玉帝懲罰打入月宮,從此在月亮上的廣寒宮日日對著指環以淚洗面。在凡問的牛郎,思念仙女成狂,指環感受到牛郎真摯愛意,瞬間金光五彩耀目,牛郎飛起來,奔入月宮……」

    「等等。」解索衡忍不住打斷她,困惑問:「故事是這樣的嗎?」

    「當然是這樣,你別吵,讓我說完嘛!這個牛郎飛入月宮後,變成月兔,永永遠遠守在仙女身邊,水不分離。哇!好感人哦!」夏桔梗夢幻地陶醉在「感人」的故事裡,沒注意到解索衡想殺人的目光,一點也沒有被她的故事所感動。

    「夏桔梗,這分明是兩個獨立的故事!」解索衡咬牙吼道,不懂她怎麼會把兩個不同的故事給攪在一塊了。

    「不不不……」她的食指在他面前晃著,漾著笑,認真無比地說:「這個故事叫幸福指環,你感動了嗎?」

    「我感動個屁!」解索衡受不了地咆哮,連粗鄙文詞都跑出來了,他忿忿把指環抽出來,還給夏桔梗。「這種娘兒們才戴的東西,別想套住我。

    他翻身下床,低頭穿鞋。

    「我來、我來。」夏桔梗連忙蹲到他身前,為他穿好鞋履,美麗的臉孔仍是綻放笑容。「你不感動不打緊,知道它的意義在哪裡便成了。」

    穿好鞋履,見他要穿衣服,她又趕緊過去服侍。「你要拿刀拿劍練武,戴著指環確實不便,不如收入襟內,隨時取出來看一看,想想指環的意義,順便想想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斜睨著她自作多情的眼,那水眸中漾著真摯的光彩,如寶石一般閃耀。忽地,想起昨夜一夜纏綿,她是如此嬌小溫暖,順從聽話,她的可愛櫻唇非常柔軟而可口,在不說話的時候,她是個十足迷人的娘子。

    他黑黝的目光閃動,怒氣消弭於無蹤,忍不住瞧她瞧出神了。

    「相公?」她柔嫩地呼喊。

    猛地回過神,下顎緊繃,激烈的慾望無端端淹沒了他,他想要她。

    抱起新娘子,放在喜床上,脫鞋,褪除衣物,高大雄壯的身子覆壓在她上方。

    「咦?才穿好鞋子穿好衣服,為什麼又脫下來?你沒睡飽嗎?」她連珠炮似地問了一串問題。

    解索衡將食指擱在她可口的櫻唇之上,目光漫著強烈的激情,「噓……

    「別說話。」

    天亮了,大街上人潮湧現,外頭正熱鬧著,而喜房內,濃情正熾。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