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天母的思鄉PUB內,人聲沸騰,舞池內的年輕男女正隨著熱門音樂盡情舞著。
江季穗坐在吧檯前,腳隨著音樂打著節拍,環視高朋滿座、坐無虛席的室內。
阮秋紅調一杯泡沫琴酒給她,「江姊,你老公怎麼沒來呢?」
「小孩沒人照顧,他自願帶小孩,我就獨自來赴約了。」江季穗啜飲著琴酒,迅速瞥四週一眼,「生意很好喲。」
「那當然,我未婚夫厲害嘛。」阮秋紅拉著未婚夫蕭堯忠,親暱地吻他的面頰,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蕭堯忠也笑笑回吻她,「不要掙給我戴高帽,別忘了,我幕後的合夥人功勞最大。」來自南台灣的他,有著農村子弟的憨厚、內斂。
阮秋紅向他扮個鬼臉,「你不要老替你那位神秘合夥人說話嘛。」她俏皮地向江季穗皺皺鼻子,語調裡有著撒嬌指控的意味,「江姊,我告訴你哦,堯忠有位合夥人也是這幢三層樓的所有人,他很神秘,我至今尚未見過他耶,而堯忠彷彿故意的,也不介紹給我認識,你說可不可惡?」
蕭堯忠摟摟她的肩,討好地說:「不要強人所難嘛,改天我徵求他的同意後,一定介紹你們認識,好不好?」
「哼,那麼怕人認識?搞不好他長得很醜,丑不拉嘰,才羞於見人。」她突然誇張地兩手捧住雙頰,裝出驚惶的表情,訝然道:「他會不會像布袋戲裡那位秘雕,一副五不全的長相。」
他搖頭地笑,「我真的敗給你。」他溺愛敲她的頭一下,「他可是帥得令人移不開眼睛,俊美得宛如魔鬼。」
「我才不信。」阮秋紅皺皺俏鼻。
「信不信由你。」蕭堯忠心底暗自竊笑,其實秋紅曾見過他的合夥人,還曾目不轉睛地讚歎他帥得過火、性感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惜的是,他答應他的合夥人不說出兩人是合夥關係,不然,秋紅一知他的夥伴是誰時,雞蛋嘴變鴨蛋嘴,那表情一定非常逗人,他有趣地想。
江季穗含笑看著他們鬥嘴,不自覺喟歎聲逸出口。
阮秋紅、蕭堯忠互看一眼,納悶她好端端地為何歎氣?
「江姊,為何歎氣呢?」阮秋紅問道。
「我只是被你倆的青春朝氣所吸引,又想到蝶衣和你同年,身上卻背負重擔,青春氣息不復見,有的只是哀愁。」江季穗感歎道。
「人生的際遇很難料,或許蝶衣生命裡的貴人會出現,一切將會有轉機。」蕭堯忠安慰道。他見過沈蝶衣一次,愁思的嬌容、纖瘦的身材,一副我見猶憐的神態,那樣瘦弱的她,卻毅然扛起所有的責任,使他非常敬佩,若換作一般女子早就哭天搶地的哀嚎、怨天尤人。
「希望如此。」阮秋紅單手支著下巴,眼望著江季穗,「蝶衣這個月來都不見人影,成了典型的工作狂,腦中不停地想著如何接更多的工作,她會累死哦。」
「換作我是她,也會有相同的舉動,若不拚命賺錢會被債權人逼死。」江季穗搖晃杯中酒,「接到她的電話我很驚訝,蝶衣似乎非常高興,約我來此說有喜事要讓我知曉。」
「嗯,她也是這麼告訴我的。」阮秋紅也附和著。
兩人不禁猜測著,已是負債纍纍的蝶衣會有何喜悅的事降臨呢?
這時候,沈蝶衣走進來,她柔雅的臉龐漾著悅然的笑容,那雙充滿憂愁的秋瞳此刻迸射著希望。
江季穗和阮秋紅訝然她的改變,一洗原先滿面愁容的她彷彿回到那不愁的青春歲月,徐徐的綻放屬於她的靜雅氣息,恬然微笑,充滿雖不起眼卻也令人無法忽略的美。
江季穗愛憐地摟著她,「從你回國至今也有一段時日了,我還以為笑容已離你好遠、好遠,再次見你展顏歡笑,我好高興。」乍見她美麗的笑容,使得她也想掉淚。
「嗯,我也是。」阮秋紅上半身傾前,伸長手臂越過吧檯拍著沈蝶衣的肩胛,
「我已許久不曾見你發自內心真心的笑容。」?
聞言,沈蝶衣內心更是感動不已,這段日子若沒有她們兩位的幫助陪伴,她定然熬不下去。她感激地想,人生路上有朋如此,夫復何求!
她退出江季穗的懷抱,迅速拭掉歡喜的淚珠,赧然地笑,「請原諒工易感的眼淚。」她坐上高腳椅,兩手各握她們的手,興奮道:「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明早我要接見購屋的客人耶,那表示房子能賣出。」
「真的?那恭喜你。」阮秋紅開心地把另一隻手疊上她的手背,不斷地搖晃著她的手。「太棒了,那你的難題就解決一半了。」
江季穗也咧著笑容,用另一隻手包住沈蝶衣的柔荑,「我真為你高興,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嗯,謝謝你們。」沈蝶衣高興地接受兩位好友的祝賀。
耳尖的蕭堯忠,趁她們聊天空檔時倒杯果汁給她,「蝶衣,希望你能順利簽約。」
「蕭大哥,謝謝你。」她向他領首表示謝意。
「嘿,你這張嘴巴真靈,看來蝶衣的貴人要出現了哦。」
蕭堯忠微微一笑,沒空和她抬槓,忙著調酒給客人。
「蝶衣,采樺知道你要把祖屋賣掉嗎?還有今後你要住哪?」江季穗較為年長,考慮的層面也較深、較廣,對於現實的問題,她不得不問。
沈蝶衣毫不遲疑地說出自己的打算,「如果明天的交易能成功的話,我會告訴姐姐的,我相信姐姐應能諒解的。再來,我要租間比較便宜的房子住,順便接姐姐回來,醫生說她的情況控制得很穩定。」
「接采樺回來是很好,但是,你要工作能分心照顧她嗎?」江季穗憂心地說,「雖然療養院的費用很高,然而它能妥善照顧采樺的生活起居不讓她再受任何刺激,你也能心無旁騖的工作,否則你會兩面都做不好。」
「是呀,蝶衣。」阮秋紅不得不提醒她生活的現實,「若說房子能順利以高價賣出,但是能把全部的債務都還清嗎?到時候債主又上門討債,被采樺姊遇上的話,到時候怎麼辦呢?你要深思這伴隨而來的許多問題,除非債務全部還清,就另當別論。」
沈蝶衣垂下頭,拿著吸管攪拌著果汁,幽幽低語著,「你們所言的問題我都有想過,不過,我捨不得讓姊獨自一人在療養院,感覺上彷彿被我遺棄似。每次和姊會面,姊總是緊緊抱住我,就怕我會猝然間離她而去,那舉動眼神讓我的心揪得緊緊的,我好難過。」
「傻瓜,忍一段時間,采樺完全康復,債也還清了,你們就可以快樂生活在一起呀。」江季穗安慰道。
沈蝶衣緩緩抬起頭,眉睫間又鎖上愁思,她淡淡地笑,「嗯,我估計兩年內我可以還清剩餘的債務,苦工作能再接多些,也許一年內也說不定,最好能把欠你們的錢一併還清,這樣我才能生活得自在些。」
「拜託,你有幾條命?你是打算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小時用嗎?小心你會累倒。」阮秋紅用食指戳她的額頭,用關心的口吻罵道,「病倒、累倒時,我可不理你喲。」
「秋紅說得是,人是無法像臘燭般長期燃燒的,會累垮的。」江季穗揉著沈蝶衣的發頂,「你也和我們大見外了,欠我們的錢不用急著還,我們不會逃掉不讓你還的。」她故意開玩笑似地眨眨眼。
沈蝶衣非常感動地凝視著她們,冰冷的心田流過一道暖流,「謝謝你們。」激動的心情使她以哽咽的語音說出道謝的詞句。
蕭堯忠插進這溫馨、感動的氛圍裡,「嘿,蝶衣,我有件C,se你要不要接?」
「呃?你說說看。」只要是能賺錢的機會她絕不放過。
「下個月開始,每週四我們想要開闢一個古典音樂的時段,讓客人沉醉在古典、優雅的音樂中,緬懷那些音樂巨匠嘔心泣血的作品。」這是他的合夥人提出的企畫案。
「好,我接受這工作,可是時間要排在十點以後。」沈蝶衣點頭接受。
「沒問題,就這樣說定了。」
阮秋紅翻翻白眼,「你會累死的,要不然你就學學卡通片裡的卜派吧,拿菠菜當能源。」她心想,鐵打的身體也不堪不休息。
沈蝶衣雙手托腮微笑著,「我的能源是你和江姊的關心,所以我精力充沛。」她長如羽扇的睫毛半遮住哀愁的瞳眸。
江季穗、阮秋紅莞爾一笑,既然她堅持不停地工作,她們也不好再阻擋她。
而在同一個時間裡,禹燕龍的寓所來了一位客人。
門鈐聲不斷響著,他從浴室走出來,手拿皂擦拭著頭髮,邊吞吞地前去開門。
哪個不連之客來訪?貿然來訪者,端看他心情的好壞來接待。行事無常,喜怒往往在一瞬間的他,今晚心情尚好,那表示來訪者能得到他禮貌的對待。
禹燕龍見到門外的人時,唇角揚起一抹詭魅的笑意,不發一語地讓對方進來。
「你不問我來找你的原因?」走在禹燕龍身後的禹世儒在進客廳時問道。他納悶,好奇之心人人皆有,偏偏燕龍就是少了那點好奇心。
禹燕龍把皂隨意丟在真皮沙發上,「反正和我無關就是了。」他從酒櫥拿瓶酒和兩隻高腳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為兩人斟上金黃色的液體,只斜睨禹世儒一眼,便自在隨性地品酒。
禹世儒也端起酒杯啜口酒,剛剛燕龍那一瞥彷彿洞悉他的來意,那使他有點不安。小他三歲的燕龍總給他一股壓迫感,幽邃的眼眸總閃爍著精湛的光芒,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躲避其注視,篤定、優閒的神態宛如控制週遭的一切,笑看人生百態。他驚異於燕龍的氣勢,所以他不想和燕龍為敵。
禹世儒清清喉嚨引起他的注意,「咳、咳,燕龍,我要結婚了。」
「恭喜你。」禹燕龍淡然地說。
「我要結婚的對象是你的情婦鄭曲伶,你不在意嗎?」據他所知鄭曲伶是和燕
龍維持最久的情婦,難道燕龍不愛她嗎?
禹燕龍抿口酒,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為何要在意呢?她有結婚的自由啊!我和她之間只有男歡女愛,其餘什麼關係也沒有。」
禹世儒鬆口氣,「原先我以為你得知我結婚的對象是曲伶會大怒,那我準備取消這樁婚事,既然,你不愛她那我就照原計書和她結婚。」
「世儒,今夜我的心情不錯,又衝著你我有一半血緣的關係,我開門見山地告訴你吧,曲伶會還擇和你結婚,除了你的人品、家世外,就是要整我、報復我,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禹燕龍輕鬆地說道。
禹世懦了然道:「我知道她的心機頗深,而我也非泛泛之輩。」若不是要保有他的愛人不曝光,他才不想和人盡可夫的蕩婦結婚,即使她有傾城傾國的嬌顏,他也不要。
禹燕龍詭笑著睨覷他,「世儒,小心玩火自焚哦!不要把事鬧大了,不然受傷將是你自己。」這番話暗示著他。
禹燕龍犀利的眼神刺穿他的心,他的臉色不自然地泛紅,「你……知道……」他小心翼翼地偷瞄禹燕龍。
「我什麼也不知道。」禹燕龍朗笑,再為兩人倒酒,「自小我就在法國長大,青少年時期在各國旅行,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眼界之寬,任何驚世駭俗,對我而言如芝麻綠豆般不值一提。可是,你的環境和我不一樣,一點點行為上的差錯就可能成為你的致命傷。」他點到為止。
禹世儒知他的隱喻,只得領受他的好意,「我會小心行事。」心想,難怪老爸、爺爺一直要燕龍認祖歸宗,就連高傲的二弟禹世岳也折服在他雄才大略、冷靜沉穩的個性。
禹燕龍漫不經心、散散地岔明話題,「你是不是以為搶了我的女人,所以想來俯首認罪。」
禹世懦笑道:「俯首認罪?太嚴重了吧。我是想確認你的真正心意,我可不想因她而和你鬧翻。大不了我退讓,君子有成人之美,何況她的心也不在我身上,只是利用我罷了。」他清楚彼此都各懷鬼胎,說穿了,誰也不欠誰。
鄭家來攀這門新事時,他早就帶徽信社的人調查鄭曲伶的過往,才知道她的放浪,而她正適合他的需要,他可不顧害別家清白的女孩一生痛苦,也因徽信社調查得非常詳細,他方能知曉鄭曲伶是燕龍的情婦之一。
「哈哈,世儒,你把我瞧得太扁了吧!區區女人就要你退親,不要笑掉我的大牙。」他斬釘截鐵地說,「你就我自負或狂妄都可以,不管人、事、物,只有我不要、捨棄,否則沒有人能從我手中奪走,請牢記我這番話。」
禹世儒的心底百分之百承認他的話。燕龍又狠又狂又有才情,想從他身上搶走任何束西都是不可能的,鄭曲伶從使狡詐如兔,但她如何能鬥得過心機深沉、狡猾如狐狸的燕龍,這好比以卵擊石,自不量力,他暗忖。
天空尚未破曉,沈蝶衣就起身梳洗,拉開窗簾迎接第一道晨曦。
當曙光射進窗內,照射在她身上,奇異地帶給她莫名的安定感,趕走昨夜的慌張及揣測的心情。
昨晚在PUB和江姊、秋紅分手後回到家中,一種不安、擔憂的心情籠罩著她。她害怕談不成這場買賣,若買方不中意這幢房子或嫌價錢太高,因而談不攏那這幢房子勢必遭到拍賣,到時候她該怎麼辦呢?她因煩惱、擔憂導致胃痛,一夜無法入眠。
沈蝶衣合起雙掌禱告,「神啊!請你保佑我今日能順利談成這椿生意。爸、媽,也請你們傾聽我的祈求,庇佑我能順利解決債務,接姊姊回家,你們請在天之靈保佑我和姊姊。」
半晌,她抬起頭眺望天空。許久,她才歎口氣轉身,準備打掃屋內、屋外,希望能如願賣掉房子。
沈蝶衣備妥一切,等待禹燕龍的到來。心焦的她毫無食慾,等待又是枯燥,於是她拿起工作表端詳,希望能更有效率地善用時間,謀求更多的金錢,脫離被人討債、家徒四壁的窘境。
看看腕表,時間尚早才八點半,不如趁這段時間作曲。她上二樓進人琴室,打開琴蓋,坐在琴前,翻閱著一疊歌詞。
她透過音樂學院的學姊,認識唱片公司的製作人,開始投入作曲、編曲的行列。單調的音符從她的指縫間流洩出來,她時而沉思,時而振筆在五線譜上疾書。
門鈐的聲音打斷她專注的精神,一看表,哇!都快十點了!時間過得好快。她連忙奔下褸,跑去開門,生怕怠慢客人。
門一開,她見禹燕龍神清氣爽地倚在門旁,那姿態顯得薄酒俊逸,令人移不開眼眸。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要來。」他嘴角噙著一抹邪笑,幽邃的瞳眸漫不經心、懶懶地睨視她。
沈蝶衣面對著他,心不自覺地快速跳動著。昨天幫她忙的他,給她穩定、安全的感覺、宛如溫暖的港灣,而今日的他,渾身散發邪魅的氣質,給她一種快窒息的感受,浮掠在她腦海中的形容詞,居然是他俊美得宛如誘惑人們墮落的魔鬼。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讓她述惑,不知該將他歸位於哪種人。
「嗨,想什麼?一副苦惱、迷惑的神情。」他見她清亮的眼眸閃爍著多種情緒,好心情的他,頑皮地逗弄她,「是不是苦惱著要不要嫁給我?」他故意向她眨眨眼,伸手撩開她頓邊的髮絲。
他的調侃、親暱的舉止,霎時驚醒困惑的她,她向後退兩步避開他的手,面頰染上紅霞,「禹大哥,對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請進。」
禹燕龍看她羞赧、手足無措的模樣,使他哄堂大笑。
沈蝶衣眨著不解的大眼,凝視他俊朗的笑臉,搞不清何事令他如此高興。「蝶衣,這年頭居然還有你這種會臉紅的純潔女孩,真是奇跡。」
心事重重的她,沒注意到他打量的眼光,只是自顧地把大門關好,尾隨他們之後。
禹燕龍和謝秩恆仔細察看整幢樓房的建築結構,他們不時提出問題,沈蝶衣也一一回答。
禹燕龍要謝秩恆立刻用手提電腦繪出以這幢樓房為中心的區域情地圖,是否和他們所擁有的幾筆土地能連接。
「蝶衣,帶我上二樓看看吧。」他對沈蝶衣說道。
他走進琴室,眼尖的他瞥見,架上放置著整疊紙張,「麻煩你把窗簾拉開好嗎?」他故意支開她。她馬上照辦。他見她離開,立即拿起擱置在琴架上的一張工作表,迅速看一遍。這小妮子是不是不要命?哪有人這樣拚命工作!
倏地,一股怒氣竄上心田,氣她如此不愛惜身體的健康,他眉宇間攏聚不悅之色怒瞪著她。
沈蝶衣轉回身對上他的眼,被他眼裡的怒氣嚇住,納悶在瞬間他的神情就變了,怒氣騰騰的表情像一頭獅子。
「你幹麼生氣,我有得罪你嗎?」她小心翼翼地問。但他只怒瞪著她並沒有回答,她忙不迭地說:「我知道了,你不中意這幢房子,可是就算你不中意也不用生氣啊!」
此時的她,已不在乎這樁生意的買賣,只想趕快脫離他的視線範圍。他那磅礡的強勢氣勢,及他無意間流露的詭邪氣息,使她有透不過氣的壓迫感,他令她心悸。
禹燕龍從她愁邑的瞳眸看到她害怕、不安的神色,不覺心一軟。大男人都沒辦法承受他的憤怒,何況是蝶衣這荏弱、纖細的女子。
「告訴我,你賣這幢樓房的主要原因是為還債,或是另有原因?」他抑制冉冉上升的怒火,大剌剌地坐在琴椅上,用命令式的口吻問道。
沈蝶衣被他霸道的審問語氣問得楞住了,她怔怔地盯著他。好奇怪啊!中意就買、不中意就拉倒,幹麼還要賣方的私人理由呢?太不合乎常理,她思忖著。
禹燕龍用目光催促她趕快回答。他的內心有個小小聲音告訴他,要他追查她的生活真是如此拮据嗎?
「當然是還債啊,不然我哪捨得賣掉這幢我父母遺留下來的房子。」她苦笑,留戀的眼光游移整間室內,「這裡有我家人相處歡樂的記憶,是我成長的地方,處處留有不可抹煞的過往。」她的語氣中有濃濃的情感與無可奈何的哀愁。
禹燕龍回想昨日那疊借據,數目有好幾百萬,「以你一個年輕女孩怎可能欠下如此龐大的債務呢?」
「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她回絕他的問題,黯然的眼瞳對上他的炯目又迅速移開,囁嚅道:「禹大哥,你我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昨天你的幫忙我很感激,但是請不要再問我私人的事情好嗎?請你告訴我你是否中意這幢老房子就可以了。」
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更引發他對她的好奇,他雙手握在胸前,大拇指撫著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覷睨她,嘴角微扯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他那模樣既邪又詭異。
「我是有中意啦!但是你開的價錢一千五百萬元嘛……」他慢條斯理地說著,仿-在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故意讓她一顆心吊在半空中。
沈蝶衣瞠著眼、咬著下唇,十隻手指絞在一起,緊張地等著他宣佈答案。
片刻後,他仍是用打量貨物般的眼光巡視著屋內,不急著說出他的決定。
她等得心跳都快一百,他還不說,好脾氣的她,氣得在心底暗罵他,他真是惡劣的男人。
猝不及防,他宣佈他的決定,「太貴了。」他泛著得逞的邪笑,他故意整她,那是罰她方才不乖乖回答他的問話。沈蝶衣毫無防備地乍聽見太貴了這三個字,整顆心彷拂沉入海底般的。重,「
他站起身,高深莫測地凝視她,「後天我會給你答案,價錢在那天我才會告訴你,我要走了。」
沈蝶衣頷首,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下樓。
謝秩恆一看老闆下來,立即迎上前要報告。
禹燕龍右手一抬,示意他安靜,「回公司。」
「是的。」他俐落地把電腦收好,站在老闆的旁邊。
「蝶衣,把你的電話告訴我,我打電話給你。」禹燕龍轉頭對沈蝶衣說道。
她在便條紙上寫下兩組電話號碼遞給他,「上頭那號碼是我家的,早上你可以打那支,另一支是音樂教室的,我下午到晚上八點都在那裡。」
「好,那我們走了,再見。」他看了眼,收進口袋中,冷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再見。」沈蝶衣看著他們走出去後,整個人虛脫、無力地坐躺在沙發椅,疲憊地閉上雙眼。
禹燕龍、謝秩恆坐上車,司機立刻發動車子,駛出巷道。
「秩恆,這一帶的土地在兩年前我就開始收購,大概剩只蝶衣和另兩戶人家若今年順利全買下,這區域可以炒作成另一處高級住宅或商業區。」禹燕龍食指在電腦螢幕上解說著。「銀行方面我也查出沈秀的地契抵押著,很可能會遭拍賣的命運,我們何不等拍賣時再去標購,價碼會少很多。」
「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張。」禹燕龍冷冷地說。
謝秩恆點頭、噤聱不語,忖度老闆和沈秀是什麼關係呢?公司買土地老闆一向都不會出現過
禹燕龍拿起手機,按下一組電話號碼,片刻後,電話通了。
「煌叔,是我燕龍,我要你立刻到公司來見我。」他簡單交代後就關機。
他要得知沈蝶衣的一切,不惜動用巨曜旗下最精銳的情報網,尤其以司馬煌為情報網的箇中高手。
謝秩桓聞言愕然不已,雖然,他不是很瞭解禹燕龍真正的家世背景,但是,司馬煌這號厲害人物他時有耳聞,只要想得知商業上的一切,或任何秘密找這個人準沒錯。
然而,很少人能直接聯絡到司馬煌,更沒有人能命令他,因為他脾氣之怪讓人捉摸不定。可老闆居然有此能耐能駕馭、命令他,太不可思議了。老闆究竟是何方人物?真的只是一位才華洋溢的建築師嗎?謝秩恆內心不斷揣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