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翔終於擺脫眾人的糾纏,帶著微醺的酒意回到新房。一入房門,看到的景象使他登時清醒了大半。穎心斜在床鋪上,鵑兒則在床下蜷縮成一團。
展翔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看見穎心的臉,差點使他心跳停止。她原本白皙的臉此時全無血色,眉宇間寵罩著一層紫黑之氣,原本嫩若玫瑰花瓣的唇變成紫色,若不是尚有些微呼吸以及心跳,他八成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展翔憤怒欲狂,抱起穎心往外衝去,一路上不停地大聲咆哮:「天闊、天闊!你在哪裡?」他扯開喉嚨,呼喊楚天闊。
「有什麼事嗎?」楚天闊帶著醉意出現。
「快點救她,快點!」展翔的語氣異常著急。
「怎麼回事?」楚天闊這時也發覺事情的嚴重性,急急忙忙地走近。
「有人害了她,不!也許她是故意的,她不想嫁給我!」展翔開始浯無倫次了。
「先到你房裡。」楚天闊簡潔地說道,兩人疾步奔回平沙閣。
「嫂子中的毒應該不難解。」楚天闊審視情況之後,做了初步認定。
「怎麼解?」展翔只覺得心煩意亂。
「我已經先讓她服下九重續命丹,暫時不會有危險,若能找出毒藥的成分,就更萬無一失了。」
「到哪兒找出成分!你說得倒容易!」展翔的心疼痛至極,因為楚天闊居然無法立刻解了穎心身上的毒。
「大師兄,你先不要急,也許在這四周就可以找出蛛絲馬跡。」楚天闊逡巡著房內,終於發現桌上殘留的白色粉末。
他仔細觀察白粉,細細聞它的氣味,經過判斷後,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解除毒性。「我先回房去配幾味藥,應該有救。」楚天闊拋下這句話,急急地朝他的居所奔去。
「快去快回。」展翔仍不忘提醒。
看著穎心那毫無生氣的臉,展翔一顆心疼得幾乎沒有知覺,誰知道心痛到了極點竟是這般感覺!萬一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他該怎麼辦?不,他不會讓她離開,絕對不允許!
楚天闊怎麼還不回來?他去了似乎有一百年之久,久得令展翔因受不了等待而幾欲發狂。
「趕緊給嫂子服下。」楚天闊急急地衝了進來,將一碗藥汁交到展翔手中,又將另一碗給鵑兒服下。
這時青羽也衝了進來。「到底怎麼回事?」青羽一進門就問,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展翔目不轉睛地盯著穎心,楚天闊則在一旁喘氣。
「為什麼沒人回答我?」青羽目光對準了楚天闊,要求他給個合理的解釋。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要等穎心清醒之後才知道。」楚天闊深吸一口氣之後,才回答她的問題。
「她冬麼回事?怎麼連鵑兒也倒地不起?」青羽再度發問。
「中毒了。」楚天闊簡短的回答。
「你能不能說清楚點!」楚天闊這傢伙著實討人厭得緊,連這等重大的事也不說明白。
「告訴過你詳細經過我也不明白,你問我,我問誰?」青羽急躁地性子真是百年如一日,楚天闊忍不住搖頭歎息。
「真令人擔心。」青羽終於稍稍和緩下來。
「目前已沒大礙,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呢?」
「我還得找人照料鵑兒。真是見鬼了!好好一個新婚之夜居然搞成這樣!」楚天闊也有一肚子牢騷,為了搞定這件事,他忙了大半夜,此刻頭疼欲裂又有誰來可憐他?
「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青羽轉身出門,接著想到展翔的表情,又重新回到床鋪前。「大師兄,你也早點歇著,二師兄說穎心不礙事了,你就不必太擔心。」
「我要親眼看到她醒過來。」展翔疲憊地說著。
「可是……」
真是多災多難啊!楚天闊不由得為這對新人感到同情,希望當他成親之時,別遇上這等事才好。
展翔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穎心,心中交織著複雜的情緒。若這一次她可以醒過來,他絕不再逼她做任何她不願做的事。他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發生,也許這是穎心用來逃離他的手段。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就令他幾乎失去理智,嫁給他真的這麼難以接受嗎?
望著她令人心疼的小臉,展翔暗暗立誓,往後絕對尊重她的選擇,即使那會像是去掉他一層皮似的難受,他也不容許自己成為她危害己身的主要原因。
「穎心,你快醒醒吧!我一定不會再為難你,我發誓。」展翔輕聲吐露他的誓言,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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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心直到近午時分才悠悠轉醒。展翔立刻趨前查看,一顆提得半天高的心此刻才放了下來。
「你覺得怎麼樣?」他焦急地詢問。
「頭有點暈。」穎心原本想起身,但暈眩的感覺迫使她再度躺回床鋪。
「待會兒再服一些藥應該就沒事了。」至少她還說得出話來,展翔覺得放心不少。
「我怎麼了?全身虛軟,使不出半點力來。」穎心虛弱的聲音細若蚊鳴。
「你休息一會兒就會恢復體力了。」展翔低聲安慰她。
聽她的語氣以及她所表現的樣子,不像個自殺的人,似乎她對自己的狀況也感到困感,那麼是有人暗中加害她了?!這個可能性讓他憤怒欲狂,誰的膽子那麼大,竟敢加害他的新婚妻子!
「一定是喝酒的關係。」穎心按著悸痛的太陽穴。
「喝酒?」
「是啊!昨天鵑兒讓我喝了一杯酒,之後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
「她為什麼拿酒給你喝?」
「我也不知道,下次不論如何我都不喝了,難過得要命!」
「好好休息一下,我待會兒再過來看你。」展翔替穎心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轉身離開房間。這件事透露著古怪,也許他該去問問鵑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媽,你去替我把鵑兒找來。」展翔走進大廳時,看見張媽迎面而來,於是交代著。
「好的。」張媽領命而去。
展翔坐在首位啜著香茗,等待張媽帶鵑兒前來。
「少爺,鵑兒來了。」張媽扶著鵑兒進人大廳。
「你先下去。」
「是。」張媽回頭去忙自己的事。
「你知道穎心是如何中毒的嗎?」展翔開門見山地問。
「小姐還好吧?」鵑兒不回話,反而問她心中急著想知道的事。
「她很好。」展翔歎了口氣。
「謝天謝地!」若是她活了下來,小姐卻走了,地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
「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奴才該死,請姑爺責罰!」鵑兒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是你下的毒?」其實他早有預感,但鵑兒當面承認,仍讓他感到驚訝。
「是的。」
「你為什麼這樣做?我一直當你是個忠心耿耿的丫環。」
「我是逼不得已的,所以我打算跟著小姐一起去。」
「到底是什麼原因?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要隱瞞。」
「都是為了奴婢的家人,我父親嗜賭成性,就是因為這樣,我母親被氣得生病而死,我也被賣入展家。然我父親非但不思改過,反而變本加厲,打算把我兩個弟弟也給人家當長工,把兩個妹妹賣入妓女戶,現在他又欠了一屁股債,被人打成重傷,如果不醫治是會死的!」
「這和害穎心有什麼關聯?」
「展夫人說,我若把小姐除掉,就會出錢贖回我弟妹,並且替我父親還債,請大夫替他治病。」
「我後娘?」
「是的,就是她。」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沒想到這件事的主謀居然是他後娘!
「夫人對小姐懷恨在心,認為都是因為小姐在你面前造謠譭謗,你才不願意資助展家,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胡說八道!」
「我也極力為小姐辨護,但夫人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要我自己決定做不做。」
「你終於決定做了?」
「我別無選擇!」鵑兒深吸一口氣後,繼續說道:「既然事情已經敗露了,我也顧不了父親和弟弟妹妹,鵑兒願意接受任何責罰。」鵑兒止住淚水,至少她不是個不孝的女兒,她已經盡力了,而小姐平安無恙更是她樂於見到的。
「你說該怎麼責罰?」展翔的浯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哀樂。
「我不知道,但就算要我死,我也不會有第二句話。」死似乎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她可以眼不見為淨。
「我再考慮看看。」展翔起身向門外走去,不再理會鵑兒。
「姑爺,奴婢死不足惜,但是奴婢想斗膽求您一件事。」
「什麼事?」展翔好奇地回頭,東窗事發後,她還敢求他什麼事?
「讓我見小姐一面。」
「不行!」他毫不考慮地回絕。
「求求您!讓我坦誠自己的罪行,我要告訴小姐,我並不是存心害她。」
「我會替你轉告。」
「求求您,求求您讓我見小姐一面,我要親眼見她平安無恙。」鵑兒已是聲淚俱下。
「好吧!等我決定她可以見客時,你再去見她。」展翔無奈地答應。
「奴婢還想再求一件事。」
「你別得寸進尺!」展翔開始發怒了。
「您一定要好好保護小姐,我怕夫人會再次差人來害她。」這是鵑兒心最深的恐懼。
「你以為我後娘有第二次的機會?我展某人是這麼好欺負的嗎?」展翔丟下一句自傲又自負的回答,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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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穎心的精神已恢復大半,展翔禁不起鵑兒的苦苦哀求,終於答應讓她見穎心一面。
「小姐,你身子還好嗎?」鵑兒一見到穎心,淚就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
「沒事啦!你怎麼哭了?」最近鵑兒真的怪怪的。
「小姐,我對不起你!」她抽抽噎噎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了一遍。
「小姐,你責怪我吧!我居然差點害你送了性命!」此事鵑兒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這事原也怪不得你。」穎心低聲安慰她,看鵑兒哭得淒慘也跟著哭起來。
「當然要怪我,這是我家門的事,和你根本不想關,而你卻代我受罪!」
「你自己也喝了毒酒,可見你並不打算讓我一個人孤單地去,找明白你的心意。」
「小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鵑兒衝動地抱著穎心,主僕兩人哭成一團。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穎心對這個情同姐妹的丫環有限著一份深如家人的關懷,她絕不能坐視鵑兒痛苦。
「不!我不能再麻煩你了,姑爺知道會不向興的!」
「你到底有沒有將我們共患難的情形記在心上?我不許你說麻煩我這類的話!」穎心佯怒地斥責。
「我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才好!你非但不怪我,還願意幫我,就算要我為你死,我也甘之如飴。」濃濃的感激迴盪在鵑兒的心中。
「不要把悲傷的事擺在心裡,要快快活活地過口子。」穎心拭去頰上的淚,互相勉勵著彼此。
「嗯!」鵑兒終於破涕為笑。也不知道她上輩子燒了什麼好香,居然能遇上這麼樣的一個主子,天底下八成就屬她鵑兒最幸運了。鵑兒在心中暗暗地感謝天、感謝地、感謝諸神保佑,今後她願意一輩子無怨無悔地侍奉小姐,甚至來生也願意為她做牛做馬。
展翔一進房門,就見穎心坐在桌子前,對他綻開一抹羞澀的笑。
「怎麼不歇著?」展翔大踏步來到她身前,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早就沒事了,何必成天躺著。」
「多休息總是好的。」
「我有事和你商量。」她怯怯地盯著他。
「什麼事?」
「關於鵑兒,我想替她求個情。」
「你有沒有搞錯?她差點害你一命歸陰,你居然替她求情!」展翔有些氣不過地蹙起濃眉。
「她也是不得已的,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計較,好不好?」穎心拉著他的手央求著,語氣中有明顯的撒嬌意味。
「嗯……她的確是情有可原,不過……」拒絕穎心似乎很困難,但是就這樣放過那丫環又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求求你嘛!」穎心的雙眸牢牢地鎖住他的,那份楚楚可憐的韻味任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為之動搖。
「唉!你的心腸倒好。」
「那麼你是答應了?」可憐兮兮的目光已被歡欣鼓舞的光彩所取代。
「是啊!既然受害人都不計較了,我這個旁人還有什麼立場反對?」展翔自嘲地笑笑。
「我就知道你的心腸最好了,一定會原諒別人的無心之過。」穎心得意洋洋地說。
「咳……咳……」展翔被茶水嗆到,她居然說他的心腸好!給旁人聽見了,絕對會笑歪了嘴巴、笑破了肚皮。
「哎呀!喝水也不小心點,像個孩子似的。」穎心站到他背後,拍了拍他的背。
「咳……咳……」展翔這次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居然說他像孩子!老天!也不知道像孩子的是淮。
「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穎心站在他身後替他捶背,這是她在展家時就已熟練的本事,此時剛好派上用場。
「什麼事?」享受妻子的服務當真令人樂不思蜀。
「我想幫鵑兒的忙,她的父親還有弟弟妹都好可憐。」
「等等!你是不是腦筋有問題?請你記住自己剛從鬼門關回來,不要再管別人的閒事了。」這女人的心腸實在軟得不可思議,哪天有人將她賣了,她還體諒地說:「別人缺錢花用嘛!我只好犧牲自己了。」
「你就好人做到底嘛!」
「為什麼?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穎心一時被他的話堵住,想了一會之後才說道:「把我的珍珠手鏈給你,這樣你就沒有損失了。」穎心由手上褪下手鏈,交到展翔手中。
「這條鏈子你不是寶貝得緊?當初還為了它差點把命送掉,這時候反而輕易就給了我。」展翔不解地瞅著地。
「現在我們是夫妻了,我把手鏈給你有什麼關係?再說這條手鏈若能幫助鵑兒,那也很值得呀?」穎心笑靨如花,絲毫沒有捨不得手鏈的樣子。
「唉!我真是服了你。」展翔將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著。
穎心急忙跳下來,一張俏臉染成瑰麗的紅彩。
「坐下!」展翔再度將她拉向自己懷中,並將珍珠手鏈緊在她纖細的腕上。
「你不接受?」她的臉上有著濃濃的失望。
「我接受。只是這鏈子我戴不下,只好再一次給我親愛的娘子。」展翔終於被他的小妻子所折服。
「謝謝你!」穎心羞怯地說道。美麗的螓首依偎在展翔寬闊的胸膛上。
「什麼事?」她小聲地回答,靠在他懷中好舒服,她一點兒也不想動。
「把頭抬起來。」
穎心依言抬頭,閃爍如晨星般的眸子對準他深幽黝黑的眼瞳。
「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已經過去了。」展翔的聲音懶洋洋的。
「對啊!已經過去好多天了。」
「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設法補救?」
「補救?」
「沒錯。」他邪笑著點頭。
「怎麼補救法?時光可不能倒轉。」穎心為他的想法感好笑。
「當然有辦法,現在我們就來補救。」展翔輕鬆地抱起穎心,
「你要就寢了?」
「是啊!」
「可是我還不睏。」穎心不依地說,眼神之中充滿了困惑。
「我也不睏。」展翔低聲笑了起來。這個純真的小女孩至今尚不明白他實際的目的是什麼。
「那麼為什麼要就寢?」
「別問那麼多了,等會兒你就明白。」展翔將穎心放在床鋪上,除去自己的外衣後也跟著躺下。
「丈夫和妻子每天都要一起睡,是不是?」她天真地問。
「當然!」
「可是和男人一起睡,我覺得好不自在。」穎心低聲地抱怨。
「看著我。」展翔抬起她蘋果般的粉紅俏臉。「我們倆是夫妻,所以你永遠不用害怕與我相處,懂嗎?」
「我不是怕,而是有點緊張。」
穎心羞澀的小女兒神態讓展翔無法自制,他衝動地低頭吻上她柔軟又飽滿的雙唇。這是穎心第一次品嚐接吻的滋味,這種感受令人目眩神迷,幾欲癱軟。
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來,展翔才放鬆他的箝制。望進穎心那雙迷濛的雙眼,展翔再一次迷失在她純真的誘惑中……
遲來的洞房之樂,對兩人而言充滿了全新的喜悅與滿足。激情過後,穎心滿足地依偎在展翔懷裡,平息劇烈跳動的心臟。她終於明白他所謂的『就寢』是什麼意思了,那和閉上眼睛睡覺根本是兩同事。
她喜歡這種感覺。
雖然過程中有著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但是藉著彼此的交合,她可以感覺到他和她的心又更靠近了一些。她屬於展翔,而展翔也屬於她,這項認知帶給她的滿足感是那麼甜蜜,那麼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