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清晨,展家後院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十年後的清晨,仍舊沒有多大改變。沈穎心依然紮著兩條小辮子,依然是一身青綠色的簡樸衣著。唯一改變的,是她已由一個小女孩轉變為清新可人的少女。
雖是寒冷的冬日早晨,她額際上的汗珠仍隱約可見,倒不是她的身子骨多強健,而是這些忙碌又瑣碎的雜事讓她沒有喊冷的空閒。此刻她正忙裡偷閒地坐在井邊的大石上,想著這一成不變的日子不知還得再過多久,才能有所改變。
「小姐……小姐……」鵑兒慌慌張張地跑到穎心跟前「什麼事跑得這麼急?」瞧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展家失火了呢!
「天大的消息……天大的消息啊!」鵑兒癱在大石頭上大口喘著氣。
「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呀!」穎心也頗為好奇。
「展翔……展翔少爺回來了!」終於,她將大消息說出口了。
「翔哥哥?他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美麗的笑容綻放在她如水芙蓉般的臉上。十年了!他終於回來了!她足足盼望了十年之久,喜悅之情完全地表露無遺。
「他人在哪裡?」穎心的口氣中滿是興奮與期待。
「這會應該還在路上,但天黑之前會到家。」鵑兒將所知的消息一一告知。望著穎心的側臉,她不知不覺地失了神。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你怎麼老盯著我瞧?」穎心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是的,只是你實在太美了,所以忍不住盯著你看。」
「別消遣我!」穎心推了鵑兒一把。
「我是說真的啦!如果我是男人,肯定被你迷得失了魂。」她說得煞有其事。
「你又不是男的!」穎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鵑兒老是有些奇怪的念頭。
「要是我有你的一半漂亮啊,要我少活十年都沒關係。」
「我不跟你說了。」穎心站起身,走向柴房邊的小房間。
看著穎心走遠的身影,鵑兒發出一聲歎息。穎心長得非常美,心地又溫柔善良,但卻是命運多舛。唉!連她這個女人都要情不自禁地憐惜起她來。
柴房邊的小房間原是穎心和嬸娘兩人共同居住的地方。但在三年前,穎心的嬸娘因病撒手人寰,如今這窄小的空間內僅住著她一人。即使空間並不大,但空虛與寂寞的感覺卻時常籠罩著她的心。房裡僅有的溫暖是當年展翔送給她的那一條珍珠手鏈。
穎心從床頭的小木盒中取出她視若珍寶的鏈子。她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圓潤的珍珠所串成的手鏈套在她手上,仍顯得寬鬆許多。將手鏈貼在臉上,回想起當年的情景,她可以感受到每一顆珍珠散發出溫熱的氣息,溫暖了她空虛的心靈。
展翔回來了!這一別就是十個寒暑,不知這段日子以來他過得可好?穎心從小小的銅鏡中審視自己的臉。鵑兒說的是真的嗎?他是否也會覺得她漂亮?分離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也許他早就忘了她。但不論如何,展翔就要回來了!這是個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等見到他的時候,她一定要當面謝謝他,感激他送給她的禮物,伴著她度過這十年漫長的日子。
「小姐……小姐……」鵑兒敲著那扇薄薄的門扉,打斷穎心的思緒。
「什麼事?」穎心將門打開,詢問著鵑兒。
「夫人找你,她說你沖的茶比較好喝,要你即刻去為她沖杯茶。」
「我馬上過去。」轉頭想將手鏈放回原處,但穎心心念一轉,也許待會兒展翔就回來了哩!跟著鵑兒的腳步走房門,穎心反手將門帶上,懷著極為愉快的心情去為展夫人沖杯香茗。
展夫人一向很挑剔,茶一定要用煮的才合她脾胃。煮茶時還得加入些薑片、山楂,火候一定要對,端上去的時候不能燙口,也不能太涼,因此準備起來得耗去不少工夫。歷經過無數次的失敗,穎心已能夠掌握展夫人的喜好,雖然偶爾遇上夫人心情不好,但大部分情況下都能夠順利過關。
煮好茶之後,她小心地端著名貴的瓷杯走向大廳。杯子也曾是批評的重點,所以她特地選用精緻的骨瓷杯組來盛裝,而這套價值不菲的杯碟萬一摔壞了,可不是好玩的事!
「夫人,請用茶。」穎心恭敬地奉上精心煮成的香茗。
「嗯!今天手腳比較快。」展夫人掀開杯蓋,嗅聞茶香之後,淺啜了一小口,神情顯得極為滿意。「今天的茶挺不一樣的。」她淡淡的開口,即使是讚美,語氣仍不熱絡。
「多添加了一點薄荷葉及香草。」難得今天夫人心情好,沒多說批評的話,穎心鬆了口氣,暗想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咦,你手上亮晃晃的,是什麼東西?」眼尖的展夫人立刻察覺穎心手上多了一條手飾。她將杯子放在一旁,伸手就要去抓穎心的手腕。
「沒什麼,夫人。」穎心連忙將手藏在身後,不敢讓她瞧見。
「把手伸出來!」展夫人威嚴地下令,完全不容他人抗拒。
「只不過是條小手鏈。」穎心膽怯地說著,無奈地伸出手。
「好面熟,這鏈子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展夫人仔細看著手鏈,這條手鏈以金線串成,交接處是一對交頸天鵝。這麼奇特的鏈子只要一見過,就不容易忘掉。「我想起來了,這是我的手鏈!」展夫人思考片刻後叫道,「好啊!我一直以為不小心掉了,還心疼了好幾日,沒想到是你這手腳不乾淨的丫頭做的好事!」
她暴怒的斥責聲把穎心給嚇呆了。
「還不趕快給我脫下!」展夫人氣得語音發顫。
「不,您弄錯了,這是我的手鏈。」穎心急忙辨。
「事到如今,你還嘴硬!」展夫人用力扯著珍珠手鏈,急欲奪回這精緻的手飾。
「不,不要!這是翔哥哥送給我的,不是偷來的!求求您不要拿走它,求求您!」穎心死命護住鏈子。
「給我拿下來,聽見沒有!」怒喝的聲音益加刺耳,嚇得穎心淚水凝聚眼眶。
「我想起來了!當年我遺失了一些珍貴的寶石、翡翠,一定也是你這賤丫頭所為!」拉扯著鏈子的展夫人猶不肯放鬆。
「不!我沒有,您別誤會啊!」穎心哀哀求告著,不肯放棄鏈子。
「還敢說沒有!我今天非得要你招認!」展夫人死命一扯,「啪」地一聲,手鏈應聲而斷。
「不!」穎心看著珍珠一顆一顆地墜落地面,響起一陣陣清脆的響聲,高高低低彈落地面的珍珠,恰如她的一顆心,清脆地碎落在青石地面上。萬分委屈的淚珠兒再也忍不住地滾滾而下,幾乎是立刻的,她低下身子把珍珠一顆顆拾起來。
「住手,不要碰那些珍珠。」展夫人命令道。但穎心恍若未聞,繼續撿拾掉落在地面的珠子,彷彿正設法將一顆碎裂的心再拾起拼湊。
「反了,反了!連我的話也不理,小桂!去把家法給我拿來!」展夫人氣到骨子裡,打算狠狠打穎心一頓。
「夫人,不要這樣嘛……有什麼話用說的就好。」小桂囁嚅地開口。
「我叫你去,你在囉唆什麼!難不成也要痛打你一頓,你才甘心!」兇惡的語氣中有著不容辨駁的堅決。
「是!」小桂發著抖取飛來家法,又抖著手交給展夫人。
「沈穎心,枉費我供你吃、供你住,你居然膽子大到這種地步,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說著就將籐條狠狠地抽在穎心身上。
一陣陣火辣辣的痛楚在穎心的背部灼燒著,疼得她幾欲昏厥,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撿拾珍珠才是要事,每一顆珍珠都是她的寶貝,不能遺失任何一顆。
「你還不肯求饒!好,你的骨頭硬,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說著又一棍重似一棍地打在穎心纖細、不堪一擊的身子上。
「夫人!別再打了!」小桂滿臉淚痕地哭喊著。
「夫人,手下留情啊!」廚房的嬤嬤也老淚縱橫地衝出來。「穎心小姐禁不起這樣打的啊!」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夫人饒命啊!」「別打了,別再打了!」
展家下人紛紛聞聲趕來,在一旁替穎心求饒,但是展夫人就像瘋子一樣,完全不理會眾人的哀求。
「穎心小姐,快求夫人饒了你!」「快啊!別那麼傻了!」大夥兒的話似乎沒進到穎心的耳中,她依然死命地護住她的珍珠手鏈。
「什麼事亂烘烘的?!」門口傳來低沉有力的男音。
「啊!是少爺!快救救穎心小姐啊!」福伯認出展翔,「少爺回來,穎心小姐有救了。」
「怎麼回事?」展翔英挺的眉皺了起來,他排開人群,見到堂上的景象。一位著青藍色衣裝的少女伏在地上,一個張牙舞爪的婦人揮著籐製成的棍杖,一下重似一下地擊在她背上。
「住手!」威嚴有力的喊聲有效地阻止瘋狂婦人的舉動,偌大的大堂霎時一片肅靜。
「展翔。」展夫人呆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你回來得正好,這丫頭偷了府裡的東西,非得好好教訓一頓不呆。」
「二娘!教訓人也不是這麼個教訓法,你當人命是什麼?垃圾嗎?」展翔冷漠地說,完全沒將展夫人——他的後娘放在眼裡。
「你這是什麼態度!為了一個下人竟對我出言不遜?」
「就算你是我親娘,我也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何況你不過是個後娘。」依然是冷淡得不可一世的語氣。他俯下身視察伏在地上的女孩,全然不在意他後娘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的表情。「你還好嗎?」展翔輕觸她的肩膀,卻見她瑟縮了一下,青藍色的衣裳已滲出血跡來。天啊!真不敢相信他的後娘會如此對待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弱女子!「別擔心,已經沒事了。」他輕聲安慰她,想將她抱起來。
「不,求您不要!求您不要搶走我最寶貝的東西!」她抬頭凝視展翔的雙眼,臉上充滿深切的懇求,蕩漾著水光亮澤的翦水秋瞳宛如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搶走你的寶貝。」他低吟沉渾厚的嗓音充滿絕對的保證。
「謝謝你!」聽到他的話,她覺得好安心,再也強撐不下去地昏厥在展翔的懷中。
這是生平第一次,展翔有了想憐惜一個人、保護一個人的衝動。昏迷中的她手中猶緊握著幾顆珍珠,見還有一些散在地面上,他把全部的珍珠拾起放進懷裡,抱著穎心離開大廳,心頭陣陣的疼痛與不捨纏繞住他向來無感的心,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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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翔將穎心抱至他的臥房,召來老媽子為她換衣服及擦藥,已經煎好的藥猶在小爐上溫著,只待她醒來即可服用。
他坐在床邊凝視著她以及手中修好的珍珠手鏈,他一直是記得她的。雖然當時的穎心只是個七歲的小女孩,但由於老是跟在後頭叫「翔哥哥」,所以他記得她,也記得臨別時送她的珍珠手鏈。那條手鏈是時常戴在娘親手上的,在他十歲時,展家大夫人因病逝世,那條手鏈自然成了他的紀念物,當時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她,只是覺得比起瑪瑙、翡翠、寶石之類的珠寶,一串晶潤瑩然的小珍珠所製成的手鏈最適合她。
雖然她重視這串珍珠令他欣慰,但珍珠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反而不希望穎心太珍視它。畢竟為了這一串珍珠而受那麼重的傷,實在不值得,尤其他若沒及時趕到,恐怕她這條小命早就不在了。
輕撫了下穎心蒼白的容顏,十年的歲月將一個童稚的臉蛋轉變為秀麗典雅的花般面容。注視著她的臉,心頭有種暖暖的感覺,也許是他在外流浪得太久,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覺,應該是吧!
「不、不、不!不要搶走我的手鏈,不要啊!」穎心在夢中哭喊著,驚懼的淚水不停滑落至慘白的面頰。
「醒醒,你快醒醒!」展翔輕拍她的臉,試圖將她從噩夢中喚醒。
「不、不要……」喊叫聲中充滿無助與悲哀,她感覺有人拍著她的臉,是誰?勉強睜開疲累的雙眼,後背的痛楚立刻蔓延至身體每個部位。「這是什麼地方?」對上展翔的眸子,穎心開口問道。
「我房間。」他簡短地回答,自小爐上倒出一碗煎好的藥。
「你是?」她看著他的動作,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應該在大廳嗎?噢!老天!她的手鏈在什麼地方?「我的鏈子呢?」焦急的語氣顯出她的不安。
「先將這碗藥喝了。」展翔將穎心扶了起來,舀一小口餵她。「我不要喝!我的珍珠手鏈到底在什麼地方?」她撇過頭去,拒絕喝那烏漆抹黑的藥。
「除非你喝完,否則我絕不會告訴你。」展翔的語氣十分堅決。
「你是誰?」她轉頭仔細地打量他,看來似曾相識,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
「你說呢?」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漾在唇邊,他強迫性地將藥送進她口中。
這一抹笑容好熟悉,啊!她想起來了。「你是翔哥哥!」對了,就是他!她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
「答對了!快將藥喝完。」展翔又餵了她一口。
「呃,好苦!我不要喝!」即使身子痛得要命,她也不願喝這鬼東西。
「良藥苦口啊!」他的態度不因她的拒絕而軟化,仍執意要她將藥全喝進肚子裡。
看來不喝也不行,忍住想吐的衝動,穎心皺著眉頭將藥喝完。奇怪的是,她連皺個眉也有著一份難以言喻的酸楚美感,看得展翔的一顆心也跟著扭曲起來。
「我的手鏈呢?你說要告訴我的。」她喝完藥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手鏈的下落。
「你真的要它?」展翔遲疑地問。
「當然要!它可是我最珍視的東西之一,在這世界上,除了爹娘留給我的遺物以及這條手鏈,再貴重的珠寶對我而言,都沒有實質意義。」
「它害得你那麼慘。看看你傷得多重!」他的語調中有一絲暴戾之氣。
「它才沒有害我!對我而言,它是伴我度過無數淒清夜晚的珍寶。」
「唉!」展翔歎了口氣,自懷中取出那條手鏈,緊在穎心纖細的手腕上。
「修好了!」她驚呼出,喜悅之情佈滿眼底、眉間。
「好好休息一下。」他簡短地命令道。
「我回我的房間去。」她打算下床。
「等等!你就等在這兒,什麼地方也不許去!」他的口氣凶狠,充滿警告意味。
「可是這是你的房間。」她有點被嚇到了,小聲地說著。
「我自有地方可以睡,你就給我好好待著。」轉過身去,展翔頭也不回地步出了房間。
唉!他怎麼就這樣走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的。算了,反正他已回來了,而她也的確需要休息一下。穎心緩緩俯臥在床榻上,終於沉沉地睡去。夢中的她睡得很安穩,手鏈彷彿散發出令人安心的熱度,讓她不再為夢魘所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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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雞啼告知沉睡中的人們新的一日已經來臨,沈穎心睜開雙眼,一時之間有點茫然,何時她那硬邦邦的木板變成鋪著暖棉的豪華大床?她那時常透進冷風的房間,怎麼會顯得這麼溫暖?莫非是在夢中?背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起昨天發生的事,這一切全是真的,背上的傷是最好的證明。
雖然身子難受得要命,她還是忍痛爬下床,如果沒做好分內的工作,夫人不知道又要給她什麼苦頭吃。她舉步維艱地步出房門踱向後院,低著頭,咬著牙,扶著牆壁一步步慢慢走著,突然間撞到一堵牆,啊!完了,她背上的傷還沒好,這一跌的後果鐵定不堪設想。穎心閉起雙眼悲哀地想。咦!奇怪,怎麼一直沒接觸到地面?她睜開一雙眼,發現前方的「牆」伸出一雙手,扶住她的後腦。
「你怎麼傷沒好就到處亂跑?」展翔語氣不悅地扶穎心站好。
「我得回我的地方去。」她不敢直視他慍怒的臉龐。
「在這裡不好嗎?」他的語氣稍稍柔和了些,他不喜歡穎心怕他。
「不是的!」她抬起頭,急切地解釋,「我有我分內的工作要做。」
「你是個表小姐,沒必要以工作的方式來換取食宿。」展翔輕鬆地將她抱起,小心地不碰觸她的傷口。
「可是,可是……」她實在想不出理由說服他,尤其他是如此固執。
「沒有什麼好可是,除非我准許,否則你就只能待在床上。」穎心已經被送回房了,望著眼前的男人,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望著她不甘願的神情,他加重了語氣。她真是個令人生氣的小女人,要對她凶一點才乖乖聽話。
「我明白了,你不要生氣嘛!」她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他那麼凶?
「我沒有生氣!」展翔口氣不善地說著。
「才怪!」穎心小聲地咕噥,看他那副凶神惡煞似的表情,卻說沒有生氣,就如同殺人犯對被釘的人說「放心,我沒有要殺你」一樣令人無法相信。
「等會兒我找老媽子來替你上藥,現在我去端藥過來。」展翔轉身走出房門,留下心中忐忑不安的穎心。
這下慘了,穎心想著夫人可能會有的反應,不知不覺冒了一身冷汗,唉!珍珠手鏈的事一定讓夫人氣極了,如果她又偷懶,肯定罪加一等,到底該怎麼辦啊?
「穎心小姐,該上藥囉。」老媽子慈祥的語音喚醒沉思中的穎心。
「杜婆婆,我一定要下床,不然會被夫人責怪的。」穎心擔憂地說。
「不必擔心啦!今兒個一早,少爺就去同夫人說了。」杜婆婆輕輕將穎心的衣裳褪下,仔細將藥抹在傷口上。「真不知道夫人怎麼狠得下心,竟然將你打成這樣!」老媽子心中不捨,眼淚也跟著掉下來。穎心的骨架子小,身上沒幾兩肉,這樣嬌弱的身子竟得承受如此的毒打!
「我已經好多了,杜婆婆您別擔心。」穎心故作堅強地說。其實,上藥時的刺痛直逼得她想放聲大哭,但為了不使老媽子擔心,她只好忍耐。
「不過幸好少爺替你出了口氣。」老媽子得意洋洋地笑了。
「怎麼說?」
「今天早上,少爺到大廳去用早膳,夫人直說你是賊,偷了她的珍珠鏈子。」老媽子將穎心的衣服重新扣好,坐在床前興致勃勃地說道,「你知道少爺怎麼回答嗎?他說,『穎心的鏈子是我送的,難不成您認為我是賊!』夫人直說少爺一定是包庇你,結果少爺回答,『二娘,我實在不願意這樣說,但您實在不可理喻了,您確定那條鏈子是您的嗎?如果我記得沒錯,那些首飾都是我娘的,是您在她死後加以霸佔,我只不過是拿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說得夫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們這些下人聽得直在心裡頭喝采。」老媽子繪聲繪影地描述。穎心聽完她的話,眉頭卻皺了起來。
「怎麼了?夫人把你打成這樣,少爺替你出口氣,你不開心嗎?」老媽子見了穎心的神色,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您不用擔心。」穎心露出一抹強裝的笑容。
「我去廚房幫忙,你先休息一會兒。」老媽子替穎心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旋即帶上門出去。
「唉!」穎心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十分瞭解夫人的性格,依夫人那種死要面子又處處不饒人的脾氣,決計不會輕易饒了她,唉!也不知是該感謝展翔為她打抱不平,還是痛恨他的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