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顏帶著金筱鎖來到路邊的一家咖啡廳內,找到了一個靠牆的隱蔽位置後,便逕自坐下來。
金筱鎖也跟著坐下,她暗暗地審視這個時髦漂亮的年輕小姐—她有著一頭波浪鬈發,染上很漂亮的深金棕色,穿著綠色印花的吊帶上衣和綠色短裙,身材頗為高姚,臉上還畫著漂亮的妝。
「我還以為金筱鎖是什麼絕世艷麗的美女,沒想到竟會是你本人。」葉思顏叫了兩杯咖啡以後,輕蔑的開口。「看起來也只是小家碧玉嘛,不過人不可貌相。聽說,寧譎常來你這邊過夜,原來你個性這麼開放,和男人上床也是家常便飯嗎?」
金筱鎖心臟一陣緊縮,她沒有想到對方會口出惡言,楞了一下,然後蒼白著臉色說:「葉小姐,我並不認識你,請你注意你的口氣和說話內容。」
「你不認識我?」葉思顏嘴角一撇,冷笑著。「我叫葉思顏,是寧譎的正牌未婚妻。」
金筱鎖全身僵硬,心臟也似乎停止了跳動。她不感到驚訝,只是一陣茫然。
「你不知道我是很正常的事,就像過去我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樣。但是這有什麼辦法呢?像他那樣的男人不可能不花心。反正他過去也有許多女人,只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會留在我身邊,所以我盡可能不過問。」葉思顏瞇起雙眸,緊緊盯住金筱鎖漸漸慘白的臉和驚慌的眼眸。
咖啡在這個時候送了上來,她立即換上平和自信的笑容。「金小姐,看起來你也不像是那種貪圖金錢、隨便和男人上床,甘願做暖床情婦的女人,但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她挑了下眉毛。「我只是想告訴你,夠聰明的話就盡快讓自己抽身,不要到最後落個傷心收場。」
「如果……」金筱鎖聲音緊繃。「他每次都會回到你身邊,你又何必來告訴我這些?」她的目光雖然驚慌,卻在最後一刻恢復堅定,鎮靜的回視葉思顏。
她告訴自己,不能輕易相信這女子的話,她一定要聽到寧譎親口承認才行。
她認識的寧譎,絕不是隨意玩弄感情的男人,她相信他對自己絕對是真心的。
葉思顏冷笑,但她沒想到金筱鎖會這麼難纏。「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雖然每次他都會回到我的身邊,可畢竟我是女人,知道自己的男人身旁有其他女人時,怎麼可能會不傷心呢?我們都是女人,你應該會瞭解我的心情才是。」
金筱鎖的身子有些顫抖,她的冷靜正在慢慢崩潰中。
「我希望你能自己退出,畢竟被人拋棄的滋味不好受,你難道希望自己一直被他蒙在鼓裡,這種鴕鳥心態又能幫助你多久呢?或者你心存僥倖,期待他真的愛上你,然後拋棄我?」葉思顏湊近金筱鎖,眼神極度冷酷。
「金小姐,讓我告訴你吧,寧譎他不會拋棄我的,只有我才能當上寧夫人:永遠不可能是其他女人。」
金筱鎖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她的乎微微顫抖著。「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親自問過寧譎。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一句也不信。」
「我和寧譎再過不久就會結婚,到時候即使他不拋棄你,你也只能當他的地下情婦。」葉思顏的目光掃過金筱鎖手裡的咖啡。「當情婦你也覺得沒關係嗎?」
「我說過了,除非聽到寧譎親口證實,不然我不會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她的口氣也強硬起來。
「是嗎?」葉思顏突然大笑,聲音尖厲。「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你不想對他放手是嗎?但事實可能由不得你……」她猝然握住金筱鎖拿著咖啡杯的手。
「你……你幹什麼……」金筱鎖愕然,事情發生得太快,她突然呆住。
在金筱鎖掙脫前,葉思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整杯咖啡往自己臉上潑去。
「天哪,你幹什麼?」咖啡潑出的剎那,她放開金筱鎖的手,大聲驚呼。
「金筱鎖,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瞪大美眸,用憤怒和遭受羞辱的目光緊緊盯著金筱鎖。
她的叫聲引來其他人的注視,更有不少人停下腳步圍觀。
「你……你……」金筱鎖被葉思顏的奇怪舉動嚇呆了,她完全無法動彈,就這樣望著一臉咖啡的葉思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身後突然響起寧譎的聲音,帶有著嚴厲和冷酷的質問意味。
「寧譎哥哥……她……她用咖啡潑我……」葉思顏拿出紙巾擦著自己的臉,忿恨的哭了起來。「好燙,好痛……」她一邊擦,一邊不斷的流淚。其實她早算好了時間,潑在臉上的咖啡雖然還是熱的,但已經失去可以燙傷人的溫度。
寧譎拉起葉思顏,拿出手帕擦拭著她的臉,他的動作很輕柔:心情卻已經被憤怒之火燃燒到最高點。
他走進咖啡廳的時候,一開始並沒有找到她們的位置,直到聽到葉思顏的尖叫聲,他才快步走來。
他見到的情景,就是滿頭滿瞼咖啡的葉思顏,以及手握咖啡杯的金筱鎖。
他冒火的雙眸憤怒地望向一臉無辜的金筱鎖。
「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潑的,我什麼也沒有做。」金筱鎖全身打著冷顫,本能的替自己辯解著。
寧譎幾乎不敢柏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是她把熱咖啡潑到自己的臉上?」
「我沒有……寧譎哥哥。」葉思顏在一旁憤怒悲傷的驚喊:「她撒謊,她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大顆大顆的晶瑩淚珠從她眼裡落下,她抓住寧譎的外套,激動地望著金筱鎖。
寧譎回頭看葉思顏一眼,她的臉因為咖啡的熱度而變得通紅。頓時他的憤怒再度高漲,伸手撫過她發紅哭泣的臉,背對金筱鎖冷冷說道:「回頭我會找你。」摟住葉思顏一抽一抽的肩膀,他倆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葉思顏哭得直抽氣,但在走過金筱鎖身邊時,她眼裡露出得意和算計的光芒。
哼!沒有人可以把寧譎從她身邊搶走,金筱鎖也絕不會是她的對手。
想和她搶男人?這個金筱鎖還早了一千一萬年呢!
金筱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那樣帶著葉思顏離開了,甚至不聽她的解釋,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她突然明白了,寧譎和葉思顏之間的關係果然不簡單,或許葉思顏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不管葉思顏剛才做了什麼,她相寧譎之間,絕對是自己無法承受的親密關係。
寧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是用所有的信任去愛你、相信你,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一直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
心神俱傷的金筱鎖像個幽魂似的站了起來,手習慣性地摸上頸間的金鎖,意外的沒有感到溫暖,反而是一片冰涼。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墜入冰冷的深淵之中。
他一句「回頭我會找你」,就讓她等了一整個晚上,直到天色大亮,陽光灑進房裡的時候,她依然呆坐著沒有移動的跡象。
眼淚好像已經哭干了,也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流淚過。她只是在等待,彷彿拚上自己性命似的在等待。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等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來,也沒有撥給她一通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終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但接著就是一個踉蹌,幾乎快暈倒,原來雙腳都已經麻木了,不再有任何知覺,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樣。
不,她要忽略所有的悲傷情緒,讓自己變得平靜且鎮定。
今天還要到古董店去上班,不管發生什麼事,生活還在繼續,工作也要繼續。
半個小時後,金筱鎖出門到古董店去上班。但不管是在家門口,還是古董店的門口,都沒有看到她熱悉且期待的身影。
金筱鎖臉上毫無血色,她硬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像往常一樣正常工作。可是她的腳才剛踏上二樓的階梯時,整個身體就突然倒了下來,當店員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店員小周趕緊給寧譎的助理Ken打了電話,可是電話沒有接通,於是他留了言,然後和陳經理一起將金筱鎖送去了醫院。
「老闆,醫生說你最好在醫院裡住一天,觀察一下。」正在開車的小周無奈地看著金筱鎖,他在店裡工作了五年,非常明白金筱鎖溫柔外表下固執的個性。
「沒事的,我回去睡一覺就好。」果然,金筱鎖完全聽不進他的勸告。「店裡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有什麼問題再打電話給我。」
「這您就放心吧,我和陳經理會處理的。」小周立即說道。
金筱鎖點點頭,看著車駛進了她家門前的小巷,突然,一輛銀色的法拉利跑車吸引了她的目光。
「小周,停車。你先回去吧!」她無法遏止自己突然紊亂的心跳,下了車後,她逕自向家門前走去。
他有她家的鑰匙,所以他已經在屋子裡面了嗎?
金筱鎖撫著胸口,感覺到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回想她剛才在醫院裡打完一瓶點滴,然後就堅持回家。
或許她堅持的理由就在這裡!金筱鎖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但心裡的緊張依然節節攀升,幾乎漲到一種她無法控制的地步。
她推開了門—果然,大門沒有鎖。
她的腳步還沒有跨進去,裡面就已經有人向她走來。
金筱鎖站在門口,定定地望著那個大步走來的男人。他看起來比她好多了,服飾整齊、目光如炬、氣魄十足。
「Ken說你去了醫院,什麼病,要不要緊?」冷漠的眼神在她臉上打量,那種冰冷口氣讓她差點支持不住孱弱的身軀。
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脆弱,可是眼裡已經湧入不爭氣的淚水。她等了他那麼久,等到雙腿麻木、心臟麻木、神經麻木,而好不容易出現的他,就只是這樣冷漠的看著自己?
「我沒事。」她跨進門裡,想要忽略他那冷漠的目光,轉身先關上大門。
「如果沒事的話,我們談一談。」寧譎的聲音依舊冷酷,看著她蒼白的面容,感覺到她的身體也在顫抖。
可是他忍住想扶住她的念頭,這個時候他不能讓自己顯得太過關心她。他今天是來攤牌的,既然她已經知道了許多事,他就要來做個了斷。
雖然寧譎看似面無表情,但金筱鎖卻在他眼裡看到了殘酷,還有以往時常在他眼眸深處閃爍的寂寥,也再一次出現。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變成黑白,這也是她現在的心情。不管他要說什麼,她似乎都有了可以接受的勇氣,因為她的心已經開始空洞。
「要喝什麼?我去倒。」她像往常一樣輕柔的詢問。
聽到她的聲音,寧譎忽然全身一震。
從今以後,他是不是再也聽不到這樣輕柔好聽的聲音?他真的要就此和她分手了嗎?
不,他還不能保證自己的孤獨命格是否有解,也不知道以後他身邊的人會不會又因他而死。
所以他還不能放她走!寧譎就這樣下定決心,也像往常一樣回應:「咖啡。」
金筱鎖順從地點頭,然後轉身走進廚房。
邊聽她沖咖啡的聲音,寧譎在客廳裡開始焦急踱步。
「筱鎖,昨天的事我不想再提起,你和思顏各執一詞,我知道你的脾氣固執,不會說謊。同樣的,我所認識的思顏也單純得不會說謊。或許你們倆之間有什麼誤會,可我不想再知道。」他可是親眼看到思顏一臉都是咖啡,他不相信那是她自己潑的,而且咖啡杯也在筱鎖的手上。
但他也不願意相信筱鎖會撒謊。或許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沒有理由讓這一切水落石出,畢竟對誰都沒有好處。
匡啷!聽見咖啡杯掉在地上的聲音,寧譎衝進廚房,只見金筱鎖一臉蒼白地站在他面前,臉上是他從來不曾看到過的悲憤和淒冷。
他可以明白她的痛苦,所以他頗為冷靜的道:「你是不是想要聽我的解釋,對於你和她之間的事?」
金筱鎖只是沉默無言地定定望著他。
「我在相你交往的同時,的確也和她在交往。」寧譎毫不掩飾的說。
「為什麼?」金筱鎖眨著大眼睛,其實早就不再懷疑葉思顏說的那些話。
她心裡有的只是疑惑,為什麼南譎要這麼做?她付出了真心,難道一切只是一場空嗎?
「你是寧譎啊,擁有大家部羨慕的財富相地位。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要來招惹我,為什麼要說你愛我呢?我不明白,怎麼想也想不通……」金筱鎖背過身去,強忍住不想哭泣,可最終還是失敗了。
寧譎走到她身後,霸道地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抱裡。
金筱鎖「嚶」地一聲哭了出來,雙手握著他環住自己的手臂,靠在他手上大聲哭泣。「寧譎,我和她之間,你到底更愛哪一個?你要給我一個答案,要給我一個選擇,讓我死心也好,只要給我一個答案。」
此刻的她處於崩潰邊緣,她沒有辦法思考太多,只知道自己愛著的還是他,不管他有沒有背叛與欺騙,她還是深愛著他。
「你們兩個……」他究竟更愛哪一個?
寧譎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可以回答她。他只知道,從很早以前他就決定終生伴侶是葉思顏,自己要代替葉學軍去照顧他這個唯一的妹妹。
寧譎臉上的表情僵硬如石塊,他鐵著心腸說:「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我只能選擇思顏。」
金筱鎖整顆心都碎了,但她堅強的接受這個答案。果然,她不是他最愛的那個女人,又或者,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眼淚瘋狂地落下,但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在哭,也感覺不到自己在傷心。
「可是我不要放開你,筱鎖,我不會放你走,我和你之間一切都不會改變,我說過要在一起的諾言也絕不會更改。」如此霸道和不近情理的話,從寧譎口中說出來,卻又顯得那樣理所當然。
他不要放開她,這就是他決定的答案。
「你……」金筱鎖明白了,但她累了、倦了,甚至不想再相他掙扎抗辯。
不放她走,卻又不能給她愛,這就是他能給的答案。言下之意就是雖然她不是他的最愛,但仍能擁有一小部分的寧譎,而她在他心裡仍有一定的地位。
所以她就應該感激涕零,只因為他願意給她寵幸而感到幸福不已——寧譎,你是這個意思嗎?
金筱鎖滿是淚水的澄淨明眸默默盯著他。
「不管我說的話有多麼讓你傷心,不管我的話聽起來多麼自私,筱鎖,你都要留在我的身邊,讓我照顧你。我承認這對你不公平,但我還是無法放你走。」他抱著她,嘴唇緊抿,他的話語是那樣冰寒直透她心底。
他的懷抱一如過去,是那樣厚實溫暖。金筱鎖曾經以為,這個懷抱就是她一生的歸宿,可是為何現在卻令她渾身冶透?
那股寒意不斷地從心底擴散到全身,即使他再怎麼用力擁抱,她還是覺得越來越寒冷,意識也越來越朦朧。
是諷刺嗎?金筱鎖手裡握著醫院的檢查報告,站在走廊上苦笑著。
當她決定要抽離這種混亂的局面時,卻收到了這張檢查報告書。
昨天急著回家,今天她就接到了院方的電話通知,請她務必要來醫院一道。
她現在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許些狀況,但這樣也好,她就更能堅定決心,趕快從現在的局面裡跳脫出來。
三個人的愛情?世界上會有三個人的愛情存在嗎?她的心裡只能容下一個人,可是那個人的心裡,到底藏了幾個人?最愛的那個又是誰?
金筱鎖神色淒涼,關於這些問題她已經不想去追究,唯一知道的是她必須要替自己做決定——關於她的未來,以及這段三角關係。
這把軒轅金鎖曾經見證過一段悲傷的愛情,現在也見證了她的哀和愛,但她真的是這把金鎖的王人嗎?
金筱鎖苦笑,它終究是要回到「真正的主人」身邊的。
走出醫院,她看到一對相互扶持的情侶,男生的腳上還纏著石膏,女生則溫柔的攙扶著他。
這才是愛情的模樣,兩個人心裡面只有對方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的愛情究竟是什麼模樣,只清楚知道現在的她已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寧譎,她要相他說再見:永遠的再見……
她捏緊手裡的報告書,確定現在的自己有獨自生存下去的力量,只是她還有太多事情要去完結,比如古董店相父母留下的房產。
一旦她解決這兩件事,就要盡快的離開這裡,遠離所有他能找到她的地方,從此不在他面前出現。
陽光下,金筱鎖的臉色雖然蒼白如雪,可是眼神中卻閃著毅然決然的光芒。
現在起,她不再是一個人了,而這點也變成了她最大的動力和勇氣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