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上) 第九章
    奇怪,為什麼我真的乖乖待在這裡等穆千駒啊?  

    凌煜丞呆坐在火車站門口的石頭階梯上,雙手捧頰,一臉無聊地望著來回穿梭在大馬路上的車輛。  

    不住吹拂的夜風,幾乎將他原本發熱不已的腦袋凍僵。  

    深夜火車班次少,站裡沒剩幾個人等車,便利商店的員工也一臉睏倦地連聲打呵欠。  

    等了約莫十幾分鐘,一台疾馳中的香檳金色轎車突然一個緊急煞車,正巧停在他面前。  

    總算來了!凌煜丞冷著表情緩緩站起身的同時,穆千駒也下了車,手上還拎了一件防寒外套,人一靠近,也沒問他要不要穿,便將外套展開來,順手被在他身上,表現得呵護備至。  

    「你好慢!」凌煜丞低聲抱怨,不過或許是瞧在穆千駒細心地幫他準備了外套的份上,語調少了點方才電話中的火氣,更感到些許安心。  

    哼……不會錯的,看他動作就知道了,深受大家喜愛的穆千駒,誰都不愛,獨獨只喜歡我一個呢……原本滿心煩躁不已的凌煜丞,不知怎地緩緩平靜了下來。就好比原本以為心愛玩具已經被人一把搶走了,正暗暗生氣又非常不甘心時,卻在低頭一看,猛然發現那樣東西其實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樣的滿足感充斥胸臆。  

    穆千駒微微一笑,領他走下階梯,替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抱歉,我住的地方離這邊比較……嗯?你的臉怎麼了?」不知無意間在他臉上看到什麼,穆千駒露出一臉震驚,伸手強硬地將凌煜丞的左臉扳過來查看。  

    就著路旁明亮的燈光,凌煜丞白晰臉蛋上的紅色掌印登時一清二楚地印入穆千駒眼中。  

    可惡!一提到這個他就氣!凌煜丞大力拍開穆千駒的手,一臉氣鼓鼓地瞪視著他:「托你的福,我這輩子頭一次挨人巴掌!」  

    「誰打的?」穆千駒心一痛,緊緊皺起眉頭。  

    「就我……問這麼多做什麼?總而言之,我會挨打都是你害的!」為著一個姓穆的外人而挨了自己父親的責打,如此丟臉的事,他死也說不出口。  

    穆千駒一雙黑亮眸子歉疚地瞅著他,沉默了會,最後暗暗歎口氣道:「我知道了,的確是我不好……還痛不痛?」有些長繭的冰涼手指在他頰邊來回摩挲著。  

    凌煜丞莫名臉一紅,伸手推開他靠得太近的身軀:「你少噁心巴位的!快開車!」  

    不知怎地,也許是沒戴眼鏡的關係吧,穆千駒今夜給他的感覺有點兒不一樣,少了什麼顧忌似的,一雙銳利眼眸看人老直勾勾地,不像平時那樣閃爍迴避,而唇角更似笑非笑,一副彷彿天底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的自信模樣,這令凌煜丞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凌煜丞驚覺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穆千駒往昔面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的畏縮模樣,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太霸氣了。  

    在他的催促下,車子很快上了路。  

    一路上,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凌煜丞,不時偷眼觀察坐在身旁的穆千駒的表情,後來居然發現他揚著嘴唇在偷笑,甚至一臉愉快地輕輕跟著廣播電台放出來的音樂旋律哼唱……驚人的發現,令凌煜丞不悅地蹙起眉頭,悶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詢問出聲:「你早就算準了我會來找你是不是?」  

    「沒有。」他的疑問飛快地被穆千駒否決掉了。  

    騙人!「那你幹嘛笑得一臉詭異?」  

    「我只是很高興……」  

    「高興什麼?」  

    「高興你肯答應回我住的地方。」穆千駒看著前方車道,手操方向盤閃了輛來車,爽快回答。  

    凌煜丞太陽穴邊的神經猛地一跳。  

    媽呀!經他這麼一說,凌煜丞才猛地想起來身旁這個死變態對自己的身子懷有不良企圖!自己這麼糊里糊塗跟去他住的地方,不就等於跟「羊入虎口」沒兩樣嗎?三更半夜的,若是出了什麼事,要他往哪兒逃啊?  

    凌煜丞臉色蒼白地握住車門閂,嗓音有絲顫抖:「等等,我……」我要下車!  

    「有些事情,我們真的該靜下心來談談了。」穆千駒無巧不巧地開口打斷他的話,斜睨過來的眼神,彷彿在挑釁地說:你該不會沒種地不敢跟我談吧?  

    「沒……沒錯!是該好好談一談了!」  

    哼!我才不怕你咧!毫不猶豫地咬住他丟過來的餌食,凌煜丞強自忍住想逃跑的窩囊衝動,如穆千駒所願地乖乖上鉤。  

    ◇◆◇  

    穆千駒住的地方位於一棟普通公寓的三樓,環境清幽,夜深人靜。  

    停妥車子後,穆千駒領著臉色始終有些不太好看的凌煜丞進門。  

    收拾得乾乾淨淨,真不像是一個獨居的大男人的房間哪……脫下皮鞋一進門,不等他招呼,凌煜丞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四處打量週遭的環境,藉以平息自己一進入這處屬於穆千駒的私密天地後,瞬間變得無比緊張的情緒。  

    「我以為你會住在更好的地方。」凌煜丞強笑一聲,這層房子又舊、格調又低,根本就不符合穆千駒年薪超過百萬的身價,加上地點又離火車站太遠,通勤不方便,不管是買還是租,鐵定很便宜。  

    「我住習慣了。」穆千駒輕輕鎖上門,將鑰匙擱在一旁的鞋櫃上,抬頭詢問:「要喝咖啡嗎?」  

    「好。」凌煜丞點點頭。雖然平常沒喝咖啡的習慣,但他現在的確需要一杯咖啡因來鎮定一下不安神經。  

    「要加什麼嗎?」  

    「不要糖,奶精多加一點。」  

    不加糖,奶精多一點……穆千駒默默將他的嗜好記住,進去廚房不到一會兒時間,便端了一杯香濃的咖啡出來,遞給了他。  

    「你不喝?」凌煜丞接過杯子時隨口詢問,嗅了嗅味道,隨即貪婪地喝下一大口。香濃的液體汨汨滑落喉嚨,流入腸胃,直到此刻凌煜丞才打從心底感到暖和起來。  

    「我想我不需要。」穆千駒坐在他對面,看著他,揚眉意思不明一笑。  

    呃,他是什麼意思?凌煜丞瞬間有種被敵手一眼看穿底細的狼狽,伸手抹抹嘴,放下馬克杯,惡狠狠道:「我想,我們也不必多說廢話了!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回公司?」  

    穆千駒眼眸一亮,充滿興趣地探問:「不管我提出什麼要求,你都答應?」  

    果然想獅子大開口!凌煜丞冷哼一聲:「儘管說!」  

    「既然你都親自開口了,要我回去自然是不成問題,不過毅哥那票人,就比較難講話了……」穆千駒一副陷入沉吟的頭痛模樣,然後過了足足十秒,才慢吞吞地朝他伸出兩根指頭:「我只要你答應兩件事,一是跟著毅哥的那票人每月薪資加價一成,二是今年的年終獎金多給一個半月。」  

    聞言,凌煜丞瞪大了眼,露出活像被口水嗆到的表情:「你想搶劫嗎?」  

    真想搶劫的話可不會這麼簡單!穆千駒眉一挑,似笑非笑道:「這個條件其實很公道,我早就答應過他們,如果自己出來開公司,薪水方面絕對不會虧待他們,你想讓他們回心轉意,少不得要用高薪利誘。」  

    他滿口屁話凌煜丞連一個字都不相信!眉頭皺成一個死結,握拳恨聲道:「穆千駒,我早就知道你算計這一天算計很久了!」絕對是這樣沒錯!陸毅豪底下那票人會悍然集體申請離職,肯定是穆千駒這傢伙暗地裡用卑鄙手段策劃兼煽動!  

    穆千駒只是一徑兒笑,也不否認:「別忘了是你先莫名其妙地開除我跟毅哥的,我不過是向你討點精神損失的利息,至於接不接受,全看你意思,我一點都不勉強。」雖然將球踢回去,不過主控權還是握在自己手上,穆千駒不愁這事不成。  

    凌煜丞狠狠瞪著他,如果眼神可殺人,穆千駒早死了一千萬遍。咬牙切齒道:「這件事我不能作主,等我回去跟我爸商量過後,再回復你。」這死變態一定早就算準了他提的嚴苛條件最後還是會被接受,畢竟公司承受不起一瞬間走掉十名大將的打擊。  

    「慢慢商量沒關係,我不急。」  

    擺明大獲全勝了,你當然不急!凌煜丞又狠瞪他一眼:「那你呢?」  

    「什麼?」穆千駒茫然挑了挑眉。  

    「你還沒提出你要的條件。」凌煜丞指出。  

    「我不是說了既然你親自開口,我就會乖乖回去嗎?」本來他絕對沒這麼好相與,不過察覺凌煜丞應該是為了自己鬧出的事而狠狠挨了他人一巴掌後,穆千駒縱使有再多想刁難他一下的念頭,也因為心疼而瞬間全打消了。  

    凌煜丞一臉厭惡地睨著他:「哼!少跟我來『以退為進』這一套,你有什麼想要的就儘管開口吧!再繼續假惺惺下去的話就太虛偽了!」擺了這麼大的陣仗給自己難看,他相信穆千駒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縮手,沒料錯的話,漫天喊價才正要開始!  

    我有什麼想要的?穆千駒下意識地伸手把玩繫在脖子上的煉墜,在心中呢喃自問。  

    末了,他眼神自恍惚狀態中飄回,深沉地盯著凌煜丞,緩緩一字一頓道:「我想要的東西,是有,不過怕只怕……凌大少爺給不起……」  

    被他一雙充滿侵略性與渴望光芒的眼眸直視,令凌煜丞一瞬間真的很想跳起來,兔脫到門外,但他勉強按捺住了,強笑道:「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底動的什麼歪腦筋嗎?」  

    「哦?」穆千駒突然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凌煜丞見狀,身子下意識往後一縮,不到幾秒鐘他已然迫近自己面前。  

    穆千駒微低下頭,彼此的臉龐只距離約十公分左右,凌煜丞甚至接近心慌地感覺到他的溫熱氣息曖昧地在自己四周打轉。  

    「你真的知道?」穆千駒沉聲詢問。  

    ……怪了,他為什麼拚命往後縮身子?是在害怕嗎?可他在怕什麼?他口中只要隨便吐露出一個惡毒字眼,就能-那間將我踹入黑暗深淵,該怕的人,該不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呀!穆千駒著迷地研究凌煜丞臉上難得一見的慌亂神情,一時竟看得癡了。  

    禁不起挑釁,凌煜丞倔著一張臉,冷笑道:「哼!我早就看透你腦袋裝的什麼齷齪心思了!你這個死變態這幾天拚命拖人下水、算盡心機想要的,還不就是一個……」猛吞一口口水,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最後一個「我」字。  

    穆千駒靜靜盯著他一會兒,突然伸出手,輕輕撫摸他仍有些紅腫的左臉頰,打破難堪的沉默,低喃道:「一個月就好,給我我想要的。」  

    凌煜丞渾身一震,瞪大眼。  

    他竟敢!他竟敢真的提出這麼無恥的條件?一瞬間,凌煜丞氣得臉都綠了。  

    「你還真敢說啊……」凌煜丞咬牙恨恨道,嗓音甚至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是你給我機會的,能威脅你,也只有這麼難得一次。」雖然表現上從容不迫,但穆千駒心底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把握凌煜丞會點頭答應。而最初,他也沒想過要拿這點來脅迫他,若非凌煜丞無心一句詢問「你想要什麼?」,只怕他還沒勇氣提出這項要求出來。  

    會嗎?他會答應嗎?還是會斷然拒絕?穆千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被這個他答應了是天堂、拒絕了是地獄的疑問給漲破了。  

    「要是我不答應呢?」凌煜丞強自鎮定,一臉厭惡地深吸口氣,瞪著他。  

    「那,我就傷腦筋了……」穆千駒擱在他頰邊的手指一僵,微露苦笑。若說他先前還以為有那麼一點點希望的話,那麼現在也已然徹底粉碎。  

    呵!自己也真是傻了,居然有那麼一瞬間錯覺……錯覺他也許會允了自己。  

    聽他口吻有絲放棄的打算,凌煜丞微挑眉,懷疑地探問:「怎麼,你不打算繼續強迫我?」他原本以為穆千駒會卑鄙地窮追猛打、趁勝追擊,而自己,也早已經想好要用什麼這世間上最惡毒的字眼來回敬他了,可穆千駒卻這麼一頓,露出退縮神色,反令凌煜丞有些無所適從。  

    ……真是,壞人做到一半,反而一點意思也沒了。  

    穆千駒搖搖頭,自嘲一笑道:「俗話說聰明人不做傻事,若可以的話,我當然是希望你點頭答應,不過這種事畢竟只能你情我願,若今天硬是強迫你答應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而已,更何況……勉強來的關係也沒意思。」  

    好歹也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幾年,穆千駒已然將他的性子摸得熟熟透透,凌煜丞性格乖戾難相處,眼中一向只有自己,別人只能看他的臉色、遵照他的意思做事,絕對不吃「硬」的這一套,況且,將狗逼急了,也會跳牆的。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總算可以對他徹徹底底死心了……  

    「你……」  

    「對不起,忘了我說過的話吧,我會放棄……」  

    凌煜丞大吃一驚:「放棄?」  

    「對,不想讓你對我印象更糟了,所以我會試著……放棄……」若不想最後兩敗俱傷,或是強用暴力勉強他順從的話,現在就該停止了……讓自己的盲目迷戀,輕輕畫下一個休止符吧。  

    見他神情黯然,明明眸底浮現一抹筆墨難以形容的苦澀光芒,卻又強裝笑顏,活像只被人鬥敗的可憐喪家犬,一時不知從哪生出的衝動促使凌煜丞脫口問道:「若是我答應呢?」  

    「什麼?」穆千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他。  

    由於彼此身體幾乎是貼近著,所以凌煜丞瞬間敏銳地察覺出他的心臟跳得無比激動,胸膛起伏不定,甚至連他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指尖也在微微顫抖著,一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就能影響他如此之甚,不知怎地,內心便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強烈優越感,唇角克制不住微微上揚。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是不是我拒絕你這項條件,你就不回公司?」  

    提出這麼可恥的要求,就算我回去了,只怕你日後連多看我一眼都嫌污了眼睛,那我回去還有什麼意思?穆千駒暗歎口氣,正打算點頭,卻被他接下來的話震驚得腦袋一片空白。  

    「好啊,就一個月,我可以陪你玩玩你的變態遊戲。」  

    「……真的?」  

    察覺他的嗓音既沙啞又有絲顫抖,顯然興奮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凌煜丞滿意地薄唇微揚,笑容俊美得令穆千駒差點停止呼吸。  

    「不過,若是稍微讓我感到一絲絲不快,我隨時都有喊停的權利。」  

    很顯然地,凌煜丞打算把主控權奪回去。  

    而他的屈服,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的產物。  

    可以想見,接下來的日子,凌煜丞絕對會想盡辦法不讓穆千駒嘗到一絲甜頭,等挨過一個月後,他又會是最大贏家。  

    但,男人的慾火一經點燃了,豈是能說停就停的?  

    穆千駒沒回話,只是瞇眼微微一笑,笑得令人臉紅心跳,然後低下頭,貪婪地吻住凌煜丞漾著天真笑意的唇。  

    丞……有時候我真是該死地愛死了你愚蠢的性格。  

    直至今天,他才真正明瞭到什麼是「玩火自焚」的真意。  

    神智恍惚間,穆千駒彷彿看到兩隻飛蛾相繼撲進火焰中,一隻是凌煜丞,一隻是自己,同時被熊熊燃燒的紅色火舌捕獲住,瞬間吞蝕殆盡。  

    ◇◆◇  

    「唔……」雙頰迅速脹紅,沒預料到他居然如此大膽,說做就做,凌煜丞慌忙將雙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開他。  

    穆千駒早有準備,緊緊抱住他的背脊不讓他逃離,在他唇邊輕聲歎息:「別逃,你已經答應了的……」  

    呃,也對,反正只不過是玩玩而已,跟男人接個吻沒什麼大不了的……凌煜丞回心一想,僵硬無比的身子霎時軟化下來,放棄了抵抗的念頭,甚至在穆千駒又開始親吻自己時,抬起雙臂環住穆千駒的後頸,挑逗地伸出舌頭,回吻了過去……哼!就便宜你一次,讓你試試我高明的接吻技巧!  

    穆千駒眉稍一動,受寵若驚地啜住他的舌頭,雙臂將他抱得更緊,一時間唇舌纏繞,相濡以-,喘息與呻吟交相溜逸出口。  

    「嗯……」好奇怪,跟男人接吻竟沒想像中的那麼令人感到厭惡或噁心,甚至,還有一點點讓人暈眩沉醉……凌煜丞不可思議地心想。  

    如同兩條小蛇,彼此的唇舌帶著較勁意味貪婪地糾纏在一起,彷彿不將對方吞噬入腹誓不罷休地激烈,所以不到一會兒凌煜丞已然有些缺氧,雙頰潮紅,身子軟軟癱倒在沙發上;而同樣氣喘吁吁的穆千駒,狼狽的模樣不會比他好到哪裡去。  

    這一吻的滋味,美好得令人難以置信。  

    「欸,你快起來,你好重,我快不能呼吸了……」都呼吸困難了,還被他整個身軀牢牢壓制住,加上渾身又漲滿一股說不出的燥熱與難受,凌煜丞不禁無意識地不住扭動身子。  

    「我想,你最好別再亂動了。」穆千駒保持腦袋最後一絲理智地提出建議,騰出一手攔在他腰間,制止他身子繼續勾人的蠢動。  

    嗯?為什麼不能……啊!猛地察覺到一塊又熱又硬梆梆的東西抵在自己雙腿間的敏感處,凌煜丞吃驚地忘了疑問,而過了幾秒後,他紅透臉蛋地發覺自己居然也起了生理反應,隔著褲料輕輕摩挲著彼此。  

    穆千駒耳根也有些發熱,兩人都尷尬無比地不敢看對方的神情。  

    「真是低級呀……」帶著一絲不知是嘲弄還是厭惡的語氣,凌煜丞半垂眼眸,沉著嗓子咕噥道。只不過接了個吻便激動地開始發情,加上對像還是個男人,的確是夠低級的了。  

    「是啊……」不過卻低級得讓人仿若置身天堂。不知怎地,眼下幾個禮拜前自己絕對想像不到的情況,又甜美又荒謬得令穆千駒有點想發笑。  

    「你笑什麼?」凌煜丞抬眸睨著他,見他嘴邊掛著一抹隱約笑容,不覺有絲難堪,耳根子熱得紅通通地。  

    「沒什……」穆千駒唇角上揚愈深,緩緩抬起頭來,-那間,兩人毫無預警地四目相接。  

    呃!同時怔楞住了,或許是剛接過吻,也或許是肢體接觸太過親暱,曖昧到極點的氣氛令兩人都不知該開口說什麼才好。  

    互相凝望了良久,等一時的激情逐漸消褪了,穆千駒才輕輕開口詢問道:「你洗過澡了嗎?」  

    「還沒。」凌煜丞還在神思恍惚中,想也不想地老實回答。  

    「那……」穆千駒站起身,伸手將他癱軟在沙發上的身子拉起來,柔聲道:「你先去洗澡吧,我幫你準備睡衣。」  

    「噢,好……」凌煜丞楞楞地點頭,乖乖跟著他走。等凌煜丞終於恢復些許理智察覺大大不妙時,他已經被穆千駒推進臥房附設的浴室裡頭了。  

    該死!我中計了啊啊啊!凌煜丞孤身一人在範圍不大的白色浴室中,一臉懊惱地雙手揪著頭髮,邊跳腳邊無聲哀嚎。  

    穆千駒的目的很明顯了,他一定是想等自己洗得渾身香噴噴了之後,再將自己一根骨頭也不剩地吃了!怎麼辦?要不要乾脆跳窗逃走算了?自己剛剛怎麼會鬼迷了心竅似的答應他那種「賣身」條件啊?凌煜丞此刻簡直後悔莫及。  

    叩叩──  

    「幹嘛?」凌煜丞猛地轉過身面對門板,嗓音有絲不知所措地微微顫抖。  

    「水夠熱嗎?」穆千駒低沉的嗓音穩穩傳過來。  

    「我、我還沒試……」  

    外頭沉寂了會,過不久再度傳來聲音:「我幫你準備好一套睡衣了。」  

    他的意思是要我打開門嗎?凌煜丞劍眉微蹙:「放在地上就好,我等一下自己拿。」不行,這道象徽最後防線的門可不能輕易失守。  

    「放地上會髒。」穆千駒婉轉地表達他的難處。  

    「那你……」  

    穆千駒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道:「放心,今晚我還不會對你怎樣。」雖然好不容易得償所願,但他理性猶存,還懂得「適可而止」這四個字怎麼寫。  

    那就好……凌煜丞登時安下心來,不過他在口頭上當然不會輕易示弱:「哼!你才要小心我會對你怎樣吧!」  

    聞言,穆千駒臉龐浮現一抹難以形容的笑意。  

    「樂意之至。」  

    渾蛋!你樂意我可不樂意!凌煜丞聽了他的回答,氣得差點吐血。  

    垂死掙扎了會,凌煜丞還是打開了門,穆千駒從開了一條微小縫隙的門縫中將一襲藍色睡衣遞給他,略帶歉意道:「你來得太突然,我沒準備新的睡衣,不介意穿舊的吧?」  

    「米老鼠圖案?」凌煜丞捧著手上一套印滿米老鼠卡通圖案的藍色睡衣褲,不甚滿意地皺起眉頭。沒想到他的品味還挺……呃,異於常人。  

    「呵,那不是我……」驀然驚覺失言,穆千駒連忙住口。  

    「不是你的,那會是誰的?」凌煜丞早已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覺一臉厭惡,冷冷詢問。  

    「呃……」  

    上揚的語調似嘲弄、似指責:「你以前舊情人的?」  

    「我……」穆千駒躊躇該怎麼回答才恰當。他和康楚不算是情人吧?  

    碰!浴室裡頭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  

    「丞?」穆千駒聞聲心頭一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伸手大力推開門板,隨即印入眼簾的情景,令他感到錯愕無比。  

    梳洗台上一堆洗髮精、沐浴乳、牙膏、牙刷……等等盥洗用具,全被凌煜丞挾帶怒氣的一擊掃落冰涼的地面,就連睡衣、睡褲也散落一地,甚至看得出被人用腳狠狠踐踏過的紊亂痕跡。  

    「怎麼突然發起脾氣了?」穆千駒苦笑。若非他對凌煜丞的性情認知甚深,也許會自我陶醉地將他的激烈反應歸咎於是「吃醋」吧……但,這麼美妙的事情怎可能會發生?  

    「不好意思,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凌煜丞冷笑,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會為了一套屬於他人的小小睡衣而發火。  

    穆千駒接受他的解釋,彎下腰,邊收拾一地凌亂邊無可奈何道:「好吧,那你穿我的睡衣。」這件藍色米老鼠睡衣只好由自己接收了。真可惜,本來覺得凌煜丞要是穿上這件睡衣的話,一定會很可愛的說……  

    「你執意跟我在一起,不怕舊情人傷心?」凌煜丞驀然開口,雙手環胸,眼神銳利地瞅著他。  

    穆千駒直起腰桿,舉手做投降狀,認真道:「我發誓我沒有什麼你口中所謂的『舊情人』,一個也沒有,那件睡衣的擁有者,只是我一個從小認識的好朋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  

    「真的沒睡過?」他都這麼說了,凌煜丞還是覺得心底不太舒服。  

    「……你介意?」穆千駒小心翼翼察看他的臉色。或許自己該視他的回答而決定要不要避重就輕?  

    一句話,問得凌煜丞滿臉通紅,嗓音也頓時提高了好幾度:「我介意?我介意什麼?我他媽的早八百年前就不是處男了!換馬子跟換衣服一樣,我介意什麼!」  

    「說的也是。」穆千駒聳聳肩,微露一絲苦笑。以為沒什麼貞操概念的凌煜丞會介意自己過往的情史,也真是夠蠢的了。  

    「出去,我要洗了!」不知怎地,每回見到他臉上露出那抹落寞笑容,凌煜丞總是會渾身焦躁不太對勁。  

    穆千駒拾起他丟在地上的睡衣褲,「等一會兒我會幫你送別……」  

    「不用了!我就穿這件!」出於某種自已也不明白的衝動,凌煜丞出手奪下那套睡衣,抬眼見穆千駒一臉錯愕地望著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因窘,紅著臉,伸手用力推了兩下硬將他推出浴室門外。  

    砰!門板再度重重關上,不一會兒,裡頭便傳來嘩嘩啦啦水聲。  

    「……」穆千駒摸摸鼻子,楞在門外,百思不得其解。  

    古人常言:女人心、海底針!怎麼凌煜丞的心思,也跟女人一樣難以捉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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