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罡,身體是諸神付予危險的人類最後一道枷鎖,只要能擺脫它的束縛,就算想變成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人只有死後才能離開身體,但死後便重墜輪迴,依然沒有機會……」
「別的人可能不行,可是你跟我是在三界之外的修行中人!原神出竅不是難事,而且與死亡時的狀態相似,只要咱們能在原神離開的瞬間擁有自我意識,一定可以一瞬間打破人體的束縛,擁有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力量!」
「可是,原神出竅是以離體前的意識來操縱的,本身是不可能有意識的啊……」
「所以才要試一試,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
可是,那又如何呢?就算那一瞬間真的突破了極限,可是最終還是要回到原有的軀體當中啊,只不過比潛心修煉快了幾分,卻要拿命來搏嗎?雖然短短一瞬間可以達到別人努力幾十年的成果……只是……
「周罡?」
周罡怔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的思緒不知何時跑走,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舊事。范建舟有些緊張的緊握住他的手,可以感覺到那只厚實的大手掌間的厚繭與細密的汗水,奇跡般的,令周罡無措的心跳完全的安靜了下來。
只要繼續走下去,一定可以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更重要的是……周罡下意識的反握住那隻大手,只要有他在,我相信不論真相是什麼,我都可以坦然接受。
「咱們已經走了多遠了?」
「不知道。」
「還要走多久?」
「不清楚。」
「喂……」
范建舟被周罡過於輕鬆的語調打敗,說不清該哭還是該笑的看著周罡。周罡淺淺一笑,有些調皮的在水霧中一踢,透明虛幻的水珠輕盈濺起,腳下泛起陣陣漣漪。
「現在不是玩的時候吧……」范建舟頭疼的揉揉太陽穴。
「反正不知前面會有什麼,何不把它當成一種樂趣?」
「那是你習以為常了嘛……」范建舟欲哭無淚。
忽然,層層濃霧之中出現一陣鬆動,一絲透著陰冷的微風輕輕拂過周罡與范建舟的臉頰,令人本能的緊張起來。周罡驀然握住范建舟的手,用低沉的聲音輕聲道:「接近了。」
范建舟不由豎起了耳朵,沉靜下來聆聽死寂的黑色天地之間傳來的隱隱聲響。似乎是一群人的笑聲,又似乎有著誰的慘叫聲。范建舟緊緊的跟在周罡的身後,開始一步一步接近那個神秘人物最隱密的內心深處……
黑寂之中的影像漸漸清晰,一間破舊的倉庫,一群面目猙獰奸笑的人群,以及,一名被五花大綁的男子。他拚命的掙扎著,嘴中塞著的毛巾令他無從喊出什麼,只能從幾乎迸血的雙眸之中看出他近乎絕望的目光,幾次想掙扎卻被其他人死死的制住。
「沒用的,你賣給我的符很好用呢。」
一個男子笑著說:「可以束縛住任何法力高強的人,自然也包括你。」
「是劉力。」范建舟望著那個男子的樣貌輕聲道。
只見劉力面帶得意的用鞋尖挑起那名男子的下巴,笑著說道:「你師傅死也不肯賣符給我,幸好你賣給了我,只是你沒想到我正是要用在你身上吧?」
男子用恨不得殺人的目光死死的瞪著劉力,劉力無所謂的聳聳肩:「怨不得我,誰讓你要買那個三流的文物,是鐲子還是什麼東西?死貴又沒有價值。」
周罡聞言輕輕一顫,文物?難道……
劉力看看手腕上的表,忽然惡毒的笑了:「你的小師弟已經元神出竅近半小時了,如何?你再不召回他的魂,他可就直接下地府了。」
男子忽然像瘋了一般拚命的掙扎起來,好不容易才被劉力的手下按倒,劉力囂張的大笑起來:「我可以馬上放了你,讓你去救你的師弟,但你必須答應為我做事,而且永不反悔。」
男子一臉怒容,劉力卻把一碗清水放到了他的面前,將一張符紙點燃,將符灰溶入水中,然後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下一滴血:「同意就喝下這碗水,我自然會放了你。」
男子口中的毛巾被拿了出來,男子幾乎是狂吼著咆哮起來:「劉力!我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等你喝下這碗血水,就不知道是誰不放過誰了……」劉力陰冷的笑著說:「還是,你寧可讓你師弟枉死,也不願喝了它?」
「如果喝了會怎樣?」范建舟轉頭問周罡。
周罡臉色有異,眉頭已經緊緊鎖起:「類似於西方神話故事中與惡魔訂立契約,如果飲下了這碗混著劉力鮮血的符水,那麼除非死去,否則將永遠都只能聽命於他,無從違抗……」
「什麼?」
男子一直在動搖,他望著那碗血水的目光撲朔掙扎,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
「你只有十分鐘了。」劉力笑著說。
男子劇烈一顫,眼中唯一的光芒瞬間黯然:「我喝!」
緩緩的喝下了那碗水,周罡明知這只是師兄回憶中的一部份,早已成為一種虛幻的圖像,卻,依然隨著男子決然的目光而心如刀絞。因為隨著他嚥下這碗符水,他的一生都只能像行屍走肉般不得不做著違心的事,無力掙脫。
喝下了那碗代表永生不得安寧的符水後,男子大吼著:「快放開我!」
劉力向手下遞了一個眼神,手下開始為男子鬆綁,劉力閒閒的笑著說:「啊,我好像搞錯了……剛才燒的符中混了一張降符,真是的,那這碗水豈不也成了降符水?」
男子聞言立刻射來兩道恨不得生撕了他的憎恨目光,降符水會令有法力的飲用者失去所有法力一個時辰,換言之,他將不能用任何法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劉力的笑容透著陰險與惡意:「這裡離他所在的小屋只有十分鐘的車程,你動作快點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啊,可惜我沒有車借給你,你只好跑快點了。」
男子什麼也沒有說,只在解開束縛的一瞬間便拼了命的奔跑起來,哄堂的大笑聲被他無言的甩向了身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拚命的奔跑。不慎跌倒了,沒有半分的遲緩便立刻爬起來,繼續跑著、跑著……
周罡無意識的搖起了頭,他注視著那個面帶絕望卻一直奔跑的男子,輕輕的用顫抖的聲音說:「來不及了……師兄……」
「周罡?」范建舟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幾乎要滑倒的周罡,看著周罡異常失神,范建舟一怔:「難道那個男人……」
「是我師兄……」周罡有些懵懂的喃喃著:「原來……原來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有來得及……」
「沒來得及什麼?」
周罡的眼眶變得濕潤起來。是啊,沒有來得及……僻靜的小木屋內,猶豫的小師弟,熱心的大師兄,一個危險的試驗。當時,師兄在自己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說,相信我,我會及時喚醒你。於是,安靜的躺下了,念起了咒文,沉沉的睡去……卻,再也沒有醒來……
比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當懵懂間來到奈何橋時,孟婆卻微微的搖搖頭,對自己說「好不容易才可以今生相聚,你來得太早了,回去吧。」
好像一場莫名的夢境,迷迷糊糊的做完了這場夢,再度睜開眼睛時,自己的身體早已冰涼,四肢僵硬,好久好久才能坐起。那是一具死去已久的身體吧?好不容易才在緩緩的心跳中恢復了生機……
然後,再也沒有見過師兄……
沒有刻意的去懷疑什麼,只是有些困惑他的消失,卻沒有無助的去尋找,即使那時的他是自己心靈唯一的慰籍。因為會失去的無論怎樣努力都會失去,而不會失去的終究會回到自己身邊……
自己一直如此堅信著……
卻沒有想到……
眼前的男子依然在拚命的奔跑著,那只是曾經發生過的殘象,卻如此逼真,急促的呼吸與含淚的通紅雙眼令人心酸不已。許久許久,他驀然推開一扇大門,然後發出一聲悲鳴:「小罡!」
剛剛燃盡的蠟燭還在幽幽的冒著裊裊青煙,靜靜的躺在蠟燭群中的少年面色蒼白,已經停止了呼吸。
「不!」
男子一把扶起少年,拚命的搖晃著他的雙肩,近乎崩潰的嘶吼著:「小罡!快醒醒!」
驚慌失措的男子一把抓起一旁的招魂鈴拚命的搖晃著,刺耳的聲響轟鳴耳際,卻沒有絲毫傳入早沒有了意識的少年耳中……
「醒來!小罡!快醒來!小罡!」
男子已經完全陷入了瘋狂之中,他只能茫然而急躁的大吼著,拚命搖晃著手中的招魂鈴,卻怎麼也無法力挽狂瀾。
這時,劉力一群人再度出現,劉力示意一名手下上前,那人用手探了一下少年的鼻息,摸了摸他脖間的大動脈,然後點了下頭。
劉力揚起一絲不出所料的笑容,他撿起一隻燃熄的蠟燭,用手捏了一下燭芯,笑出了聲:「真不幸,是剛剛熄滅的。可惜啊可惜,你再跑得快一點就能趕上了。」
男子的身體輕輕一顫,有些偏執的緊摟住懷中的少年:「再跑快一些……?」
「沒錯,」劉力扔掉蠟燭,眼中慢慢浮現幾分陰冷:「不過你不會再有機會了,他已經死了。」
男子有些呆滯的看著懷中面呈死相的少年,沒人比他更清楚懷中的肉體已經失去了生命,也因此,更令他恍惚起來。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的……」
劉力一揮手,幾人立刻上前將少年與男子分開,男子沒有反抗,呆呆的任由他們將他帶走,一聲不響。彷彿所有的意識都在這一瞬間飄走,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這是謀殺!劉力這個混蛋!」
范建舟再也無法忍受的低吼出聲,他已經完全看明白了,他也猜到了那日與周罡爭奪手環的人正是周罡的師兄。因為他們二人都執著於那個小小的手環,周罡想擁有,而他的師兄想幫他擁有……
景象慢慢消失了,濃濃的白霧又一次朦朧了雙眼,范建舟無言的摟住在他懷中不住顫抖的周罡,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聲的說:「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活得好好的,我一定會抓住劉力這個王八蛋!你師兄不會有事的!」
雖然在常理上很難將這些鬼神論甚至符水一類的東西寫在報告上,可是此時的范建舟只能以此安慰周罡。因為可想而知,當周罡獲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令師兄身不由己後,那對於周罡來說將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快……」一聲幽幽的低囈遙遙傳來。
周罡的身體頓時一僵:「你聽到了嗎?」
「嗯?」范建舟一怔,層層迷霧之中,好像幽幽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似有似無。
「……快點……」
這回范建舟也聽清了,確實有一個男人用低沉的聲音在急促的說著什麼,聲音弱小而虛無,加雜著急促的喘息,漸漸逼近。
慢慢的,眼前的景象變得清晰起來,范建舟與周罡卻同時低呼出聲!只見眼前的男子面如死灰、氣若游絲,雙眼無神,呆滯的拖著早已鮮血直流、彷彿失去知覺的雙腿機械的跑著,步子已經軟到隨時都可能被絆倒的地步,踩過的地方留下斑斑血痕,但他依然固執的向前跑著。
「師兄?」
周罡呆呆的看著那個男子穿越了他的身體,步履蹣跚的搖晃著向前奔去。直到男子奔到一個靜躺的少年身旁,才像洩盡最後一口氣般軟癱了下來。
「小罡……」
已經沙啞的難以相信那是從喉間迸出的聲音,他極為費力的抬起一隻手,探到了少年的鼻間,然後無力的垂下:「還要……再快點……」
說完後,男子搖搖欲墜的站起身來,艱難的繼續向前奔去……
「他在做什麼?」
范建舟本能的感覺到一絲異樣,周罡卻跪倒在地,淚流滿面,痛苦的握緊雙拳:「那是執念……無法達成目的卻不肯甘心的執念……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試圖改變……怎麼也不肯放棄……卻……永遠不能終結……」
「什麼?」
呆呆的看著哭泣的周罡,范建舟怔怔的望著深邃的黑幕之中,再一次慢慢顯現出那個已經精疲力盡的身影。他軟軟的摔倒,虛弱的爬幾下,再搖搖晃晃的站起,快得幾乎令人窒息的喘息卻絲毫沒有阻住他的步伐。鮮紅的血跡再一次劃過他踩過的地方,無數次的跌倒,無數次的摔傷,流不盡的鮮血,一次又一次……
他半爬著再一次來到那名少年面前,艱難的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絕望到已經麻木的表情沒有出現任何鬆動,只是機械的用虛弱的聲音說:「還要……再快一點……」
「夠了!師兄!我安全了!我沒有事!你不要再跑了!」
周罡像瘋了一樣衝著虛幻的男子大吼著,他衝過去想阻住那人又一輪的奔跑,可是雙手卻穿過了他的身軀,怎麼也觸摸不到。男子喘著粗氣站起身,只歇息了不到兩秒鐘,便又開始往前奔去。
「不要再跑了!不要再跑了!師兄!」
周罡拚命的大叫著,卻無力阻止,只能看著腳下的血跡因為新一輪的迴圈而漸漸消失,然後等待著再一次沾染上那縷血紅……
「不要再跑了……求求你……不要再跑了……」
周罡無力的跪在地上,低聲的乞求著,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輕聲的滴落在手背上,慢慢滑落。范建舟心如刀絞,他從背後緊擁住周罡,無法遮掩眼中的憐惜。他柔聲道:「雖然我不懂,但是不是說只要讓人得償所願就可以化解執念嗎?與其哭泣,為什麼不想辦法實現他的願望呢?」
周罡的哭聲倏止,他恍然大悟的抬起頭,通紅的眸子浸在淚水之中,卻湧起了笑意:「對,沒錯!只要解了執念就可以了,我居然忘了,呵呵……」
他一邊帶著哭腔說著,一邊用手撫去臉上的淚水,卻禁不住更多的淚水湧出,淒楚的模樣令范建舟心疼不已。他情不自禁的挑起周罡的下巴,輕輕的吻到了被淚水浸濕的雙唇上。周罡微微一顫,感受著唇上慢慢傳導而來的淺淺溫柔與絲絲暖意,令他不由的冷靜下來,只剩下心靈的悸動與震撼。
「別哭了,如果讓你師兄看到,他也會心疼的……」
周罡微微的扯動嘴角笑了一下,用手撫去最後的淚水,長舒一口氣,微紅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移的信念,雙拳緊緊的握了起來。
疲憊的男子再一次跑了回來,他半張著嘴,彷彿隨時會斷氣一般急促的喘著。他拖著已經透支卻依然固執的身軀慢慢移到靜躺的少年身邊,機械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如同背台詞一般木然的說:「還要……再快一點……」
忽然,靜躺的少年慢慢坐起身來,男子驚愕的看著他,呆滯的眼神之中第一次泛出了神采!少年的目光緩緩移向男子,他微微一皺眉,露出男子極為熟悉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微揚嘴角輕聲道:「等了你好久呢,師兄。」
男子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少年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好像不明白他為何會看得出神。男子呆呆的、癡癡的看著,最後低低的笑了起來:「終於……太好了……太好了……」
「師兄……」
周罡的聲音中透著一種不忍,男子抬起頭,滿是淚水的臉上洋溢著劫後重生般的驚喜,他的笑容慢慢、慢慢蛻變為號啕大哭,彷彿一個強忍了許久的孩子終於哭了出來。
「師兄,我沒事了……」周罡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強迫自己發出一陣輕悅的笑聲:「你看我現在很好,我法力高強,我會哭會笑、我活著,你明白嗎?我活著,我沒有死,不要再為那件事自責了。我活得很好,師兄,我希望你也能活得開心,你明白嗎?」
鼻尖的酸楚令周罡的眼眶中再度盈滿淚水,只能拚命的用言語來與一個虛幻的人物溝通著。男子哭了好久好久,終於抬起頭,被折磨得太過憔悴的臉龐上躍出一份燦爛的笑容:「你沒事就好……」
短短的五個字,終於解脫的滿足笑意,慢慢化做褪散的浮沙徐徐散去。
「師兄……」
也許太多年都沒有哭泣過,也因此,重新拾回喜怒哀樂的周罡愈發容易被情緒所左右,總是輕易的便因太過悲痛而流起眼淚。
忽然,一望無際黑色天地劇烈的顫抖動起來,腳下堅實的奇異水面開始浮躁的波動起來,漸漸的揚起令人恐懼的波瀾!范建舟並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本能的護住周罡,確保他的安全。周罡無聲的枕到了范建舟的懷中,彷彿對周圍驀然產生的天地劇變充耳不聞,只為求得片刻安寧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范建舟不能否認心中對這片未知的領域懷有的恐懼,但看著周罡安靜的倚在自己懷中模樣卻又有種奇妙的沉靜感,哪怕天地崩裂也毫不畏懼。就讓他安靜的休息一下吧……
「抓住我的手……」
范建舟怔了怔,輕輕的握住了周罡的雙手,周罡的聲音中竟透出一種恐懼:「如果一會兒……我失去冷靜的話……你一定要阻止我……」
范建舟不由心驚,會發生什麼事?能令周罡如此惶恐?
周罡慢慢站起身,展開雙手,口中喃喃。一陣疾風驟起,迅速旋轉起來,范建舟急忙抓住周罡的雙肩,他已經清楚的認識到當周罡作法時,站在他的身後才是最保險而且絕不會拖累他的地方。
疾風散去,渾然一體的黑色世界也隨之慢慢展開另一片天地。一間漆黑的房屋之中只有一個綠色的光點在有規律的跳動著,那是心律儀的跳動光芒。范建舟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隱隱中判斷出這裡是一間病房,甚至可以看出病床上躺著一個人。
周罡的手開始輕輕的顫抖起來,范建舟不由心悸,因為看過太多犯罪記錄的他,不難想像劉力會如何折磨一個不願聽命於他的人。病房,也在無形中應證了他的想法。
「師兄……」
周罡輕輕的呼喚著,心電圖驀然加快了頻率,周罡一喜,急忙上前:「師兄!」
原想握住師兄的手,固定的手卻在被中握了個空,他一怔,下意識的摸索起來,直至他的瞳孔慢慢放大,臉上的表情漸漸異樣起來。
他忽然一把掀開被子,卻同時崩潰般尖叫起來!范建舟驀然緊擁住他,強迫性的將他的頭埋入自己懷中,不許周罡再看下去。范建舟的呼吸也不由急促起來,因為在床上躺著的是一具沒有四肢的身軀!扁平的衣服鬆垮的耷拉在身體周圍,空蕩蕩的,難以想像這樣的人居然還活著……
周罡情緒激動的掙扎著,范建舟為免他再度大喊不得已摀住了他的嘴巴,劇烈的掙扎與勸阻當中,周罡的淚水沾滿了范建舟的大手,令他不禁心如刀絞。
劉力,你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