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家大院門口經曾老爹這麼一大叫嚷,即刻吸引許多人上前圍觀。個個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我爹八成又捅樓子了。」琬而抱著苡築築的手臂,害怕得直冒冷汗。這事若傳進爺爺奶奶耳裡,她爹都不知會怎麼死。
「又?」苡築對屈長風是沒啥好感,只不知他還是個惹禍精。
「屈二少爺,你給評評理,我女兒秋彤為了讓弟弟秋南讀書,所以到屈家綢布莊幫傭,誰知屈長風不是人、威脅利誘佔了秋彤的便宜,原答應好歹給她一個名分.怎料,前些天大少奶奶到家裡來,硬追秋彤喝雲,工讓她留住肚子裡的孩子
「真有這種事?」屈扶風跳下馬車,扶起跪跌在地上的曾老爹。 「你起來,給我兩天時間弄清原委,果真蟊你所言,我保證屈家會負起全責。」
「就因為姊姊已死,這個悲劇已難挽回,我們才會如此痛不欲生呀!」說話的是才二十二歲的秋南,他是華強學院的高材生,長得眉清目秀,卓爾不凡。「可是,這屈長風一點歉意都沒有,始亂終棄不說,還聯合他老婆一起蹂躪我姊姊,讓人忍無可忍!」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簡直是一對衣冠禽獸!」
琬而一聽有人用這麼不堪的字眼,辱罵自己的父母,不禁心驚肉跳,忙拉長脖子張望站在車下的男子。
「快叫他閒嘴!」屈長風毛躁地從院子裡衝出來,暴跳如雷地指著曾秋南: 「你一派胡言,呃……妖言惑眾,扶風,不要聽他的,把他們統統打發走。」
他不說還好,這一攬鬧,大夥更加騷動,人人義憤填膺,巴不得把他的嘴撕得稀巴爛。
「屈長風,你不要臉!」秋南往」刖一站,揮舞著長棍,悲切喊道:「你敢對天發誓言沒有這回事?你忘了你還給我姊妨寫了封信,說你今生今世絕不員她……」
「信?」屈長風冒火的鬼叫: 「那是隨便胡諂的,怎做得准,」
「天哪!」曾老爹哭喊著: 「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無情無義的人!秋彤死得好冤……」
「打他,打!打……」現在已分不清哪些是曾家請來的人,哪些是圍觀的群眾,大家有志一同,來勢洶洶地逼向屈長風。
「扶風,扶風,你是木頭人啊,存心教我好看是不是?」突然一盆冷水潑灑過來,將屈長風淋得萬分狼狽……不好了,他們真的要打我呀!扶風,扶風,救命啊……」
秋南見屈長風拔腿躲回屈家大院,拿著棍子就追上去對準他的背心用力一擲——
怎知屈長風閃身躲過,那木棍竟木偏不倚的落在馬兒上,那匹已經非常不安的馬兒受此一嚇前蹄高舉,狂廝尖嘯,搖晃地將馬車上的苡築和琬而重重拋向車外。
「啊!」
屈扶風見狀,整個人立時撲了過去,適時拉住煎築的胳臂,攔住她的腰桿,讓她不至於摔向地面。苡築驚魂末定,抬起頭來,驀地接觸到他關心而深邃的眸子。參這樣倉卒地四自一接,屈扶風已迅速掉轉頭去,忙著察看坑而的傷勢。
「你不要緊吧?」攙她坐起的正是肇禍的曾秋南。
「我,還好。」坑而揚起水汪汪的大眼睛,近乎懇求的說: 「不要再鬧了好嗎?我爹縱有千般不是——」
「屈長風是你爹?」曾秋南愣了下,眼光不由自主地盯善琬而。
「是啊,」琬而低垂螓首,幽幽一歎:「是我爹對不起你們,可我叔叔是一等一的好人,我嬸嬸更是前天才進門,求你們……」
屈扶風的好,曾家的人自然感受深刻,曾大娘上個月患了急症,就是讓他給免費治好的。冤有頭債有主,禍是屈長風惹的,他們要討回血債的對象也是他,但那沒出息的傢伙偏教躲進屋裡去,根本沒誠意出來解決事情,他們不伐屈扶風主持公道要找誰呢?
「我們實在是無計可施了,才迫不得已找上屈二少爺……」秋南仍憤恨難消,悲愴的眼焦灼地望向扶風。
「我正好有事——」他答應載苡築去上學的,第一次總不好就食言了。
「無妨」苡築朝地點點頭。 「你就留下來和曾老爹他們商量個對策,我和琬而可以坐黃包車去,」
「委屈你了」屈扶風很訝異於苡築遇上任何狀況似乎均能淡然處之,不縈於懷。
◎ ◎ ◎
「嬸嬸,今天……真是抱歉,為了我爹害你碰上這麼難堪的場面。」琬而這一路上,說了不下十幾次的抱歉。一
「闖禍的又不是你,犯不著跟著良心不安:」拉黃包車的車伕腳程很快,轉眼已來到校門口兩人下了馬車,並肩走向通往教室的碎石子路,「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平均一個月總有兩、三起,每回都是我爹起的亂子。叔叔冉拚命幫忙收
「叔叔待你爹這麼好,他還奸意思扯他後腿?」苡築想起昨兒在大廳上,屈長風夫妻那副惟恐天下不亂的嘴臉,就覺得反胃。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但實際情形就是這樣。我爹認為叔叔侍他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因為爺爺把所有好的都傳給叔叔,包括長相和傑出的才華,我爹常說他之所以一事無成,全是爺爺奶奶的錯,而叔叔的卓越成就只是不過是……」琬而囁嚅了下不敢往下說。
「是什麼?」苡築偏非問清楚不可。
「是……走狗屎運,」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早知是這麼難聽的一句話,她就不問了。「依我看,你爹根本是好逸惡勞兼自卑、嫉妒心作祟。」
「完全正確。」別人毫不保留的批評自己的父親,照理琬而該很不高興才是,可,她真的沒法昧著良心說不是,還好,咱們家有叔叔,他好棒好能幹,什麼事都難不倒他,所以,他一定會把秋彤的事圓滿解決
從琬而眉飛色舞的神色間,可看出她對屈扶風崇拜的程度幾乎快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頁築只是冷凝一笑。 「他若真那麼有本事,為何連自己的婚事也解決不了?」
「那是因為——」婉而話到口邊,卻被迎面走來的男子給堵回喉嚨底。
「煎築。」是季靖軒,他彷彿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茁築沉默了一會,忽地露齒一笑。「找我有事?」
「呃……呃……」他的臉靦腆得像個做了壞事被抓到的孩子。「我聽說……你倉卒的……嫁……人了,是真的嗎?」
「嬸嬸,他是誰?」琬而疑惑地問。
猛一聽見「嬸嬸」二字,季靖軒不禁心口一震,張大眼睛瞪著苡築。
「你得到的消息是正確的,我現在是屈家的二媳婦:」有一霎極短的時間,她心頭湧起難言的、因報復得逞後的快感。然而,這樣的感覺一縱即逝,重新漫向韓騎的竟是撕裂般的淒惻而悲憤。
她偷偷咬緊牙齦,強使自己表現泰然大方。她不要在都地前示弱,讓他以為她仍在意他。
「嗨!」花叢後走出一個十分標緻的女人,成熟且風情萬種,穿著一身光鮮亮麗的紅色衣裳,約莫二十八歲。她逕自走到苡築身旁,不客套地往她左側的石椅子便坐下: 「我叫曉蝶,扶風應該跟你提過我吧?」
苡築凌亂的心緒還來不及收拾,馬上又得面對另一場難堪的局面。她微微一怔,吃力地擠出表示友好的笑容。
「怎麼了,你也在垣所學校唸書,一她一時口拙,不曉得該拿什麼當開場白。
曉蝶秀眉一挑,笑中飽含倨傲的神態「是教不是念,我四乎刖就從『牛津』拿到學位回來了,扶風沒有告訴你?」
「沒有,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說得那麼……深入。」苡築對她的瞭解完全來自屈長風,至於當事人則隻字末提,不知是真的挪不出時間,還是他蓄意隱瞞?
「嘎?」她暖昧地一笑,臉即刻拉得好長j現在你知道我了,心裡作何打算?」
「你問錯人了吧?」苡築討厭她那種囂張的氣焰,
霍地站起來「我只是個倒媚鬼,很不幸的嫁入屈家,毫無選擇餘地的必須頂著屈扶風三個字過日子的女人,能有什麼打算?」
「喲,瞧不出你火氣挺大的。」曉蝶譏誚地抿著嘴.兩眼放肆地盯著她臉上的雀斑。
「我也瞧不出你為人師表,怎麼還敢大言不慚的在次是企圖破壞別人的婚姻。」怎麼說她都是非法的第三者,憑什麼大模大樣的來質問她作何打算?「去告訴屈扶風要離婚、要納妾我一概悉聽尊便,只要你們以後別再來煩我。」
「喂,等等!」曉蝶追了上來。「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今天來不是要逼你和扶風分手,是……只是單純想香看你……長什麼樣子。」身為女人,特別是出色的女人,對於情敵總是相當好奇。
她很清楚,屈扶風並非移情別戀,他之所以肯遵從父母之命另娶妻室,實在是因為她不願「下嫁」。她不想也不認為自己能和一個男人廝守終生。儘管屈扶風樣的條件都是上上之選,卻仍是心猿意馬,放浪而漂泊。
她堅決相信「婚姻是戀愛的墳墓」,阿波羅之子奧非斯說: 「人有責任把自己從肉體的栓梧中解放出來:」她又何必自我設限,將大好青春斷送在一個男人手裡?己是一隻供人觀賞的猴子,可憐又沒臉。「信心大增了!其實你根本不必如此,屈扶風是很真心的愛著你,如果你希望進屈家的門,只需點個頭,連跟我知會一聲都不必。」
苡築的慷慨讓夫,令曉蝶一下子適應不過來。「難道你一點也不介意?屈扶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沒道理不喜歡他呀。」
「我喜不喜歡誰那是我的事,不勞你過問,」跟此等自視甚高的女子,最不該做的就是浪費唇舌。為免氣壞身子,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越過兩處花台,她知道背後那雙眼睛仍盯著自己,仍在研究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
苡築瀟灑地幫意放慢腳步,從容走往課堂今天的謂已經錯過了上午,只剩一堂物理實驗,是非上不可的了。
一進教室,旋即圍上來一堆同學,嘰嘰喳喳問個沒完沒了大夥對她等不及畢業就先行結婚的前衛舉動無不尖聲驚叫,直糗她麻雀變鳳凰尤其令眾人興趣高昂的是她「撈」到的金龜婿——屈扶風。
須知他是多少名嬡漵女夢寐以求的對象,居然居然被她給捷足先登了簡直跌破一缸子人的眼鏡。
苡築對付窮追猛打的問題一概以笑作答,無論同掣點套話,她就是不動如山,然,即使這樣,她還是差E羞得半死。
好不容易捱到臨近下課,她心想總算可以解脫了,了.鈴聲才響,琬而就在窗外高聲喚著:
「嬸嬸!」
「哇」一陣哈嘩,連堂上的老師都睜大眼睛,問:我們班有這麼『德高望重』的同學嗎?」
苡築真恨不得掘個地洞鑽進去,整張臉紅到耳根子去
「嬸嬸,叔叔來接我們了,你先跟他回去,我有晚點再走。」琬而無視於眾人的異樣眼光,拉著苡築往外走。
「不了,你去跟他說,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屈又是哪根筋不對,沒事跑來接她下課?這……讓同學是了多難為情。
「不要害羞嘛,讓同學知道你們夫妻恩恩愛愛又不是什麼壞事我今天真的有事,而且這件事不能告訴叔叔.可一讓他知曉了——呃……」
「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嗎?」
「等……回去,回去以後我再……再跟你說。」琬而閃爍的眸中突然築起水霧,小臉上的表情也透著蹊蹺「別告訴叔叔,他還以為我已經回家了,所以
「你沒跟他碰面?那你怎麼知道他來接咱們?」
「我在長廊望見他的,他到學校來不是為了接咱們是為了啥?」
這句就難說了。苡築想起練曉蝶,想起她也在這所學校生教,說不定他今早假意送她到校,其實是為了另一層目的。
「好吧,我不跟他提就是。不過,你自己得小心,裡專回來.嗯?」這個其實更像她朋友的侄女,很得苡蓑得的愛。
「婉而省得。謝謝嬸嬸,走啦!」她一溜煙地沒入在樹後.留下悵然若失的在築。
幾天前,她不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兒,怎麼才一眨眼.她競已為人妻;失去心愛的戀人,又得不到丈夫的歡心,想想真是有夠悲哀。
保著書本,她沿著小徑來到坑而所指的長廊上,果炸眼鱉見屈扶風的身影和……練曉蝶。他倆並肩坐在坐在那張桌子上,有說有笑,狀極親密。
苡築駐足旁觀了一會兒,不明白他們怎麼敢這樣堂而皇之.這樣旁若無人,她巫非吃醋,只是不解,這畢竟是個研究學術的園地,他們的身份又較之一般人敏
感,怎麼能夠……
也許喝過洋墨水的人,思想觀念都比較開放吧。
看來,是沒有人會送她回家了。苡築輕歎一口氣,走到校門口叫一部黃包車。明兒是她歸寧的日子,她得準備一些禮物回去送給爹娘和亦築。
◎ ◎ ◎
「二少奶奶,你可回來了。」夏媽十萬火急地衝到門外來,一臉的驚慌失措。
「怎麼回事?」她只不過繞到大街上買了兩疋布而已,並沒耽擱多少時間呀!
「老大大找不到你,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夏媽以最快的速度,向她稟報這一整天所發生的大小芝麻事。其中還包括一樁屈長風虧空公款,被帳房一狀告到老大爺那兒的壞消息。
「我跟老大大報備過了,她知道我今兒上學校去了。」有什麼了不得的事非要找她不可嗎?
「老大大當時沒問清楚,她以為你上學堂去是為了辦休學,哪知你竟是去上課。」夏媽用一種不能理解的眼神盯住苡築。
「我只差幾個月就畢業了,放棄多可惜。」讀書又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何況屈扶風也親口答應了呀。
「二少奶奶,你現在已經是人家的媳婦,可不比從前在娘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兩人邊走邊說,臨到大廳前,夏媽忙拉著苡築的手,再三叮嚀:
「待會老大大要是說了重一點的話,你只要點頭稱是,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知道嗎?」
瞧她緊張兮兮的樣子,汝築反而覺得好笑。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不會有事的。」提起裙角,她輕步邁入大廳,朝高居首座的屈老大大深深一揖。「娘。」
「這麼一整天,你都上哪兒去了?」趙文娟口氣漫著濃濃的火藥味,想必已經隱忍了好久。
「去學校呀!我昨晚跟您提過的。」
「我怎知道你安的是這麼一個心。」文娟別過臉,將面孔對著窗外「我或許過時了,老古董了,你們年輕人凡事都想自作主張,哪像我們從前。」
「娘生氣了?」苡築謹守母親和夏媽的吩咐,無論碰上怎樣的責難都絕不動怒。她強顏歡笑地移近文娟,低聲道:「是媳婦不對,媳婦在這兒給您陪不是。」
「罷了,這也不能全怪你,扶風也有不對。是他答應你的?」
築築點點頭。
「為了這個原因,你才甘心讓那個叫曉蝶的女人進門?」
「倒也不完全是。」
「總之有一大半是就糟了。你這傻孩子,丈夫是你的,只要你堅持一個『不』字,誰敢勉強你?娘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我也是女人,我瞭解這裡邊的苦。我看你書不要念了,安心回家幫我掌理帳房,過一、兩年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娘就替你作主,叫扶風和那個練曉蝶一刀兩斷。」
「謝謝娘的好意。」苡築壓根沒想過要以任何方式拴住屈扶風,她還巴不得他放了地,讓她自由自在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生兒育女?那對她而言是遙不可及且不切實際的,真有那麼一天,她會希望是跟著心愛的人共同哺育那小小的新生命,而不是拿「他」當武器。
「媳婦自知沒有天香國色的美貌,得以去挽回或阻止扶風向外發展,將來屈家傅宗接代的大住,說不定還得依賴那位曉蝶姑娘,到那時候,媳婦的處境勢必更加孤獨,所以……懇請娘務必成全,讓媳婦回學校把書念完,這是我唯一還能擁有的。」
文娟矜憐地望著她,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呢?難道他們當初堅持完成這門親事是錯了?
「你書讀得多,娘說不過你。倘使你非要回學校讀書.我也……想念就去念吧,可那帳房誰來管?我和你爹都老了,扶風又整天耗在醫院裡,交給『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是了,方才夏媽說屈長風虧空了一大筆銀子,大約是因著這個緣故,她婆婆才急於召她出來主掌帳房。
「如果娘信得過我,媳婦可以在沒課或放學以後再傲審核,平時周掌櫃只需將收支的帳目記上,由我做最總結,如此一來,豈不更加詳細可靠?」
「方法是不錯,但就是大辛苦了。你白天上學晚上作帳,娘擔心長此下來你會吃不消。」
「怎麼會,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開心的笑了。
這陣子令她開心的事情是不多。文娟發現這還是自築築進門以後,第一次看她笑呢。
她看著她,看著她因不施脂粉而露出的小雀斑,陡地幽幽一歎,很難過的說:
「好抱歉,扶風這樣待你。」
「快別這麼說。」苡築心裡感動極了,她原想這趟進天包準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好在一切逢凶化吉,實在不幸中之大幸。「其實誰都沒有錯,所以,我誰也不怪。既然已經這樣了,就盡量去讓每一天過得更好更快樂。」
「有道理。」文娟指指茶几上用紅色紙張包裹的大大小小共七、八件的禮盒:「明兒三朝回門,讓你帶回去送給你爹娘,別忘了,替我問候他們。」
「我會的。」
◎ ◎ ◎
這一夜屈扶風回來得特別早。
苡築用功地理首案前,連眼皮都沒抬起來一倏然間,一大落書本重重地壓住她正在閱讀的講義,而幹這件「好事」的人顯然就是剛進門的屈扶風。
「給我一個好理由,否則休怪我以牙還牙。」芝麻女的凶悍可是出了名的,瞧她劍拔弩張的樣子就知道。
「想跟我打架?歡迎之至。」屈扶風也不管書桌上筆記、書本堆得四處都是,一屁股就坐上去。
苡築攢緊眉頭,氣得想一掌揮過去。「又是誰惹你了?」
「除了你,還會有誰?」屈抉鳳理直氣壯的說:「我在學校涼亭等了兩個多小時,你居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回來了。」
「你忙著和情人重溫舊夢,我去湊什麼熱鬧,誰又不知道你原來是『順便』來接我的。」苡築使盡吃奶的力氣將書本從他的屁股下抽出來,那魯男子竟揶過身子又坐了上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豈能容他一而再地褻瀆聖賢,發狠拿起硯台砸向他擱於桌上的右手手掌——
「啊!」他痛得大叫: 「你想謀殺親夫嗎」
「沒錯。」頁築狡黠地眨眨眼。 「當名風流寡婦都比現在要強十倍。」
「怎麼啦?」他興味盎然地盯著她。 「要不要我去幫你說項?那位季先生似乎對你依然舊情難忘。」
「你怎麼知道他?」苡築戒慎恐懼地回望屈扶風。這人外表相貌堂堂,搞不好一肚子壞水。
屈扶風莫測高深的抿嘴淺笑。 「但凡我想知道的,就沒有任何事情瞞得過我,」」我們協議過了,井水不犯河水,你這件行為有欠光光明磊落。曉蝶自動找上她,她啥也沒問,馬上提出片面最惠條辱.允許他們明媒正娶或暗通款曲;而他卻玩陰的,背地裡打探她的過程,還拿來嘲笑她,不上道!
「刮急著給我安罪名。」屈扶風慍怒道: 「是你那位季先生自己來找我的。」
「他找你做什麼?」
他來告訴我,如果不知道自己娶的女人心裡愛著什麼人,那將會使我遺憾終身。」屈扶風直勾勾地凝望著她,看她做何表示。
季靖軒為何要這麼做?如今木已成舟,他再說這些又能挽回什麼呢?
屈扶風逼視的目光,令她無所遁逃。是的,她是十分難過,為了一份捉摸不定的感情,一個飄忽無常的男人,而悲哀不已。
「要不要我把肩膀借給你?」他很好心的問。
苡築一觸及他寬廣厚實的胸膛,便如尋到一處得以停靠的港灣,立刻哭得浠瀝嘩啦。
良久,她總算止住哭泣,這才發現將他漿得雪白的長袍濡濕了好大一塊。
「對不起。」她用力吸了下鼻子,覺得好過多了:「回頭我幫你重新洗過。」
「不用了。」屈扶風壞壞的瞅著她。「嘿,你哭的樣子不大好看耶。」
「我從來都沒有好看過。」不然季靖軒怎麼敢那樣對她?
「胡扯。在我眼裡你絕對是美麗的。」他故意把音調弄得極富磁性,以加強氣氛。
怎知苡築竟哈哈大笑起來。無淪何時何地,她總是率性而為,愛哭愛笑,純真且自然。她和他所認識的女孩真如天壤之別,那些自認家世顯赫的名門閨秀,逢到非笑不可的時候,寧可讓臉憋得鼓脹通紅,也非得死死緊閉雙唇,努力維持她們所謂的淑女風範。
可她不同,她雖無傾國傾城的美艷,但渾身散發著予人無限好感的魅力。
他不由自主地陪著她笑,看著她笑。新婚才兩天,他已經起了兩次吻她的衝動。
他緩緩地挪動身子,移近她,移近她。
發覺他的眸光有異,苡築愕然地臉微微一紅,頭偏開了些。「你……想幹麼?」
「你說呢?」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他的唇已印上她的……溫柔地摩掌著。
苡築胸口一窒,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也說不出口。他瘋了嗎?
驀然張開眼,只見他的臉數倍放大於她濛濛的水眸中,苡築心中一酸,錯覺於那俊逸倜儻的容顏上沾染的不是晶瑩的淚珠,而是殷紅的血滴。
她哽咽地低回:「不要招惹我,我玩不起這種遊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