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宇眼見那紫霧騰騰金芒閃閃的「紫金神鏡」,一陣金聲玉振的鏗鏘嘹亮,如同鐵馬金戈,夾著風雷之勢,銳不可當的向自己迎面推到,不由暗喊了一聲:「我命休矣!」凌空疾如飛矢,斜向左側躍去。
焉知,他快,「紫金神鏡」的速度更快。
唰——眼前紫金光芒如同天外陡起的長虹,應聲而至。
欲射不及,欲退不能,急切之間,他心中忽的一動,求生的本能由不得他雙掌疾力向外推去……
紫霧一噴暴漲數丈,金芒萬道躍目難開。
古劍宇覺得雙掌一股微濕,身上的冷汗頓收。
「噫!」原來,那面「紫金神鏡」已好生生的捧在自己的手上。
同時,丹田的微濕愈來愈烈,一道無形的力量源源而生,上透重關,通體頓時為之輕鬆了不少。
相反的,「紫金神鏡」的紫霧金光,比起往日不同,紫霧濃如一朵彩雲,金光勝似於千條赤煉。
耳中又聽「鬼影子」高聲道:「古娃兒!神鏡大功已告完成,就拿這個假冒的怪物試功吧!」
古劍宇只顧發呆,竟忘了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被「鬼影子」一言提醒,想起這矮小黑人捉弄自己的舊事,不由勃然大怒,雙手捧著「神鏡」鏡面向外,口中大喝道:「把神鏡交回來!」
他原也是向前猛撲之勢,惡狠狠的出手。
然而,忽然面色一陣慘痛,覺得紫霧濛濛之中,一縷金芒如同萬把利刀,使他的功力渙散,四肢如綿,甚至雙目難開。
因此——他的前撲之勢疾收,口中大喊:「不……啊——」
「好」字尚未出口,胸口一漲,喉頭發腥,噴出一道血箭,人如一片落葉,平地震起五丈高下,直向澗水中落去……
「蓬!」水花四濺,澗水亂揚。
古劍宇墊步追蹤,乘勢……
「住手!」「鬼影子」快如飄風,游身攔在前面。
他指著水面的矮小怪人道:「賽仙猿!你的名頭原來也不小,為何偏又假冒我鬼影子的名號?」
這時,古劍宇才看清那澗水之中半沉半浮的矮小怪人的廬山真面目,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原來那矮小怪人並不是生來黑炭膚色,原來是用黑漆化裝成的,連通身的衣衫之上,也塗了層黑漆墨粉。
此刻,被澗水一沖變成花斑斑的樣子,十分滑稽。
「賽仙猿」索性在澗水之中洗去黑色,還了本來面目,臉上那層金黃的猴毛一抹,居然毫不示弱的吼道:「鬼影子,這事與你無關!」
「鬼影子」歷聲道:「與誰有關?」
「我找的是古劍宇!」
古劍宇怒不可遏的喝道:「找死?素不相……」
「你既是『七殺魔王』的傳人,就要替七殺魔王還債!」
「還債?」古劍宇口中說著,已收起「神鏡」探手懷內取出「七殺魔王」遺下的「黑名單」來。
第一頁才掀過。
第二頁上果然有「賽仙猿」三個大字,下面的註解非常詳盡。
他略略看過之後,不由劍眉一揚道:「你是不是來討四十八年以前,我師父靈山採藥,夜斃三十六對七十二個『淫猿』血債!」
「賽仙猿」聞言,一式「魚躍鳶飛」,由澗水之中躍登峰側,一雙小眼血紅閃閃,射出兩道殺氣道:「何謂『淫猿』?」
古劍宇不由冷冷一啐道:「呸!七十二個仙猿男女,集體宣淫,污了靈山的『淨土佛蓮』,使我師父空跑一趟,這不是『淫猿』還是什麼?」
「少見多怪!」
「難道……」
「條條大路通西天,各門有各門的功夫,各派有各派的禪法,七殺魔王手辣心黑,一口氣殺本門七十二個功入化鏡的二代,使仙猿派陷入青黃不接,面臨煙火斷絕之境,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少廢話!」古劍宇揉身振腕……
「慢著!」
「鬼影子」二次攔住古劍宇的勢子,轉面各「賽仙猿」道:「要想報仇,重陽之日萬魔競技大會上見,必定還你一個明白!」
「也好!量你難逃公道!」
「賽仙猿」自料眼前一定討不了便宜,因此,他語落人起,一蹦縱過斷澗,連著幾個起落,飛奔而去。
古劍宇怒火未熄,起勢就待追上。
「窮寇莫追!」「鬼影子」口中低沉一呼,人也騰身而起,又道:「隨我來!」果然不同凡響,身法之快,如同一縷黑煙,三跳兩躍,已過出數十丈之外。
古劍宇不敢怠慢,揉身擰腰疾追而前。
而「鬼影子」絲毫不停,射法反而加快。
足有半個時辰。
眼前波光嵐影,漁村竹籬。
一湖如鏡,帆影如梭,好一幅「漁家樂」的美景,「鬼影子」登萍渡水,人如一點黑星,毫不著力的向湖心飛去。
古劍宇的功力,而今已算一時無二的高手,但也覺得有筋疲力竭之感,好在「紫金魔功」乃無上的魔法,勉力尚可應付。
一黑一白的影子,以肉眼難分的速度,越過數十丈的湖面。
原來,湖心之中,有一片突出的礁山。
方圓足有數十丈,綠蔭密茂,鶯鶴成群。
山深處,有一渾玉似的峰綠石碑,上面四個龜甲古體大字,乃是:「鏡湖仙居。」
「鬼影子」飄身落於石碑之前,又一招手道:「古劍宇!來!」黑影一閃,人已轉入石碑之後,一業金黃的野花之中。
敢情在那堆野花的後面正有一拱形石門,門內架著一如虹石樑,梁下流水淙淙,如同午夜嗚琴。
古劍宇沿梁而進。
眼前突的一亮,原是一個十分乾淨的石洞。
他正在打量之際。
忽然——眼前一花,半身發麻,血漲氣逆,功散難緊——「鬼影子」的一雙枯手,五指已緊捏他的右腕脈穴,隱有力道一樓,壓力不斷的增長,越來越烈。
古劍宇一驚非比尋常,慌不迭的道:「你……」
「我有話問你!」「鬼影子」不等他把話說完,早又接著道:「你是不是『七殺門』的門下!」
古劍宇朗聲道:「是的!」
不料,「鬼影子」肅聲道:「你可知『七殺門』人的規矩?」
「弟子不知!」
「跪!」「鬼影子」順手一沉。
古劍宇身不由已的膝頭點地,如醉如癡。
「鬼影子」喟歎了一聲道:「七殺門始祖以來,從未主宰武林,也不與魔道爭強奪勝,你師『七殺魔君』就是榜樣!」
「弟子並無爭強奪勝之心!」
「為何與『鴛鴦幫主』訂下重陽之約?」
「這……」
「鬼影子」質問道:「這不算爭強奪勝嗎?」
「弟子有下情!」
「說!」
「弟子本意原在為父母報仇!」
「噢!為父母……報仇!」
「是的!」
「一旦父母之仇洗雪呢?」
古劍宇朗聲道:「弟子情願退出武林,靜修紫鏡功夫,延續『七殺』門派!」
「真的?」
「弟子不敢妄言!」
「好!倒下!」「鬼影子」捏著古劍宇的手向懷內一帶。
古劍宇身不由已,直挺挺的躺在當地。
「鬼影子」更不怠慢,突的雙目一楞,神光暴射,同時,一雙乾柴似的枯手,十指齊彈,片刻之間,骨骼咯咯亂響,全向古劍宇週身大穴點去。
古劍宇似覺骨痛如拆,穴道頓開。
「喲!」他忍不住慘叫一聲,通身的力道全失,筋骨如同散開了來,耳中「嗡——」響起一聲厲嘯,頓時人事不知。
「鬼影子」更不怠慢,雙手十指引起嗖嗖風聲,雨點般向地上癱瘓了的古劍宇週身點著,他自己的頭上汗水淋淋,彷彿十分痛苦。
就在此時——石樑上一點黃影疾飄而處,嬌叱一聲:「好老怪,你是……」言還未了,粉掌發出一股功風,直拍向「鬼影子」的脊背。
「鬼影子」聞聲知響,回身抬掌……
誰知,那黃影的手法好快,不等「鬼影子」回身,連人帶掌壓推兼施。
「哇?」「鬼影子」噴出一口鮮血,小小的身子一翻跌在當地,雙目失神,喘息不已的掙扎著道:「司馬……溫……玉……你……你……害了……」
司馬小玉不料自己一擊得手,她不敢多留,一言不發,雙臂一探,抓起地上的古劍宇,反身一背奪路便走!
「鬼影子」喘息更加大作,血絲順著黑唇外流不已,但是,他仍舊大叫:「不……不要……要走……快回……」
然而——司馬小玉的人影已渺,再也喊不回頭。
「鬼影子」一雙小黑眼中淚滴如雨,雙手撐在地上,勉強爬過石樑,出了拱門,扶著大石碑,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眼望蒼天,吐了口長氣,緩緩的道:「天啊!……蒼天……難道『七殺門』注定……永遠……永遠……不能成正果嗎?……難道……哇……」
他的傷勢太重。
只因,他已滲透「魔功」的極峰。
他之所以用「穿心魔指」點了古劍宇的穴道,乃是為了使古劍宇的功力由魔轉正,由邪化善,拼著自己的修為不要,使古劍宇重開「七殺門」一門的武功之路,改正七殺一門的「以殺為律」惡習。
想不到,在他全功將成之際,突然闖來一個司馬小玉,出其不意的插手一擊,若是以修為來論,緩有十個百個司馬小玉,也不是「鬼影子」的對手。
可是,當「鬼影子」身疲力竭之際,就經不住這意外的奇襲。
因此,不但功虧一簣,而且他的人也受了內傷,五臟震動離位,縱然大羅神仙,也難起死回生。
「鏡湖」的微風,正吹飄著天上的浮雲,這個一代魔頭,已經到了山窮水盡,奄奄一息的地步。
忽然——他的小眼一亮,抹去口角鮮血,自言自語的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他咬緊牙關,左手扶著石碑,右手食中二指一併,運集僅有的功力,以穿心魔指的手法在石碑後面寫著:「縱然萬魔之王,畢竟難脫魔道,宏揚七殺一門,必須從此………」
寫到這裡,他已力不從心。
嘶——一聲輕響,他的人已經完全癱瘓下來,食中二指在石碑之上,劃成一道由深漸淺的痕跡……
「哇!哇!……」地上,一堆堆的鮮血。
「咯!」他的喉嚨裡發出聲怪響,伸腿閉眼,一代魔頭,存心將七殺門改邪歸正的有心人,就此卸恨而終,失志而歿。
枯草,衰楊。
冷月,寒風。
只有夜梟的悲號,悼念他的屍體。
未來的「七殺」一門的命運,已經完全落在古劍宇的身子上,而古劍宇此時卻仍然絲毫無知。
他如死去的一般,被司馬小玉背著狂奔猛跑。
司馬小玉原是為了救古劍宇,她何當知道這是天大的誤會呢?她還恐怕「鬼影子」會追了上來呢。
因此,她奮力展功疾奔,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已累得她嬌喘噓噓,上氣不接下氣,再也沒法跑了。
這時——已是東方欲曙,黎明時分。
酌量著,已離「鏡湖」還在數十里之遙。
眼前,一片桑樹林子,枝葉茂盛十分隱密。
司馬小玉背著古劍宇作勢射入林子,輕輕將古劍宇放在地上,自己一抹額上的汗珠,又將古劍宇扶起,靠在樹幹之上,解開他的胸衣,就想察看他的傷勢。
驀然——林外白影一閃……
徐鳳湘面罩寒霜,人已悄無聲息的站在司馬小玉的身後,冷冷的道:「表姐!你打算怎麼樣?」
「啊!」司馬小玉一心在古劍宇的傷勢之上,聞言驀的一驚,點地斜飄七尺,玉掌一翻,認定發話之處推出一道勁風!
「噫!出手,哼!」徐鳳湘冷冷一哼。劃掌迎去。
「哎呀!表妹!是你!」
「少裝呆賣傻,難道聽不出我徐鳳湘的聲音!」
「我實在沒聽出,因為我一心在……」
徐鳳湘挖苦道:「一心在想與他溫存!是不是?」
「表妹!你……」
「我怎麼樣?」
「你冤枉人!」
「冤枉人?哈哈哈哈……」
徐鳳湘發出一陣狂笑,忽的一沉聲道:「捉姦捉雙,現在就應了這句話,我是當場捉了個雙!」
「徐鳳湘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虧你說得出口,我早知道你司馬小玉有這點私心,而且在暗中破壞我!現在,只不過是證明確有其事而已!」
司馬小玉只氣得臉色鐵青,通身發抖。
一個姑娘家居然會當場把「捉姦捉雙」這種話說出來了,可見徐鳳湘也是氣得可以了啦!
她鳳眼一轉望著地上昏沉未醒的古劍宇,冷冷一笑道:「哼!哼哼!是不是又用了你們迷宮的上好佳釀!」
「呸!」
司馬小玉啐了一聲,飄身迎了上去,嬌叱道:「表妹!你說話,總要留點分寸!」
「分寸!」
「是的!我們是女兒身!」
「若不是同為女兒身,還不會出這等事呢?」
「我司馬小玉是一清二白!」
徐鳳湘尖聲道:「好個一清二白!分明是……嘿嘿嘿嘿!」
「冷笑什麼?」
「你叫人好笑!」
「表妹!」
「住口!」
徐鳳湘的雙拳一揮。森顏厲色的又道:「從今以後,你我斷絕親誼,我不認你是表姐,你也不許叫我表妹!」
「表……」
「識相的給我滾開!」
司馬小玉痛苦的道:「你……叫我……滾……滾開……你?……」
「怎麼?要我動手!」
「你動手?」
「你以為我不敢嗎?」徐鳳湘語落掌出,迎著司馬小玉推到,她含怒出手,力道千鈞,如同排山倒海,突然而至。
司馬小玉冷示防之下,不由大叫一聲:「不好!」
徐鳳湘全然不等她有喘息之機,第二掌又已閃電般推出,口中叫道:「你既無情,我就無義!」
「啊——哇——」血光一縷,司馬小玉口中噴射丈餘。
她的人也像落葉飄絮,在徐鳳湘的掌風震動之下,平地倒出三丈,一手扶著著棵樹幹,搖搖欲倒,掙扎著道:「表……你……好……你……」
「住口!這可不能怪我徐鳳湘!」
「怪誰?」一聲斷喝,如同晴天焦雷。
林外一個瘦高老人,不知何時已站在古劍宇的身側。
他一腳點地,另一腳的腳尖,虛點在昏迷未醒的古劍宇「中庭」大穴之上,瘦削無肉的臉上,含著一層既得意又陰險的慘笑。
徐鳳湘不由大吃一驚。
她顧不得與司馬小玉打話,順手在懷內一摸……
那瘦削老人擺手一笑道:「不必了!徐少堡主!你打算套上那塊鴛鴦臉的面具,是也不是!」
徐鳳湘不由粉面一紅,十分尷尬的道:「帝君,你……」
「我五毒帝君不管你的閒事!可是……嘻!嘿嘿嘿嘿!可是我勸你也不要管我五毒宮的閒事!」
五毒帝君說完之後,尖腦袋一晃,得意非凡!
這時——徐鳳湘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裡跳出來。
因為,她知道,五毒帝君是出了名的老毒物,「五毒宮」是一魔二帝三大幫之一,也是古劍宇的仇家之一,同時,夜襲河套,毀了「屠龍玉女」,正是五毒宮所主持的,對古劍宇有更深一層的仇恨,解不開的冤家。
如今,古劍宇人在昏迷之中,五毒帝君的腳尖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使他五臟粉碎,胸腔開膛。
此時,徐鳳湘有些後悔。
她悔不該自己一怒之下,把司馬小玉給震傷。
若是二人連手,一個應付著五毒帝君,一個暴施奇襲,也許可以把古劍宇從危險之中救下來。
如今……
以徐鳳湘的功力而論,也不在五毒帝君之下。
但是「五毒宮」的毒……
萬一五毒帝君以古劍宇為要協……
果然——就在徐鳳湘心亂如麻之際。
五毒帝君冷冷一笑道:「鳳姑娘!你發什麼呆,老夫的話你沒聽到嗎?還是沒聽明白?」
徐鳳湘的素性好強,怎麼能夠忍受他這等的質問,不由勃然大怒的道:「你要怎麼樣?」
五毒帝君並不生嗔。
他又是陰陰一笑道:「我要取走神鏡,帶走古劍宇!」
「辦不到!」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哈哈哈哈哈嘿!哈哈哈哈哈!」
五毒帝君笑聲如同狼啼鷹號,尖銳刺耳。
他的怪笑甫斂,又乾枯枯的道:「鳳姑娘!你不要忘了!古劍宇不除,一魔二帝三大幫的後患無窮,『紫金神鏡』不毀,江湖上萬魔不安!」
「我不管!」
「徐老堡主為了古劍宇,放棄飛天堡的基業,投靠了鴛鴦幫,你風姑娘花容月貌,也不得不戴上鴛鴦臉!」
他一面說,一面指手劃腳。
那份既驕傲,又尖削的刻薄勁兒,實在令人難以消受,徐鳳湘怒不可遏,回頭一看司馬小玉。
司馬小玉的面色蒼白,櫻唇口角,一絲血痕未干,慘慘一笑道:「表妹!古劍宇交給你了,我……」
她的話未說完,雙目之中滾滾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徐鳳湘一面對著仇敵,一面對著情敵,真是左右為難。
她一咬銀牙,振腕抖臂道:「我徐鳳湘認命了!」
司馬小玉喘了口氣道:「表妹!完全靠著你了,如今他的……(此處缺兩頁)」
「嘶!」灰布一片,隨風飄落。
「哼!」冷哼一聲,怕人至極。
「啊!」嬌叱一聲,短促尖銳。
五毒帝君的左袖被削去了五寸一塊,徐鳳湘的銀劍,也被五毒帝君的右袖凝勁纏了人牢牢不放。
她粉面飛霞,用力後帶。
「撒手!」
五毒帝君也將內力貫入雙袖,吸牢不松。
「做夢了!」
雙方各不相讓,互相展出內功的「吸」字功夫,成了個僵持之局。
諭身法的靈巧快捷,徐鳳湘是不落五毒帝君之後。
但要比拚內功修為,五毒帝君卻是穩操勝算。
因此,他陰陰一聲道:「這是你自找苦吃!」
徐鳳湘一咬牙,拼出生平之力,也沉聲道:「只怕未必!」
他二人一言之後,各自沉靜凝神,以內功互吸,互拒。
沉寂,靜肅。
四野林木蕭蕭,野風陣陣。
這死一般的沉靜之中,隱含著一片可怕的殺機,內力的拚鬥,一不能投機取巧,二不能出奇制勝。
這種鬥法,是真才實學的比拚。
徐鳳湘雖然修為年事不夠,但她乃是元陰之身,童體功力,加上一片拚命之心,哀憤情懷,卻也頗見功夫。
五毒帝君修為數十年,但成名已久,疏於鍛練,而且有驕傲的散漫之態,一刻半時,兩人卻也見不出高下。
可是——五毒帝君是胸有成竹——他料定時間一久,徐鳳湘必然難逃惡運。
所以,他不慌不忙,沉著應戰,守株待兔,拖延時間。
徐鳳湘何嘗不明白這一點。
因此,她拼出全身之力,捨命震動手中銀劍,恨不得一抽一送,把三尺銀劍全部插進五毒帝君的心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已有一個時辰之久。
徐鳳湘已自不耐。
她的汗水滲透了內衫,鼻尖,額角,也隱生汗漬。
相反的。
五毒帝君的一雙怪眼,光芒暴漲,臉上冷笑加深。
徐鳳湘更加心煩意亂,四肢微抖,銀牙一咬,聚齊僅有的力道,揚臂一抽,大吼道:「老毒物你……」
「哈哈哈……噫!」
雙方全是一震,如同山搖地動的一聲大響。
「啊!」徐鳳湘的人,如同一支彩蝶,被五毒帝君的大袖,拂出五丈之外,兀自去勢不停,蹬蹬蹬連退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五毒帝君也被徐鳳湘猛力一抖,飄身退去三步。
說時太遲,當時快極。
徐鳳湘覺得丹田力道渙散,心頭血氣上湧。
顯然的,她已力竭功散,受了內傷。
但是,她並未忘去昏迷不醒的古劍宇。
此時,她見五毒帝君人已出三步,古劍宇已經脫出他的足尖之下,此時一再不搶救他還等到何時。
因此,她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就在一式「魚躍龍門」,全力一彈,直接向古劍宇倒臥之處撲去。
伸手一探,搶著把古劍宇托了起來。
「哼!哼!不要命的丫頭!」
五毒帝君人被震退,毫髮未傷,語出人到,仍然腳尖一起,照著古劍宇的腎俞大穴踢去,來勢之猛,無可比擬。
徐鳳湘大吃一驚,百忙之中欲待躍身而……她既受傷在前,手中托著個古劍宇,欲振乏力,想躍無能,只有順勢一滾。
「哼!」五毒帝君的一腳,正踢在古劍宇的尻尾之上,不偏不倚。
五毒帝君這一腳,力道不下千斤,徐鳳湘那受傷之身,又怎能忍受得了,眼前一花,仰面倒下。
古劍宇的人上飛五丈有餘。
五毒帝君冷冷一笑,不等古劍宇落地,彈腰一縱,迎撲而上,右臂舒處,攔腰把古劍宇抱個正著。
他對地上的徐鳳湘望了一眼,挾起古劍宇就走。
這老毒物此時可說是心得志滿,說不出的高興,他一邊如飛的狂奔,一面不斷的打著如意算盤。
他想——料不到萬魔矚目的「紫金神鏡」,轉眼之間便是老夫的囊中之物,變成了「五毒宮」中的裝飾品了。
更料不到的是。
江湖上談虎色變的「七殺」傳人古劍宇,此時成了毒宮的階下囚,生死只在老夫的喜怒之間了。
他想到五毒宮高手齊出,遠到河套,卻被血盟幫搶先,不但未得到「神鏡」而且還撲了個空。
如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到得意之處,不由仰天發出一聲梟啼似的狂笑。
狂笑尾音未落,人已離五毒宮不遠,這才緩下勢子,插起自己被徐鳳湘削缺的一支左袖,向萬山叢中的五毒宮門馳去。
「咯!」
五毒帝君也不過勢子才緩——忽然好似身後有人喉頭「咯」了一聲。
他不由大吃一驚,心忖——徐鳳湘傷勢甚重,難道她會跟蹤而來嗎?
想著,回步停身,遊目遠眺。
遠處,一片茫茫山色,毫無半點人影。
噫!奇怪!難道……
「咯!」又是一聲喉頭氣響,而且是發自身後不遠。
五毒帝君再不遲疑,夾著古劍宇,猛的回身,同時喝道:「什麼人!」
「咯!」聲音又從身後傳來,近在耳畔。
「見鬼!」
等到五毒帝君轉過身來,依然不見半點人跡。
這個老毒物又急,又氣,又是吃驚。
論功力,他自信不弱,不能說有人近在咫尺還看不出,論地頭,這兒已是五毒宮的地面,自己的屬地,豈能遭人戲弄。
他右手一鬆,將古劍宇放在地上,彈身上起五丈,凌空大聲喝道:「那位高人,也來一……」
「見」字尚未出口。
「咳!」一聲沉濁的咳聲,就在腳下。
五毒帝君不由失聲一笑。
原來,咳嗽之聲,乃是出於古劍宇的口中。
先前的「咯咯」之聲,一定也是……
他的一念未已!人已飄了下落,正待去抓古劍宇……
不料——古劍宇挺身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大聲道:「做什麼!」
「啊!」
五毒帝君不意有此,驚吼一聲,點地退出丈餘,面生驚疑,對著古劍宇打量個夠,口中吃吃的道:「你……你……」
古劍宇挺身一躍,嶽立當場,也驚疑的道:「我怎樣!」
原來——古劍宇被「鬼影子」使作「穿心魔指」點了他週身一百零八個大穴,意在為他改歷力為大法,化戾氣為祥和,完成「鬼影子」改邪歸正的數百年夙願,以消彌江湖的殺劫,免去武林的魔隹之爭。
想不到遇上了個司馬小玉。
司馬小玉以為「鬼影子」是古劍宇的仇家,冷不防出手,「鬼影子」又當用功之際,不幸身罹重傷,卸恨而終。
古劍宇的穴道被制,形同昏迷。
放眼武林,要想以內功指法,解去古劍宇被制穴道,真可說是鳳毛鱗角,找不出一個有此功力之人。
然而,天下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這也可以說是無巧不成書,偏生遇上了「五毒帝君」用盡平身之力踢了他一腳。
那一腳若是踢在別處,古劍宇此時早已屍體四碎,血染血郊,而最巧的是踢在他的尻尾穴上。
「尻尾」穴,正是化解「鬼影子」禁制穴道唯一生穴,憑五毒帝君的功力,要存心化解,還真辦不到。
然而,他當時一腳乃是盛怒之下,恨不得連同徐鳳湘也踢死在當場,所以力道竟超出他應有的功力。
就這樣陰差陽錯的幾種巧合,不但沒有使古劍宇吃虧,無形中反而救了他一命,說一句宿命論的老套——也許這就叫做「吉人自有天相」。
卻說——古劍宇穴道既解,經過一陣奔騰,此時除了因穴道被禁過久,身上幾處略有麻木之感之外,全無二樣。
他站了起來,回想當時的情形,對五毒帝君並無惡意。
五毒帝君乃是做賊心虛。
他一見古劍宇嶽立而起,不由頓時吃了—驚,立刻掌擰腰,跨步吼道:「小子!你活見鬼!」
語到人到,凌風一抓,凶狠異常。
古劍宇並不還手,側身一躍,閃出七尺,愕然問道:「為何這等無禮!」
「無禮!老夫要你的命,原來你裝死!」
「裝死?」
「啊!」五毒帝君的「陰」字訣推出,一股寒意刺骨的掌力,迎面湧至,古劍宇心知有異,驚呼一聲,二次退出丈餘。
五毒帝君那裡肯捨,以為他是想要逃走,一面展開「五毒掌」招招進逼,一面仰天發出一聲刺耳驚魂的長嘯。
嘯聲尖銳入雲,刺耳高亢。
嘯聲未落,深山野窪之中,立刻騰起無數灰褐色的怪人來。
這些灰褐的怪人一出,古劍宇不由頭腦一震,心忖——這是……
這是當年河套殺母的怪人!
其實,古劍宇錯了。
這並不是血盟幫的血盟四鬼,而是五毒宮的三十六大禁衛手,因為他們的穿著打扮,與血盟幫的差不多,只有功力不同而己。
然而,古劍宇那管許多。
他想起了殺母之仇,落江之恨,不由勃然大怒,振臂一呼道:「原來是你們這些殺不盡的鬼東西!」
喝著,展起「奇鏡神功」護體!
金芒萬丈,紫霧騰騰。
五毒宮的三十六大禁衛,此時己一齊來到。
五毒帝君厲聲吼道:「不要放走了古劍宇!否則禁律諭罪。」
「遵命!」三十六禁衛雷聲齊應,各退一方,把古劍宇圍在核心。
古劍宇也不等他們動手,雙掌揚處,發出兩道閃電似的金芒,左推右拍,人如天神,威猛難當。
「啊!」
「哎——呀!」
三十六禁衛,雖然不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也是不平凡的人物,「毒宮」之中的二流角色。
不料,古劍宇的掌風所到,如同滾湯潑雪,轉瞬之間,竟已倒下了兩個。
五毒帝君一見,不由惱羞成怒,奮掌吼道:「大夥兒上!」
「殺!」
「吼!」
「毒宮」禁衛吶喊一聲,三十餘人捨命發招。
古劍宇冷冷一笑道:「古某手下既動,愈多愈好!」
他改掌為指,左右開弓,才點出一半,不由陡吃一驚,暗喊了聲:「奇怪!」急忙之中,收回指力,又用掌勢出擊。
因為,在他的意念之中,原想施用「九陰血指」,早一點結束這場血戰,不料指力使出,與往日大不相同,因此不敢冒然再用,中途收回。
其實,他哪知道「鬼影子」已捨了自己的功力,改變了他的魔根,將「九陰血指」的力道,無形中已變成了「穿心魔指」。
五毒帝君為首,「毒宮禁衛」連合的攻勢,此刻已是火辣得很,如火如荼,個個陰狠毒辣,人人恨不得把古劍宇立斃當地。
古劍宇心神稍分,連番遇險。
「毒宮」禁衛的暴吼之聲,一聲接著一聲,更是震山動谷。
此時,遠處的「五毒宮」中高手齊出,為數不下數百之多,如同螞蟻似的,迅速從山巔飛奔而至。
五毒帝君的一雙毒掌,時而「陰」風兮兮,時而「熱」氣騰騰,五毒掌的功夫,連環展出,凌厲至極。
古劍宇一見毒宮之人越來越多,眉頭一皺,雙目紫虹暴漲,殺氣滿面,魔心大起,功力一振,吼道:「殺!……」
「七殺門」的七個殺字,字字撼山震岳,字字如雷如霆,每一個殺字出口,必有「毒宮」中人血光四濺,慘吼一陣。
片刻之際。
小小的山坡之上,已成了人間地獄。
血,肉,血,肉……
到處是血,到處是肉。
肚破腸流的。
肢斷頭落的。
血肉模糊的。
痛苦呻吟的。
…………
一幅慘不忍睹的血劫圍,驚心動魄的人肉場。
半個時辰不到,「五毒宮」的一干手下,已毀了三分之二,不下百十人之多,剩下的數十人,人人膽寒,個個心驚。
那個還有半點鬥志? 怎奈,「五毒帝君」雙眼火赤,揮動一雙毒掌,一面尋空鑽隙的冷襲古劍宇,一面梟聲吼道:「退後半寸,禁律不饒!」
五毒宮平日戒律森嚴,手段毒辣,手下莫不關之喪膽,誰敢不遵。
可是,如今面對生死關頭!
戒律厲害,尚未見到,古劍宇的「奇鏡神功」要命就在眼前。
因此,除了五毒帝君的死士,三十六禁衛之下,其餘的不管毒宮戒規,不問五毒帝君的吆喝,紛紛溜之大吉。
五毒帝君不由怒惱至極,立即展開五毒掌,不找古劍宇,卻專門在外圈內向逃走不成的手下招呼。
不逃的,遇上古劍宇必死。
想逃的,碰到五毒帝君也活不成。
指顧之間,成了個內外夾攻之局。
剩下的數十毒宮手下,轉眼又去了一半。
古劍宇見五毒帝君如此可惡,暴吼一聲,越過了所剩無幾的毒宮手下,殺開血路,向五毒帝君撲到,口中大喝:「老毒物,好不要臉,你接我一招!」
「老夫怕你不成!」
「接…………」
「嗨…………」
語不盡意,雙方已各自出招。
紫霧如煙如雲,金光如電如虹。
熱風如火如荼,陰勁如霜如冰,破風吃吃一往無前。
說也不信!
五毒帝君拼出全力左陽右陰,五毒掌兩股力道分施而出,勢如翻江倒海,迅同雷霆萬鈞,自問不是等閒。
誰料,力道相距紫霧金芒還有五尺遠近,如同遇到一鋼保鐵牆。
他怪眼一楞,急忙收掌卸力………
那裡由得了他。
不但推而不前,而且收不回來,所發的力道,竟被那「紫霧」吸得緊緊的。
同時,吃!吃!聲音微細之中,金芒萬道如同金龍般的,越出紫霧,穿透勁風,銳不可當,奇襲而至。
五毒帝君大叫一聲:「不好!」
抽身猛施「虛懷若谷」,散去功力,拔腳便逃。
「哪裡走!」古劍宇焉肯饒他,點地射起三丈,衍尾追來。
五毒帝君心膽俱裂。
他想不到自己苦練數十年的「五毒掌」,遇見了「奇鏡神功」,竟同雪兒見了太陽似的,絲毫無用。
他不敢轉回「五毒宮」,只是沒命的落荒而逃。
古劍宇心知一魔二帝三大幫與自己的切身血仇所關,難得遇上,更是窮追不捨,一面叫道:「老毒物,看你跑到那兒去!」
可憐,五毒帝君平日臨一宮,儼然是皇帝老子一般,做夢也想不到落得這般田地,敗得如此慘法。
耳中聽到古劍宇的喝聲如在身後耳畔。
他魂飛魄散,埋首狂奔。
兩個人如同流星趕月,飛雲穿岫的在亂山中疾馳,指顧之間,已遠出「五毒宮」數十里之遙。
而古劍宇是志在必得,加功用力,快逾飛矢。
眼看越追越近,相距不到二十丈左右。
五毒帝君已喘息噓噓,筋疲力竭。
古劍宇人在凌空,右掌突揚,口中喝道:「倒下!」
五毒帝君試著身後勁風破空如同利刀,真是欲振無力,欲射無從,不由得暗喊一聲:「完了……哇!」
身後如同被大力一推,又像五道鋼錐齊刺。
頓時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倒。
正在此時,左側不遠的深谷之中,突然發出一聲裂帛入雲的厲嘯,聲破長空,古劍宇不由一愕。
楞神之際,腳下不由一慢。
五毒帝君心頭不由一動,一絲求生之意油然而生。
他原已自份必死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燒起來,強忍著喉頭的淤血,捨命一擰腰肢,轉向發聲之處奔去。
這時——慘哨的深谷之中,又發出十餘聲同樣的厲叫。
「吼——」
「嘎——」
似乎有不少人在那兒打鬥。
古劍宇此時,反而不急欲取五毒帝君的老命。
他要看看這陣慘哨的來路。
好在五毒帝君正是向那深谷奔去,不虞顧此失彼,因此,他也不疾不徐的展起輕功追隨而去。
兩下相距不過是百十丈左右,轉眼已到了深谷的峰巔。
古劍宇放眼谷底,不由猛的一楞,星目梭巡一遭,由驚疑變成憤怒,猛提丹田之氣,發出一聲春雷似的暴吼:「殺不盡的妖人,一個也不許走!」
吼聲之中,只向谷底瀉去。
原來,那深谷之中,乃是以「血盟幫」幫主「血盟鬼王」為首的十餘個灰褐長衫怪人,正圍著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姿意調戲,大聲威逼。
那女子不是別人。
乃是受了徐鳳湘突擊重創的司馬小玉。
古劍宇看在眼內,怎不七竅冒火。
他凌空大喝,如同飛將軍從天而降。
這時——五毒帝君也不過剛才入谷,他似乎已難以支持,才進谷口,人已「通!」倒在荒坡之上,氣息奄奄。
「血盟鬼王」乍吃一驚,他看清了是古劍宇不速而至,雙目一驚,神情之中分明有著三分懼色。
然而,剎那之間,嘴角又掛上一條陰笑。
他不迎向古劍宇,反而斜地躍出丈餘。
晃身到了受傷不輕的司馬小玉身後,疾並雙指,虛點在她的五枕穴上,揚聲冷笑道:「古劍宇你來得正是時候,嘿!嘿嘿嘿嘿!」
古劍宇勃然作色,大聲喝道:「血盟鬼王!你的死期到了!」
「只怕未必!」血盟鬼王陰森一笑。
「你拿命……」古劍宇的「來」字尚未出口,便已立刻運起了內功,功貫雙臂,振腕……
誰知——血盟鬼王陰兮兮的一笑,冷然道:「只要你動一動手,我先毀了她!」
「你……」古劍宇投鼠忌器,不由收功撤身,一退三步。
他望著衣衫不整,雲發散亂的司馬小玉,一時思潮如湧。
司馬小玉曾經多次從死神手裡把古劍宇救了過來,她甚至於不顧老母的嚴命,全力維護古劍宇。
司馬小玉對於古劍宇,可說是無微不至。
此時——她在血盟鬼王的雙指脅制之下,只要古劍宇稍為一動,卻先遭毒手的,必然是她無疑。
古劍宇心中怎忍?又怎能安?
因此,他略一猶疑,怒沖沖的喝道:「血盟鬼王!你枉為一幫之主,竟……」
血盟鬼王冷冷一笑道:「這叫權宜之計,本幫主要與你談判!」
「談判?」
呃!你安靜一些兒,本幫主決不傷害司馬小玉的一根毫毛,也不與你動手過招,和平解決!
這時——司馬小玉的喘息稍平,雙頰泛赤,一雙俊眼失神,但卻哀怨的向古劍宇多情的一瞟,欲言又止,低下頭去。
古劍宇不由心中一跳。
那廂,血盟鬼王早又叫道:「古劍宇!你難道忍心眼見心愛的人在本幫主血指之下香消玉殞嗎?」
古劍宇尚未答言。
司馬小玉淚水已流。
她期期艾艾的道:「古……你……不要管我……他就是……你……」
血盟鬼王厲聲喝道:「住口!除非你不要命!」
口中說著,點在她玉枕上的雙指,已微微用力。司馬小玉覺得腦後一震,半身木麻,粉面焦黃。
古劍宇看在眼內,心如箭穿。
然而,空有一身功夫,卻不能冒然施為。
他只好安慰著司馬小玉道:「姑娘!安心,古某在此,量他不敢!」
血盟鬼王淡淡一笑道:「本幫主原本不要傷人,只要與你談談!」
「談什麼?」
「談談你父母的血仇!」
「你說什麼?」
「你父母的血仇!」
「…………」
古劍宇大出意外。
在他的意識之中,血盟鬼王所以要以司馬小玉作為人質,目的必然是在自己「紫金神鏡」之上。
想不到血盟鬼王竟提到父母的血仇來。
因此,他忙不迭的道:「有什麼可談的?」
「當然值得一談!」
「說吧!」
血盟鬼王未語先是一笑,他回過首對著身後的血盟眾鬼道:「來人呀!先把司馬小玉姑娘保護好了!」
「喳!」十餘褐灰衣衫怪人同聲一應,立刻圍了上來,把有氣無力的司馬小玉圍在核心,每個人都怪目梭梭,一瞬不瞬。
血盟鬼王平地上拔三丈,飛出圈外。
先對古劍宇尷尬的一笑,又回頭對著手下道:「無論誰不准亂動她的一根毫毛,違者處死!」
古劍宇見他裝模做樣,不由嗤之以鼻道:「少耍花槍,要談什麼?說吧!」
血盟鬼王未說先是一笑,笑臉儼如陰司的鬼卒,眥嘴咧牙,難看至極,然後,他才不徐不疾的道:「當年塞外劫奪父的紫金神鏡,你諒必已訪出是誰來!」
古劍宇復仇之火,重被點燃,沉聲道:「一魔二帝三大幫,全有份!」
血盟鬼王的大頭點點道:「不錯!」
「這就對了!」
「不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麼其一其二!」
血盟鬼王陰聲道:「連袂北上,我們一魔二帝三大幫乃是接了徐人龍的飛柬傳書,應邀而去。」
「銀衣追魂徐人龍乃是元兇!」
「你們呢?」
「固是從犯,一樣的仇家!」
「你的意思!……」
古劍宇朗聲道:「古某之意已決,半個也不放過!」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笑什麼?」
「本幫主不笑別的,只笑你的話……」
「你以我辦不到!」
「辦得到!」
「為何笑我!」
血盟鬼王尖聲道:「笑你青白不分,事理不明,恃功欺人,全無公理!」
「公理?哈哈哈哈!」
古劍宇氣極,不禁也是放聲長笑,接著劍眉一豎大吼道:「當年你們連手下毒,這算公理?」
血盟鬼王退後一步道:「當年塞北之行,除了紫雲幫未去之外,本幫主的確曾經前往參加!」
「這就不算冤枉!」
「可是下手的只有一人!」
「誰?」
「銀衣追魂徐人龍!」
「你們呢?」
血盟鬼王迅即道:「我們並未動手,你父乃是不幸先中了徐人龍『追魂銀劍』,然後被殺!」
「真的!」
「本幫主以血盟幫的威名擔保,信譽作證!」
「好!可是……」
「慢著!除了本幫之言以外,尚有其他的人可以證明!」血盟鬼王說著,一指那廂的「五毒帝君」。
五毒帝君這時,正跌坐在一塊大石之前,靠在石塊上,強自運功調息,但卻也頷首認可,點頭示意。
古劍宇冷冷一笑道:「你們推得乾淨……」
血盟鬼王不等他說完,早又接著道:「我們的話你縱然不信,還有丐幫過天星許老八視眼目擊,並且記入丐幫汴梁分壇的宗卷之內!」
「可是……」
「宗卷被盜不難找出!」
「是你幹的?」
「嘿嘿!本幫主不屑做下三流的事!」
「那到那裡去找?」
「徐鳳湘!徐人龍的女兒,說起來……哈哈哈……又是閣下的愛人!哈哈哈……你又少不得為難了!」
古劍宇不由玉面一紅,沉聲道:「少耍貧嘴!」
血盟鬼王似笑非笑的道:「你想,徐鳳湘為什麼要盜去丐幫的宗卷?」
「為什麼?」
「只不過消滅鐵證而已!」
「這……」
「這是淺而易見,不問可知的事!」
「……」古劍宇不由一陣沉吟。
血盟鬼王雙眉一垂,喟然長歎道:「本幫不管別人如何,只要閣下弄明是非,不牽扯到血盟幫之事,血盟幫從此退出武林,立刻封閉鬼谷!」
「卻是為何?」
「免去恩怨,跳出血劫。」
「這……」
「本幫乃是掬誠而言,只等你古少俠一句話!」
「我若是不答應呢?」
血盟鬼王沉聲道:「拼著血盟幫這點小小的基業,參加重陽日的萬魔大會!」
「威脅不了我古劍宇!」
「雖不能威脅你,也增加你的煩惱!」
「……」古劍宇又是一陣沉吟。
血盟鬼王見他已有些動搖,不由進一步道:「不但如此,今後你如用本幫之處,血盟幫必定全力而為,傾力以赴,萬死不辭!」
「這卻不須!」
這時——在石塊之前運功調息的五毒帝君也功行一周,站了起來,插言道:「血盟幫主說的不差,五毒帝君也願如此,只要你古少俠弄明事體,釋去成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古劍宇心忖——若果如他二人所言,何當不可以諒解——縱然對他們稍嫌寬大,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何必多造殺劫。
他所以一連幾次都從殺劫上作想,一則是他的本性善良,夙根未泯,二則是「鬼影子」的功力起了作用。
他已把古劍宇「七殺」之心,默化成一點善念。
因此,他念頭一轉道:「好……」
誰知,他的話未落音……
血盟鬼王拱手含笑道:「古少俠一諾千金!」
五毒帝君也躬身一揖道:「你我一言為定。」
古劍宇連忙不迭的搖手道:「慢著,在我尚未能獲得證明之前,暫時不會與你們二人為難!」
血盟鬼王與五毒帝君同聲道:「要怎樣才能證明呢?」
「看到了丐幫汴梁的宗卷,或者是『銀衣追魂』徐人龍親口承認!」
「這也不難,我就等這一天!」
血盟鬼王說完之後,回身向手下一招手,大聲道:「來!請司馬姑娘出圍,與古少俠起身!」
「是!」
十餘個褐灰衣衫怪人,又是轟雷一應,頓時撒開包圍圈子,讓出一條大道來,恭身齊道:「司馬姑娘請!」
古劍宇不等司馬小玉步出,早已迎了上去道:「姑娘!為了在下,你受屈了!」
司馬小玉雙頰飛紅,杏目含羞,垂頭道「那裡話來!只是……」
話尚未了。
忽然自谷口外一條人影如飛而至,人還未到,便已朗高喊道:「司馬姑娘,你追得我好苦!」
眾人不由同是一楞。
古劍宇目力奇佳,早已看出,來的乃是紫雲幫的少幫主「乾坤掌」沙中玉,他看清之後,心中不由一動。
他記起前次司馬小玉受傷之時,自己會請求沙中玉護送她轉回迷宮,如今沙中玉追來,並且急呼呼的樣兒,莫非……
莫非二人已產生了情愫?
念頭初起,「乾坤掌」沙中玉已飄身落地。
他一見古劍宇在場,顯得十分尷尬。
原是奔向司馬小玉和方向一轉,對著古劍宇連連拱手,吶吶的道:「少俠,別……別來可好!」
聲音不自然,態度也有些兒忸怩呢?
古劍宇聰慧超過常人,他從沙中玉的一雙眼神之中,已瞧出他的心事,不管司馬小玉的心裡如何,沙中玉已愛上了她,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了。
此時——「乾坤掌」沙中玉的一雙虎目,早已不安的瞧料著司馬小玉。
他見到司馬小玉的衣衫不整,雲發散亂焦急的道:「司馬姑娘!你……」
古劍宇此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曉得司馬小玉對自己是一往情深,自己也不能說完全不愛司馬小玉。
過去,為了「血仇未報」,一心一意要找仇家,因此,忍心拒絕了兒女私情,如今,仇家謎已揭開,報仇之期也不遠,但是……
「唉!」
他幽然一聲輕歎道:「我們走吧!」
不料,「乾坤掌」沙中玉回眸一掃「血盟鬼王」又看了看五毒帝君,臉色一正,探手攔住了古劍宇,朗聲道:「少俠!你母親的仇家當面,你竟不思報仇?」
「啊!」人影乍分,驚呼亂起。
血盟鬼王一飄撤出五丈,古劍宇愕然不知這話從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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