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林」的五煞隊身子尚未站穩,「禁林之主」已捷比蒼鷹掠空而至,兩道寒芒也似的鷹眼,如同兩道冷電,凌空沉聲喝道:「古劍宇!言而無信的娃娃!」
「林主!非是在下……」
「住口!」
「禁林主人」飄身落在劍宇的當前,兩下相距不足兩丈,戟指著劍宇吼道:「武家約會生死不渝,天塌地陷,也無更改!」
古劍宇不好意思道:「實在是萬不得已!」
「那裡是萬不得已!分明是藐視老夫!」
「林主!你錯……」
「我錯?」
「錯怪在下了!」
「哼!不管你舌翻蓮花,也難逃公道,接老夫一掌!」
「林主……啊!」
不容古劍宇分辨,一股冷嗖嗖的勁風,以雷霆萬鈞之勢,迎面撲來!
古劍宇全然未防,雙方相距太近,百忙中揮掌卸力,然而,「禁林主人」百年功力,焉同小可。
「砰!」力道上激十丈,震得落葉如雨,瑟瑟紛飛。
古劍宇立意太遲運功不及,一陣血浮氣燥,身子搖逕向後退了五個大步,還收不住仰倒之勢。
五煞隊的六十個怪人,暴雷也似齊聲吶喊,替他們的「林主」助威!「禁林主人」一招佔盡上風,聲勢更不可當,揚掌二次待發。
「慢來!」古劍宇厲聲一喝,暗運功力戒備,朗聲道:「先把失約之事揭過,信不信在你!再動手不遲!」
「沒有什麼好說的!」
「好!發招!」
古劍宇忙提丹田之氣,「紫金魔功」施展八成。
紫霧立生,金光乍起,他的人如同紫霧金霞中的「韋陀」佛像,越顯得英俊超人,氣概不凡。
「禁林主人」也不由一懍,暗忖——這娃兒的「紫金魔功」已練到這層火候,不可輕視。
想不到掌走中途,重又加上兩成力道,奪臂推出。
「啪!」
「怪道!」
金光紫氣暴漲,勁風化於無形,僅只「啪」的一聲,如中敗革破絮。
「林主!接招!」兩支雪白的手掌,隱隱有兩道紫氣,直壓過來!
「老夫接你一招!」
一場武林少見的惡鬥,於是展開。
六十個「五煞隊」的怪人,個個屏氣凝神,百多支精光綠綠的眼睛,一眨也不一眨,空氣緊張得透不過氣來。
「住手!」惡鬥熾烈,如火如荼之中,「禁林主人」暴吼一聲,彈身跳出圈子,手搭涼棚,遠眺百丈,口中道:「這群人是那一路的!」
不虧是修為高極的魔頭,大敵當前苦拼惡鬥之際,尚能眼觀四方耳聽八路,而且毫釐不差呢!
古劍宇不由暗暗佩服,自感慚愧。
他順著「禁林主人」凝神之處望去,果然,百十丈外,數十條人影蔦起鶻落,如飛奔來了呀!
從身法速度上推測,全非等閒之輩,均是少見的武林高手。
「禁林主人」雙眉一皺,冷哼一聲道:「好傢伙!居然都到了,莫非是衝著老夫來的嗎?」
話音甫落,十餘個高矮不等僧俗俱全的各色人等,已相距不到十丈,同時遠遠的落在一片荒坡之前,並不向場子中撲來。
這時——「禁林」五煞隊的六十個怪人,早已四散開來,人人作勢戒備,等候迎敵!古劍宇不由呆了。
「禁林主人」見那十餘個高手躊躇不前,冷冷一笑道:「丟人現眼!金甲鬼王!」
「徒孫在!」
「去問問他們意欲何為?」
「是!」「金甲鬼王」並不轉身,一式「飛雲出岫」倒提飛越五丈,中途雙腳一剪,已到那十人落腳之處。
但見他與來人指手劃腳一陣,立刻返身而回,朗朗稟道:「上稟師祖,他們是衝著古劍宇來的!」
「哦!衝著我!」
古劍宇更加茫然,不覺又重複一句道:「他們會是找我!」
「金甲鬼王」雙肩一晃,金晃晃的甲冑發出聲金鐵交鳴之聲,冷冷道:「假不了!」
「禁林主人」早已問道:「既然找人,為何遠遠的觀望不前?」
「他們稟於師祖神威,不敢踏入本林禁區!」
「算他們識相!」
古劍宇心中不由覺得難以為情,心念,不知底細的,說不定認為我借禁林庇護,心存怯意呢?
想著,寒聲一笑道:「如此說來在下討了便宜了,哼哼!」
他說著,邁步起勢,就向林外……
「那裡走!」
「去會會他們,問他們找在下何事!」
「不用!」
「林主要留下我來!還是怕我借此逃去!」
「老夫破例,讓他們進入本林邊地!去!傳令要他們進林!」
「是!」
「金甲鬼王」應了一聲,原地回頭對那十餘人叫道:「林主有諭,破例請各位入林,面見古劍宇!」
「多謝林主!」
那十餘人同聲一應,各展勢衣袂飄飄撲了過來,轉眼到了場子一側,同時恭身哈腰,向「禁林主人」一躬。
「禁林主人」眉頭不由一皺,大刺刺的略一頷首。
然後眼神落在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身上,問道:「九宮遊俠!你身如野鶴閒雲,久已不問江湖恩怨,為何……」
白髮蒼蒼的老者苦苦一笑,拱手應道:「林主過獎,老朽原本早已跳出江湖是非圈子!」
「那今天……」
「今天實在出於萬不得已!」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嗎?」
「老朽與范氏雙雄同師習藝,情逾手足!」
「這我知道!」
「不得不替他兄弟出面找場,否則!武林中笑老朽不講道義,貪生怕死!」
「找場?范氏雙雄兄弟怎麼樣了?」
白髮老者的雙眼暴露精光,忽的回首指著古劍宇,大聲道:「那得問他?」
古劍宇茫然不解,道:「我?」
另外八個中年漢子,個個怒形於色,同時吼道:「夜襲青風崗,也要問你!」
「火焚厲家窪,必須還一個明白!」說話的是一個獨臂中年怪人,短髭戟張,雙目如炬呢!
「禁林主人」單掌一擺,輕聲喝道:「君山八環,單掌貫立元!」
八個中年漢子與那獨臂怪人立刻恭謹的應道:「晚輩們在!」
「你們都是來找古劍宇的?」
「是的!」
「哈哈哈哈!」
「禁林主人」仰天長笑,腳下向古劍宇走來,朗聲道:「不赴天柱山之約,原來去闖天下去了,小娃兒!你怎麼專找正派中人下手!范氏雙雄為人慷慨,青風崗仗義疏財,厲家窪乃是鏢局之母,宇內鏢師大半是由厲家調教出來的!不想你!哈哈哈哈!」
古劍宇不由大急道:「這是從何說起?這……」
「禁林主人」自信十足的說道:「本主人知道了,你要走『七殺魔王』百年以前的舊路是不是?」
「這個……」
「可是!你錯了!七殺魔王並不亂殺無辜!」
「古某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你不要怕!」
「姓古的向來不知什麼叫怕!」
「本主人向來不管別人的事!」
「禁林主人」說完,仰天凝神片刻,忽然大聲道:「古劍宇!在你與我分出高下以前,你把這些人打發了!」
古劍宇虎目一掃九宮遊俠等人,淡淡的道:「也好!」
「如此!你小心了!」
暴吼一聲,十來個武林高手,立刻四散開來,把古劍宇圍在核心,個個屏氣凝神,作勢備戰。
林中,殺氣隱隱,大戰一觸即發!
「且慢!」禁林主人雙掌虛按,接著吼道:「禁林聖地,破例讓各位進來,已是不易,還想在我這兒動手不成!」
他一反一復,十餘高手不由面面相觀!
古劍宇不由道:「依林主之見!」
「遠離禁林,三十里以外去,任由你們殺得天翻地覆,本主人也不聞不問!」
單掌貫立元馬上躍起,大聲喝道:「古劍宇!三十里外等你!」
其餘眾人跟蹤而起,齊聲喝道:「若是不來,我們自會找你!」嗖嗖風聲,轉眼竄出林子,盡向正東奔去。
古劍宇高聲道:「古某正要找你們問個明白,不會不到,這就……」
他作勢尾追而起,「禁林主人」卻招手攔住!
「古劍宇!」
「前輩還有話吩咐?」
「禁林主人」關心道:「這些人可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一派一方的高手!」
古劍宇點頭道:「在下理會得!」
「他們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是強龍不過江呀!」
「古某與他們先講理!後動武!」
「講理?你殺人放火還有理講?」
「嘿嘿!無中生有,古某與什麼青風崗厲家窪,還有什麼范氏雙雄,全然一面不相識,無仇無怨!怎會呢?」
「在本主人面前你何必說假!」
「無論誰面前,大丈夫敢做敢當!」
「既然如此,又何必隱瞞?」
「笑話!我先去交代他們!」
「禁林主人」朗聲道:「好!你若勝了他們,再來與老夫了卻這段約會!」
「我若不勝呢?」
「那……」
「禁林主人」冷冷的道:「只怕你回不來了!君山八環的『九龍環』,算得當今武林一絕,八人連手,八九七十二路環陣,就夠人瞧的了!」
「古某還怕不了!」
「嘴強可不算數!」
「禁林主人!你等著瞧!」
古劍宇的性情突的大發,語落猛提真氣,霍地上射五丈有餘,凌空一撲,越過「禁林主人」頭頂,循著眾人所去之處,向東瀉去。
三十里外的一片荒坪上。
「九宮遊俠」等十餘高手,早已劍拔弩張。
他們不等古劍宇站穩,便蜂湧而上,氣勢滔滔。
古劍宇雙掌作勢,厲聲喝道:「慢來!」
「單掌」貫立元獨臂一震,咆哮如雷道:「古劍宇!你還有何話講!」
「你們所說的夜襲青風崗火焚厲家窪,慘殺范氏雙雄,我姓古的一概不知,假如要在手上見真功,我是一概奉陪!」
「呸!而你卻推得乾淨!」「九宮遊俠」白髮迎風而舞,欺上一步道:「殺人之後,留下血字,不是你是誰?」
「血字?什麼血字?」
「七個鮮血淋淋的『殺』字!」
「哈哈哈哈!」
古劍宇不怒反笑,笑聲才落,揚聲朗誦道:「若是殺人留字的是我!既留下七殺作記,就沒有不承認的道理,若是存心賴帳,我就不會留字,情理自明,只是你等故作聰明,受人愚弄而已!」
「啊!」「九宮遊俠」不由一愣。
其餘各人也覺言之有理,頓時也面面相觀。
然而,這也不過一剎那之間的事。
「君山八環」八人散為四下,同聲喝道:「休要聽他強辯!我們千里迢迢為友尋凶,難道就憑你這三言兩語打發得了的嗎!作夢!」
「對!先制下他來再說!」
「單掌」貫立元首先發難,獨臂劃了個半圓,猛向劍宇拍去。
古劍宇不由一震,暗道:「好深功力。」
心念之中,腳手不慢,向左一飄七尺,右手發出五成力道,連消代打,有守有攻,出乎名家架勢。
「叮噹!嘩啦!」「君山八環」外門兵器俱已同時亮出,八付「九龍環」閃閃發光,聲勢懾人。
「單掌」貫立元出招無功,人如一匹瘋虎,搶步欺上,「九宮遊俠」肩頭斜晃,亮出藍晶晶的「藍電劍」領訣前欺。
一時——
小小的荒坡之上,殺氣騰騰。
古劍宇強敵當前,身陷重圍一臉上雖也作色,心中全無怯意,大聲喝道:「各位既然存心見個高下,在下不改初衷,這就得罪了!」
語落,功聚。
紫霧漸漸而起,金霞緩緩而生。
「君山八環」各震身形,八付一十六支「九龍環」聲如龍吟,光似長虹,連手欺至,如同波濤洶湧,怒潮奔騰。
眼看一場血腥浩劫,序幕已經展開。
古劍宇的野性大發,「奇鏡神功」既已施出,想要收手已是不能,暴吼一聲,兩個雪白的手掌心內,頓時泛起兩道金光。
「君山八環」八人連成一片巨浪也似的風,環聲嘹亮席捲而至。
「來得好!」紫霧一滾,金光暴漲!
「啊呀!」
「轟!」雷霆萬鈞的暴響,「君山八環」身環如同飄絮,平身震起三丈,「單掌」貫立元怒吼如雷,連跳連蹦,分開勁風,直向紫霧撲去。
不料,尚未欺進霧圈,便已被一股其大無比的反彈之力所阻,如遇銅牆鐵壁,寸步不能前進。
「九宮遊俠」仗著劍光護體,勉強立定身形。
古劍宇殺念既生,難以遏止。
紫霧滾動之中,金光直撲猛攻,有進無退。
「哇!」「九宮遊俠」白髯飄起,噴出鮮紅血箭,殷紅怕人!
「古某不為己甚,各位……」
「小魔頭!與你拼了!」
「君山八環」一退之後,形勢更凶,八付「九龍環」舞成漫天金霞,二次連手攻上,殺聲震天。
然而「奇鏡神功」焉同等閒。
古劍宇雙掌揚處,兩道耀眼的金光,如同滾湯潑雪,「九龍環」的光芒,頓時黯然換色,勁風隱息。
「君山八環」乃是當局者迷,兀自拚命搶攻。
可是,不等他們招式變換,紫霧已迷漫而止。
喝叱連連之下,蹬蹬蹬蹬!「君山八環」並沒有看清古劍宇的影子,如同大力猛推的一般,同時後退八步,試著一陣血湧氣逆功力難聚。
「哈哈哈哈!」古劍宇長笑一聲,一個「旋風式」紫霧已退,卸功消力,人如玉樹臨風,雙手插腰,挺胸言道:「各位,在下的三腳貓功夫,就是這點玩藝,已經全露出來了!要是沒有其他的用意,各位也應該滿足了吧!」
「九宮遊俠」傷勢不輕,喘息著道:「古劍宇,你殺了我們,殺不盡天下武林!少不得有人找你!」
「單掌」貫立元心猶未死,暴吼道:「在我沒斷氣之前,誓必以死相拼。」
「君山八環」又復震身而起。
古劍宇怒火大熾,高聲叱道:「真要拚個死活?」
「廢話!」「單掌」貫立元真的以死相搏,咬牙切齒,雙目冒火,「君山八環」互打眼色,分為四路欺至。
有了先前的經驗,他們不再硬打硬碰,九個人圍著古劍宇,繞成一個兩丈來大的圈子,不斷的穿梭遊走,採取尋空鑽隙的打法。
古劍宇不由怒火如焚,原已平復的殺氣立即又起,奪臂揚掌,功聚雙指,大吼道:「找死!」
「啊!」半聲慘叫,「單掌」貫立元身子震起坶高,咕通!跌在枯草坡上,胸前五個指孔,噗噗的熱血噴噴!
「九陰血指!」
「君山八環」同聲驚呼,四下暴退,全都面如死灰,呆若木雞。
古劍宇雙手十指未收,凝神喝道:「君山八環也難逃劫運!」
說著揚臂彈出……
「千萬不能!」嘶啞一聲驚呼,灰影疾掠而至,場子中,多了一個灰頭土臉的討飯花子來了!
那花子弓腰駝背,老態龍鍾,通身鶉衣百結,腰下一個黃葫蘆,腋下挾著根一丈左右的紫竹打狗棒,赤腳。
但是,太陽穴鼓起甚高,隱隱中目光如電,威稜天生。
「君山八環」之一不由大叫道:「好!又來一個,薛幫主來得甚好!」敢情來的乃是大名鼎鼎的丐幫幫主薛不老。
薛不老先看了看地上的貫立元的屍體,又省視正在運功療傷的「九宮遊俠」一眼,最後才打量著古劍宇,緩緩的道:「這位少年俠士是……」
「君山八環」之一的搶著道:「他就是古劍宇!」
「哦!」薛不老不由一楞,分明十分吃驚的樣子,呆視著古劍宇,久久的不發一言。
此時——「九宮遊俠」調息已畢,緩緩而起,目凝殺氣,大聲道:「薛幫主!丐幫與已死的『彈腿』尚大均老英雄交情不淺,他全家一十八口的血仇,你報是不報!」
薛不老大吼道:「我若不替他報仇,交朋友何用?」
「武林道義,丐幫第一!」
「君山八環」乘機齊聲道:「現放著尚老英雄的仇家在此,你……」
薛不老一指古劍宇道:「你真的是古劍宇?」
「在下正是!」
「你……」
「幫主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對!」薛不老跨步搶到「單掌」貫立元屍體之前,端視著他胸前五個指孔,烏血結成一塊塊的淤血,又問道:「貫立元是你殺的?」
「在下被迫出手!」
「不對!」
「桀桀桀桀!嘿嘿嘿嘿!『「君山八環」齊聲大笑,亂吼道:「久聞丐幫義氣千秋,足為宇內武林榜樣,想不到!嘿嘿嘿嘿!」
「八位這話是……」
「不敢出面替友報仇,還敢東扯西拉!」
「閃開了!」「九宮遊俠」藍電劍一領,作勢撥開丐幫幫主薛不老,左手劍訣揚處,直取古劍宇。
「錚!」紫竹打狗棒中途伸出,架開一劍!
「薛不老!你……」
「等我把話說完!」
薛不老疑雲滿面,緩緩的道:「這位少年若真的是古劍宇,老花子我是所見的第二個古劍宇!」
此言一出。
古劍宇楞然退後一步,問道:「此話怎講!」
「三天之前,我與他們各位原是約好同路找古劍宇找場!不料老花子在赴約的路上,也就是兩天之前碰了個古劍宇!」
「哦!」
「九宮遊俠」冷然道:「活見鬼!」
「君山八環」也冷笑輕蔑的道:「少耍花招!」
「老花子素來不打誑語,江湖人盡皆知!」
古劍宇因為事有奇巧,而且關係自己本身甚大,不由道:「薛幫主!可否請你說得詳細一點!」
薛不老認真的道:「那個古劍宇身材與尊駕彷彿不差,只是……」
「只是怎的?」
「只是以黑布蒙面,雙目以不見廬山真面,難以辨認。」
「真有這回事!」
薛不老點頭道:「我已說過,絕不欺人,而且,我已經與那個古劍宇,還有三天之約!」
「啊!什麼約會?」
「九江口關帝廟本幫總壇一會!」
古劍宇略一沉吟不由掀眉一笑道:「好辦!在下屆時願隨幫主去到貴幫總壇,會一會那另外一位古劍宇。」
「老花子也有此意!」
「慢著!」
不料,「君山八環」一字列開,揚起了十六個「九龍環」嘩啦亂響,同聲暴喝一聲,攔住了去路。
其中之一的冷笑道:「先了結了咱們這段公案再走不遲!」
薛不老忙道:「八位何必爭這一天的功夫,如蒙不棄同到敝幫一行!」
「君山一環」冷笑道:「到了九江口,一切由你丐幫擺佈是不是,君山八環還不至於傻到這步田地!」
「八位還不相信我老花子頭?」
「鬼相信你存的什麼心!」
「憑你們這能耐,自信攔得住我!」
古劍宇挺身而出,身如飄花落絮,晃肩已到了「八環」身前,相距不過三尺,又厲聲喝道:「丐幫聲譽放在一邊,在下也不是畏懼之人!去不去由你!」
他豪氣千雲的一吼之後,轉身對薛不老道:「薛幫主!咱們走!」
薛不老又含笑對「九宮遊俠」與君山八環道:「事實如此,那個古劍宇氣焰萬丈,居然叫我老花子三天之內獻出本幫汴梁分壇的分壇主,交給他帶走,萬事皆休,否則他要挑了丐幫。」
古劍宇滿面疑雲的道:「哦!理由何在?」
「老花子當時不知其情,因此,答應了三天之後,給他一個答覆,一面星夜趕往汴梁本幫分壇!問個水落石出!」
「老幫主可曾問出端倪?」
「有些眉目?」
「什麼道理?」
「牽扯十五年前江湖一段恩怨!」
「十五年前?」
「是的,十五年前一魔二帝三大幫路截鐵掌無敵古邦安的舊帳!」
「哦!」古劍宇心頭一震,如同中了重擊,驚呼一聲忙不迭的問道:「牽扯貴幫在內嗎?」
「因為,當時本幫汴梁分壇壇主『過天星』許老八正在出事地點不遠避雪,曾經親眼目擊當時情形!」
「薛幫主!」
人影一動,飄風快急!
古劍宇一把抓住了薛不老的手腕,連連搖動,迫不及待的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許老八他現在何處!」
薛不老未曾提防,他也想不到古劍宇的身法快得這等眨眼不及。
試著手腕一緊,半個身子血脈不順,頓時麻木不靈,挾著打狗棒跌落在地,紅著臉道:「你偷襲!」
「不!老幫主!快快告訴在下,許老八現在何處?」
「你也要找他!」
「是的,在下必須找他!」
古劍宇出道以來,第一次得到自己父親當年遇難的消息。
他東奔西走,為的什麼?
就為的是替父母報仇!
事隔十五年,當時情形除了當事的人知道以外,誰還清楚呢?而當事的人,誰又肯說出自己當年的事來。
江湖上雖有少數人聽過這回事,慢說不是親眼看到,縱然是的,誰也不願意惹火上身,捲入這場是非之中。
於今,有了這條可靠的線索,古劍宇豈肯輕易放過。
薛不老當然不知道古劍宇的心情,但也覺著奇怪道:「怪事!兩個古劍宇都要找許老八,必有……」
「在下只要面見許分壇主,請教他兩句話,絕不影響貴幫的清譽!」
「好!」
「走!」古劍宇手一鬆,率先起勢。
薛不老拾起地上的打狗棒對「八環」諸人道:「兩個古劍宇出現,顯然其中一真一假,各位若有興趣,何妨到敝幫一行,必然真假立辨,涇渭分明!」
他語落人起,疾如離弦之箭,認準方向射去,可是,足有十里之久,他雖全力而為,快如閃電,但並沒見到古劍宇的影子。
薛不老不由暗感慚愧!
他想!英雄出少年,我薛不老畢竟老了,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人家已遠去不見,老花子要想重振丐幫聲威,除非轉世投胎,再學再練。
其實,以薛不老的功力,根本不至於差到那裡去,尤其是輕身功夫,可以說與古劍宇不相上下。
既然如此,為何他追不上古劍宇呢?
原來,古劍宇情急慌忙之下,未免忙中有錯,他雖也認定了「九江口」方向鑽趕,但道路不如薛不老熟。
薛不老抄直徑走近路。
古劍宇卻繞了圈子,走了「弓背」遠路了。
薛不老到了關帝廟總壇。
但見,本幫的十二長老,及各地分壇壇主,為數以百計的幫眾,已在廟側一片空地之上分散戒備,臉上都帶著悲憤緊張的神色。
他們一見掌門幫主回壇,不由一陣歡呼,喜形於色!
薛不老披口問道:「古劍宇到了沒有?」
首席長老恭身回道:「適才已派人送信,少時便到,屬下正在焦急!」
薛不老知道他們弄錯了,忙道:「另外有一個古劍……」
這還未了。
眼前輕風一縷,眾人眼還未眨,一個黑布蒙面的黑衣人飄落場中,身手的確驚人,快的令人咋舌。
此時——丐幫一眾,個個眉頭深鎖,人人肅聲無嘩。
靜,一片死也似的沉靜。
靜寂之上,透著肅穆之氣,緊張的氣氛,恐怖的意味,像是世界末日的來臨,一場血劫的預兆。
薛不老起身迎了上去。
丐幫十二長老跟在幫主身後,悲壯,肅穆。
就在黑衣人落地未久。
破空之聲又起。
八個灰衣人影,星飛丸瀉落了下來。
他們一字排列,肅立在黑衣人的身後,個個腰佩長劍,人人灰布蒙面,十六個精光碌碌的眼睛,射出十六道寒光,赫然怕人,一言不發。
黑衣蒙面人先是一聲冷哼,陰沉沉的道:「薛不老,三日之期已到,『過天星』許老八現在何處?」
場子中起了一陣騷動。
死沉的空氣,嗡嗡作響。
丐幫幫眾之中,十二長老之後,一個禿頭老者,跨步越過同伴!
薛不老回首一瞪眼,手掌虛按示意,阻止了禿頭老者,然後也沉聲道:「他乃本幫以下的壇主,當然現在本幫!」
黑衣蒙面人大刺刺的道:「把他交給古某,古某立刻就走!」
薛不老報之一聲冷笑道:「嘿嘿!沒有絲毫道理!丐幫也沒這個規矩!」
「我古劍宇是要定了!」
「沒人可以命令丐幫!」
「范氏雙雄,潭腿尚大均就是榜樣!」
「正要找你血債血還!」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凶光畢露,喝道:「可曾考慮丐幫的後果?」
薛不老咬牙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你要三思!」
「用不著!」
「嘿嘿!休怪我姓古的心狠手辣!」
「你真的姓古?」
「豈有此理!古某還會有假?」
「薛不老!你瘋了!準備動手!」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雙臂平伸,他身後的八個灰衣人立刻各卸長劍,突的轉身散開站了個半圓形,面對三方的丐幫,橫劍欲發。
薛不老眼見勢成騎虎,真所謂箭在弦上不能不發,而另一個古劍宇又不見蹤影,沒法分辨啦。
自己身為一幫之主,當著一幫之眾,豈能稍示怯意,再行推拖。
因此,他一順打狗棒,退了一步喝道:「丐幫全接!」
喝聲未了,他身後的十二位長老紛紛搶步而出,悶聲不響,齊向蒙面黑衣的「古劍宇」撲去。
「大膽!」
蒙面黑衣人暴吼一聲,雙掌猛拍。
慘號頓起,十二長老之中,已有四人震飛起來。
一陣血寸,灑滿遍地。
丐幫中高手一見,人人膽寒,個個心驚。
薛不老短髯戟張,目眥皆裂,大叫道:「除非天亡丐幫,老花子三寸氣在,斷不與你罷休!」
「幫主稍待!」
禿頭老者搶步如飛而出,躬身對薛不老一禮,悲憤的道:「事為屆下而起,這條命交給了他!」
薛不老突然伸出打狗棒,橫出攔阻道:「許老八!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對!許老八交給我!」
蒙面黑衣的「古劍宇」,語落人動,竟已越過薛不老的打狗棒右掌伸處,緊抓住「過天星」許老八的肩頭。
薛不老勃然大怒,伸出打狗棒不收,順勢挑去,吼道:「留下人來!」誰知,一棒落空,許老八已被人家抓小雞似的攫了過去。
薛不老今日這個臉可丟大了,怒到極點,奪臂一吼道:「是丐幫子弟,不要忘了千年的基業!」
他吼著搶先撲上。
其餘為數幾百的幫眾,呼哨一聲,捨命而止。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蒙面黑衣的「古劍宇」,仰天狂笑一陣,聲聞十里,他身後的八個灰衣人接著大吼一聲,迎著潮湧的丐幫廝殺。
一場血劫,至此已達高潮。
薛不老首先撲向黑衣蒙面的「古劍宇」,打狗棒雨點似的,一連使出八招一十六棒,也是凌厲無比。
可是,他的八招一完,尚未變式。
迎面勁風襲至。
「不好!哇!哇!」
慘喝一聲,口迸鮮血,跌跌歪歪,退出七步之遠,兀自存身不住。
剩下的八個長老一見,同時搶出。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早已揚掌又發。
「哇!哇!」
「啊——」
長老中兩個又應聲倒地不起,其餘的一干幫眾,早與八個灰衣高手鬥著一團,混戰苦鬥。
一時。
暴吼之聲不絕。
慘號之聲屢起。
勁風之聲驚人。
金鐵之聲交鳴。
呻吟之聲四聞。
這是一場血的樂章,瘋狂的畫面,慘絕人寰的景象。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功力固然驚人至極,而他帶來的八個灰衣劍士,也是個個身手不凡,堪稱罕見的高手。
八枝長劍,此時化為八團寒光,只在數百丐幫子弟堆裡滾來滾去。
寒芒所到之處,丐幫必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邊——薛不老身受重傷,竭力支撐著,脫開四個長老的扶持,咬牙切齒道:「拼了吧!不死也對不起丐幫歷代的祖師!」
剩下的幾位長老,也是人人決心拚死為止,聞言捨身再戰。他們隨著薛不老,如同一群瘋虎,搶攻硬上。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陰陰一笑道:「好,一齊超渡了你這群臭叫化子!」
他百忙之中,探手並指,點了「過天星」許老八的昏穴,反掌又向薛不老揮出一道奇厲的勁風。
薛不老重傷之後,那堪一擊。
又是一聲悶哼,被震回三丈之遠。
幾個長老各使打狗棒,瘋狂捲出,如同怪蟒毒蛇,禁不起黑衣蒙面「古劍宇」的掌風凌厲,一迎之後,被逼得後退不迭。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身手快極。
就在幾位長老退去之際,他一點地面,凌飛如鷹,空中右掌下按,照著搖搖欲倒的薛不老就拍。
眼看薛不老半點氣力全無,要避也已無力,斷然難逃一死。
就在此時——「住手!」震耳欲聾的一聲大吼,在紛亂如狂的噪雜聲中,如同半夜鐘響,旱天焦雷,震得林木簌簌,耳鼓欲裂。
場子中迅雷奔電的聲音也自然被這聲斷喝懾住!
一切突然歸入寂靜。
無數人的眼泛驚疑,遊目四顧。
連那黑衣蒙面的「古劍宇」,也不由心頭巨震,取勢停身,躍回退地,愕然的向四下梭巡著。
咻——輕響劃空而至。
一個藍衫俊美的少年,疾射而出,正落在黑衣蒙面的「古劍宇」身前不遠,目光炯炯,威儀逼人。
重傷倒地,閉目等死的丐幫幫主薛不老死裡逃生,強睜雙目,不由精神一震,心忖:看誰是真古劍宇。
另外,八個灰衣劍士更是一驚,不約而同的驚呼道:「古……」
他們似有顧忌半途而止。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已經聽出,眼光也不由一懍,喝道:「你是何人?」
古劍宇煞氣隱現,反喝一聲:「你是何人?」
他喝聲之中,早已微抬雙掌,眼見一言不對,就要殺人。
黑衣蒙面的「古劍宇」心知遇上了真主,閃爍其辭的道:「你管不著!」
「在下一定要管!」
「我乃與丐幫有約!」
「不問那些,我只問你是誰?或者把臉上黑布揭下來!」
「你不配!」黑衣蒙面人說話之際,突然彎腰探臂,抓起被點昏倒在地上的「過天星」許老八。
退後一步,對著八個灰衣劍士道:「目的已達,我們走!」
「走?」古劍宇肩頭未晃,人便已攔在當前,狠狠的道:「閣下來得容易,要走可不大容易!」
「你要怎樣?」
「說出你們來龍去脈,再看你們的造化!」
「好大的口氣!」
「我是說到辦到!」
「只怕未必!」
「先看你們見不得人的鬼臉兒!」
藍影一陣飄動。
驚呼之聲暴起。
八個灰衣人臉上的灰布,全都落在古劍宇的手裡,個個原形畢露。
若不是那黑衣人蒙面人功力高上一籌,而又見機飄身疾退,恐怕他臉上的黑布,此時已被古劍宇掀去。
古劍宇揭去八人的蒙臉灰布,不由大吃一驚道:「啊!原來是你們!」
丐幫幫主薛不老,此時也在兩個長老挽扶之下走近了來。
薛不老一抹口角的鮮血,失驚的道:「飛天堡的二十八宿!」
原來,這八個灰衣蒙面之人,竟然會是「飛天堡」徐人龍手下的高手,二十八宿之中的八人。
八個灰衣人面如死灰,一時呆若木雞,個個噤若寒蟬,古劍宇也被這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楞住了。
飛天堡為何要做這種事?
這黑衣蒙面人又是誰?
由丐幫之事看來,范氏雙雄,尚大均全家一十八口,想必也是他們殺害的了,更有那,夜襲青風崗,火焚厲家窪,當然也沒有二人!
他們殺人放火,為什麼冒自己的名字?
想著,將手上八塊黑布向地上一拋,沉聲喝道:「你們為何到處嫁禍於人,是徐人龍的命令?還是你們膽大妄為?」
八個灰衣人並不答言,卻向黑衣蒙面凝視著。
古劍宇勃然大怒,厲聲喝道:「為何不說話!」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千個有頭,萬頭有尾!」
「如此說你就是他們的首領?」
「然也!」
「我就找你這個首領是問!」古劍宇語出身隨,雙掌一分,逕取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身手快捷非凡,一手拉著「過天星」許老八,另手虛劃,游向肩頭微動,斜地飄出丈餘,冷冷的道:「就憑這一手還不行!」
「是漢子你別走!」
「小子!接招!」「招」字方落,他竟單掌一翻一正二反,一連發出三掌,勢如奔雷,勁風分三波,全向古劍宇湧到。
古劍宇不閃不讓,雙掌迎著來勢,隨意一推。
一聲天崩地裂巨響,「轟!」
黑衣蒙面人再也站立不穩,一連退出七步。
空氣鼓動之中,嗡嗡之聲不絕,三丈之內的丐幫幫眾,以及八個灰衣怪人,也被震得後退不迭。
那黑衣蒙面人眼中的凶光頓減,戾氣全消。
代之而起的,是滿眼的驚懼之色。
他算不到古劍宇的功力,會高得不可思議。
就在他退身之際,「過天星」許老八,一見機會已來到,此時不逃更待何時,一掙被抓的肩頭!
「許老八!不要動!」黑衣蒙面人虎吼一聲,探指!
古劍宇一聽他手中抓的乃是「過天星」許老八』血脈一噴,出手搶去,喝道:『放下他來!』
『放給你吧!』
黑衣蒙面人先前只不過想故技重施,點了許老八的昏穴,再同古劍宇作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拼!
此刻見古劍宇目的也在搶許老八,不由殺心突起,順手一推,把過天星許老八迎著古劍宇的掌風推去。
就在一推之中,雙手中指齊齊戳向『過天星』許老八」的「玉枕」死穴。
呼——古劍宇的掌風,也已發出,不由大急道:「不好!」
急忙收招卸力,那來待及。
「啊——」裂帛一聲慘號,血光四下飛濺。
「過天星」許老八的身子,一震上飛三丈,「玉枕」穴中兩個指孔,噗噗噗,翻著血沫,頓時氣絕身亡。
場子中丐幫幫眾,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呼!
「過天星」許老八,乃是唯一目擊當年的「鐵掌無敵」古邦安被人中途戳殺時的人,乃是今日之事的關鍵所在。
若是他一死……
因此,古劍宇既急又怒,霍地一撲,搶到了許老八的屍體之前,探手一摸他的鼻息,試著已無半點呼吸。
不由怒從心上起,一勢虎跳,咆哮如雷道:「小輩!殺人滅口!」
黑衣蒙面人陰森森的冷笑道:「人是你殺的!」
「放屁!他的玉枕大穴!」
「那是他生得太弱,不堪一點!」
「看我不殺了你!」
「哈哈哈哈!」黑家面人揚揚得意的長笑聲中飄身飛向八個灰衣人之前,朗聲道:「此間事了,我們走!」
「走!怕你們走不了!」
古劍宇那裡肯捨,揚掌推出巨浪似的勁風,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怕你攔不住!闖!」
黑衣蒙面人一聲「闖!」
八個灰衣怪人各揚長劍,紛紛奪路。
古劍宇冷冷一笑,突的雙臂一振,十指齊彈。
慘呼裂帛入雲,紅光灑滿半天,八個灰衣怪人,不分先後仰面栽倒,每人胸前血如噴泉,吃吃有聲。
黑衣蒙面人眼神大變,脫口叫道:「九陰血指!」
「既知古某功力,就該安安份份聽候問話!」
「少發狂言,接招!」
「找死!」
黑衣蒙面人情急拚命之下,雙掌掄起一陣狂瀾,啪啪啪,一口氣攻出了八招之多,勢吞河岳。
招式凌厲奇異實屬武林少見。
古劍宇只顧生氣,不由失去先機,連連後退五步,黑衣蒙面人得理更不怠慢,一招緊似一招,節節進逼。
就在他攻勢綿綿不絕之中。
古劍宇化怒火為悲憤,陡提丹田之氣。
紫霧漸起,金霞乍升。
他的一雙白嫩細掌,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高揚緩壓,金光一道,衝出紫霧,看緩實快,晃眼一閃……
「啊!」半聲慘叫,驚心動魄。
黑衣蒙面人,連連倒退,一條左臂突然虛垂,鮮血,透過黑衫,看不出刺目的殷紅,已是濕漉了的。
片刻——順著他的下垂手指,滴滴下落。
然而,他咬緊牙關,寒著聲音,咬牙道:「古劍宇!記著,後會有期!」一彈身,捨命忍痛,向後陡射五丈,帶起一陣血雨。
古劍宇不料他會就此一走,不由一楞,喝道:「那裡走!」
點地一射而起,尾追上去!
那黑衣蒙面人好生了得。
他帶著左臂的重傷,仍然輕功捷如飛鳥,絲毫未見遲緩,鬼影子似的,穿雲追月,快逾流星。
古劍宇御尾急追,雖然也快逾常人,但因遲了一步,總是可望而不可及,他心中這份焦急,可想而知。
一面狂追,一面暗想:這人分明不是「飛天堡」的人,為何與飛天堡的二十八宿中八人連在一起?那八人為何又聽他的指使?
這人功力如此之高,為何做案要冒用我的名字?
是與我有仇?
還是……
想念之中,兩人已下來三四十里之譜。
迎面崇山峻嶺,疊峰翠嵐。
一個筆直的峰間,出類拔萃的高入雲表。
敢情已到了神風嶺!
果然,半點不差,「神風嶺」路碑就在眼前。
黑衣蒙面人埋頭苦奔,正是向神風嶺正嶺鑽去,古劍宇更不遲緩,加功死盯,澈力窮追不已!
前面,一道斷澗,寬有十丈,勢難飛渡,慢說那黑衣蒙面人身懷重傷,就是古劍宇也未必能一躍而過。
因此,劍宇心中大喜,高吼道:「看你往那裡走!」
不料——黑衣蒙面人全不理會,身到斷澗之前,飄身落下澗去。
古劍宇不由大急。
他以為黑衣蒙面人被自己追得無路可走,跳澗自殺。
「啊呀!」他驚呼一聲,把功力展到極限,點地猛力一竄,到了斷澗邊沿,不由暗喊一聲「慚愧」,發出冷冷的一笑:「哼哼!」
原來,斷澗下面五丈左右,斜生一棵蒼龍似的老松,那松樹盤枝錯節,伸出澗中足有四五丈之長。
湊巧,對岸的那一邊,也有一棵同樣的松樹,伸過來也有三四丈長,兩棵松樹相隔不足三丈,不知其情的,斷然意想不到。
此時——那黑衣蒙面人已由這面一棵松樹之上湧身躍過間隔三丈的虛空,向那邊的松樹之上跳去。
古劍宇那敢怠慢,如法泡製。
前面受傷的黑衣蒙面人路徑十分熟悉,越過斷澗,如同靈猿狸貓,幾個扭閃,穿枝拂葉,向一個陡峭的山嘴轉去。
古劍宇循影而追。
忽然,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一座似廟非廟的房屋,深深的隱在群山屏障之中。
「咕通!」黑衣蒙面人到此,已是筋疲力竭,流血過多,未等進門,人已跌在那廟似的大門之前,喘息有聲。
「誰?」大門一開,閃出一個矮小的瘦削的黑衣老者。
古劍宇一見,又驚又喜,心想:原來是這個老不死的,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想著,興奮至極,一現身,大吼道:「無影帝君!還我『紫金神鏡』來!」
「啊!」「無影帝君」正在查看黑衣蒙面人的傷勢,聞言不由一震,彈身退到了門前,雙目既驚又疑。
他看清了是誰以後,不由心如鹿跳,吼道:「古劍宇,神風嶺是好闖的嗎?」
「我古劍宇是好惹的嗎?」
「你待怎樣?」
「我不想怎麼樣?」
無影帝君喝道:「立刻退出神風嶺,凡事尚好商量!」
古劍宇不在乎的道:「要是不呢?」
「叫你後悔莫及!」
「古某做事向不後悔!」
「太過狂傲!本帝君……」無影帝君橫掌欲發!
「慢著!」古劍宇劍眉上揚,不怒反笑,接著又道:「在事情未了斷之前,古某還不想動手!」
「何事必須了斷!」
古劍宇且不回答他的話,自顧道:「等到古某動起手來,那事情就不好了斷了,這一點,我想你心中明白!」
「本帝君不明白!」
「我可以叫你明白!」
「你叫我明白?」
古劍宇點頭道:「對的!」
無影帝君問道:「怎樣叫法?」
「一文一武!」
「一文?……一武?」
「我先用文的!」
「怎講?」
「古某只問你兩句話!」
「兩句話?」
「第一,這黑衣蒙面人是誰?」
「他……」
「是誰?」
「他……」
「說!」
「他是本帝君的傳人,唯一的弟子!」
古劍宇滿意的道:「哦!好,算你爽快!」
無影帝君不耐煩的道:「還有一句是什麼?」
「交出我的『紫金神鏡』!」
「紫金神鏡?哈哈哈哈!」
無影帝君仰天一陣狂笑,笑聲淒涼刺耳,震得林木簌簌,群山響應,回聲在空中蕩漾,久久不絕!
古劍宇的眉頭一皺,沉聲道:「鬼笑什麼?」
無影帝君笑聲一收,十分狡猾的道:「這話在本帝君聽來,未免有些兒欠通!」
「欠通?有什麼不通之處?」
「紫金神鏡是你古家祖傳的私產不是?」
「不是!」
無影帝君得意的道:「這就對了!既不是你的私產,當然人人可得!」
古劍宇急道:「可是!是你在古某手中乘機偷去的!」
「在你手,算你的是嗎?」
「當然!」
「那麼,現在在我手,當然就算我的了!」
「一派胡言,強詞奪理!」
「一些也不胡言,名正言順!」
「無影帝君,你想死!」
無影帝君獰聲道:「本帝君還沒有死的念頭!」
「你量來要用武的了!」
「算你聰明!」
「古劍宇!」無影帝君勃然變色,一指地上強著撐起,依山而坐運功調息的黑衣蒙面人,怒如雷吼道:「你傷了本帝君的愛徒,擅闖神風嶺,居然還想撒野!」
古劍宇也是怒火如焚,厲聲道:「好一個狡猾的老狐狸!你得到神鏡,又派弟子在江湖上大肆燒殺,嫁禍於我,想叫天下武林群起而攻,借刀殺人,你好苦練神鏡神功,居心可說毒極!」
「算你猜對了一半!」
「一半?」
「呃!猜對了一半!」
古劍宇原本作勢欲起的架勢,不由又緩了下來,「那另一半是什麼?」心念既動,不由愕然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鬼計?」
無影帝君面容冷酷,陰兮兮的道:「你猜呀!」
「呸!鬼鬼崇崇的東西!」
「這叫做天機不可洩漏!」
古劍宇叱道:「老狐狸!不要貧嘴,不怕你不說!」
「要動武!」
「看招!」喝聲中,奮力一掌,硬劈過去,這一招乃是他怒極而發,不但快逾閃電,而勁道之強,令人咋舌。
冷喝聲中,無影帝君的右掌一劃,微卸襲來的勁風,左掌幾乎是同時而發,間不容髮,反拍劍宇前胸。
老魔頭原是武林頂尖高手,其快令人不容稍想。
古劍宇出招無功,身形疾晃,搶著抓去。
近身肉搏,其快如矢。
雙方都是武林一時高手一連三個照面,也只是眨眼不及,剎那之間的事,但卻都凌厲無儔,驚險萬狀。
無影帝君心頭不由起了一絲寒意。
此時,他懍於古劍宇鬼神難測的身法,那是「無敵鐵掌」夾著「屠龍五式」神化了的奇絕掌法。
古劍宇也不由小心謹慎,半點不敢大意。
深山隱蔽之中,勁風四溢,如同海底暗潮,狂瀾鼓浪。
好一場少見的惡鬥。
兩個絕世高手,又是一聲不響的苦纏。
除了嗡嗡勁風激動之聲之外,萬籟沉寂,這是一場生死的決鬥,誰若是稍一大意,便會遺恨終身。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
轉眼之間,四十餘個照面,三十七八回合。
古劍宇心中一動,私忖:同他苦纏什麼,何不施出「九陰血指」,先把他弄一個殘廢,再行追問。
想念之際,身隨意動,撤身退後一步,並指一彈。
「噗!」
突然——紫霧清淡,金光略呈。
無影帝君臉上露出奸笑,微現紫光,洋洋一笑道:「這就是奇鏡神功!」
「啊——」古劍宇這一驚焉同小可,不由連退三步。
想不到事才月餘,無影帝君居然滲透了「紫金神鏡」的「神功」,而且能施展出來,使「九陰血指」如中敗革。
如此一來,怎不使他焦急萬分,怒惱至極,同時,也增加了他急欲收回「紫金神鏡」的決心。
因此,一提衷氣,運起功力。
紫霧一團,金光萬縷。
無影帝君一見,也咬緊牙根,逼起功力,沉聲吼道:「古劍宇,本帝君今日早與你拼上了!」
於是,一場「魔功」對「魔功」的惡鬥,又告展開。
雖然——古劍宇的魔功,曾經「七殺魔王」的指點,比無影帝君高上一籌。
但是——無影帝君老奸巨滑,得省力就省力,處處避重就輕,明知「魔功」火候不及古劍宇,盡量避免硬碰,一味油滑打法。
因此,兩人成了旗鼓相當的不了之局。
一時——兩團紫霧滾滾騰騰,翻翻揚揚,時而噗通一聲相觸,想必也是乍合即分。
指顧之間,已是百十個來回。
漸漸的!
紫霧暗淡下去,金光也轉弱下去,這分明是說,兩人的功力,已都是強撐持著,到了強弩之末的情況了。
依在山石上運功療傷的黑衣蒙面人,這時已調息一周,左手外傷雖一時沒能復原,但功力已自痊癒。
他黑布上端的一雙眼神,泛出凶綠綠的殺氣,右手運功著力,微揚待發。
忽然——兩團紫霧一碰。
「啊!」
「哼!」
兩聲厲叫,同時破空而起。
無影帝君人如飄絮,連連後退收腳不住。
幸而他身後乃是大門,一屁股跌坐在石階之上,喘氣如牛。
古劍宇也一連飛幾蹌踉,一時立樁不穩。
黑衣蒙面人此時突然而起,揚起右掌,惡狠狠的撲了過去,猛力下拍,古劍宇登時亡魂喪魄,冷汗全身,一聲「不好」尚未喊出。
「砰!」紫霧一噴之中,血箭撲面射來。
「徒兒!」「無影帝君」身子一震,又復跌下。
古劍宇再也忍受不住,「哇」順著嘴角流血。
再看那偷襲暗算的黑衣蒙面人,卻直挺挺的僵臥在地,七孔流血,右臂已斷,一動也不動,顯見活不成了。
原來古劍宇雖然與無影帝君拼得精盡力乏,他究竟是俱有百年以上的內功根基,「奇鏡神功」尚有一股潛在的力量存在。
在他一驚之下,求生的本能曇花似的在內心深處生明。
因此,一遇外來壓力,自然的產生刺激的作用,紫霧反噴,真元一擊,出其不意的保住了性命。
倒是暗算的黑衣蒙面人,經不起「魔功」的反縝,功力復元未久,自食惡果,送了一條命。
「無影帝君」眼見唯一的愛徒橫屍當場,心如刀割,勉強的站了起來,喝道:「姓古的,本帝君與你誓不兩立!」
古劍宇也是力不從心,但他那肯示弱,也咬牙站起來道:「老狐狸!你也難逃一死!」
就在此時——
忽然一聲暴雷似的怒吼,由半山腰裡傳來,「老子看你二人全是死路一條!」
暴喝未落,叢樹枝頭連跳帶縱,如飛的奔出個身披豹皮的巨人,十來丈之外,幾個晃眼已到了場子。
那豹皮為衣的巨人粗壯肥胖,通身毛茸茸的,如同野人一般。
他腳未站穩,環服懾人,大手掌一揚,左右開弓,分別向古劍宇同「無影帝君」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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