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沒幾日,陳籮便邀了麒羽去自己府第。
他名義上是替家裡的老人家辦壽筵,可是拉攏的心思倒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朝廷裡對於官員的作樂舉止原是有著嚴令。
禁止官員們嫖妓、賭博、多納妻妾,然而其實做的人不少,只要不鬧出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官字兩個口,官官相護,原就是千年來不變的道理。
對於把自己塞在一堆人裡看戲,以麒羽慵懶的性子原先是極不願意的,可他現在是個「愛玩樂」的公子哥,說什麼也得硬著頭皮上。
他可得跟這批官員周旋到他回宮為止啊!在那之前,該做的還是得好好做。
說是這麼說,可撐沒多久,他就又昏昏欲睡了。
人多嘈雜又悶熱,害他挺想回去睡覺,最好拖著裴-一起睡,那他就有個好枕頭了。
這幾日,裴-都是夜裡來,白天走;雖然兩人這樣子挺像見不得光的幽會,然而夜裡多了個人當枕頭,他倒是覺得不錯。
他不由自主地回頭梭巡一下,卻沒見到裴-的人,看來大概是跟著其他隨侍在外廳候著。
哼!自個兒顧著享受清閒,也不想個法子救他!
「殿下,不喜歡這出戲嗎?」
「啊,不,只不過用了些酒,所以有些倦。」麒羽趕忙回神。「陳大人,方才的酒挺好的,味芳甘美,就不知道是什麼名目來的?」
「是下官家中所藏的祁縣六曲香。殿下若喜歡,下官家中還藏有好幾壇,給您送些過去吧?」陳籮眼露喜色,似乎早預料麒羽會這麼問。
他早聽聞麒羽喜歡這些琴棋書畫、詩酒類的公子哥嗜好,其中又以酒為最,所以特地弄來一些珍釀。
「那怎麼好意思呢?」麒羽微報地笑了笑,心底卻想著那正好。
反正有人送,他何樂而不為?更何況那酒還真是挺不錯,帶些回宮送給端翊也好。
「其實下官酒量不佳,不常飲酒。既然殿下喜歡,那送予知音,也免得下官浪費了好酒啊!」陳籮拱手微笑。
「那就多謝大人了。」麒羽不好意思地道。
兩人相視而笑,不過笑的原因大概只有彼此知道。
「殿下後日要起程前往邊關巡查,可要下官隨行?」趁著和樂融融的氣氛,陳籮連忙開口:「下官與王大人,總得有一人陪同。」
「啊……」麒羽陡然恍然大悟地以扇擊掌,一副怎麼這才想起來的糊塗樣。
「說到這個,我正要詢問大人呢,只是怕打擾了大人的興致。」
「不不,公事自然重於一切,殿下請說!」
「是這樣的,那日給大人一提醒,才知道王禎大人舊日是武官,所以我邊關巡查一事就讓王大人陪同了。」他一臉純真無知地說著這些話,果然看到陳籮的臉色沉了下去,只得忍著笑。「本想讓兩位大人一同,可左右布政又不好同時離開,所以只得麻煩王大人了。」
一番話聽得陳籮臉部些微抽搐,卻又因誒是自打嘴巴,所以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
麒羽一臉擔憂且求教似地問:「陳大人,這麼做不好嗎?」
「不,下官自當聽從殿下指示。」陳籮迅速說著,旋即換上一副擔憂的神情。
「只不過……」
「只是?」老狐狸,你又想說什麼?
「王大人畢竟有些年歲,臣只怕王大人禁不起……」
「殿下。」裴-驟然出現,冷冷截斷他的話。
「喔,裴大人有事?」麒羽好聲好氣似的微笑詢問,卻暗自橫了他一眼。
現在才知道來救人啊?看我怎麼整你!
「禮部派了人來,有事向殿下稟報,請殿下回驛館。」
「咦?可我正在看戲呢,不能讓他等一等嗎?」麒羽皺起眉,一副捨不得走的樣子。
「請殿下以公事為重,不可沉溺玩樂。」裴-臉色不變。
麒羽臉色登時沉下,看似有點不高興卻還是好脾氣地道:「裴大人怎麼這麼話?這話不是給陳大人難看嗎?今日可是喜事呢!」
呵呵,我就讓你繼續扮黑臉,反正那張臉不這樣用也是可惜。
「殿下既是代天巡狩,事情就該有輕重之分。」
明知他故意刁難自己,裴-還是一臉冰冷。
「你這是……」
「啊!殿下莫要不快。」陳籮看見兩人快吵起來,只好連忙開口勸解:「裴大人說的沒錯,下官這兒不要緊,請殿下回驛館吧!」
看來傳言沒錯……這位裴大人真的跟殿下不太合。
「既然陳大人這麼說,我就先行一步。」麒羽無奈似地站起身。「請代本王向令堂說一聲。」
見他起身,在場的所有官員都跟著站起身。
「各位大人不用送了。」
麒羽微微一笑,拉起衣擺就跨出門檻。
一回到驛館,麒羽草草與禮部的人會面後便換上便裝,扯著裴-偷偷溜出後門。
「喂,這兒有啥好玩的?」踏著石板大街,麒羽興致高昂地問。
「你問我?」裴-指著自己。
「當然,否則之前叫你踩盤踩假的啊?」麒羽橫他一眼。
連有什麼吃的玩的都不知道,之前不就白派他出來了?
「你拉我出來只是為了玩?」裴-眉峰皺了起來。
「是又怎樣?」麒羽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突然眼睛一亮,指著眼前的一個小吃攤子就跑了過去,「那是啥?」
看他沖了過去,裴-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那是個賣豆腐腦的攤子,小販正忙著在豆腐腦上加蔥花韭菜,淋上香油。
單看了一眼,聞到香味兒,麒羽就已食指大動。
「我要吃!」他這話不是看著小販說的,而是看著裴。
「你沒帶銀兩!」這句話雖是揣測,卻也是肯定句。
睨他一眼,裴-掏出身上的銅子兒買了一碗豆腐腦遞給麒羽;而麒羽也沒半分高貴姿態地要求小販多加些料,就學著一般老百姓拉起衣擺坐在街邊吃了起來。
路邊有不少布衣百姓吃著豆腐腦閒聊著,有些人好奇地看著這個學他們蹲在路邊吃東西的俊美公子哥。
「吃一口?」麒羽像是沒注意到周遭的目光,淺笑著舀起一匙豆腐腦,不避諱就往裴-嘴邊送。
裴-帶了幾分深思地看著他,然後順從地張嘴吃下;比起周遭異樣的目光,他更在意麒羽腦袋裡在想什麼。
他為何突然接受自己了呢?他自然而然的態度就好似他們已熟識、相戀多時一樣;而自己從被他接受的那一刻開始,就只能被他牽著走。
「好吃吧?」麒羽笑著問,沒想得到回答就自己又吃了起來,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直到吃光一碗,他又拉起裴-往人聲嚷嚷的大街上晃去。
這一路上,刀削面、羊肉泡饃、油茶、蒸餅……他見一樣就好奇的吃一樣,而吃不完的就很干脆地塞給裴。
「夠了。」直到他又嚷著要買烙餅吃,裴-終於忍不住開口制止。
「怎麼,你沒帶夠銀兩?」麒羽歪著頭,明知故問地問。
「再吃下去會壞肚子。」真不知道他怎有辦法吃那麼多?不是才從陳籮那兒吃過東西嗎?
「可我想嘗嘗嘛!」麒羽眨眨眼,天真地望著他,一雙眸子無辜得閃亮動人。見狀,裴-怔了一會兒,突然微微一笑。「你這模樣是在誘惑我吻你嗎?」
「你……」麒羽俊美的臉龐刷地紅了,轉頭啐了一口道:「你這人,明明外表冷得跟冰似的,卻老說些……不正經的!」
「你不也一樣,耍得陳籮團團轉。」裴-眼裡難得出現溫柔而近乎揶揄的笑意。「一個皇子還大刺刺地耍賴要屬下替自己付錢,你羞也不羞?」
怎麼也沒想到麒羽會是這性子,在他面前任性得極自然,有時卻粗魯得可以,真虧得他有那樣高雅俊俏的外貌。
如今,倒真教他體會了什麼叫作情人眼裡出西施。
「呸,什麼耍賴?是你自個兒心甘情願的!」麒羽白他一眼,對他做了個鬼臉。
對於裴-他可是放心得很,怎樣沒形象的事情都敢在他面前做;反正光著身子都被他看過了,還有啥不好給看的?
算來,裴-是第一個看過自己真本性的人,就連裴徹都沒看過他這一面,端翊就更甭說了。
他扮鬼臉的模樣一點都不好看,卻教裴-的眼神灼熱了,低聲的說:「快走吧!」
「走?走去哪兒?」麒羽跟著,有點糊塗地問。
「你不是要去找王禎?」
「你怎麼知道?」麒羽吃了一驚,停下腳步瞠大眼看著裴。
「我只瞧你一路都撿著人多的地方要東西吃。」裴-猜測,在他吃了不少東西的同時,想必耳裡也聽了不少老百姓的閒言閒語。
麒羽有些呆愣地看著他,潤澤的朱唇微張。
他有做得這麼明顯嗎?他還以為自己吃喝玩樂得很「專心」啊!
裴-驟然傾身過來,以袖子一掩,迅速吮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後又撤開。
「你你你……這是……」麒羽一時結巴,漲紅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裴-,你也太膽大包天了吧!用袖子根本遮掩不了什麼,一定有人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再不走,晚膳前就回不了驛館。」
冷淡的嗓音驚得麒羽回過神,也注意到有人盯著自己竊竊私語,連忙抬起腳跟著裴-走。
可惡,明明外表就冷得跟什麼似的,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在大街上吻個男人?
麒羽看著裴-毫無表情的側臉,叨叨地在心裡罵著。
論表裡不一的功夫,裴-搞不好比自己還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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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呵欠吹滅燭火後,麒羽和衣躺上床榻。
但他沒有立刻入睡,只是盯著半敞的窗,直到一個身影越窗而入。
「好慢。」他對影子抱怨。
「方才陳籮派人送酒來。」那人答非所問地在他身邊躺下。
「喔?他說了啥?」麒羽略撐起身,努力撐起快合上的眼皮。
好累、好想睡,可是聽裴-的語氣,陳籮好像說了什麼似的。
「他繞了一堆圈子,總而言之是想知道我對你的想法。」
「他想籠絡你給他消息?」
麒羽笑了笑,趴上他的胸膛打了個呵欠,像貓兒一樣享受他的撫摸。
跟裴-在一起很舒服自然,奇怪的是,他總覺得不需要在裴-面前隱瞞什麼,卻不懂自己為何會這麼想。
或許只是一種直覺,他也不知道回到京城後會不會仍維持這樣。
「你比較屬意王禎?」裴-低聲問,發出的聲音在胸口震蕩,讓枕在他胸口上的人有一種莫名的舒適感。
好幾日,他們都是在夜色裡這樣交談著,有時候就安安靜靜地依偎著,然後不知不覺的睡去。
「王禎年紀大了,也怕事起來,擔不了什麼事。」麒羽冷冷一笑。「你瞧他,壓根兒不敢隨便跟陳籮起沖突;陳籮今日請他,他也推說病了不來。」
只不過,現今他還瞧不出有誰可以做這擋事,誰有這本事可以擔待的呢?所以他才會要王禎跟自己往邊關去,看是否能瞧出端倪。
裴-伸出手,幫他撥開遮掩住臉龐的黑發,順勢用手指梳過。
跟往常的夢境不同,醒來的時候麒羽還在他身邊……但為何,他還是有一種濃濃的不安感?
凝視著眼前人兒慵懶卻思索著的神色,他眸光加深,傾過唇,輕印上那半敞衣襟的鎖骨。
麒羽因為頸子上濕熱的刺痛而霎時回神,吃了一驚道:「做什麼你?」竟然敢咬他!混帳裴-!
裴-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吮咬他的頸肩;隨著吻越落越下,襯衣跟著落下肩頭,露出白玉肌膚,濕熱的舌尖滑過肌膚,舔上胸口。
「喂……你別……不行,別……啊!」背脊一陣酥麻,麒羽顰起眉抿住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呻吟地開口制止。
強烈的感覺使得背脊都拱直,他心跳得飛快,身軀發熱的同時也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想要干什麼。
「不行……裴-!」他呼吸急促地槌了一下裴-的肩膀,終於讓他停下動作。
裴-的親吻跟愛撫就像是一把火,他感覺自己全身在冒汗,一陣陣酥麻湧上來。
再這麼下去,他一定會受不了誘惑想要的。
不能怪他意志不堅定啊!他也是個男子,總會有沖動,更何況裴-又在自己身上親親舔舔的,惹得他整個人都酥軟了!
一雙眼裡火光仍熾熱,聲音卻深沉得讓人無法分辨喜怒。
「總之不行,你想害我沒法子動身嗎?」他緋紅著臉怒瞪裴。
即使是兩年前的事情,他仍記得那可是痛得要命,害得他溜回宮後不僅發燒還好幾天沒法子隨意行動;要是現在做了,他怎麼動身去邊關?
裴-沉默了下,想起兩年前殘留在衣物上的血漬……他知道那是麒羽的血,是自己在擁抱他的時候傷到他。
「很痛嗎?」他突然問。
「廢話!下回換你試試。」麒羽沒好氣地瞪著他。反正都是男人,他也可以抱他呀!
「好。」他淡淡說著,手卻驟然往麒羽身下摸去。
「好什……等會兒,你……啊!」麒羽吃了一驚迅速捂住嘴,卻還是來不及躲就被握住下身。「唔!裴-……」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是要裴-別做啊!
「不要緊,閉上眼睛放松……」裴-輕咬他的頸子,含舔住耳垂,在他耳邊哄道:「這回我不做到最後,會讓你舒服的。」
舌尖輕舔過耳廓,火熱的話語、吹吐的濕熱氣息惹得麒羽身軀一陣戰栗;裴-的手開始在他的下身來回摩挲,令麒羽全身一陣麻軟,整個人無力癱了下去。
「麒羽……」裴-喃喃喚著,在麒羽的臉龐落下一連串的吻。
裴-的唇毫不留情地撬開他緊咬的齒關,勾纏著他的舌尖;當吻落上胸前吮咬時,手更是褪下他下半身的衣物摩挲起他漸漸挺直的欲望,輕而急促地玩弄起來。
「唔嗯……」麒羽根本無法完整說話,只能拼命壓抑不讓聲音發出來驚動到外面的侍衛。這家伙根本就是表裡不一啊!
他恨恨地想著,卻因為他的吻突然落到自己敏感的頂端而急促喘息起來。
舌尖彷佛真要取悅他似地溫柔愛撫著,最終一口含住他的欲望。
「唔……不……啊嗯……裴、裴-……」他一手捂著唇,一手緊抓住裴-的肩膊。
隨著耳裡聽著那濕熱淫靡的聲音,從未有過的難受與極端的愉悅折磨著麒羽;他難耐地蜷起身軀想要掙脫,手卻是不由自主地將裴-抓得更緊。
布料悉率的聲音、摩擦的聲音、黏膩的聲響,在幽暗中淫靡地交雜在一起。
「呀……」濕熱舌尖惡意的逗弄,令沖口而出的尖叫聲伴隨著身軀劇烈抖動。
一瞬間,思緒完全迷茫,只能全身泛著汗水癱軟在床榻上。
包圍住身軀的溫熱抽離了,感到一陣微冷,他的神智漸漸從快感中回神。
裴-……他竟然將自己的……給、給吞了!
「你……」看著起身在銅盆裡擰著布巾的裴-,麒羽臉頰似火燒般的艷紅。
「水有些冷,擦擦再睡吧!」裴-說著擦起他的身子。
而有些冷的布巾令麒羽殘有高熱余溫的軀體顫了一下。
稍作擦拭後,裴-幫他穿上衣物、蓋上被子,跟著鑽入被窩。
「你不要嗎?」麒羽忍不住地問,伸出手就要摸裴-的下身,卻被一把抓住。
「別碰。」
聲音冷硬得令麒羽愣了一下,他抬眼一看,只見裴-一雙眼在黑夜中閃著濃重的火光。「我可以幫……」
「不用!」裴-硬生生地截斷他的話,輕冷而帶著警告意味道:「你碰我的話,我沒把握不做到最後,所以閉上眼睛睡覺!」
「我……」麒羽一陣沖動地想要答允他,然而一想到現今的狀況,就又將話吞了回去,乖巧地閉上眼睛。
看著他呼吸漸勻,裴-似是松了口氣,在他的頰邊一吻,閉上眼睛入睡。
聽著耳邊的呼吸平穩下來,麒羽悄悄撐起身,在夜色中凝視著裴-冷峻的臉龐,半晌後極輕的歎了口氣。
「真是傻子……」他呢喃著,輕輕將臉貼上裴-的臉龐,依戀似地摩挲著道:
「如果,我愛的人是你就好了……」
如果他愛他,就不會有那些苦楚了吧?
或許,兩年前的那一次錯誤,是上天給他的補償。
他唇角勾起淺笑,閉上眼睛。
夜深人靜,床榻上彷佛還余有情事的氣味,曖昧地彌漫在兩人漸勻的呼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