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蓮在大姊房裡聽她說心事已經有兩個時辰了,眼見大姊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忍不住歎口氣,摸摸坐得發麻的俏臀,再倒杯茶給還在哭哭啼啼的大姊。
「紅蓮,你說我該怎麼辦?爹讓你去查他,這不是給人難堪嗎?這教我以後如何去面對他?」張清萍秀麗的臉龐帶著委屈,淚痕斑斑的模樣教人心生憐惜。
「大姊,我說了,爹沒有不讓你嫁他的意思,只是要我去確定一下他的人品如何,既然你對他有信心,再等幾天也無妨吧!」這話她已說了幾百遍,可是——
張清萍眼淚又落下,嗚咽出聲道:「爹讓你去查他,不是給人難堪嗎?」
又來了!開頭是這個,結尾也是這個,根本沒完沒了嘛。她朝天翻個白眼,壓下即將爆發的火氣,「我又沒讓況東成知道,他難堪什麼?」
「可是——」張清萍張口欲言,卻找不到話說,只得悶悶低下頭。
「我昨天托了人去探探他,今明兩天應該會有結果,你放心等個兩天就好,別再哭了,瞧你眼睛腫得像核桃,不怕他見了要退婚?」
她調侃正在拭淚的大姊,果然見大姊收住眼淚,嬌羞地瞠她一眼,「紅蓮!」
「好了,不哭了,給爹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咧!」她舒口氣,拍拍酸麻的大腿起身,伸伸懶腰,回頭對仍是憂心忡忡的大姊一笑,「我客棧裡還有事忙,先走一步了。」
張清萍見她要走,連忙自床沿起身,「等等,我有事問你。」
「還有事?」她已經陪她兩個時辰了耶!再不去把客棧的事辦一辦,就來不及跟大熊他們一道出門了。
「嗯,聽爹說你有心上人?」
張紅蓮瞠大了雙眼,「什麼?」她聽到什麼鬼話了?!
「爹說你喜歡刑少俠。」她當妹妹是害羞,乾脆指名道姓。
「這……咦?」她是挺喜歡那頭大熊沒錯,人好、武功高,摸起來很舒服……嗯嗯,是有這個可能。
她在桌前坐下,蹙眉苦思,敲敲額頭讓腦袋清醒些,別淨想著他那身好摸的肌肉。
許久之後,她抬頭看向張清萍,滿眼疑惑,「大姊,你怎麼知道況東成就是你要嫁的人?」
她聞言臉蛋霎時緋如秋楓,聲若蚊蚋道:「你怎麼問我這個?」羞死人了。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要嫁給他啊!」張紅蓮理所當然地說。
剛剛大姊說了半天,除去那些哭哭啼啼和來回重複的廢話,她歸納起來只有一個重點——就是她喜歡況東成,她要嫁況東成,如果不嫁他,她就會傷心至死。
現在,她知道她喜歡大熊,當然得知道這種喜歡是不是如大姊說的那種,然後再看看要不要叫他娶她。
「你……」算了,小妹本就是大剌剌的性子,自然是不會想花心思去弄清楚的。
張清萍想到心上人,清麗的臉龐綻放出甜蜜的笑,眼裡嘴角都是溫柔,「怎麼說呢……就是沒見著他,心裡就想得發慌,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想到他。」
她臉一亮,手兒一拍,「嗯嗯,我有這個症頭。」難怪這兩天忙著辦事沒能見他,手心就直發癢,好像沒摸他不行,吃飯的時候也想著他不知吃過沒,那張滿是鬍子、看不太真切的臉不時會浮現腦海中,她一度還以為自己中邪了呢!
「什麼症頭?這可不是病啊。」張清萍不禁失笑,拿起絹帕抹抹臉,擦乾頰上淚痕,款步走到桌邊坐下,「這滋味教人心裡又酸又甜,想放也放不下,只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她似懂非懂,狐疑地摸摸心口,「又酸又甜?這我倒沒有,我只是一直想摸他,不摸手就癢,這算不算?」想著想著,手又癢了,只好摸自己的大腿解癢。
「摸他?!」他們進行到這地步了?想她跟況公子也才說說話,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到耶!
「對啊,那頭大熊一身結實的肌肉,摸起來可舒服了,暖烘烘又彈性十足,我摸一回就上了癮,這兩天沒摸,手心直發癢咧!」小手這下更用力摸著大腿,只是怎麼摸都解不了癢。唉!還是他的好摸。
她掩嘴輕笑不已,「你完了,你沒他不行了。」
張紅蓮把事情想過一遍,點點頭,「我想也是,那我跟爹說去。」語音剛落,人已使著輕功消失在大姊眼前。
張清萍一臉莫名其妙,「她要跟爹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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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紅蓮在大廳找到父親,他正在跟客人話別,她只能在一旁等著,腦子裡轉來轉去都是——我真的要成親嗎?
她本是打定主意靠客棧養活自己,一輩子不成親,圖個輕鬆自在,反正她對男人沒興趣,對那些視女人如塵土的大男人更是看不順眼。
看多了女人在婚姻中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更讓她決心一生不嫁,她要做自己的主人,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可是,如果她的命運跟別人扯上關係,已經無法找到以往的悠然自得,那是不是該改變主意,換個方式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呢?
她想得出神,渾然未覺張錦童已走到她身邊,正饒富興味地打量女兒難得的深思模樣,更沒發覺他賊笑的臉。
他默不作聲,任她去苦惱,自己則在一旁喝茶,欣賞她為情所困的愁容。
呵呵,她為自己規劃了一條理想的人生道路,如今出現了變數,將她的計畫全盤打亂,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也不是覺得成親一定好,只是覺得無論如何,有個人陪在身邊,一起走過漫漫人生路,總比一個人孤零零來得好,而且她大姊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家,到時,她所想像的自在,可能也是寂寞多過怡然自得,畢竟她倆姊妹情深,性子雖大不相同,卻正好互補,她少了個說心裡話的對象,只怕是自在不起來。
問題是,刑-對她有意嗎?
那日在庭院中,他只覺得是她纏著他,而他隱在鬍子下的半張臉,目光雖是溫和包容,卻無法得知他的真切心思。
幾年前為了玉雕蟾蜍,他去過領天幫一趟,曾遠遠地看過他,那時他正在幫人搬東西,一尊銅牛像在他手裡像張小凳子,任他輕鬆地搬來移去,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加上這幾次的交談,他可以肯定這外表像頭熊的男人,心地是善良溫和的,若真和蓮兒在一起,應該能夠包容她撒蠻的性子,但就是委屈他了。
「爹,」張紅蓮想了半天,終於下了決定,只見她一臉正經,鳳眼閃爍堅定的光芒,「我想去叫大熊跟我成親。」
雖然早知道女兒在想什麼,但她毫無遮攔的話還是讓他心裡打個突,好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說起成親倒是一點害羞也沒有,她知不知道成親後要幹麼啊?
「你、你說這什麼渾話!叫他跟你成親?你以為這種事就你一個人說了算啊?也得問問人家同不同意!」
她這時才想到要問問對方的意思,「爹,你不反對我嫁他吧?」就算反對她也要嫁!
她已經想清楚了,她在大熊身邊很輕鬆自在,心情也很愉快,再說他個性好,不會要求她跟一般姑娘家一樣整天待在家裡,何況有了他的陪伴,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加上她手心癢得受不了,沒有他不行,為了以後可以常摸他,乾脆把他定下來,也好摸個過癮。
「是不反對,不過你總要問問人家願不願意娶你,要是他不肯,你也逼不了他。」他看得出來,刑-溫和的心性底下,有一顆堅毅的心,對自己不願意的事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那我去問他。」她轉身一縱,幾個起落便掠出鏢局大門。
張錦童有種將人推入火坑的罪惡感,只好在心裡拚命安慰自己——刑-是喜歡蓮兒的,所以自己是成就一對佳偶,絕不是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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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街,刑-與展觀風並肩立在皮貨攤前,假裝對那些琳琅滿目的皮貨很感興趣,實際上卻是暗中觀察在對街茶樓跟人談事情的況東成。
他們為了可以早點出發回領天幫,所以答應幫張紅蓮探探這個男人。不過這兩天,他們跟著他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看著他四處與人談事情,好似事業做得很大, 一刻也不得閒。
「師兄,他要走了。」展觀風眼尖,看況東成與人告別,正付過茶錢走出茶樓,連忙拉拉有些心不在焉的刑。
「我們乾脆去找跟他談事情的人,問問況東成為人如何,否則這樣遠遠看,根本無法得知一二。」
張紅蓮特地交代他們,不能讓況東成發覺他們在查他,可是這樣遠遠盯著他,哪會知道他談笑的外表下是怎樣的心思,不如找個與他有接觸的人來問。
「嗯。」刑-對此意見也頗為贊同,轉身跟著師弟走向茶館。
「這位兄台,不介意我們兄弟倆跟你喝一杯吧?」展觀風走到仍坐在原位的男子桌邊,徵詢對方的同意。
那是一名方臉男子,穿著一襲青衫,約莫三十歲上下,他質疑地打量他們一眼,「不介意,兩位請坐。」隨即伸手招來小二,「再來壺茶。」
兩人謝過座,互相介紹一番,就著桌邊坐下。
展觀風想了想,轉個彎問:「是這樣的,我們想找況公子談筆生意,所以想詢問一下兄台,不知況公子為人如何?」
方臉男子略感驚訝,隨即歉然一笑,「在下在京城經營驛站,偶爾會另外接況公子的訂單,幫他運些布料到陝北,所以我們只是在陸運生意上有些往來,稱不上朋友。兩位若想知道,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聞。」
「願聞其詳。」展觀風舉杯呷口溫熱茶水,溫文微笑。
「你們知道的,他是陝北人,家裡祖傳的財產三代都吃不盡,可說是陝北首富,只是……」他躊躇了下,望望四周,壓低音量繼續道:「聽說他有幹些非法的買賣。」
刑-和他相視一眼,暗暗吃驚。沒想到況東成一派的溫文爾雅,竟然做非法勾當?如此說來,他向寧遠鏢局提親是別有居心嘍?
「兄台可知他做何種買賣?」展觀風繼續追問。
方臉男子似是有所忌憚,左右張望了下,以指蘸些茶水,飛快地在桌面上寫下個「鹽」宇,隨即又以衣袖擦掉。
制鹽乃官府嚴密掌握的特權,一般老百姓是不能私自製鹽的,難不成況東成暗中經營制鹽場,想藉寧遠鏢局幫他運私鹽?
此事若屬實,那他要攀寧遠鏢局這門親事,就不難理解了,尤其寧遠鏢局素來聲譽極佳,官府自是不會多查他們的貨,只要瞞過寧遠鏢局的人,那他自可將私鹽運往各處從中牟取暴利!
展觀風起身,拱手作揖,「多謝兄台指點,這茶錢我們兄弟付了,請兄台慢坐,我們先走一步。」
方臉男子目送他們走出茶館,臉上揚起一抹奸邪笑容,「他們看起來哪像是生意人,我猜是官府派來的,況東成想托我運鹽,我才沒這麼傻呢,這下給人掀了底,看他還能不能把我拖下水。呵呵,我真聰明。」方臉洋洋自得,讚歎自己這招使得絕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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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刑-兩人挑了間乾淨的飯館填飽肚子,順便商討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果剛剛的消息屬實,那麼況東成向張錦童提親,恐怕是別有所圖。」展觀風下了定論。
刑-搔搔一頭亂髮,不明白怎麼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我看他挺正派的,很難相信他會幹非法勾當。」
「人心隔肚皮,長相和品行可不是必然相配,像師兄你就是個最好的例子,況東成亦然。」他不以為然,舉出最具說服力的例證。
「唉!我們再去查查,要是誤會人家可不好了。」傳言多少會出錯,總不能單憑片面之詞就把人定罪。
「嗯,昨天跟況東成碰面的人裡頭,有一個是在京郊開馬市的,我們去探他一探。」
「好。」他簡單應著。這裡的飯菜比起高朋客棧差了點,不過還算好吃。
這兩天張紅蓮忙著其他事,沒空來找他,他終於可以好好吃頓飯,但卻又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似乎是太舒適、太安靜,也太……寂寞了。
他在想什麼!這樣平靜的生活才是他要的,那凶巴巴的女人別來煩他最好。
展觀風屈指算算日子,忽地說道:「二師兄成親的日子快到了,就在師父壽宴後不久,我們順便買點賀禮回去好了。」
「好。」仍是簡短的應話,一張嘴只忙著塞進食物。
「師兄,你在想什麼?」他關心地問道。見他眉目之間浮現游移不定的神情,不太像以往吃了飯就不認人的師兄。
刑-想得出神,沒頭沒腦地答,「想紅蓮姑娘。」
「喔?想她什麼?」展觀風一臉興味,眼裡帶著笑意。
「想她話多,吵得人沒法好好吃飯。」而且愛對他毛手毛腳。
「那師兄接下來的日子可難捱了,張姑娘還要隨我們回幫裡覆命,說不準還會住上幾天。」
「說到這個,你是不是跟張錦童說我們……」
他呵呵笑了幾聲,「我是說了,但這也是為了師父啊!要是張姑娘一氣之下不肯借我們,可是會惹師父生氣的。」
「是嗎?」他才不信,師弟肯定是想看好戲,然後逼他成親。
「師兄,難得有姑娘不怕你,還對你親暱得很,你不把握機會嗎?說不定這一攪和,促成了一段好姻緣,你也省得老是被師父囉唆成親的事。」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啊!誰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碰上這樣不怕師兄驚人外貌,又懂他善良心性的姑娘?
刑-一張臉頓時漲紅,他是曾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兩人看起來就不相稱,何況……」她也沒說、說喜、喜歡我,而且她很悍,我一定……會被她壓得死死的,這樣的話,還不如不成親來得快活。」他支支吾吾的,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全,想一次斷了師弟老想把他們湊成對的念頭。
展觀風不允許臨陣脫逃,怎麼都要試上一試。「來不及了,我們跟人家說好了。」要是張姑娘真喜歡師兄,是不會樂見師兄難過的。
「唉!」師父、師弟,再加上一個張紅蓮,他覺得自己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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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朋客棧櫃檯中,張紅蓮一連交代幾件要掌櫃注意的事,漂亮的鳳眼瞥到兩道熟悉的人影,又更急速吩咐幾句,確定掌櫃都記下之後,轉身出了櫃檯,直接朝已選好位子坐下的兩人走去。
昨天下午本來要找大熊商量成親的事,來這邊卻找不到他們,今天她非得問問他的意思,就算不行也要磨到他答應為止。
「張姑娘?」展觀風不解她來勢洶洶,一副要上陣殺敵似的神情所為何來?
刑-一見是她,心急如焚的連忙拉她坐下,「紅蓮姑娘,大事不好了!」
有急成這樣嗎?她看看他拉住自己的手,連平日老掛在嘴邊的男女授受不親都忘記,讓她不由得臉色一整,也跟著他緊張起來,「什麼事不好了?」
「師弟,你說。」他口拙,怕把事情弄砸,所以把這事堆給展觀風。
他向來不喜歡、也不擅長處理這些亂七八槽的事,通常都是師弟出主意,他倆去辦事,這也是「三八二人組」一貫的行事作風。
因此展觀風把上午跟方臉男子的一番談話,以及下午查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訴張紅蓮。
她越聽越火大,氣得全身發抖,俏生生的臉蛋漲得通紅,手一拍桌,霍地站起,「我去宰了那畜生!」
「不行!」刑-握住她的雙肩,一把將她拉住,難得嚴肅地沉了聲。
「你——」張紅蓮火氣燒得正烈,張口就要罵人時,卻見他清明堅定的黑眸,又感受到肩上透過衣裳傳來的熱力,氣勢頓時大減,一股從未體驗過的軟弱浮上心頭,不禁軟了臉色,也軟了火爆的脾氣。
唉!看來她真的好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個兒的性子都變了。她不自覺地伸手撫摸肩上的大掌,「好,我不去。」清亮的嗓音帶著些微的顫抖。
他給摸上手背的小手嚇了一跳,連忙縮回手。
唉,他還是不給摸,是為了禮教,還是他根本不喜歡她啊?管他的,她先摸足這兩天份的量再說,她好想念他喔!
馨香柔軟的嬌軀倒在刑-身側,小手探上他結實的臂膀又揉又搓,舒服地歎了口大氣,心滿意足。
他的身子暖烘烘的,讓她好舒服,好想睡……「大熊,我們成親好不好?」
「噗!」展觀風含在嘴裡的茶全噴了出來,點點水珠濺上滿桌飯菜。
她速度也太快了吧?!自己還是頭一次聽到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跟男人求婚,這丫頭果然不是尋常女子,作風大膽得令人刮目相看!
張紅蓮等了會兒,沒聽到回答,轉而坐直身子,摸摸手下溫暖的臂膀,瞅著他,「大熊,你要不要跟我成親?」
本來嚇傻的刑-,被她這麼一喚,隨即回神,並喟然一歎,「不行。」他答得直接。
「為什麼不行?」她有點兒惱,偏偏對著他清明無垢的雙眸又發不出脾氣來。難道他跟那些臭男人一樣,瞧不起她是個男人婆?
他對師弟著急的神色視若無睹,緩了聲,誠懇地注視她閃著受傷的眼眸,「我無心成親,而且也不適合你。」
他很高興她的這份心意,然而,他喜歡平靜無爭的生活,她卻習慣熱鬧刺激的日子,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不是他被鬧得暈頭轉向,就是她大喊無聊,終有一天還是會分開的,再說,她精明能幹又美艷無雙,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他這個只懂舞刀弄劍的武人,思及這點,他清明的眸子黯了下來。
「喔。」她悶悶應了聲,收回擱在他身上的手。
她早知道他不想成親,本來也想說要磨到他答應為止,可他說他們並不適合,所以他不喜歡她這樣的男人婆,他大概喜歡像大姊那樣溫柔的姑娘吧!原來男人都是一個樣。不行就不行,她才不希罕!頂多是手癢而已,摸別人也行。
刑-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對兩人都好的決定,可是心中的悵然又是從何而來?令他幾乎想反悔答應悒鬱寡歡的她。
張紅蓮打起精神,壓下想摸他的慾望,換上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好,那就算了,你們說說況東成的事吧!」
展觀風瞧著眼前的兩人,兩張故作若無其事的臉,還刻意避開對方的視線,形成一幅可笑的畫面,他強忍著笑意,正經地說:「他多半是想藉著跟你們攀上姻親關係,然後幫他運私鹽。此事可大可小,小則拒絕他的提親撕破臉,大則被捉入宮府。」
小二送上飯菜時順便說道:「老闆,況公子回來了。」
張紅蓮瞥了一眼正大吃特吃的刑-,反正吃才是他最重要的事,哼!「他有種惹上我們,就要有吃牢飯的準備。」她一肚子氣正好找這倒霉鬼來發洩。
展觀風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不遠處的男人,「張姑娘準備怎麼做?」
「我去揪出他犯法的證據,將他移送法辦,另外再給他一點苦頭吃。」大姊如此愛慕他,他卻別有心機,不整整他,難消她心頭之恨。
「讓我去。」刑-停下筷子,轉頭凝視雙手抱胸的張紅蓮。難怪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原來她沒摸他了。
「我們非親非故,沒道理讓你們為了我們的家務事冒險。」她目光落在與人談話的況東成身上,絲毫不掩對他的憤恨。
她說的對,他們的確是非親非故,可是,他有點擔心,她隻身一人,萬一出了事卻沒人照應怎麼辦?「我們一起去?」他不死心地繼續提議。
她冷淡地瞟他一眼,「隨你。今晚三更,在後門集合。」說罷便不再看他的起身往櫃檯行去。
「師兄,你何苦斷然拒絕她,她雖沒說什麼,可我看她似乎傷得挺深。」展觀風不勝欷吁。
他低聲呢喃,「早說早了結。」不過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飯菜也沒那麼好吃了,索性放下筷子,想排開腦海裡那張無精打采的嬌顏,目光卻不自覺飄向櫃檯裡那抹火紅身影。
「唉!」他看師兄準備一輩子打光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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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無光,北風呼呼吹過大地,冷清寂寥的大街空無人跡,打更者清脆響亮的梆子聲敲過三更,正是偷雞摸拘的好時刻。
刑-和展觀風隱在高朋客棧後門的陰影中,靜候張紅蓮的出現。
一道黑影自屋樑降下,無聲地落在他倆身前。
來人身著黑色勁裝、面覆黑色蒙面巾,只露出一雙明亮帶火的鳳眼。
她對兩人點點頭,帶頭走向況東成的房間。取出鑰匙,悄悄地打開房門,正要進去時,一個龐大身影卻早她一步竄入,她不禁撇撇嘴,隨後也跟著進去,並示意展觀風把門帶上。
展觀風在況東成床邊戒備,刑-則是守在門邊,以防有人突然闖入,張紅蓮躡手躡腳地四處尋找他煉製私鹽的證據,沒多久,她回身向兩人使個眼色,表示已經找到。
準備離開時,卻見張紅蓮自懷中取出一包藥粉,打開茶壺蓋子,一古腦兒全倒進去。
漆黑的夜色中,三條輕盈飄動的身影無聲無息地閃過安靜的街道,終了,停在紅蓮樓前。
她扯下蒙面布巾,深深吸了口深夜時分的清冷夜氣,這才推門而入。
屋內燭火閃動,滿室生光,正中央的圓桌上,一桌好菜正散發騰騰熱氣。
「你們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她矯捷的步伐沒入簾後,留下滿室清香。
「紅蓮姑娘給況東成下藥。」刑-眉頭緊鎖,大手摸了摸茂密的鬍子,說出一直在他腦海裡打轉的憂慮。
展觀風聳聳肩,率先夾起一塊醃豬肉放進嘴裡,「這就是她說的『苦頭』吧!」
他一對濃眉皺得死緊,「可是——」
「放心,只是些瀉藥,不會死人的。」張紅蓮略低的女音自簾後傳來,跨著大步在桌邊坐下。
「住客在你們店里拉肚子,豈不是壞了客棧名聲?」
她驚訝地瞄瞄他,「呵呵,他還不一定會喝下去咧,就算他喝下了,也要幾個時辰後才會發作,到時說他在外面吃了髒東西,把責任推給別人便成,你不用擔這個心,飯菜快涼了,你先吃要緊。」
他不管別人中毒會如何,倒掛心她的事,這份心意她收下了。
其實她已經想過,他不娶她也就罷了,當朋友總成吧!只是不能長久日日在一起,趁他還在她身邊時,先摸個過癮再說。
刑-對那只又摸上他身子的小手為之一愣,舉箸夾起燜白菜,「東西找到了?」
她又摸他?那只柔軟的小手在他肩上遊走,帶來一陣酥麻,莫名的悸動在心頭作亂,他趕忙轉開視線,低頭掩飾這突來的情緒。
「嗯,」她從懷中拿出一疊紙,遞給展觀風, 「你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話,明天再去找,希望今晚的事不會讓他的護衛加強戒護。」
「護衛?」
「嗯,他身邊帶了兩個護衛,就住在隔壁房。」
「那你還打算一個人去?」刑-筷子舉在半空中,瞠大了眼瞧她。
只見她一臉無所謂,涼涼說道:「反正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我,再說,我們三個人在他房裡摸了半天,他們也沒發覺,不過是兩個三腳貓,有什麼好怕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輕敵可是兵家大忌,「你常常隻身涉險?」他濃眉攏在一起,清眸盛滿著不贊成。
「隻身涉險,有驚無險啦!」她隨便應聲,看向展觀風,「可以嗎?」
展觀風迅速看過手上的紙張,都是況東成要求他人替他運東西的書信往來,信中重複提到一個地點,應該就是私鹽場的位置,「風楊鎮在哪裡?」
「離京城十五里外的小鎮,你問這做啥?」話落,她戳戳刑-腰側,「你看什麼看?快吃飯啦!」看他那個樣子,一定又想說教了,「我現在不是沒事?你不要給我囉哩巴唆的。」
「況東成的私鹽場八成就設在那裡。」
「你一個姑娘家要是有個意外,那——」他連飯也不吃了,筷子放下就想給她好好上一課。
「我們沒空跟他瞎攪和,直接報官算了,明天我再跟爹說,讓他回絕這門親事。」她還要去安撫大姊。唉!這回恐怕不是兩個時辰可以解決的了。
「你不吃了?」看著已擱下筷子的大熊,滿桌的飯菜才動一半,這倒奇了。
見他還是一副想說教的樣子,張紅蓮又開口堵住他的嘴,「別說教,我爹已經說得夠多了。」
「風楊鎮隸屬何縣?」瞧師兄著急得咧,明明對人家有意思又不肯坦白承認。
「平湖縣。」他不吃那她吃,順手夾來一塊鮮魚放進嘴裡。
「既然張當家也說了,你難道——」刑-又開口。
她再吃口鮮嫩的雞腿子,漫不在乎地聳聳肩,「我爹說的話可多了,我才沒空去一一記住。」
「那麼,這些書信得托人送到平湖縣府,再由他們向上呈報。」
「好,我讓鏢局的武師送去。」啐,這腿子想來是隔夜的,有點不新鮮,等等去罵罵,隔夜的東西怎麼可以拿出來賣人。
刑-受不了她輕忽自身安危的態度,忍不住拉高嗓門,「紅蓮!」
嚇得她突然手一鬆,筷上的雞腿子跌落桌面。
「什、什麼事?」她結結巴巴,一臉愕然地看著他略帶火氣的眼眸。他這模樣還挺威風的嘛,江湖少俠的味道都出來了。
柔情瞬間蕩漾開來,小手偎上他的胸膛,軟聲道:「你幹啥這麼凶?」
他這時也顧不得她曖昧的舉止,臉色一整,義正詞嚴地告誡,「我知道你身手不錯,可凡事總有個萬一,要是碰上應付不來的情況,又該如何是好?」
「不會啦,我……」見他眉頭聳得老高,她吶吶地縮回欲出口的話語,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鬆口,「好啦,我知道了。」
「嗯。」他臉色一緩,重持筷子吃飯,渾然不覺她的手還搭在自己胸上。
張紅蓮心兒怦怦亂跳,她的手在他寬闊的陶膛上顯得好小,她縮回自己的手,
神情有些恍惚。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突地抬頭,發亮的小瞼滿是驚喜和雀躍,「大熊,你剛剛叫我的名字耶!」
「嗯。」他已經進入吃飯為大的狀態,壓根沒留心她說了什麼。
「你以後都要叫我『紅蓮』喲。」
「嗯嗯。」他漫不經心的應著,卻猛然發現上當了,「啊!你——」被抓到弱點了。
她雙手成拳,緊揪住他的衣襟,目露凶光,「你答應我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能反悔!」
「好好好,紅蓮。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他快被她勒死了。
「早說不就沒事?」她鬆開手,輕撫手下堅實的胸肌,舒服地輕吁口氣,「你真好摸。」說著說著,連頭都靠上去磨蹭著。
展觀風看著兩人的一來一往,心情大好。看來師兄根本不用擔心會被她壓得死死的,她挺聽他的話,對他的依戀也越來越深,看來師父可以瞑目,不,可以放心了 。
「你在幹什麼?」刑-終於注意到她非常過份的毛手毛腳,連忙放下筷子,輕輕推開她。
「摸一下也不行?小氣鬼!」她嘟嘟囔囔的抱怨。
「我說過了,男女授受不親,你——」
「好啦。」又說教!她攤攤雙手,「我這不就放開你了,別再念了。」
拿她沒辦法,他無奈地搖搖頭,回頭又吃將起來。
展觀風將紙推還給她,「我們可以如期出發嗎?」
「我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後天出發,你們可以嗎?」她偏頭盯著刑-,越瞧越覺得那把大鬍子很礙眼,「你這鬍子不能剃掉嗎?」那把大鬍子底下,到底是張什麼樣的臉孔?
刑-正專心剝蝦殼,聞言,手一頓,隨即剝得更專心了,「不能。」
展觀風見師兄閃躲的神情,竊笑在心裡,「可以,還請張姑娘記得我們的約定。」
「蟾蜍新娘子和『火蓮』是吧,我知道啦!」她漫聲應道,隨即伸手拉拉刑-長及胸口的鬍子,「為什麼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他頭一仰,擺脫她的小手,「你別摸了。」
她縮回手,小嘴噘得老高,「小氣!」
他不理她,逕自吃起剝好的蝦子。
展觀風假心假意地幫師兄說話,「張姑娘,師兄有難言之隱,你就別再刺激他了。」
「哦?什麼難言之隱?」晶亮的鳳眼好奇地在刑-臉上打轉。
他瞪向等著看好戲的師弟,警告意味十足,「就是不能說出來的。」
展觀風深知他的心結,也不好說破,僅是語帶玄機地說:「嗯嗯,等時候到了,師兄就會讓你知道。」
「咦?時候?」她的疑惑越來越深。
刑-也不管熱心過頭的師弟說了什麼,囫圓吞下最後一隻蝦子,便放下筷子起身,拱手向她一揖, 「多謝招待。我們先告辭了。」
「喔。」她站起身送他們到門口,嬌艷的臉龐不再明亮,眼兒直勾勾地看著他,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不忍見她面露失落,他柔聲說道:「快去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
「嗯。」美麗的小臉還是若有所失,愣愣地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想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不禁低聲喟歎,「還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