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說愛我 第八章
    美術館寬闊的一樓展覽場地分門別類的擺設裝飾藝術,幾個隔間個別展出傢俱、繪畫、金屬、珠寶等精緻作品。由於是周休假日,人潮有些擁擠,韓雅昕不時得混在人群中欣賞展覽品。這些作品都極具個人特色、蔚為當時流行時尚代表作,她望著眼前一張鑄鐵灰花崗石桌,圖案簡練優美,兼具實用與藝術性,讓她不知不覺著迷到傻笑。

    曲昭彥冷眼看著她,看她站在一張桌子前呆了老半天,兩腿簡直就像被黏在那裡,動也不動,他無可奈何,直接把她揪了出來。

    「韓雅昕,你到底記不記得今天我們來的目的?」他特地抽空陪她,她倒是看得忘我。

    「嘎?」韓雅昕猛然驚醒過來,還真的差點忘記今天和曲昭彥約會的目的,只能怪這些藝術品的魅力太大了。

    「你確定程允飛會跟來?」其實,她還是不太相信自己對程允飛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他真的會為了她要跟曲昭彥約會,特地出現在這裡?

    「會。」曲昭彥很肯定地回復,刻意摟住她的肩膀,用眼角不著痕跡地搜尋程允飛的身影。

    看他手上沒戴戒指,應該還沒結婚,她好奇地追問:「曲昭彥,你有沒有喜歡的女人?」

    「關你什麼事。」他看也不看她。

    她用輕鬆的口氣說:「我怕要是碰巧被你喜歡的女人看到我們在一起,一定會誤會,到時候你要怎麼解釋?」

    他賞她一記白眼,非常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喜歡的女人。」

    「那……喜歡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揣測。

    他瞪過來的眼神比刀劍還銳利,令韓雅昕不寒而慄,自知問錯問題了。

    「我只講一遍,你最好聽清楚,我、喜、歡、女、人。」

    「呵,我只是隨便問問……」她陪笑臉,誰叫他那麼在意程允飛,不能怪她誤會。

    稍微逛了一會,曲昭彥突然收緊摟她的力道,低語:「前方一百公尺。」

    韓雅昕依照他的指示望過去,還真的在人群中找到程允飛。他的身材比一般人高大,氣質出眾,穿著休閒的T恤搭牛仔褲還是藏不住一身貴公子的氣息。

    他正在欣賞一幅二十世紀初期的電影海報,身旁還有個修長窈窕、一頭及肩秀髮、看起來既冷艷又成熟幹練的女伴,兩人站在一起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個女人的模樣讓韓雅昕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沒想到曲昭彥倒是幫她說出了答案。

    「瞿曉藝……」他喃喃自語,眼神略帶驚愕,似乎沒料到會遇見她。

    「對了,是瞿曉藝!」韓雅昕恍然大悟,以前的瞿曉藝早已是美人胚子,今日看起來更是出落得大方耀眼,從頭到尾就是個讓人忍不住想嫉護的大美女,不過那張冷冰冰的撲克臉倒是一點都沒變。

    程允飛似乎也發現了他們,露出很驚訝的表情,接著拍拍瞿曉藝的肩膀,兩人一起朝他們走過來。

    「好巧,沒想到會遇見你們。」程允飛俊俏的臉龐笑得自然又真誠,完全嗅不出一絲虛偽的味道。

    巧?韓雅昕不禁再次讚歎程允飛可拿奧斯卡金像獎的一流演技,明明早就知道他們今天會來這裡,還能裝成巧遇。

    「瞿曉藝,我是韓雅昕,你還記得我嗎?」懶得理他,韓雅昕率先跟瞿曉藝打招呼。

    瞿曉藝如雕刻般完美的精緻臉孔依然面無表情,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看著曲昭彥,曲昭彥卻冷淡地避開她,手仍舊摟著韓雅昕。

    氣氛呈現僵窒。

    「原來你喜歡女人……」瞿曉藝晶瑩的眼眸稍微打量韓雅昕,微微一笑,接著有意無意瞟了眼程允飛,說:「我還以為你喜歡某個人。」

    曲昭彥一聽,瞬間沉下臉,眼神變得陰暗,哼道:「多管閒事。」

    「我也不想管你的事。」她高傲地轉開臉,對程允飛輕聲說:「我沒興致了,先走。」

    程允飛聳聳肩,沒有強留的意思。「拜。」

    高跟鞋輕盈一轉,瞿曉藝苗條的身影朝出口的方向移動,曲昭彥連一眼都沒望過去。

    氣氛依然僵窒。

    曲昭彥不知跟誰賭氣似的低聲罵了句F開頭的英文字,接著他握了下韓雅昕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語:「等我回來。」

    然後,他放開她,追過去。

    「曲昭彥!」韓雅昕措手不及,愣在當場。怎麼回事?明明是他提議要演給程允飛看,現在卻丟下她一個人跑去追別的女人?

    那兩個人該不會是搞曖昧……韓雅昕思忖著。真難以置信,高中時代完全看不出端倪,難道是高中畢業以後才開始發展的?

    程允飛臉上倒是沒半點驚訝,似乎早預料到這情形。韓雅昕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口問他:「你跟瞿曉藝很熟?」

    「我沒跟你說過我們是世交?」看韓雅昕搖頭,他又接著說:「我跟她,還有曲昭彥從小就認識,都在美國出生,念同樣的學校,一起回國又一起出國,高中畢業以後三個人去三個不同國家唸書,不過家族聚會的時候都會見面。」

    「曲昭彥跟她也是好朋友?」想到那兩個人會變成朋友,就是一整個怪。

    「嗯……」程允飛思索好久,搖頭。「無解。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曉藝在他心中是『最特別』的女人。」他刻意強調。

    韓雅昕腦中的思緒轉了一圈,不是很清楚他刻意強調的意思。難道他是想暗示曲昭彥喜歡瞿曉藝,其他女人別肖想?

    該不會他今天是刻意帶著瞿曉藝一起來,故意讓他們兩人撞見,好讓她死心?

    這麼說,他真如曲昭彥所說,真的很喜歡她?只要她有一點意思的男人,他就會想出面阻撓,她才約曲昭彥出來敘舊,他就帶著曲昭彥心中特別的女人一起出來?

    真是幼稚的個性,一點都沒變。韓雅昕暗自搖頭,佯裝不解地說:「可是,我剛才問過曲昭彥有沒有喜歡的女人,他說沒有。」

    程允飛的臉色驟變,不敢相信她說出口的話。「我都已經跟你講這麼白了,你還不死心!他有什麼好?值得你就算冒失戀的風險都不放棄?!」而他,一直專情於她,卻被當成就算地球只剩他們兩人也不願選擇的對象,真搞不懂她的腦袋!

    韓雅昕扯個笑容,不理會他的挑釁,說:「你管我。」

    心裡的妒火越燒越旺,他譏諷地說:「你已經跟李正豪分清楚了?還是騎驢找馬?沒想到韓雅昕也是會劈腿的女人。」

    真是越說越離譜!韓雅昕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維持平穩。「我今天只是跟朋友出來敘舊,OK?」

    「敘舊?」他揚眉,刻意誇大口氣說:「你確定他看到你跟男人一起約會不會吃醋?我看他醋勁很大……」

    韓雅昕受不了了,這男人的嘴巴真的很欠打。「程允飛,你很好笑耶,這關你什麼事?!你是我的客戶,不是我的男朋友!」她學他揚眉,用誇張的口氣說:「哈,你是不是在嫉妒曲昭彥,因為我找他敘舊,卻沒找你?」

    他愣住,俊美的臉孔閃過挫敗的陰影,似乎再也忍受不住。

    他點點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口吻說:「沒錯,我是在嫉妒!我嫉妒你身邊的所有男人,為什麼你寧願找他們陪你,寧願跟他們任何一個人交往,卻不是我?!」

    這一刻,韓雅昕感覺自己像顆化石,無法動彈。

    他凝視她的眼睛呈滿慍怒與不解,彷彿在指控她的無情;他為她做了好多好多,他等了她好久好久,可是她依然連一絲感情都不願意給。

    是她的錯?不,不是她的錯,誰叫他總是讓她弄不懂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戲弄她!誰知道這一次會不會又是他耍她的遊戲?她分不清楚不是她的錯,是他!

    「你們在聊什麼?」曲昭彥不知何時回到他們身邊,雖然還是一臉冷漠的表情,但已經沒有剛才的陰霾,顯然他追上瞿曉藝不曉得說了什麼。

    「曲昭彥……」程允飛突然用很正經的口吻面對曲昭彥,想把事情說清楚。

    「什麼都沒有。」韓雅昕堅定地打斷他的話,接著一把挽住曲昭彥的手臂,親暱地說:「你回來得正好,我們繼續參觀。」隨即,無視程允飛的存在,硬拽著他往前移動。曲昭彥雖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配合她。

    程允飛就像被釘在地上的稻草人,韓雅昕的態度讓他震懾得幾乎無法動彈;他完全坦白心情,只差沒剖開胸口,她卻還是無動於衷,難道真的已經無望……

    就算對程允飛視而不見,依舊可以感受到一股強烈帶著悲傷的視線正盯著自己;試著不想,卻還是纏繞不放……韓雅昕忍不住輕聲歎氣。曲昭彥瞧瞧她陰鬱的表情,再往後瞥幾眼那個像背後靈般跟著他們的程允飛,嘴角不禁得意地往上揚起,暗忖:真是兩個可憐的笨蛋……

    他陡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佯裝好奇地問程允飛:「程允飛,這邊你不是已經參觀過,為什麼還跟著我們?」

    程允飛聳聳肩,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誰規定只能參觀一次?我想多看幾次不行嗎?」

    「那為什麼要跟在我們後面?」

    「曲昭彥,我要站在哪裡是我的自由。」他微笑說。

    「可是你很礙眼。」曲昭彥不客氣地說。

    「我也覺得你很礙眼。」

    曲昭彥低下頭,朝韓雅昕沉聲問道:「韓雅昕,你覺得誰比較礙眼?」

    韓雅昕直視程允飛,以一種很不耐煩的口氣說:「程允飛,你玩夠了沒?」這種幼稚個性什麼時候才能改?

    她厭惡的眼神,永遠是擊潰他心防最好的武器,程允飛覺得心很痛,卻只能用滿不在乎的態度來偽裝;他用嘲弄的口氣說:「你們相處得真融洽,曲昭彥,記得你以前罵過她賤人,還在她桌子上刻字。」

    曲昭彥沉穩地回應:「彼此彼此,你做過的壞事也不少。」要比壞,誰比得過他。

    韓雅昕望著程允飛始終保持微笑的臉龐,無意間瞄到他拿著導覽手冊的左手正抑制不住怒氣地握緊拳頭,力道之大幾乎快弄爛那本冊子……

    在他不動聲色的外表下,心情波濤洶湧,正為她劇烈起伏。

    想到這點,讓韓雅昕糾結的心緒更複雜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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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到了。」

    「啊?」韓雅昕聽到曲昭彥的聲音,突然回神,往車窗外一看,果真到了她租的公寓。

    和曲昭彥參觀完展覽,他刻意送她回家,程允飛也開著車緊跟在後,打算跟到底。

    她跟曲昭彥其實並不熟,學校時代沒交情,現在他的個性變得更冷漠,兩人根本沒啥話題可聊,她發呆看著窗外,看見後照鏡清楚映出程允飛的車影,令她不自覺又開始胡思亂想。

    就算她討厭程允飛,也感覺得出他對她的確有種特別的感情;他看她的眼神、說話的口氣、相處的態度……仔細想想,都能捕捉到蛛絲馬跡。

    他喜歡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不知道,也從來沒去思考過她跟程允飛之間能不能存在除了討厭之外的感情;但從現在開始,她可能會開始煩惱這個問題。

    如果送她回來的是程允飛,也許兩人又會開始舌劍唇槍,但至少不會死氣沉沉……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想念起他的毒舌。

    「謝謝你。」她開車門下車,曲昭彥也跟著走出來,眼角沒漏掉緊跟在後的程允飛,他的車子也停下,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眸正緊盯他們的狀況。

    「韓雅昕,還有一件事沒做。」

    「什麼?」

    他一把將她拉過來,嘴唇不偏不倚覆在她唇上,她的腦袋瞬間空白,只聽見用力關車門的聲音。

    曲昭彥放開她時,程允飛已經衝了過來。

    他用力揪住他的衣領,全身像被包圍在一團熊熊怒火中,韓雅昕嚇到了,她從沒看過一向冷靜從容、彷彿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程允飛發怒,好似—顆快爆炸的炸彈,非常危險。

    他的眼神陰暗,直視著曲昭彥。「你不可以碰她。」

    「誰可以?只有你?」曲昭彥輕蔑地說,使力扳開他的手,接著不發一語坐回車內,最後丟給韓雅昕一抹目光,彷彿說著:接下來你看著辦。

    韓雅昕此刻心亂如麻,真沒想到自己要犧牲到這種地步,還得奉送自己的吻,不過程允飛的表現也太嚇人,瞪人的樣子像跟曲昭彥有不共戴天之仇……

    夜晚的巷子顯得特別靜謐,氣氛僵凝沉重,韓雅昕發現自己不太敢正視程允飛,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在顧忌什麼,她應該趁這個機會整整他才對,不是嗎?

    可是,他因為在意她,所以傷了心,而她卻繼續往他心上多捅幾刀……她發現自己不夠殘忍,或許也不如自己想像中痛恨程允飛。

    韓雅昕在心裡歎口氣,決定不再跟他僵持,先回家再說。

    「韓雅昕,你今天玩得很痛快。」李正豪突然從一旁的電線桿走出來,好像站在那裡等很久了,嘴邊掛著譏諷的笑容,讓她嚇一跳。

    「正豪……」為什麼躲在那裡等她?該不會是在監視她吧?「剛才你看見的……只是一場誤會。」韓雅昕懊惱不已,上回的誤會還沒解開,剛剛又被他看到曲昭彥吻她,看來彼此的心結更難解了。

    「又是誤會?」李正豪冷凝著表情靠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她一巴掌,怒吼:「賤女人!一個接一個,你當我是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一掌讓韓雅昕霎時呆住了,她怎麼也沒料到李正豪竟然會動手打她。

    他激動地指著程允飛,罵道:「你真行,先是攀上他,一個舊情人,剛剛送你回來的又是誰?啊?又是個有錢人……媽的!韓雅昕,沒想到你這麼有本事,一下子讓兩個男人為你爭風吃醋,我能排第幾號?!」

    這樣惡毒的話竟是從一個她曾經喜歡過、也覺得不錯的男人嘴裡說出來,韓雅昕突然覺得一切好荒謬,眼眶不禁紅了。

    還需要她解釋嗎?他都已經自行定了她的罪,她還要解釋什麼?就算說了,他還願意相信?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硬是不讓它落下。程允飛默默凝望她,再看看那個被嫉妒沖昏頭的男人,他輕聲歎息。

    「我很久沒動手打人……」話才落下,程允飛立即出手,拳頭直接打斷李正豪的鼻樑。

    「你……」李正豪驚愕地搗著鼻子往後退,想不到眼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貴公子也會揍人,而且力氣真大。

    程允飛掏出皮夾,往他臉上扔了一疊鈔票。

    「給你整型用。」他微微笑說,依舊從容優雅,像畫裡的美麗人影。「還有,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下次不只是沒了鼻子那麼簡單。」

    李正豪還呆在原地,鼻血都滴在鈔票上,大概永遠忘不了今晚的經歷。

    「我們走。」程允飛溫柔地攬住韓雅昕,打算親自送她回屋裡才能安心,免得又被這個暴力男人騷擾。

    「等一下!」韓雅昕使力拔下脖子上掛著的戒指,扔到李正豪臉上。「我們結束了。打女人的男人,真的很賤。」她冷冷地說,接著從皮包裡掏出公寓大門鑰匙,但她的手顫抖著,就是拿不穩鑰匙開門。

    程允飛體貼地接過來,幫她插入鑰匙孔。

    兩人並肩走入門內,將李正豪隔絕在大門外。

    爬樓梯的時候,韓雅昕用一種自嘲的口氣說:「老是讓你看見我丟臉的一面……明明覺得他人還不錯,為什麼會變成另一個人?」眼淚不爭氣地落下,她胡亂地抹掉,苦笑。「我真沒有看男人的眼光,要是嫁給他,我一定會後悔……」

    程允飛睞著她,也用嘲弄的口氣說:「你是沒有看男人的眼光,有個男人很愛很愛你,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可是你卻不願給他機會。」

    愛?韓雅昕思索著這個字。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程允飛跟她之間,應該只存在戲弄、嘲笑與厭惡的感覺,為什麼會有愛呢?

    「你對我做過的事,讓我感覺不出來你愛我。」她坦白地說。

    他不意外她的回答。「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想過我?」

    「有啊,作夢的時候夢過你。」

    「什麼樣的夢?」

    「惡夢。」她照實說。

    「我應該高興你沒忘記過我嗎?」他自我解嘲,慨歎:「雖然已經過了那麼久,以前的事其實你一直還記在心裡。」

    來到三樓她的租屋處門外,程允飛自動幫她打開門鎖;上回她酒醉送她回家,他已經搞清楚每支鑰匙的用途。

    韓雅昕則決定趁兩人獨處的機會,弄清楚一件事。

    「程允飛,有件事我希望你老實回答我。」

    程允飛打開門後,將鑰匙還給她。「好。」他允諾。

    她直盯著他問:「從我高中畢業以後,你是不是一直在調查我的事,而且你還故意破壞我的感情生活,害我失戀好幾次?」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態度,程允飛並沒有閃躲,或許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她遲早會發現事實。「沒錯。」

    從他嘴裡得到證實,而且又是這樣毫不愧疚的表情,韓雅昕看了心裡就有氣。這是什麼意思?她是活該倒楣應該被他這樣惡整嗎?

    「你對我做出這些卑鄙的事情,以為我還會喜歡你?!」她不滿地怒道。「程允飛,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這個人,怎麼會有人像你這樣自大狂妄,覺得所有人都應該任你擺佈?你真的以為我沒有人要就會跟你在一起嗎?」

    「我承認我自私卑鄙,為了得到你,我不介意用一些小手段。」

    完全沒有悔改的意思。在他眼裡,她大概真的是毫無感覺的玩具。韓雅昕難過地說:「你真的無藥可救,一點都沒變。為什麼還像個小孩子?你真的以為我是你的玩具,用一些小手段就可以得到我?」

    那種失望責備的眼神又觸動程允飛心裡的痛處。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想用紳士的手段追求她?但,她對他又是什麼態度?每當他試著往前一步,她就像看到鬼,跑得比誰都快;他對她好,她當他別有心機,不管怎麼做,不管過了多久時間,在她心裡,他就是無藥可救的程允飛。

    「你在乎嗎?我的想法你在乎過嗎?韓雅昕,你說我自以為是,你說我自我中心,你說我的眼睛只看得見我自己,我都認了,可是你呢?你真的認真看過我嗎?」

    韓雅昕一時震懾住,不知如何回答。

    「對,我以前對你做過很多壞事,你討厭我無可厚非。可是,我等了你十年,十年的時間你還不能原諒我?我等你這麼久,你對我就不能有一點改觀?在你心裡,我一點都沒變,我永遠都是那個討人厭、讓你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鬼!」程允飛失控了,懊惱地捶了下房門,

    「韓雅昕,我一直很後侮,我做事從來沒有後悔過,惟獨對你……我常常想,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來,可以重新選擇,我要回到我高三的時候,我要重新對待轉學到我班上的女孩,我不會嘲笑她,我不會整她,我會對她很好很好……我真的很希望那個讓你討厭的程允飛消失不見……」他停住,痛苦地自問:「可是,怎麼辦?人生不可能重來,我在她心裡永遠都是那個害她傷心、害她作惡夢、她寧願永遠不要再遇見的人,我該怎麼辦?」

    韓雅昕一直覺得自己總是分不清程允飛何時說真話,何時又在玩弄她;以前分不清,現在仍被他耍得團團轉……可是,這一刻,她整顆心卻為他悸動顫抖。

    她從來不知道他心裡有過的掙扎,驕傲的程允飛為她懊悔、為她不惜使卑鄙小手段、只為了她……她可以相信他嗎?

    「程允飛,如果你現在問我對你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又是你的新遊戲……跟你在一起,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被玩弄的對象,我相信你要追求一個女人是輕而易舉的事,就算現在,我還是不能確定你是不是認真的。」她真誠地說。

    程允飛彷彿聽見自己心裡的歎息聲。走到這一步,彼此都把話講開了,她還是不願信任他。「要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我?還是不管我怎麼做,你都無法相信我?」

    韓雅昕低著頭,不願正視他受傷的眼神。「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因為我們並不適合,也許你應該對我死心,也許這才是答案……」

    她的回應讓程允飛瞬間面如死灰,幾乎心碎,根本就宣判他毫無希望了……韓雅昕趁他呆愣住時,迅速開門進屋。

    門外,程允飛的心思如何她無暇管了,雙腿才踏進屋就軟掉,整個人背靠著門攤坐在地上。

    她摸著自己的臉頰,閉上眼睛,心跳得好快,臉燒紅了……

    程允飛、程允飛……她是真心不想再想起這個名字,至少在與他重逢之前,她從來都不覺得再遇見他會是件好事。

    討厭到極點,就是徹底遺忘。她要忘了程允飛,包括曾經有過的回憶。

    想到過去他曾經對她做過的壞事,刻意埋在心裡不去想,那時以為他真的討厭她、故意惡整她,可現在知道他有悔意,知道他也跟她一樣難過,她心裡舒服多了。

    程允飛會因為她剛才說的話對她死心嗎?

    她不知道,不過就算他真心喜歡她、愛著她,也不能太便宜他,以為輕輕鬆鬆就能把她追到手?想得美!

    至少,他不會再榮登她惡夢裡的男主角寶座,她想夢見他送給她的第一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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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現在是韓雅昕工作上最重要的時期,感情上的困擾只好先放在一邊。

    設計圖稿終於定案,簽妥合約,晶晶飯店也暫時歇業進入大整修,預計工程將會花半年時間完成。

    從正式動工那天開始,韓雅昕幾乎每天到場盯進度,提著筆記型電腦、抱著工程圖,和工頭、劉宇帆邊討論,絕不讓工程有任何延宕和意外。

    她幾乎放了百分之百的心力在工作上,以致於也在工程現場的另外一名男人,並沒有引起她特別的注意。

    程允飛並沒有去打擾她,只是默默觀察她。他喜歡看她為工作忙碌的模樣,他一向喜歡她認真的表情,全部投入時的用心,只要決定要做的事,就會付出全部心力,這時候的她好像會發光,比天上的星星還閃亮耀眼。

    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這麼喜歡她。

    經過上次的攤牌,他除了心灰意冷,也開始反省自己的作為。他一心一意希望時間沖淡她對他的厭惡,暗中要手段破壞她的戀情,以為在感情上老是受挫的她,遲早會發現他對她的好,但事實如她所說,人心豈是他能輕易操控的?

    程允飛陷入深思,另一個男人也來到現場;他望著他寂寥落寞的背影,不覺輕蔑地挑起嘴角;一個人因為愛到深處以致連尊嚴也失去的樣子真可悲……

    「你怎麼又來了?飯店總經理的工作不是看著設計師的背影發呆吧?」

    聽見曲昭彥嘲諷的聲音,程允飛回過頭,俊臉擺出無所謂的表情,反問:「你呢?貴公司業務繁忙,身為接班人的你空閒時間應該不多。」

    「我跟雅昕正在交往,男人來女人工作的地方接她,是天經地義。」

    那帶著得意的口氣讓程允飛胸口隱隱作痛,他勉強自己依舊露出灑脫的笑容。「我很驚訝會從你的口中聽到這種話。」

    「你不甘心?」曲昭彥斜睨著他,冷眼說:「那就繼續玩手段破壞我們的感情,反正你不是已經玩上癮?」

    程允飛一整面容,用難得的嚴肅態度逼問:「曲昭彥,你是因為想贏我而跟雅昕在一起,還是真的喜歡她?」他一直很在意這一點。

    曲昭彥覺得好笑似的哼一聲。「關你什麼事?只要雅昕喜歡我就行了……」看他臉色瞬間變了,握緊拳頭好像想跟他打一架,曲昭彥搖頭。「怎麼,又想多管閒事?你以為你是雅昕的保母,她想交往的男人都要經過你的監定?其他人就算了,對我玩小手段沒用,想搶她,光明正大面對我。」

    握緊的拳頭慢慢放鬆,程允飛的眼神依舊陰暗,卻已沒有了剛才的衝動,他冷冷地說:「如果她真的喜歡你,我不會介入。」

    曲昭彥有些訝異他的反應。根據他的觀察,只要一碰上跟韓雅昕有關的事,他的情緒就很容易失去控制。

    手機突然響了,他站到一旁講電話。不知道打來的人是誰,好像不太想讓程允飛發現,他刻意站到比較遠的地方。

    程允飛也懶得理他,反正這世上能讓他這麼介意的人不就是那幾個,他猜也猜得出來。

    韓雅昕結束今天的工作,提著包包和電腦,又拿了兩張圖稿,直接朝他們走過來。因為工程進行順利的關係,她看起來心情相當愉快。

    程允飛一點也不希望讓她笑得如此燦爛的原因,是因為曲昭彥來找她。

    「你又要跟他約會?你們好像很常見面?」

    「你不高興?」韓雅昕佯裝驚訝的表情,調侃他:「如果不高興,就想辦法要手段破壞我們,這不是你最拿手的?」

    講的話和曲昭彥一模一樣,看來他真的是人格破產。程允飛不禁自嘲一笑,淡淡地說:「我不會再做那種事。」瞧她露出戒備的眼神,可能以為他又想耍什麼手段,他只能聳聳肩補一句:「你不信我也沒轍。」

    韓雅昕雖然忙於工作,卻也不是完全沒注意到他。明明很忙碌,卻老是抽空來看她,雖說身為客戶關心進度很正常,但他關心的程度實在很誇張。

    他來,也不干涉她的工作,有時候會加點自己的意見,但大部分就只是在一旁看著她,用那種很複雜又憂鬱的眼神凝視她,就連做工程的工人都感覺到異樣,以為他們有什麼曖昧關係。

    以前總覺得他故意針對她,現在知道他有另外一番心思,對他所做的事情,就會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韓雅昕納悶地問道:「我已經拒絕了你,為什麼你還不放棄?」當時她講得那麼明白,一般人早就死心,而他卻只是不再用激烈的手段,看不出來已經放棄。

    「可能我早就料到,所以也不是真的很驚訝。我已經做好追你要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可惜她連機會都不給。

    長期抗戰……究竟這份感情在他心裡滋長了多久,讓他願意如此執著?

    「為什麼非我不可?」她不得不問。

    「不知道……就是忘不了你。我想,總有一天,你可以忘記討厭我的感覺,然後——」程允飛頓了頓,眼裡有著藏不住的感傷。「你說過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由我控制,人心也不是我能操弄,我算咎由自取。」

    如果是十年前的韓雅昕,絕對無法想像驕傲又自以為是、只愛作弄人的程允飛會說出這番話,現在親耳聽見,還是有種在作夢的感覺……

    他凝望著她,沉聲說:「我不會再對你做出卑鄙的事,所以你也不要阻止我喜歡你的心情。」瞥見曲昭彥講完電話朝他們走來,他轉開身,試著讓自己釋懷。「他來了……拜拜。」語畢,留下他們獨處,走向劉宇帆和工人,好像還想跟他們討論事情。

    改變這麼多,還真難以適應……韓雅昕望著他,微微一笑。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心疼,可是現在還不能放過他,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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