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貓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朝在外頭等候的人笑了笑。溫和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大夥兒望向門內。一名乖乖躺在床上的女子,再也沒有任何的掙扎,只是躺在床上,迷離的眼眸彷彿失了神。如此這般情景,讓大家都訝異不已。
「小蕾就交給你們了。」藍貓淡淡地道,準備跨步離去前,卻讓一道溫柔的嗓音給止住了腳步。
「哥哥,幫我送他。」芷蕾在快要失去意識前,交代了這麼一句話。掙扎了好一陣子後,不知為何,或許是覺得累了,眼皮變得好重好重。
「好。」傑生開口答應,跟隨在藍貓身後,緩緩地步出門外,打從心裡佩服他的冷靜。
目送藍貓即將離去的身影,傑生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謝——
「謝謝,非常感謝你說服芷蕾。」這下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藍貓聞言,頓住了離去的腳步,縱使心裡痛苦莫名,卻一點也不想表現出來,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走了。」
「再見。」傑生真誠地揮手道別。
如果說背影可以看得出一個人的心情,那麼這是他有生以來看過最頹喪、落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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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回憶往往在人最脆弱的時候會如電影片段般,一幕幕浮現腦海中。
即便你此刻需要的是寧靜,即便你很想忘記,即便曾經答應過他人,不會因為過往的回憶而感到痛苦。
可是,誰都知道,深刻的傷痕,真有那麼容易被抹滅嗎?
「安東尼,我們在尼斯曾去過含羞草園,當時我許下了一個願望,你還記得嗎?」
「記得。」
「我在含羞草園中許下的願望,是希望能夠和你在美麗的尼斯海灘上手牽著手散步,享受溫暖的陽光,或許身邊圍繞著兩、三個可愛的孩子,他們用童稚的聲音喚你一聲爹地。這願望聽起來如何?」
「再美好不過了。」他溫柔地說道。
「當含羞草園到了花開季節的時候,你要記得提醒我到那裡去還願喔,答應我,絕對不能忘記。」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一起去還願。」
「可是如果……如果我不能去了呢?」
「還有我,我一定會去還願。」
「唉……當時忘了應該要再許一個願望的。」
「還有什麼心願?告訴我。」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如果我無法陪伴在你身邊,你也不會覺得難過。」
「就像我當初答應你的,身為你的情人,首先要學會的是冷漠,我答應過你的就不會食言。」
……
「安東尼,你為何不問我為何要離去?」
「那你又為何不告訴我,你為何要離去?」
「因為……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沒關係,慢慢來,只要記住,我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你,這樣就夠了。」
「嗯。」
「愛我嗎?」
「愛。」
「愛到什麼事情都願意為我做嗎?」
「嗯。」
「即使失去一切?」
「即使失去一切。」她堅定地回答。
「記住,親愛的小蕾,我也一樣深深愛著你。只要是為了你好,即便我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寬敞的道路上,月光映照出一抹寂寥的身影,在這一刻,寫著無盡的落寞與哀傷。
猛然刮起一陣夜風,吹亂一頭狂亂不羈的褐色短髮,也吹涼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他絕不會難過,答應她的事情怎麼可能不做到呢?
不過此時四下無人,就讓他放縱一次,好好宣洩心中滿溢到無法負荷的悲哀吧。
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忽然停下腳步,他倚靠在路燈旁望向高掛的月色,重重歎了口氣,嘴裡隨之吁出一縷悵然。
他藍貓這輩子無慾無求,從未向人低頭,對人生也不曾有過任何渴望,但這是他第一次有了熱烈的期盼。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所有一切來交換,祈求老天聽聽一個渺小人類心中的吶喊——
他多麼希望,小蕾醒來後依然能夠記得他。
他多麼熱切的盼望,小蕾醒來後依然沒有忘記他。
不過這次,上天讓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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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想暫時離開一陣子。」藍貓平靜地說。
「去尼斯嗎?」
「嗯。」
雷蒙德點頭,決定放他出外散心。「也好,我們在尼斯建造的休閒飯店剛好完工了,我不方便過去,就由你過去接手吧。」
「是。」
「那麼何時啟程?」
「明天。」
聽到回答,有人倒是有意見了。「這麼快?!我們才剛回來,你就要出去。藍貓,你再多待個幾天嘛。」芭比忍不住開口挽留。
她和雷環遊世界的旅程才到一半便緊急踩煞車,她提議還是回到城堡裡,怎麼樣都覺得待在家裡比較有趣。
「不要管藍貓那小子,他現在很慘。」銀邪刻意壓低音量,不過大夥兒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很慘?為什麼?他被拋棄了嗎?」芭比掩住小嘴輕問。
「哎呀,差不多了。」
「被拋棄?怎麼可能!?我們藍貓長這麼帥,舉止又優雅,怎麼可能有人會拋棄他?難道那女人看過雷的照片?」
藍貓聞言,不禁無奈地笑了笑。好在城堡裡有這些逗趣的人在,才不會讓悲傷的氣氛蔓延,因為他向來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老大,我走了。」他淡淡地說。
「自己保重。」雷蒙德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勵。
「藍貓,等你回來。」黑影透過眼神表達關切。
當然,逗趣二人組也有話要說——
「兄弟,如果遇到大美女,不要自己偷偷享用,別忘了打電話通知我,我會火速趕過去。」銀邪交代。
「藍貓,要快點回來喔,到時候我一定會準備好吃的鮮魚大餐好好替你接風。」芭比嘿嘿笑道。
藍貓回以淡淡一笑,轉過身向前邁開大步,瀟灑的舉起手朝背後一群人揮了揮。看似優雅的背影,仍然難掩悲傷。
「唉……藍貓真的好可憐喔。雷,我們該怎麼幫他呢?」芭比難過的抱住雷蒙德。
他們一群人商討過,說好不能在藍貓面前表現出憐憫的表情,害她方才裝成逗趣的模樣,其實心裡覺得好心疼。
「希望那小子過得很好。」就連平日吊兒郎當的銀邪,此時也道出了心中的擔憂與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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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下,天空染上淡淡的晚霞,綺麗的色彩彷彿正催促著流連在海灘上遊玩的民眾們,該是準備回家的時候。
原本是私人海域的珍珠灣,在一個半月前,藍貓忽然下令開放,讓當地民眾或者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盡情享受使用。
原本寂寥的海灘終於得以展現它的美麗風貌——
三五成群的遊客們,踏著悠閒的步伐往回走,在綿延百里的白色沙灘印上一個個淺淺的腳印。曬紅的臉頰、滿足的神情、歡樂的笑語,為尼斯最美的一處海灘奇景做了最好的廣告。
大伙全往回走,帶著些許疲憊卻又滿足的笑靨,相約只要一有假期,還要再來此地遊玩。
不過,倒是有兩個人反其道而行,硬是和人群擦身而過。走在前面的男子,溫文爾雅的氣質,俊美且具男人味的臉龐特別引人注目。
他的神態看來頗為悠閒,不過踩踏在沙灘上的腳印卻深而沉重,似乎隱藏了什麼心事一般。
「主子,聽說今晚六點飯店內舉辦金色含羞草花祭,請來了世界各國有名的表演團體前來共襄盛舉,另外也準備了許多可口的當季料理,看來頗值得過去瞧瞧。」
麥可努力將活動說得生動精采,目的就是為了要說服主子到現場去:這是飯店經理千叮嚀、萬交代的重要任務。
「身為總裁,若是不到場去關切一下,好像太說不過去了。」他望向變化多端的天色,漫不經心地說著。
聞言,麥可終於鬆了口氣,只差沒有跳起來歡呼叫好。
「是啊,您能這麼想就好。飯店裡有多少女性員工相約盡全力打扮,其實就是希望能獲得主子青睞。如果您能光臨會場,相信許多人都會感到欣喜不已的。」
「既然如此,麥可,你替我到飯店去,轉達我的祝賀。」藍貓淡淡地說著,溫和的嗓音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了無興趣一樣。
「主子,您好歹是飯店的總裁,至少露個臉以表關心嘛。況且今天有幾位實習菜鳥即將正式升格為正式員工,我想大家都需要您的鼓勵與讚美。」
麥可竭盡所能的說服,他忠心耿耿的跟在藍貓身邊兩年多,覺得壓力越來越大。
兩年前,主子時常面帶著笑容,雖然沒有溫度卻迷人,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整日心事重重。
他甚至開始懷念起以前的主子。
「麥可,代我去轉達我的祝福之意吧。」
「主子……您……」
「我想一個人靜靜。」
「可是……」這該怎麼辦?
藍貓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差一點來不及煞車的麥可,嘴角漾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剛才說的話,需要我再重複一次?」
聞言,麥可立即僵在原地!接收到主子傳來的警告,非常識相的不再多話,最後小心翼翼地再補問一句:
「主子,除了向大家轉達您的祝賀之外,還有什麼需要我轉達的嗎?」
「要他們盡情狂歡,享受美好的夜晚。」
「是。」麥可靜靜站在原地目送主子往海邊走去。
初次見到主子,覺得在他爾雅俊逸的外貌下有一顆冷漠淡然的心,讓人難以親近。不過自從主子和芷蕾相遇後,原本職業化的笑容似乎漸漸變得溫暖。
然而現在卻又變了,變回往常冷漠的模樣,甚至變本加厲,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芷蕾手術成功後,當然還是把跟主子過往的一段情忘得一乾二淨。
表面上主子看來似乎平靜,其實跟在他身邊,多少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身軀雖昂然挺立如昔,卻不免教陽光映出一道長長的、落寞的身影。
可憐的主子,究竟要到何時才能平復心情呢?
「唉……」
他為主子深深歎了口氣。不能替他做點什麼,也只好體諒他的心情了。
直到飄遠的目光再也看不到主子的身影,直到綺麗的晚霞消失在向晚的夜空。
海灘上隨即點起些微燈火,昏黃的光線,讓珍珠灣立即呈現和白晝回然不同的風貌。
看來寬廣的海灘上不久後就會只剩下主子一人了。矗立在天地間,就算挺拔的身影也會變得渺小,那麼主子又該如何承受孤獨的痛苦呢?
麥可停止沉思,轉身邁開腳步,伴隨著零星的遊客往陸地上走去。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回飯店去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告訴經理。
「唉……」
如果芷蕾在就好了;如果芷蕾能夠突然出現在主子身邊,那麼如海水般朝主子湧來的寂寞,就會隨潮水漸漸退去。
他曾經試著到天盟集團去探望芷蕾,順便想是否能喚醒她的記憶。不過天盟集團的人說她離開了。
芷蕾說她突然很想到世界上最美麗的海岸去旅行,只可惜沒有透露任何行蹤。
世界上最美麗的海岸在哪兒呢?
他個人認為是尼斯,不過她呢?
芷蕾就算忘卻了過往的記憶,不過行蹤成謎的習慣看來並沒有變。
她此刻到底在哪兒?
在哪座海灘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