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顫抖的大手撥開厚重的黑色窗簾,不過是五公分的寬度而已,就讓金黃燦爛的光線瞬間照進屋內。
陽光,久違的陽光啊!
迎向刺眼的光亮,藍貓不禁瞇起狹長的眸子,一向冷靜的心,此刻卻翻覆著難以言喻的激動。
陽光,真的是陽光啊!
如果不是那個寶盒,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在中南美洲發現那只邪惡的寶盒,那麼就不會……
一隻古老的寶盒,美麗珍貴得讓人想要一探究竟,誰會曉得裡頭卻蘊含了最惡毒的詛咒。自從「暗夜集團」於中南美洲挖掘到它後,從此便為詛咒所苦,失去了白晝現身的自由。
想到過去,藍貓不禁深深歎了口氣。
「唉……」
化身為一隻黑藍色貓咪,白天只能躲進陰暗的城堡裡,等待黑夜來臨。曾經,他為此痛苦不已,但即便哭天搶地的動用暗夜集團龐大勢力去暗中調查,也找尋不到解決之道。
久而久之,心中的絕望漸漸平息,教一種名為淡然的態度取而代之。
當心跌到深不見底,藍貓終於悟出一個道理——
如果不曾嘗過喜悅的果實,那麼當莫大的驚喜出現時,淡然的心哪裡會曉得,那波動的情緒,其實就是快樂;假使沒有嘗過痛苦的滋味,那麼就算痛苦如火焰般席捲而來,淡然的心哪裡會知道,胸口揪痛的感覺,其實名叫悲哀。
不過現在情勢改變了,他再度找回自由之身,終於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從此擺脫邪惡的詛咒之苦。
再度躺向沙灘,沐浴在陽光下,和同伴們駕馭著水上摩托車,奔馳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中。這對一般人而言再簡單不過的夢想,卻曾經是他最渴求的願望,然而早已陷入絕望深淵的夢想,在這一刻忽然實現了——
因為她,芷蕾。
邪惡的寶盒中,有一張皮製紙條,上頭寫著:
凡碰過此寶盒者將立即受到惡靈詛咒,從此失去白晝,幻化為各種形體。
除非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並且在「愛之泉」的洗滌下,始能破除詛咒,得到自由。
原來「愛之泉」指的是眼淚,那麼他命中注定的女人,指的就是芷蕾了。
芷蕾痛苦的淚水,換回了他失去許久的自由,如一隻受困在地獄中的野獸,因為天使的憐憫而得到救贖。
藍貓將窗簾拉緊,隔絕了金黃光線,轉身步回床邊,若有所思的看向蜷曲在床上的可人兒。
芷蕾為何看來如此痛苦?
她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難道她也曾被下過可怕的詛咒?
許多猜測在腦海裡不停打轉,遺憾的是,他向來冷靜的頭腦和專業,根本無法派上用場。因為他查不出她的底細,當然也就無從得知讓她如此痛苦的原因。
為什麼?
芷蕾到底和天盟集團有何關係?
阿飛又為何會奉命將她帶回去呢?
仔細端詳芷蕾蒼白的面容,大手情不自禁地撫向她柔嫩卻蒼白的臉頰。清麗的臉龐緊皺,眼尾仍殘留幾許未干的淚痕。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依然能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或許是拜多年來的詛咒所賜,讓他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痛苦,讓藍貓揪痛了一顆擔憂的心,這突如其來的壓力雖然沉重,不過卻讓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無論芷蕾遭受到什麼樣的痛苦,他一定會設法幫她解決。
命中注定陪伴他一生的女人,用真誠的眼淚解救了他,那麼,他也要極盡自己所能,消除纏繞著她的痛苦。
他發誓,他絕對會這麼做。
「米克?」
淺眠中,感覺到懷中的溫暖漸漸消失,敏感的芷蕾忽然睜開眼睛,眨了眨水漾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驚訝不已。
「安東尼?!怎麼是你?!」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坐在床邊的藍貓,壓根忘了要尋找米克的蹤影。
藍貓溫柔一笑,感受到她的驚訝與抗拒,於是刻意放輕鬆的與她調情,想藉此降低她的防備。「怎麼?看到情人來,不覺得高興?」
他溫柔擦拭她頰上的汗珠,好聽低沉的嗓音透露出內心的不捨與心疼。 「小蕾,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見到你喔。」
「安東尼,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晚一點我再過去找你?」芷蕾慌忙推開他過分貼近的身軀,想要拉高棉被遮住自己,卻讓藍貓給阻止了。
她實在不想讓人見到自己現在這般憔悴的模樣,特別是在他面前;她想保留住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藍貓心疼的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尖,刻意忽略她的排斥與不安。
「親愛的小蕾,你認為情人是用來做什麼的?難過的時候,可以依偎在他身邊;痛苦的時候,希望得到他的安慰。我以為你期盼我成為你的情人,至少會要求我做到這些。」
「安東尼,求求你快點出去!」她急了,初次讓人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覺得非常不自在。
怎奈這名「入侵者」看來是怎麼也趕不走了。
藍貓一臉平靜無波,看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只是默默地在她身邊躺了下來,甚至還打了個呵欠。
「唉……我最近嚴重失眠,躺在自己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不過,你這裡看起來特別舒服,讓我很想躺下來睡一覺。」
藍貓貼近她弧度柔美的頸側,熱切地汲取她散發出的獨特馨香,低啞的開口:
「小蕾,難道身為情人,你就不能行行好,抱著我、哄我入睡,讓我在你懷中得到溫暖嗎?」
「可是我……安東尼,你知不知道我……我……」
「噓。」藍貓伸出食指,按住她豐潤的雙唇,阻止了她激動的情緒。「如果你抱著我入睡,我就告訴你我的故事。身為情人,卻一點都不瞭解對方,難道你一點都不會覺得罪過?」
聞言,芷蕾激動的情緒頓時平靜了下來,嘟起她豐盈的朱唇,委屈的眨著眼看向他,漸漸接受了他存在的事實。
藍貓心疼的笑了。他伸出手一把將她帶入懷中,俊朗的瞼部線條在這一刻顯得溫柔極了。
她身上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秘密?他很清楚一旦自己下定決心調查,絕對可以得到最詳細的資料。只是,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是在得知了她的秘密後,必會發生讓他難以抉擇的事。
那秘密究竟是什麼?他原本非常想知道,只是現在卻漸漸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害怕。
「真是個乖巧的女人,身為情人的我覺得無比驕傲、無比幸福。」圈在她腰上的大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好像在宣示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放手一樣。
「安東尼,跟我說說你的故事,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芷蕾輕聲訴說。
蒼白的小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間,急切地汲取他溫柔卻又強悍的氣息,原本的痛苦似在不知不覺中漸趨和緩,漂浮在汪洋大海裡的思緒,在這一刻彷彿抓到了穩定的力量,讓她感覺……安定了。
「小蕾,緊緊抱著我,用你全身的力量緊抱著我,那麼我就如你所願,告訴你我所有的秘密。做得到嗎?」藍貓強烈卻溫柔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催促著她。
「嗯。」順他的意,芷蕾纖細的雙手使勁圈住他。
原本緊皺的小臉徐徐舒緩開來,像是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似,為她脆弱的心靈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藍貓輕柔撫摸著她柔軟的長髮,情難自己地在她額頭印上深情的一吻。
「小蕾,那麼我要說了,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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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穹蒼黯。
微微海風捲起細小砂粒,偶爾盤旋飛舞在空中,時而回到大地。
兩抹依偎的身影緩緩步出木屋外,神態自若地步行在沒有任何燈火的路上,順著階梯緩緩而下。
「好像除了夜行動物外,應該沒人像我們一樣,能夠步履輕鬆的走在沒有任何燈光的階梯上。」芷蕾自我解嘲道。
「所以我們比其他人來得幸運,不是嗎?」藍貓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決定從今以後成為她後盾,給她無限的希望和依靠。
如此美麗的芷蕾,怎能有一顆悲觀的心呢?在努力尋求答案的這段時間裡,他會竭盡所能的給予她面對挑戰的力量。
「安東尼,你說的那只邪惡寶盒,現在還留在城堡內嗎?」
藍貓點了點頭。「放在城堡裡的一處高塔內,那裡已經成為禁地。」
「你們首領雷蒙德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芭比,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們兩個過得幸福嗎?」
「她是一個很可愛、俏皮的女人,我們老大向來冷漠,也只有在她面前才可能表現出最溫柔的一面。」他笑著繼續說:「他們非常幸福快樂,甚至好到了讓人嫉護的程度。」
「嗯……那麼銀邪和黑影護法呢?他們還沒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嗎?」芷蕾又問,對於他方才敘述的一切感到好奇不已。
「會的。我相信茫茫人海中,一定會有和他們契合的伴侶,只是時間還沒到罷了。人總會有失意的時候,不過上天應該不會太過殘忍,只要勇敢走下去,陰霾終將除去。」
藍貓執起她纖細的手腕,輕輕地在那白嫩的手背上印上感謝之吻。「就像我遇到了你一樣。」
芷蕾咬住嫣紅的嘴唇,有些忐忑不安地望向他。
「安東尼,我……我想知道,我成為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這個結果對你而言,是快樂還是遺憾?」
藍貓停下腳步,靜靜立在原地,仔細凝視她期待又不安的面容,心疼的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很快樂,非常的快樂。能在美麗的尼斯遇見你,對我而言絕對是最幸運的邂逅。」他發自內心地說。
「是嗎?」聞言,芷蕾笑了,笑得好幸福。
她主動挽著他結實的手臂,小女人般的依偎在他身旁,胸腔頓時湧上一股溫暖,原本冷漠的一顆心瞬時充滿甜蜜,滋潤了她蒼白的面容。
安東尼,能在美麗的尼斯遇見你,是我此生中唯一感到幸福的時刻。只是,這樣的甜蜜,究竟能夠維持多久呢?
這是芷蕾想說、卻未說出口的話。但她怎麼也不想讓這憂慮的情緒破壞了此刻美好的氛圍。
一會兒後,他們終於踏上白色海灘。兩人親暱的靠在一起,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驀地,一陣大風狂掃而來,捲起漫天細白沙粒。
一名俊美男子跨騎在一匹黑馬上,狂肆地飛奔而來,直到接近兩人後才迅速拉緊韁繩,讓馬兒停住。
莫名闖入兩人世界的「程咬金」高跨在馬背上,單手來回刷過黑馬烏亮的鬃發,神態看來頗為悠閒愜意。
「哈羅!偉大的藍貓護法,很高興輿你再次見面,抱歉打擾了兩人相親相愛的時間,不過我有更要緊事情得辦。」男子拍了拍馬背,目光轉向芷蕾身上。
「芷蕾妹妹,該是跟我回去的時候了吧?你看,我為了來找你,還費盡心思去『借』了一匹馬。不過牧場裡只有黑馬,害我原本想展現白馬王子風範的計畫落空。真掃興!」
芷蕾立刻躲到藍貓身後,想藉著他高大的身形隱藏住自己。「別管我,我不想回去。」
「嘖嘖,真是個不合作的小可愛。」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為難的表情參雜了一股捉摸不定的情緒。「唉呀呀!這該怎麼辦呢?芷蕾妹妹,你也知道首領的脾氣有多難應付。」
「我不要,我不會回去的。」她用堅決的口吻宣示著心中的抗拒,站在藍貓背後,拉著他的衣服,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嘖嘖嘖!這麼說就不夠意思了。」男子搖頭歎息,俊美的臉龐帶著促狹的笑意。「如果對象是別人,我老早就出手了。至於為什麼會拖上一段時日,這是因為給特別美麗女子的禮遇。」
芷蕾忽然拉了拉藍貓的手,示意他低頭,放低音量在他耳邊低語,顫抖的聲音透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安東尼,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裡。」特別是在遇見安東尼之後,不想回去的慾望就更加強烈了。
見狀,男子可有意見了。「嘖嘖嘖,兩位別盡說些悄悄話嘛,我的聽力一向不大好,根本聽不到你們在說些什麼。喔喔,該不會在說我壞話吧?這可不行喔。」
那輕浮的態度總是讓女人心動,卻同時也激起所有男人對同性間的排斥激素;不過,有人卻能置身事外,彷彿對於他輕佻的語調不受一丁點影響。
終於,藍貓開口了,低沉的嗓音有著不容他人侵犯的威嚴和魄力,連對方胯下的座騎都意外變得安靜許多。
「阿飛,如果我說,任誰都無法將我身邊的人帶走,你會怎麼做?」他淡淡地說著,平靜的口吻不帶一絲情緒。
「嘖嘖。既然藍貓護法都這麼說了,那我還能說什麼。答案簡單明瞭,當然是乖乖退讓,掛著臣服的笑容,揮手目送二位離去啊。」
他理所當然地說道,雖然態度輕佻,不過對方的氣度卻讓他打從心裡覺得佩服和欣賞。
藍貓滿意的點了點頭,算是接受對方的說法。他舉起手輕拍芷蕾的肩膀,示意她依照指示去做。
「小蕾,先進去車裡。」他溫柔低語。
「嗯。」她柔順的點頭,依照藍貓的指示先行進入車內,然後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頭的是是非非。
此時此刻,天地間,只剩下英雄和英雄的對決了——
「感謝你,沒有阻擋我的去路。」藍貓開口說道。
他立在沙灘上,沒有駿馬的襯托,動靜之間時時刻刻散發出陽剛之氣。俊逸爾雅的面容看似平靜,卻不難讓人感受到他強悍且不容抗拒的魄力與威嚴。
「不是我不阻擋你的去路,而是評估過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出手,要不是兩敗俱傷,就是我死得很慘。」他不吝說出自己對藍貓能力的讚賞。
「哦,是嗎?」藍貓淡淡一笑,雙手插進褲袋內,無論身處在任何一種場合,仍是一派的悠閒自在。
「阿飛,我們先走了。」打聲招呼後,他邁開步伐往跑車走去,手才剛碰到車門,便教一聲痞痞的嗓音給頓住。
「唉……既然藍貓護法說要離開,我看就算是天皇老子忽然現身,想必也留不住欲離去的你,所以儘管走吧。」
阿飛扯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伸手來回摸了摸胯下的座騎,安撫它有些躁動的情緒,低沉的嗓音充滿了無比的自信。
「不過……你應該記得我先前說過的話吧?」
「阿飛,你到底想說什麼?」藍貓瞇起狹長的雙眸,湛藍的瞳孔染上一抹猜疑。
「沒什麼。不久後你一定會親自來找我。先賣個關子,到時候見了面,再說吧。」語畢,倏地揮動韁繩,小腿踢了踢馬肚,示意它可以繼續在沙灘上奔馳,瀟灑離去。
藍貓立在原地,目送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
向來平靜的面容漸漸起了些微變化,蹙起的眉宇間似乎多了什麼解不開的疑惑。他懊惱地抿緊嘴唇,將飄遠的視線拉回……
他知道有關芷蕾的秘密就快要解開了,但,到時候,他承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