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剛剛叫了一聲: 「谷主……」 以下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西仙已發現女兒逃走,立將卜常醒、包布書扔下, 「大鵬展翅」、「鷂子翻身」,所有的絕活都施出來,接連十幾個縱躍便將張亞男截下了。 西仙銀牙緊咬,起手又是一巴掌打到臉上,鐵青著臉道: 「亞男,你真的不要娘了?」 張亞男含淚悲痛的道: 「沒有,女兒完全是為了娘好。」 西仙那裡肯信,大發雷霆的道: 「胡說!你一再逃跑,還說是為了為娘的好,分明是一派胡言。」 張亞男據理力辯道: 「娘!姥山本來是吳總寨主的地盤,我們何必強人所難,中原多的是名山大澤,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地方。方公子所言非虛。真經確在黑白雙煞手裡,你老人打死他也沒有用,何苦一定要與他們為敵呢?」 西仙臉一沉,道: 「你也在編排娘的不是?」 張亞男道: 「女兒不敢,只是為了維護娘的清譽。」 春蘭頗能體會張亞男的苦心,已將她的用意告知方少飛師徒,場中惡鬥遂止。 現在,是和是戰,全在西仙一念之間了。 西仙此刻陷入沉思中,不言不動! 醉俠卜常醒最大量,見狀朗聲說道: 「白谷主,看在令嬡的份上,今日之事,就此告終,再見了。」 領著吳元俊,包布書、彭盈妹、方少飛轉身退走。 西仙立在十丈以外,揚聲說道: 「姥山之事,只是暫時告一段落,並非完全了結,將來如何處理,本仙子尚無定見,你們別樂。」 一場暴風,總算在彼此均不傷顏面的情形下收場,張亞男居功至偉,由於她的心智,化解了一場兩敗俱傷的無謂紛爭。 「神州四傑」繼續他們未完的工作,張亞男留在了母親身邊,方少飛獨自一人,直奔京師。 方少飛曉行夜宿,一路北上,渡黃河,過保定,這日已至青龍鎮,距京城僅僅還剩下半天的路程。 在青龍鎮吃飯時,他發現好像有人在盯著他的梢。 此人比他晚到,就坐在鄰桌,看穿裝打扮,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雙照子卻炯炯有神,三十歲左右,天生的一張馬臉,單從外表,根本看不出的他的路數。 方少飛故作不知,卻暗中留意,馬臉漢子趁他吃喝時,曾不時上下打量,形跡甚是可疑。 確定了此人的心懷叵測,方少飛決定先探探他的底,上前搭訕道: 「這位兄台貴姓?」 不料,馬臉漢一言未答,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是個聾子,剛上桌的一碗麵才吃二三口,便付賬匆匆而去。 方少飛更堅信此人必有大問題,馬上結賬追出。初時那聾子只是緩步而行,及見方少飛追出,速度陡地加快,方少飛因想探明他的路數,並不急於將他擒獲,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相隨而行。 出得青龍鎮,北行數里,猛然間馬臉漢子一個急轉彎,拐進了左邊一片丘陵地。 丘陵地本來就高低不平,兼之上面又築了不少墳墓,視線更差,方少飛怕他溜掉,及時打出一張天九牌。 因為敵情不明,方少飛不想傷人,天九牌系從聾子耳旁打過,馬臉漢子的反應出乎方少飛的意料,頭也不回,一伸手便將天九牌撈住。 這一來,擺明了他根本不聾,是練家子,而且身手不凡。 「哼!不是萬貞兒的鷹犬,就是北毒的爪牙,你跑不掉!」 心忖間,人已加速追來,馬臉漢子動作奇快,一眨間早已消失不見。丘陵地帶,墳堆交錯,高低起伏,連綿不絕,找一個人確非易事,方少飛一時大意,竟被人溜之大吉,在墳場裡亂尋一通,毫無所獲,正自懊惱間,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劃破長空。 這聲音他可一點了不陌生,是響箭,循聲望去,響箭斜直飛起,直入雲端。 不止一支,三支響箭,射向三個不同的方向,那聾子原來是偵緝手。 在往日,一聽到這聲音,看見這東西,他只有一個動作,那就是沒命的逃。 現在,他不逃了,今日之方少飛已非昨日之方少飛。 照準偵緝手射出響箭所在的方位,施展出「一葦渡江」 的絕妙輕功。對方逃不出十丈,便被他生擒活捉。 手持鐵鑭,抵住他的心窩,方少飛殺機滿面的喝問道: 「毫無疑問,你是萬貞兒手下的偵緝手,為何裝聾作啞?」 失手被擒,命在俄頃,偵緝手透體生寒,那還有膽子再逞強,聞言實話實說道: 「是為了掩人耳目。」 「你是妖婦安排在青龍鎮的樁子?還是臨時部署的?」 「是三天前臨時部署的。」 「準備對付誰?」 「就是你。」 「你認得我?」 「當然,你是欽命要犯方少飛。」 「你們怎麼知道我要來青龍鎮?」 「娘娘的密探遍佈各地,你還沒有過黃河我們便得消息,青龍鎮乃京師門戶,故而預作部署。」 「有多少人?」 「四名刀客,十二名偵緝手。」 方少飛道: 「廬州三凶與快刀王立一夥人呢?」 「可能就在這附近不遠。」 「好!難得你如此乾脆,賞你一個痛快,自行廢掉武功,挖去雙眼,滾吧!」 武林中人,廢掉武功就形同廢人,挖去雙目,必然要生活在黑暗世界,可謂生不如死,駭得偵緝手心膽俱裂,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哀求道: 「請方公子高抬貴手,賞小的一條生路。」 方少飛收回鐵鑭,往肩膀上一扛,從容不迫的道: 「這就是一條生路,不要不知足,死在你們手下的人, 何止千百,這樣的處置已是從輕發落了。」 「吃人的短嘴,拿人的手短,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請公子開恩。」 「不行!我要是饒了你,何以和巢湖三十六寨死難的弟兄,三位師父的家小,以及無數慘遭萬貞兒,王立他們毒手的人交代?」 這位偵緝手是個軟骨頭,仍自磕頭如搗蒜,不住的哀求。 驀聞有人大聲暴喝,道: 「真沒出息!」 聲到、人到、刀到,是七號刀客。 七號刀客好俐落的刀法,刀光一閃,慘叫聲起,僅僅就這麼一閃一叫,便告寂止,偵緝手的人頭已骨碌滾出去四五尺。 刀刃太鋒利,刀法太精絕,青鋒過處,並未見血,直至人頭靜止時,脖子上才噴出熱騰騰的血來。 無巧不巧,鮮血噴向人頭,眼珠尚在眨動,經血水一噴,這才完全合上。 方少飛雙眉一皺,冷聲道: 「朋友好刀法!」 七號刀客頭一昂,道: 「好刀也得好頭來配,你方少飛的腦袋方圓飽滿,定可相得益彰。」 此人談笑自如,拿殺人當樂事,雙刀「鏗鏘」一碰撞,倏地分開,「雙龍搶珠」,兩個方位,一個目標,疾取方少飛吃飯的傢伙。 方少飛一聲冷笑,不退反進,鐵鑭高舉過頂,疾迎而上,火星四濺中硬將雙刀封住。 「找死!」 左手豎立如刀,插進七號刀客的心窩,穿透心臟,當場氣絕身亡。 一招,只用了一招就解決一個人見人怕的刀客,「掌中刀」的功夫果然震古鑠今,不同凡響。 殺了一個刀客,方少飛意猶未盡,一時豪性大發,登上墳丘,朗聲說道: 「各位既已到來,何必藏頭露尾?你們尋找方某多時,現在就請出來吧,方某在此候駕了。」 這話其實是多餘的,餘音尚自繞耳未絕,四下裡人頭晃動,已湧上來一大群人。 朱-楨,萬家棟在東邊,廬州三凶在西方,南面是三名刀客,北面是十名偵緝手,一個個狼行虎步,其勢如風,霎時便到了墳堆的四周。 萬家棟到的最早,嗓門也最大,面帶奸笑,一臉傲氣的道: 「方少飛,巢湖一別,咱們差不多半年沒見了吧?」 方少飛冷然一笑,道: 「沒這麼久,太原雙塔寺還照過一次面,你大概沒留意吧。」 朱-楨的臉色微微一變,道: 「噢!你也去過雙塔寺,這樣說起來,江湖傳言不假,你當真是黑煞龍飛的代表人?」 方少飛道: 「沒錯!在下是替人跑了一趟雙塔寺。」 江湖浪子花三郎神色一緊,望了大法師哈山克,逍遙子費無極一眼,眉飛色舞的說道: 「看來,咱們時來運轉,今天非但可以穩賺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還外加一部『玄天真經』,真是妙極了,妙極了。」 逍遙子費無極聞言怦然心動,不疾不徐地道: 「方少飛,你是聰明人,聰明人相信一定不會做傻事,乖乖的將真經交出來,道爺我給你一個全屍。」 方少飛橫掃全場一眼,道: 「謝了!死後之事用不到活人操心,全屍碎屍都一樣。」 大法師哈山克道: 「娃兒別耍嘴皮子,交出真經來對你好處多。」 方少飛故意拿他開心,道: 「且說說都有那些好處?」 哈山克道: 「賞你個全屍不算,另外老衲再送你一副上好的棺木,替你刨一個坑。」 方少飛存心挖苦他,道: 「何不披麻戴孝,再雇一班吹鼓手,全部包辦。」 萬家棟大吼一聲,道: 「方少飛,你死到臨頭了,還逞口舌之利,交出真經來是死,不交出來也是死,最佳的選擇莫過於自行了斷,這樣大家都省事。」 方少飛拍打一下背後的包袱-,道: 「真經在這裡,有本事的自己來搶!」 「搶就搶,你以為小爺我不敢!」 話聲一落,萬家棟拔刀而上,猛往墳上衝。 他這兒一發動,其餘的人也跟著蜂擁而上,一開始便是群毆的火爆場面。 所幸方少飛佔盡地利,墳堆雖然不高,僅丈許,不大,約二丈方圓,可是坡度甚大,方少飛高高在上,極易控制全局。 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 一輪猛攻後,竟無一人能夠順利登上墳丘,十名偵緝手奉命打頭陣,已是二死三傷。 方少飛居高臨下,他此刻功力又大有精進,掌中刀、指中劍、迷蹤拳、天九牌等功夫皆不易消受,三凶等人相互觀望,無人敢再輕捋虎鬚。 一名三號刀客乍然大喝一聲: 「殺!」 舞動著雙刀,不顧一切的衝上去。 刀客都是亡命之徒,他們的戒律只有七個字:不是成功便是死!是以一路搶攻到底,身上挨了兩張天九牌,仍誓死不退,遂被他登上墳丘。 「你這是自尋死路!」 雙腳尚未站穩,方少飛喝聲中揮鑭猛砸,刀客舉刀迎架,被鐵鑭震得脫手飛出,用另一把刀攔腰掃來,方少飛突出奇招,游刃而上,順著刀客握刀的手臂,直往前進,以指代劍,硬生生的戮進三號刀客的腋下。 慘叫聲中,刀客滾下墳丘,死了! 卻給另一名九號刀客製造了一個最佳的出手機會,就在方少飛得手,三號刀客喪命的同一時間,九號刀客騰空而起,以泰山壓頂之勢,飛撲到方少飛頭頂三尺之處。 「拿命來!」 「拿命來!」 第一聲暴喝發自九號刀客之口,同樣用的是「雙龍搶珠」一式,雙刀齊出,疾取方少飛項上的人頭。 第二聲暴喝卻並非方少飛所喊,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全憑直覺本能,挺鑭上刺。 快如電光石火,險似一髮千鈞,雙刀已近在三尺,刀風森寒透骨,方少飛暗叫一聲: 「這下要糟!」 說時遲,那時快,方少飛驀見人上有人,就好像疊羅漢一般,林玲如幽靈鬼魅一樣出現在九號刀客的上方。 林玲來勢快,出手更快,萬家棟在上面大叫: 「小心!」 根本來不及援手,林玲已墜擊而下,一掌印上了九號刀客的背心。 南僧的「七巧掌」威力無邊,林玲用力又猛,九號刀客立時心脈盡碎,架在方少飛脖子上的雙刀後繼無力,脫手落地,反被方少飛一鑭穿心而過,拋出去三丈有餘。 林玲飄然落地,方少飛既驚且喜,道: 「林玲,你來的正是時候,新賒舊欠,十幾年來的屈辱,咱們今天有機會全部討回來了。」 朱-楨見半空中掉下一個大美人來,驚為天仙,不禁怦然心動,正不知伊人為誰,聽得方少飛之言,這才弄清楚原來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林家姑娘。 對朱-楨的心事,萬家棟知之甚稔,扭頭對他說道: 「她回來就好辦了,趕明兒我稟明貴妃姑姑,馬上給你納一個妃子。」 朱-楨的眼睛,一直瞧在林玲身上,上前一步問道: 「你真的是林田甫的女兒林玲姑娘?」 「我是林玲,小時候不知道被你們欺負過多少遍。」 朱-楨的話好露骨: 「林玲!我要娶你,小的時候我就說過。」 林玲的答覆更乾脆: 「我不會嫁給你,小的時候我也這樣說過。」 萬家棟冷哼一聲,道: 「哼,這可由不得你!」 方少飛道:「真是笑話,婚姻之事須兩情相悅,豈可用強?」 萬家棟道: 「強迫又怎麼樣,只要貴妃姑姑的聘禮往林家一送,看她嫁不嫁。」 這是一件麻煩事,假如萬貞兒真的這樣做,可真不好對付,方少飛道: 「想娶林姑娘,首先得留得命在,若是命喪青龍鎮,就只好寄望下輩子了。」 朱-楨不甘示弱,怒聲罵道: 「方少飛,青龍鎮正是你的埋骨之所,有種你就下來見個真章。」 方少飛每聽他說要娶林玲,心裡就有氣,出言挖苦道: 「朱-楨,上面下面都一樣,在巢湖時你就已經死過一次了,手下敗將,不要在此言勇,叫快刀王立來。」 江湖浪子花三朗聲道: 「對付你一個小小的方少飛,還用不到王大人。」 方少飛激將道: 「既然花大,俠如此自信,幹嘛光說不練?」 花三郎還沒有來得及生氣,逍遙子費無極已光火了,道: 「這小子簡直目中無人,咱們幹掉他!」 三凶眼波流轉,意見一致,「一鶴沖天」拔起數丈之高,俯身疾衝而下,似蒼鷹攫兔,似餓虎撲羊,齊向墳丘上撲到。 廬州三凶都是響叮噹的人物,均非浪得虛名,確有其真才實學。林玲、方少飛一點也不敢輕忽大意,二人眼神互換,脊背相貼,靜待強敵。 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此法正與三凶的想法相左,他們凌空施襲的目的,就是想將二人逼下墳丘,再行各個擊破。 豈料方、林二人站直墳頭,屹立不動。三凶見逼不下二人,立馬變撲擊之勢為掌,同時推出三股勁氣,如排山倒海,似雷霆萬鈞。 今日之方、林二小,豈可與它日同日而語。方少飛運起「玄天大法」,林玲運起「無量佛壽功」,二股罡氣迎擊三凶。 墳丘上爆出一串震耳欲聾的暴響。 響聲過後,眼前發生的事簡直駭人聽聞,一座偌大的墳墓,整個被震蹦震塌,砂土碎石旋滾翻飛,遮天蔽日,不辨五指,墓穴內棺木已破,白骨森森。五個人一齊向外倒飛出去。 待砂落土止,視線清明時,廬州三凶,朱-楨、萬家棟等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拍彈掉滿身的塵砂,林玲道: 「咦!他們怎麼全跑了!」 方少飛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到了京城再一個一個的去找他們。」 重返官道,繼續北行,方少飛將雙塔寺分手後的事告訴了林玲,問道: 「玲妹,你回家去過了嗎?」 不提家還好,一提家林玲就傷心欲絕,淒淒然道: 「別提了,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回過家。」 「怎麼不回去呢,這一陣子你跑到那裡去了?」 「還說呢,還不是為了你一直在南北奔波,今天有人說你在南邊,明天又有人說你在北邊,害得人家忽南忽北跑了不少冤枉路,那有時間回家。」 二人邊說邊走,一路緊趕,天大黑前已進入了北京城。 這是他們生長的地方,一切依舊,他們卻長大了,而且學得一身好功夫。 用近鄉情怯這句話來形容他們此刻的心情,最是恰當不過,一方面恨不能一下就飛回家去,好共敘天倫,另一方面卻又有點害怕,怕見慈母頭上華髮,怕見老父額頭皺紋,更怕星移斗換,人事全非。 「少飛哥,先回我家去好嗎?」 「我家近,當然是回我家,然後一起到你家去。」 「好嘛好嘛!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反正也不差一時半刻。」 他們好像又回到兒時,連說話的口氣都像小孩子,林玲從小就聽慣了少飛的話。跟著他來到方家。 奇怪,方家的大門是敞著的,裡面卻沒有燈。 方少飛知道父親有早睡的習慣,亦未介意,逕自走進去。 「爹!爹!」 方御史沒有應聲。 「娘!娘!」 方夫人沒有現身。 「大哥!大哥!」 也沒見方少俊出來。 方少飛的心情七上八下,走近房門一看,房門已下了鎖。 事情的確透著古怪,方少飛免不了有點著慌,林玲道: 「飛哥哥,別急,到我家去問問就知道了。」 一語提醒了夢中人,方少飛精神一振,道: 「對,問問林伯伯就知分曉,咱們走。」 大門之外,突然有人接口說道廣 「走?只怕飛也飛不了啦。」 快刀王立應聲而入,身後跟著一大群錦衣衛。 從幾間空房子裡又跳出來不少人,有廬州三凶,太監張敏、朱-楨、萬家棟、刀客、偵緝手,以及大內高手,黑忽忽的一大片,早將方、林二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萬貞兒的鷹犬幾乎傾巢而出,此刻的形勢,二小真的是插翅難飛。 方少飛臨危不亂,略微想一想,道: 「難怪三凶會溜之乎也,路上又出奇的平靜,原來,你們打我們不過,跑回來請救兵呀!」 萬家棟臉皮真厚,居然答道: 「不錯,我們快馬返京,張網以待,為的就是要捕你這隻大笨鳥。」 方少飛心繫雙親及兄長下落,懶得跟他鬥嘴,轉對快刀王立道: 「你把家父他們怎麼樣了?」 快刀王立聳聳雙肩,道: 「已被捕下獄。」 此話如一聲霹靂,方少飛頭腦一陣暈眩,差點栽下去,道: 「王立,你竟敢擅抓朝廷命官,憑什麼?」 快刀王立嘿嘿陰笑道: 「憑方正他窩藏欽命要犯。」 方少飛冷笑道: 「你有沒有搞錯,我是方家親生的兒子,這『窩藏』二字是從何說起?」 太監張敏的三角眼一翻,聲音比鬼叫還難聽,道: 「方小子,你聽清楚,你根本就不是方老頭親生的兒子。」 方少飛從來不曾聽過這樣的話語,不禁愕然一呆,道: 「你說什麼,我不是方家兒子?」 張敏道: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那麼,我是誰?」 「欽命要犯!」 「你們憑什麼認定我是欽命要犯?」 「憑你是個癩痢頭,陰謀篡奪皇位的就是你!」 「張敏,睜大你的狗眼,看仔細,在下可不是癩痢頭。」 自從修練「玄天大法」後,不知何故,方少飛的頭頂心已生出毛髮,與別處的髮色長短均一致,跟常人一般無二,往日一直戴在他頭上的帽子已棄而不用。說話時還特意的將頭低下來,指給大家看。 王立、花三郎、萬有棟等人齊皆一愣,張敏衝上前來,口沫四濺的道: 「方少飛,少耍花槍,六七年前,卜常醒那個老酒鬼就在此地玩過一套,故技重演騙不了誰。」 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方少飛深知此時講理無益,不再多費唇舌,道: 「你們夜入民宅,到底意欲何為?」 張敏道: 「你這是明知故問,自然是要捕你歸案。」 方少飛怒目而視,環掃全場一眼,威風凜凜的道: 「那就上來抓呀。」 張敏吼道: 「老子正有這個意思。」 身形一長,探臂就抓,別看他為人猥瑣,專幹些逢迎拍馬的勾當,武功亦頗不弱,方少飛與他近在咫尺,早就盤算好,只要他攻上前來,決定先將他擒住再說,那知一擊不中,竟被他如泥鰍般溜了,待要追上去再施殺手,快刀王立已揮刀堵上來,沉聲說道: 「方少飛,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已是籠中之鳥,甕中之鱉,插翅也飛不了,還不乖乖俯首就擒。」 林玲道: 「王立,你別太猖狂,雖然你們人多勢眾,還不見得能把我們怎麼樣。」 快刀王立揮動鋼刀,道: 「林姑娘,這裡沒有你的事,請退下。」 林玲聞言頗覺意外,反問道: 「你說沒有我的事?」 快刀王立道: 「你是皇子小殿下未來的妃子,下官不敢冒犯,請一旁歇著。」 這話簡直太荒唐,差點沒笑掉林玲的牙齒,氣歪她的鼻子,面冷如霜的道: 「忠奸不兩立,正邪不共存,林家的女兒即使削髮為尼,也絕不會嫁給他朱-楨。殺了你這個臭小子,看你還敢不敢再打歪主意。」 一肚子的怒火,全部發洩到朱-楨一個人身上,走中宮,踩碎步,「七巧掌」連環出擊,攻向朱-楨。那朱-楨是個繡花枕頭,武功平平,怎是林玲的對手,嚇得東躲西藏,狼狽不堪。 憑二人今日的身手,想要脫困,應非難事。 但往日的侮辱,今日的親仇一齊湧上方少飛的心頭。仇人當面,豈肯輕易放過,一股熱血上湧,哪顧得了許多,揮鑭直取王立。 一方要雪恥報仇,一方要捉拿「欽犯」,以死相拼,這一仗便打得格外慘烈,也格外凶險,方少飛與快刀王立硬碰硬的硬拚了十招,雖無明顯敗績,卻並未佔得上風,王立乃大內第一等的好手,方少飛儘管迭逢奇遇,集各種絕技於一身,畢竟年歲尚輕,道行尚淺,准此以觀,王立仗著人多,再打下去吃虧的必然是林玲、方少飛。 王立又揚刀砍來,方少飛舉鑭封架,三名刀客趁隙暴進,六刀齊飛,林玲欲施援手,被廬州三凶截住。急切間方少飛鑭上開花,打從鑭頂射出四張天九牌,方將四人逼退。 可是,連喘半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又撲上來四名刀客,從四路進襲。 這樣的進攻方式已不止一次,一波比一波急,一波比一波狠,刀客視死如歸,王立猛沉,方少飛只要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擒甚至喪命。 衡情度勢,林玲深知事不可為,道: 「少飛哥,我們——」 只說了「我們」兩個字,以下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一聲震聾發噴,洪大無匹的佛號聲打斷。 這一聲佛號,系以內家真力發出,「阿彌陀佛」四個字,化作無數力量,有如天河倒瀉,更似萬馬奔騰,震得人雙耳嗡嗡作響,如遭天雷,場中的惡鬥立即全部停下來。 牆頭之上多了一位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的老和尚,快刀王立道: 「佛駕?可是南海神僧?」 老和尚雙掌合十道: 「天心即我心,老衲正是無心。」 南僧的名頭太大,王立神色大變,道: 「老和尚,你不在南海唸經,跑來此地作甚?」 望了林玲,方少飛一眼,南海神僧朗聲說道: 「孽海無邊,回頭是岸,老衲是想向王施主化一個善緣,放下屠刀,棄惡從善。」 這話就像跟妓女談貞操,王立哪能聽得進去,揮動一下手中單刀,哈哈大笑道: 「本官大權在握,前程似錦,鬼才聽你的連篇鬼話。」 林玲一陣耳語,方少飛亦知久戰無益,趁王立言語間,兩人猝然起身,當王立發現想要攔鏟時,二人已上了牆頭。 南僧無心急聲說道: 「你們兩個快走,老衲替你們抵擋一陣。」 也不管二人是否同意,雙掌齊出,硬將他倆推下牆頭去,見王立已率眾凌空追到,立以「無量佛壽功」強行阻止。 離開方家後,二人直奔林家,一則以便林玲閤家團聚,再則可從林田甫口中打聽一下御史全家的行蹤下落。 林家距離稍遠,約在里許之外,鑒於方家的經驗,又不敢直接進去,躲在大門外隱暗處,展目望去,只見鐵門已經關閉,外面靜寂無人。 林玲道: 「可能我家的人都睡了。」 方少飛道: 「就怕萬太師那老賊在這裡也布下伏兵。」 「王立傾巢而出,將重兵全部放在你們方家,這裡還會有誰可用?」 「玲妹,你忘記了,西廠的勢力也不小,太監總管汪直是老奸臣嫡親的外甥,手下高手如雲。」 「少飛哥,」 林玲心頭一酸,道: 「你的意思是說,我也不能回家了?」 「我們先繞到後面去瞧瞧再說。」 退出巷弄,轉至屋後,登上鄰近的一座高樓。 林田甫為官清正,居處格局不大,只是一個普通常見的四合院。二人清楚看到,北上房裡還亮著燈。 「少飛哥,我娘就住在北上房,還沒睡。」 「耳房裡好像也有燈,你注意到了沒有。」 「奇怪,耳房是空屋子,並沒有人住呀。」 二人所在的地方只能看到耳房的一處牆角,換了一個位置才看清楚,耳房內果然有燈,前面的小院子還麇集了數十人,一個個皆攜刀佩劍,都是西廠的爪牙,就立在房門口,若有所待。 林玲道: 「他們好狠毒,方、林兩家的人全被他們一網打盡了。」 方少飛沉思一下,道: 「主要的目標可能還是我,他們怕我逃來林家所以預置了這支伏兵。」 有家歸不得,可謂人生一大不幸,林玲心事重重的道: 「你們方家的人被捕下獄,我們林家又情況不明,現在可如何是好?」 方少飛道: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弓先生。」 「布笠入神龍現首不現尾,又不知他的居處,如何去尋。」 「我想他會來找我們的。」 「布笠人曉得我們已返回京城?」 「弓先生的消息一向最靈通。」 「再靈通也不見得會知道我們藏身在鄰居高樓上。」 「所以我們應該換一個地方。」 「去哪裡?」 「咱們小時候常去的那個小廟。」 小廟幾乎是林玲、方少飛的第二個家,孩提時不知在此消磨了多少時光,尤其是方少飛,曾在此苦練過數年的武功,與布笠人第一次相逢,就是在小廟裡。 這是最有有可能遇見布笠人的地方,二人毫不猶豫,縱離高樓,如飛向小廟而去。小廟轉眼就到,那亭台,那石徑,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小池塘就靜靜地躺在那裡。 方少飛記得很清楚,就在這個池塘邊,他不但結識了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布笠人,亦曾狠狠的揍過朱-楨、萬家棟這兩個死對頭,他更記得,廬州三凶以老欺小,也在此地欺負過他。 由於對小池塘的感懷特別多,故而特別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不打緊,發現池塘裡赫然三具浮屍。 說浮屍可能並不正確,秋末之季,落雨甚少,塘水極淺,屍體是露在水面上,從衣著上看,還看不出是什麼路數。 三人皆沒有明顯的傷痕,雙目暴凸,七竅流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內家高手的傑作。 這三個人究系何方神聖?來此何事?出手之人又是那一位?為何下此毒手?二人面面相覷,一無所知。 林玲心念一動,道: 「會不會是弓先生先一步到了?」 廟堂的後側,傳來一陣笑聲,布笠人緩步而出,道: 「女大十八變,林姑娘越變越漂亮,也越變越伶俐了,真不愧是神僧的高足。」 南僧無心就跟布笠人走在一起,聞言微微一笑,甚覺欣然。 林玲快步迎上去,道: 「師父這麼快就將王立他們打跑了?」 南僧笑道: 「也可說是為師的自己逃跑的。」 布笠人接口說道: 「南僧清靜無為,與人無爭,見你們離開後也飄然自去,不欲與名利中人嘔閒氣。」 方少飛回頭望一望小池塘,道: 「兩位前輩可知池塘裡那三個死人的來路?」 南海神僧道: 「一名刀客,一名偵緝,還有一名是錦衣衛。」 林玲道: 「他們穿的都是普通人的衣服,你老人家怎麼會知道?」 南僧道: 「事實上,他們是跟蹤為師來到這個小廟的。」 林玲忽有所悟,道: 「是師父送他們上路的?」 布笠人笑呵呵的道: 「你師父慈悲為懷,普渡眾生,踩死一隻螞蟻都會難過上好幾天,怎會輕易傷生,是老夫送他們上路的。」 方少飛道: 「聽弓先生的口氣,似與大師有約?」 布笠人道: 「那倒沒有,只是不期而遇。」 林玲道: 「師父與弓先生是舊識?」 南僧道: 「其實也可以說是新交,都二三十年沒見了,彼此談往述今,論政說佛,果然把你們給等來了。」 方少飛一怔,道: 「老禪師曉得我們會來?」 布笠人笑道: 「方家人去屋空,林家被汪直所困,你們急於見我,只有到這兒來。」 林玲道: 「我們遭遇的事,弓先生好像全知道?」 布笠人道: 「這倒不假,老夫的訊息素來快速、準確。」 方少飛最關心的事自然是雙親與兄長的下落,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我們全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布笠人的聲音顯得有點沉重,道: 「王立沒有騙人,方御史確已下獄。」 「連我娘也一起下獄?」 「老夫人倒沒有。」 「我哥哥呢?」 「少俊亦未被捕。」 「可是,我到家的時候,家裡為何一個人也沒有?」 「方御史被捕,你們全家人都驚惶失措,那時候正四出奔走請托。」 「家父是何時被他們抓走的?」 「就是今天傍晚之前。」 「什麼?就是今天?他們為何早不抓晚不抓,偏偏揀我回家的時候抓人?」 「這要怪你們兩個太鹵莽。」 林玲不明白布笠人的意思,道: 「弓先生此話怎講?」 布笠人鄭重其事的道: 「你們不應該在青龍鎮連殺四人。」 方少飛大惑不解的道: 「記得前輩曾告誡在下,要面對惡勢力,除奸報國,偵緝手、刀客死士都是該殺可殺的十惡不赦之徒,難道有錯?」 布笠人道: 「殺人沒錯,他們也的確可殺該死,錯在未能斬草除根,留下活口,正好給了萬貞父女一個抓人下獄的好借口。」這番話,說來頭頭是道,二人啞口無言。 南僧無心道: 「接著,你們又犯了第二個錯誤。」 林玲愣了一下,道: 「師父,我們那裡又錯了?」 南僧莊嚴肅穆的道: 「年輕人血氣方剛,最忌逞能逞強,王立設下十面埋伏,張網以待,憑爾等此刻的本事,對付一兩個刀客,或廬州三凶,或許綽有餘力,甚至與王立單打獨鬥,方少俠亦有全身而退的機會,但就當時的情況而言,你們絕對沒有獲勝的可能,若非老衲及時制止,說不定會付出血的代價。」 言來入情入理,絲絲入扣,二人相視垂首,互道一聲: 「慚愧!」 微頓,方少飛說道: 「那麼,以後我們該當如何面對王立等人,請兩位前輩示下?」 布笠人胸有成竹的道: 「能勝則戰,不能勝則退,避強襲弱,各個擊破,集小勝為大勝,切忌貪功躁進,務須自惜有用之身,須知妖婦勢力強大,非一蹴可就,必得徐圖發展,以竟全功。」 扶正一下布笠,繼又說道: 「當然,這只是原則,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不必定要墨守成規,端視當時的情況,靈活運用,不要放過任何可削弱妖婦實力的機會,更不要輕易置自身於百死不生的險地。」 此乃經世之言,二人牢記心頭。 到這個時候,,林玲才有機會問到林家的事,道: 「我們家的情形又怎樣?」 布笠人慨然一歎,道: 「很不幸,林大學士也被捕下獄了,令堂等人則安然無恙。」 女孩子家畢竟比較軟弱,林玲芳心大亂,珠淚滾滾。 方少飛愁雲滿面的道: 「兩位老人家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布笠人道: 「現在情況不明,是否有危險,尚難遽下斷語,但方御吏與林大學士都是朝廷重臣,萬德山父女再囂張跋扈,於理也不敢私刑了案,必得經過有司審理方可定案。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今後行事,尤須特別小心,要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他們手裡,事情就會變得萬分嚴重。」 南僧無心也正容說道: 「問題的關鍵,在小施主自身,萬一不幸被擒,就可以坐實方御史的罪,所以,方少俠要特別當心。」 方少飛唯唯應諾道: 「不管兩位老人家有沒有危險,為防夜長生變,總得設法施救才行,不知兩位前輩有何奇策妙計?」 布笠人略一尋思,道: 「萬德山位高權重,萬貞兒恃寵驕橫,想不出有那一位可以說得上話。」略一思量道: 「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 方少飛道: 「那一條路?」 「由你親自去見皇上。」 「這怎麼可能,皇上深居後宮,如何見駕?」 「你可以闖宮。」 「紫禁城全在萬貞兒股掌之中,強行硬闖,豈不有違先生避強敵之原則,萬一失手被擒,事情可能更糟。」 林玲亦持反對態度,不希望方少飛輕涉險地。 南僧無心則似是另有神機妙算,笑而不語。 布笠人道: 「老夫既有此計,必會在紫禁城內安排一個接應你的人,保證萬無一失。」 方少飛道: 「是誰?」 布笠人道: 「你猜猜看。」 「莫非是白煞鐵虎?」 「鐵老頭正在療毒,自顧不暇。」 「那會是誰,在紫禁城裡,除了朱-楨、王立、張敏,甚或再加上萬家棟外,實在想不出誰會有這麼大的能耐。」 「正是張敏!」 這話好像是在大雪紛飛的冬天聽到春雷,幾乎不可能的事,林玲道: 「弓先生不是在開玩笑吧,張敏是個無惡不作的小人,他會作善事?」 布笠人道: 「不錯,張敏是個無惡不作的小人,小人都有一個毛病,貪,愛雪花花的銀子,過去,老夫有很多不易得到的消息,都是向張敏買來的。」 經布笠人這麼一說,二小興趣陡增,林玲道: 「嗯!這的確是一條絕妙的辦法,買通張管事,就可通行無阻,只要能夠見到皇上,兩位老人家就有救了,我也要去。」 南僧阻止道: 「玲兒,皇宮大內,戒備森嚴,雖說有人引領,仍將險阻重重,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凶險,人越少越好,不可以。」 布笠人怕她難堪,補充說道: 「神僧甚少北來,還沒有見過令堂大人,林姑娘理當盡地主之誼的,還不快領著老禪師去見你的家人。」 林玲心想: 「說的也是。」 跟方少飛說了幾句小心謹慎的話,領著南僧先行離去。 入宮之事,必須預作安排,找張敏免不了還得費一番口舌,布笠人告訴方少飛,要他在起更之時再至紫禁城外看動靜,並約定好連絡暗號,入城地點後,亦告分手離開。 方少飛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見到了母親與哥哥。 三個人擁在一起,又是喜,又是悲,又是笑,又是哭,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是悲!是笑?還是哭? 笑聲之中,淌著辛酸的眼淚,悲慼之中,別有一番喜氣。 許久許久之後,方夫人才道: 「孩子,你爹出事了,你知道嗎?」 方少飛抹了一把淚,道: 「弓先生已經全部告訴我了,都是孩兒不孝,讓爹受累。」 方夫人扶正他的頭,替他擦乾眼淚,以堅毅的語氣說道: 「少飛,你做的並沒有錯,你爹被捕前還一直稱讚你,說你是我們方家的好子孫,我們方家以你為榮,萬家父女飛揚專斷,恣意橫行,早該有人出來給他一個迎頭痛擊了。」 方少飛道: 「但是,爹怎麼辦?」 一提起丈夫,方夫人便悲不自勝,忍不住又淌下兩行熱淚。方少俊歎一口氣,道: 「很糟,該求該請的,我們差不多都求過請過了,目前連爹被囚禁在那裡都不知道,據幾位大人的看法,此事必須面見皇上方有獲釋的希望,為此,我與娘還特地跑了一趟恭親王府。」 恭親王朱見瑾是憲宗朱見琛的胞弟,都是朱明血脈,自非一般大臣可比,方少飛精神一振,道: 「王爺怎麼說?」 方少俊道: 「王爺對萬貞兒父女,素極不滿,對父親則甚為器重,聞聽之下,大感憤慨,當即進宮見駕,欲找皇上理論,但卻被萬貞兒的爪牙,設詞攔阻,未能如願。」 盛怒之下,方少飛的臉都氣白了,道: 「萬貞兒好跋扈,連恭親王也敢擋駕,簡直太可惡了!」 方夫人道: 「少飛,這幾年來,弓先生常來我們家走動,你在外面一切我們都知道,這位弓先生向來神通廣大,能知人所不知,可有營救你父親的好法子?」 方少飛將小廟之事,說給了母親聽,道: 「起更時分,大概就可見分曉,如果弓先生安排妥當,也許孩兒今夜,就能進宮見駕。」 方夫人自然欣喜莫名,一聽說愛子馬上就要走,忙不迭的至廚下做了一些可口的點心,親自督促著方少飛吃下去。 歡樂的時刻總是短暫的,起更時分轉眼將屆,於是方少飛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了。 臨別,方夫人為了買通張敏,還特地將家裡的一些積蓄拿出來,交給方少飛,叫他轉交張敏,以期能順利的見到皇上,救出丈夫。 告別家人,來至紫城外時,更樓剛剛傳出一更的梆聲,方少飛昂著上望,在約定好的那個地方,一個城垛子口上,卻沒有發現預期的暗號—— 一個火頭。 沒有打出暗號,就表示張敏不在城垛上,張敏不在,方少飛就無法入宮。 當然,憑方少飛此刻的本事,一堵城牆還難不住他,但一波未平,他未敢造次。 只好退立在護城河邊的一個五道廟裡,敬候佳音。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路上行人絕跡,卻聽到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 憑經驗,方少飛聽得出來,來人舉步沉重,似非普通人物,而且步履雜沓,絕非一人。 方少飛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臉色大變,原來是北毒石天,與百毒公子江明川,另外還有一個身著朝服的人,他不認識,從他們談話中得知是太醫郝柏柳。 郝柏柳由於心術不正,常常做一些害人的勾當,所以外邊的人都叫他「好不了」,即使在朝中亦甚少有人找他看病,倒是頗得萬太師父女的青睞,有不少忠臣義士,嬪妃宮娥,就是假他之手被萬貞兒毒斃的。 而他用毒手法則是承自北毒的衣缽。 方少飛特地多看了好不了幾眼,暗道: 「在北京城這傢伙聲名狼藉,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十足小人,看來北毒此來,也準沒有什麼好事。」 心裡這樣盤算,便格外注意他們的談話,只聽郝柏柳眉飛色舞的道: 「師父,這件事如果成功,對大家都有好處,徒兒斗膽建議,希望你老人家的姿態不要擺得太高。」 北毒「嗯」了一聲,道: 「這個為師的知道,只要能達到目的,其他的概不計較。」 好不了乾咳一聲,藉以清一下嗓子,道: 「彼此互利互惠,各取所需,這件事八成可以談得攏,屆時師父您老人家可以超出南僧,東丐、西仙、成為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這是武林中人最嚮往的事,北毒聞言不禁有點飄飄然,乾笑兩聲後道: 「柏柳,果能如此,你得第一功,為師的會重重賞你,但不知事情可聯絡妥當?」 好不了雙眼一翻,道: 「都安排好了,太和殿側會有人等著咱們。」 百毒公子江明川道: 「郝師兄,聽說方少飛那小子也到了北京,是否確有其事?」 郝柏柳道: 「確已到達,在青龍鎮外還殺了好幾個人,娘娘大為震怒,已將他老子抓了起來。」 江明川道: 「這小子現在何處?我要找他算一筆舊賬,我們在流沙谷上了他的惡當,差點丟了命。」 郝柏柳道: 「關於流沙谷的事,下午就聽師弟說過了,後來因故打了岔,到底有沒有渡過流沙河,得到真經上冊?」 江明川道: 「別提了,這事說起來有多窩囊,過不了流沙河不算,還受了黑煞龍飛一頓奚落,幸好河邊有條籐,大家總算逃得一條命。」 瀟湘書院圖檔,7dayOCR,瀟湘書院獨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