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欣戀窩在仙芷家的花店幫忙包裝花束,眼光卻不時地瞥向牆上的咕咕鐘,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就覺得奇怪,又沒下雨、又不是遇上什麼大節日,為什麼黛安娜玫瑰批價漲了三成多?原來有個錢太多的富商,一口氣訂了幾十萬枝去佈置結婚禮堂呢!真好,這是一筆超級大生意!如果是我接的case該有多好啊∼∼欣戀,你也去嫁個超級『好野人』好了,要他用藍玫瑰佈置禮堂,那我就賺翻了!到時候我再跟你五五分,讓你也A點私房錢,這主意不賴吧?」
仙芷手上忙著,嘴裡也不得閒,天南地北哈啦,可是講了老半天總沒人回應,這才發現欣戀竟然在同一束花上綁了五、六條緞帶還不罷休,用緞帶打出的結都快比花束還大包了!
「小姐,你想害我關門大吉呀?」仙芷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尖。「這緞帶可是法國進口,一捆好幾百耶!你當它是塑膠繩,卯起來綁啊?」
「啊,我怎麼——」
欣戀回神了,一發現自己把花綁成了這副樣子,尷尬得臉都紅了。
「說吧,到底有什麼事?」仙芷放下手上的工作。「我一直覺得你今天怪怪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吧?」
「呃……」欣戀有些結巴地說:「其實……我下午有事,今天只能幫你半天了。」
「哦,有事啊?」仙芷鬼靈精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厚∼∼有約會!」
欣戀沒否認也沒承認,不過臉更紅了,仙芷馬上明白她根本就是默認了。
「真的有約會?!」仙芷一臉開心。「跟誰?不會是那個大帥哥艾齊予吧?」
欣戀臉上浮現了幸福小女人的溫柔笑靨,輕輕點了點頭。「就是他。」
「OhMyQod!」仙芷誇張地大嚷。「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一直對感情太消極呢,你自己想開是最好了。不過,他是怎麼說動你這個死腦筋的啊?」
被那麼一問,欣戀腦海裡馬上浮現那夜和齊予在星空下的綿長熱吻,但她可是死也不想把這件事拿來跟好友「分享」。
「沒什麼,他就是死纏爛打嘛!」
看好友已經臉紅得像關公,再細問下去搞不好就要腦充血送醫急救了!仙芷只好暫時饒她一次,不再追問細節。
「交往多久了?」
「嗯……」欣戀陷入思考。「從我答應他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不過我們只是每晚固定通一次電話;他有空、而我媽和巧茹剛好不在的時候,他也會來文具店陪我聊聊天,但正式約會的話,這算是第一次吧?」
「天哪,他怎麼忍受得了你?」仙芷真是為艾齊予感到可憐。「我知道你不想讓你養母和巧茹知道你談戀愛的事,但你也不能低調到這種程度,一個月才『撥空』跟他約會一次,虧他忍得住不跟你抗議,脾氣有夠好的!」
欣戀一臉的無辜。「有那麼嚴重嗎?」
「你啊,真是遇上一個好男人了!」仙芷對著她猛搖頭。「對了,那他到底是在『Fly'擔任什麼職位,你應該問了吧?」
「什麼職位?能拿到鞋子的應該就是資深店員了吧?」欣戀理所當然地回她。
「你不是說他才二十五、六歲,會資深到哪裡去?」仙芷提醒她。「能自由進出總店和倉庫,又能作主送你上萬元的名鞋,我看他絕對不是你以為的普通店員,層級肯定更高。」
「更高?」
「嗯,至少也是個課長、主任之類的吧?搞不好還是個經理!」
欣戀一笑置之。「呵,你自己才說他不過二十五、六歲,這年紀當經理還太嫩了吧?」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大概是個主任——啊!」
眼角餘光瞥見時間就快到十二點的仙芷突然大叫,急急忙忙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你幹麼?」欣戀對她的怪異舉動覺得莫名其妙。
「早上我聽廣播說有颱風要來,我要看看情況怎樣,好決定要不要提早叫我爸把家裡種的那些花剪下冰存保鮮,免得被颱風一掃血本無歸呀!」
仙芷邊看著新聞邊回她。欣戀瞧她看得專注,便收拾起檯面上的殘枝剩葉,準備離開去赴約。
「-,有『F1y'的新聞耶!」
聽仙芷那麼一說,欣戀立刻抬頭看向電視。這時,新聞正好在重播「F1y"和「羅氏基金會」一早舉辦記者會,宣佈要合辦義賣的消息。「F1y"負責人正笑容可掬地接受記者們的提問。
「天——天哪!」仙芷指著電視,一臉無法置信地回頭看著好友。「艾——艾齊予是『F1y'的創辦人哪!!」
和她一樣,欣戀也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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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定的地點等了兩個多小時都未見佳人身影,手機又一直處在關機狀態,擔心欣戀是不是半路出事的齊予心急如焚,顧不得她一再要求不要讓家人知道他們正在交往的約定,他立刻開車轉往她家,卻在即將抵達時,收到一通分手的簡訊。
不用等我,我不赴約了。還有,我們真的不合適,選定分手吧!
他將車停在路旁,足足愣了數分鐘,又花了快半小時仔細回想最近一、兩天和欣戀之間的所有對談,怎麼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她氣到要分手。
他面色凝重,雙手緊扣方向盤,有一股怒氣湧上來,想直奔她家質問她以一封簡訊就想一拍兩散,莫非是把這份感情當兒戲?
不過等他冷靜下來細想,又覺得事出必有因,貿然行事只會把場面弄得更僵,當下決定先給雙方一天時間冷靜思考,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第二天,他早早來到文具店,耐心等到欣戀養母和妹妹出門,立刻進門「興師問罪」。
欣戀昨天是氣昏了頭,但一早醒來,就想到齊予可能找上門的事,急得猛傳簡訊告訴他改天會當面把話說清楚,卻沒料到他不只找上門,還一進門就把「營業中」的牌子翻到「休息中」,一把將她拉到店內的角落。
「放開我!」欣戀好不容易才甩開他的手。「你到底想幹麼?我不是說改天再約時間談的嗎?」
「那是你說的,我並沒有答應。」一夜難眠的他臉色極差。「如果我們的立場互調,你會有那個耐性等著那不知何年何月的『改天』嗎?」
他一句話問得她無可反駁,只好沉默以對。
「為什麼突然說要分手?就算是跟我嘔氣也太過分了。」
「不是嘔氣,我是認真的。」
她堅定的語氣讓齊予清亮的眸子閃過一絲痛楚。「認真的?那麼,至少給我個理由吧!」
「你是『F1y'的老闆,對吧?」她氣憤地反過來問他:「為什麼要對我隱瞞你的身份?」
「這就是原因?」齊予只覺得荒唐又可笑。「我什麼時候刻意隱瞞了?你問過我在做什麼工作嗎?既然你沒問,我又何需刻意提起?你就為了這點小事氣得要分手?」
「對你來說也許是小事,對我而言卻不是。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根本就不合適。」
齊予明白了,原來是她的自卑感作祟。
他溫柔地按住她的雙肩。「這一點你根本就用不著擔心,什麼門當戶對的,我一點都不介意。」
她揮掉他的手。「我介意。」
她的倔強令他啞然失笑。「我實在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一般女孩子知道我的身份,應該開心才對吧?哪像你反應這麼奇怪,竟然氣得要分手?」
「對,反正我就是個怪胎嘛!」欣戀嘔氣地回他。「你現在知道還不算晚,反正我一向瞧不起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你跟我交往肯定也只是覺得新鮮有趣、玩玩而已,趁大家還沒放多少感情,乾脆點一拍兩散吧!」
「原來你一直把我想成那樣的人?」好脾氣的齊予難得地動怒。「太離譜了!你根本是被自卑蒙蔽心智,不可理喻,我一定是昏了頭才會愛上你!」
欣戀冷冷地說:「對,我一直都是那麼不可理喻,現在你看清楚了,也清醒了吧?分手的理由你已經知道了,可以請你離開了吧?」
「你認真的?就這麼毫不留戀?」
「是。」
「我知道了。」
未曾經歷過的痛楚如萬箭刺入心坎,齊予白了臉,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在他離開的同時,一直表現得冷血、強硬的欣戀才卸下臉上的防備,無力地癱坐在地,淚水如泉湧出。
她好喜歡他!
明明交往沒多久,她陷入感情的程度卻比以往來得更快、更深。欣戀知道那是因為齊予對她好得無可挑剔,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她深深感受在心,也知道錯過他,這輩子或許再也遇不上那麼好的男人了。
這樣的他已經讓她覺得自己高攀了,沒想到他還是出身名門,更是精品品牌「F1y"的創辦人,無論才貌、家世都是無懈可擊,讓自覺條件平庸的欣戀根本沒有自信跟他交往。
何況,她還有個難以啟齒的秘密無法告訴他。
那樣富貴的艾家,絕對無法接受她那個生前是個慣竊累犯,甚至搞不清楚女兒父親是誰的生母吧?
如果她的交往對象是一股人也就算了,她可以將這件事隱瞞一輩子。但齊予的身份特殊,難保不會有無聊記者想挖掘他女朋友的家世背景,好炒作一篇「麻雀變鳳凰」的文章,她不想見到齊予知道實情後錯愕、鄙視的眼光,那一定比現在還要心痛千百倍!
所以,分手是對的。
應該……是對的吧?
她哭倒在地,什麼也無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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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家大宅連著三天氣氛詭異。以往有溫柔又善解人意的齊予在家,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光看他坐在沙發上隨興地畫著設計草圖,都是一幅風景。
可是這幾天,他走路像用飄的,經過的地方立刻讓人感覺刮起了陣陣陰風。愛笑的他臉上忽然只剩一種表情,叫做「沒表情」,簡直變成了會走動的公仔,怪恐怖的。
「有沒有人知道,齊予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
捧著削好的水果到客廳,怡女一見齊予不在場,八成又把自己關在房裡,忍不住向其他人詢問。
「天曉得!」艾家老二艾夷南把老婆拉到身旁,嘻皮笑臉地回她:「大概是大姨媽來了。」
「大姨媽?」怡女認真地望著老公。「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大姨媽?她很凶嗎?連齊予脾氣那麼好的人都能被她氣成這樣,肯定很凶吧?」
「凶,比虎姑婆還凶咧!」夷南憋著一肚子笑,有這麼憨直的老婆真是不怕生活沒樂趣。「改天她來我們家的時候你可得小心點,她老人家一不高興就咬人的。」
「真的啊?」怡女害怕地緊貼著老公。「萬一我笨手笨腳的惹她生氣怎麼辦?」
「那我不准她來就是了。」
「不行啦!不可以對長輩不尊敬。」怡女說完,委屈地揉了揉手臂。「其實也沒關係啦,我皮粗肉硬,被咬一下也不會怎樣。到時候我會盡量哄她高興,只要她不咬你們大家就好了。」
「我們怡女真乖!」夷南窩心地摟住她用力親了一下。「真是愛死你唷∼∼」
老五君戎猛搓手臂上不斷冒出的雞皮疙瘩。「二哥,拜託你收斂一點,不要讓我噁心死了!」
「少來,你是嫉妒吧?羨慕我不會自己去找個老婆啊!」
夷南越說越故意,手在怡女腰上滑來滑去,還臉貼臉地親密磨蹭。
「二嫂,你別聽二哥胡扯啦!二哥,你最近在四哥面前最好也別跟二嫂太親熱比較好喔。」
一直坐在一旁的意芯不發聲還好,聽她這麼說,不只其他人愣住,連夷南都笑不出來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夷南不安地看看一臉天真無邪的老婆,難得一本正經地問:「你可別告訴我,齊予最近失常是因為他喜歡上怡女了!」
夷南才問完,在場所有人都以天塌了的嚴重表情盯著意芯,慌得她連忙搖手。
「不是啦!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四哥好像是失戀了,大家別在他面前恩恩愛愛的,免得他看了難受嘛!」
「厚∼∼」怡女頭一個放心。「嚇得我心跳差點停了!」
夷南的一顆心才差點沒蹦出來呢。「不過……老四失戀?這可能嗎?他有在談戀愛嗎?況且天底下有哪個女人抗拒得了他的無敵魅力?」
「有。」怡女和意芯異口同聲地指著自己。
「你們兩個不算啦!」夷南狐疑地問:「意芯,是老四跟你說他失戀的嗎?」
「怎麼可能,四哥對感情的事一向很謹慎,也很低調的。我是不小心發現他上個月的手機費用暴增了好幾倍,還有一次半夜起床,發現他一個人在客廳很溫柔地不曉得在跟誰講電話,而且發呆、傻笑的次數也增多了,怎麼看都像是在談戀愛嘛!」
「有道理喔!」君戎同意她的推測。「我從來沒看四哥那麼陰陽怪氣過,現在想想,四哥的樣子不就跟那時候二嫂離家出走,二哥要死不活的樣子一樣嗎?」
「喂!」
夷南踢了弟弟一腳。幹麼又提起他的陳年糗事!
「對吧!」意芯很高興有人贊同她的推論。「所以,就由二哥你去跟四哥問個清楚,順便開導、開導他吧!」
怡女也點頭表示贊同。「老公,你比較會說話,就由你去吧!不然一直看齊予這樣我也很難過。而且你追女孩子的經驗最多了,如果他真的是失戀,你就幫他想辦法和女方破鏡重圓嘛!」
既然被大家一致推派,本來想過一陣子如果四弟還是沒調整過來再出面的夷南,也就順從眾意去瞭解一下嘍!
「老四,我進來嘍!」
夷南敲了敲四弟的房門,不等回應就逕自推門而入。
「二哥?」躺在漆黑房中的齊予起身,隨手按亮了床邊燈。「有事嗎?」
「這句話應該是由我問你吧?」夷南自己拿了把椅子反坐。「大家都很擔心你,就推派我來問個清楚嘍。」
他強顏歡笑。「我很好,沒什麼好擔心的。」
「好?這幾天你像遊魂一樣在家裡飄來飄去的,幾乎都不出聲,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這叫好?說吧,到底是哪個沒長眼的女人,竟然敢甩了我們艾家四少爺?」
「你怎麼會知道?」
「你真的被甩?!」
一聽見二哥這麼問,齊予就知道自己中計了。
「嗯。」既然都招了,齊予也不想再否認。
「怎麼可能?」夷南一直以為應該是弟弟被哪個女人纏到受不了呢!「是你被甩,不是你甩人家?是人家不要你——」
「二哥!」齊予沮喪地露出苦瓜臉。「說一遍就夠了。是,被甩的是我,你沒聽錯。」
夷南雙臂抱胸,歪著腦袋想了想。「竟然會有女人拒絕你……不對,你什麼時候有交往對象的,我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對方是誰,我認識嗎?」
齊予指了指擺在書桌上的大海螺,夷南本來還不曉得是什麼意思,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
「就是拿海螺砸你,在公車上為你抓色狼的那個?」
齊予點點頭,算是默認。
「竟然是她?你們還真是有緣啊!」夷南十分意外,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她為什麼要跟你分手?她有說原因嗎?」
「因為我太有錢。」
「什麼?」
「因為我是有錢人。」齊予耐心地再說一遞。
「噗——這是什麼理由嘛!」這種情況實在不該笑,但他真的忍不住。「我只聽過太窮被甩的,還沒聽過男人太有錢還被女人嫌棄,你真是愛上一個怪胎。應該還有其他理由吧?像是你劈腿被她活逮——」
「當然沒有!」齊予一臉嚴肅。「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而且我對她是認真的,就因為這樣,我更無法接受這麼莫名其妙的分手理由,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
「把你們從交往至今的情況,還有分手時她所說的話跟我說一遍。」夷南信心滿滿地說:「要分析女人的想法,你還嫌太嫩,當然得要我這個老手才行嘍!」
雖然懷疑,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齊予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始末告訴夷南。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這個旁觀者還真是一聽就明白了!」夷南十分有把握地拍拍四弟的肩。「放心,那個女孩子其實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你怎麼知道?」齊予半信半疑。
「我跟那麼多女人交往過,當然知道。」他拍胸脯保證。「她跟你說的全是口是心非,我想她應該是個很沒安全感,又不知為何有些自卑的女孩子。因為太喜歡、太在意你,才會在知道你出乎意料之外地有錢後,立刻六神無主,慌亂地認定你終有一天會嫌棄她,所以膽小地決定在受到更大傷害前,先主動跟你保持距離。我想,她的傷心其實不亞於你,只要你鍥而不捨地表現你的癡情,她絕對會回頭。」
「真的?」
「我用我輝煌的獵艷史保證!」
「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當年愛上二嫂卻後知後覺的事全忘了?你的保證能信嗎?」
「百分之九十九能信。」夷南笑著伸出食指。「至於那百分之一的失誤已經用在你二嫂身上,所以我剛剛的分析肯定百分之百正確,信我者得永生啦!」
齊予總算有點笑容了。
不管二哥的分析正不正確,至少這些天來他仔細想過了,他也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這段感情。
明天,他一定要再去找欣戀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