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走到台北火車站,搭上開往東部的最後一班夜車,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也不願想。
不願想起過去,想起慧蘭。
因為回憶足夠壓得人喘不過氣。
回到宿舍,阿慎和阿哲看到我都嚇了一跳,頻頻向我打探消息,我只搖頭說沒什麼,讓我靜一靜。
我知道,我的101號表情又出現了。
整整一夜,我坐在床上茫然地望著前方,想著慧蘭曾跟我說過的話。
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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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我循著記憶打電話給何叔叔,請問他將慧蘭葬在哪裡,日後好去看她。
何叔叔只說他將慧蘭葬在美國一處公墓,詳細地點會再寫信給我。
道聲謝後,我輕輕掛上電話。
拜託阿哲代為請假後,我一個人躲在房裡整理一些東西。有一些慧蘭過年過節一定會寄給我的卡片及信件,我逐封打開閱讀,有一些信只是輕描淡寫幾句話,只有一兩封寫著長篇大論,敘述著關於自由的想法。
因為人們不自由,才會尋求自由的真諦……人類的性靈是自由的,但人類卻假設自己不自由……因為不自由,才會感受自由,追尋自由的方向。所以……
除了信末提及我的名字之外,整篇都是自問自答的論調。
我慢慢地將信件放在另一個紙箱裡,把慧蘭每一年送我的生日禮物一併放入並且打包,寫上「私人物品,請勿亂動」幾個大字。
唉!又不是搬家,幹嘛寫這個?
我抱著箱子並帶了一罐去漬油走到樓頂,找到一個繡掉的大鐵盆,將箱子放在大鐵盆裡,把去漬油灑在箱子上,突然想起忘了帶打火機,又匆匆下樓找。
在廚房找到打火機,馬上跑到樓頂,為了怕燒到自己,找了一塊破布當導火線點燃,丟人大鐵盆裡。
只見熊熊火光,去潰油燃燒速度快,不一會√L就燒於了。我看著箱子慢慢燒開,成灰、成屑,箱子裡的信件更助長了火勢。
這是我思念慧蘭的方式。
一個十幾年的朋友,曾經給我希望的朋友,我曾愛過的人,走了。隨著她的自由走了,走到沒有人到過,也沒人去得了的地方,然後停留。
她會想我吧?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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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吧?阿哲打電話給我,他們說你變得好奇怪,我趕快過來看看你,怎麼了?」可書一接到阿哲的電話,飛也似的跑過來,見我不說話,覺得奇怪。
「阿倫,你說說話!到底怎麼回事?我問阿慎阿哲,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跟你的朋友有關嗎?」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
可書說了好多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終於她放棄了,坐在椅子上抱怨起來。
良久,她只好選擇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可書漸漸顯得不耐煩起來:「我要走了。」
「我有個朋友……」我說道。
可書走到門前,見我開口,又坐回床上。
「我有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過世了,我到現在才知道……」每說一個字,我的心像被重重地撞擊,錐心刺骨:「我不曉得我現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樣?我想說,可是我不曉得找話說?我想大叫,可是我不曉得能夠發洩什麼?我想哭,可是我就是哭不出來……」
「你還有我啊!」可書叫道。我的舉動嚇壞她了。
我用力地抱著可書,眼淚沾濕了她的衣襟……
你的天空,是我無法參與飛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