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班時,許未突然說了一句讓秦晴嚇掉下巴的話:「Miss秦,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
天啊!他不是一直在灌輸她公私分明的觀念,不要跟工作上的同事有過度密切的交往,以免哪一天出現因私害公的情況。
這警告是日夜播放,從來也沒斷過一次……嗯,那天的早餐例外,她一直以為那天他是生病了,腦子糊塗了。
但現在他怎麼又犯病了?是不是要找醫生給他檢查一下,像這種行為突然失常的情況,那是要找腦科還是精神科?
「Miss秦,你的回答呢?」許未心裡七上八下,他還抓不準自己對秦晴是什麼心理,日久生情,抑或只是對一個好友的感激?
且不論是愛情或友情,對他而言都是一種陌生的情感。他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想跟秦晴多相處些時間,有一點捨不得和她分開的感覺。
於是他提出了邀約,他知道這約會來得唐突,但……現在不開口,哪天她真離開了他,他一定會後悔。
她先是驚訝,然後淡淡的紅霞浮上雙頰。這樣私密的邀約對她來說也是頭一次,她的人緣很好,從小到大不論在家裡、學校或進了職場,她總是大家的開心果,而她也喜歡別人因為她而開心,所以總不計較那些難聽的綽號,比如小胖妹、豬豬、大肚花瓶之類的。
曾經有一個醫院同事如此說過:宴會上可以沒酒助興,但絕不能沒有大肚花瓶,少了她,宴會就會少掉一半以上的笑聲。
所以她每天都有參加不完的聯誼、餐會,但是不會有人私下約她。
小丑只適合站在舞台上娛樂大家,卻不宜抱在懷中輕憐蜜愛。
但在許未的眼裡,她卻看到了那稀罕的、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珍視情感。
說不出的羞怯、期待、慌張齊湧上心頭,她應該要快快同意他的約會的,偏偏……「對不起,今晚我已經答應了參加內科舉辦的餐會。」
原來她的遲疑不是拒絕,不過是他晚了一步,沒關係,他再接再厲。「我可以一起去嗎?」
「咦?」她更驚訝了。「許醫生不是從來不參加同事間的聚會的嗎?怎麼……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我身體很好,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弄明白的。」他為什麼捨不得離開她?為什麼突然眼裡就只看著她一個人?這種看著一個人,心頭就漲滿滿的感覺是什麼東西?一切的答案都在秦晴身上。
她看著他的眼,看見眸底藏著惶惑的情感,這種眼神她在無數的聯誼中看過,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動心時會出現的。
但是許未會對她……可能嗎?若有發展可能,早三年前就該有了,現在……不知道,她甚至還沒有釐清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如一起探索吧!
「好啊!我們一起去參加聚會,你的出席肯定會讓同事們大吃一驚,或者還能讓他們請我們大吃一頓呢!」
「你想吃大餐,我可以請你啊!」
「-,A別人的才有趣,吃自己人的有什麼意思?」
原來他是自己人啊!心裡有一點點開心。
「你先等我一下,我收拾點東西,開車送你到會場。」說著,他往辦公室走。
「車子有油吧?」千萬別像上次一樣,要走回醫院喔!
「我昨天才加了油。」他拍拍褲子口袋。「而且我帶了錢,就算車子拋錨了,也可以叫計程車回去。」
「呵呵呵……」她輕快的笑聲響起,不若銀鈴般悅耳,卻絕對真心開懷,讓人聽了就忍不住想和她一起歡笑。
而他也這樣做了,溫和燦爛的淺笑漾上唇角,瞬間,滿室的光彩集聚在他身上,讓秦晴再次看呆了。
不一會兒,許未拎著公事包來到她面前。「好了,我們走吧!」
他牽起她的手,肌膚交接處好像有電流在流竄,麻酥酥的,讓她心慌意亂,恍惚中有一種感覺,她動心了。
原來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很快樂,因為情感有了寄托。
但也很不安,怕所托非人,怕對方不會回應自己的感情。
愛情原來是這樣複雜的滋味,難怪千百年來讓人傳頌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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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秦晴所言,許未的出席讓內科那一班醫生、護士盡皆傻了眼。
他們是聽說過院內最不合群的許大醫生近來似乎改了脾氣,溫和了不少,也不再每天板起臉瞪人了。
但那也只是聽說啊!畢竟許未在友愛醫院工作了五年,目中無人的名聲根深柢固地擺在那裡,沒真的見到他改變,很多人心裡還是存著疑惑的。
偏偏,他今天卻是很親切地帶著笑容來參加內科的餐會,還有禮地跟每一個相遇的人打招呼。
他本就生得俊美無儔,可惜高傲冷漠,人際關係不好。現在他放下身段,俊俏的臉上又帶著溫和的笑容,顧盼流轉間,每對一個人笑,就有一個人呆住,這滿場走下來,保守估計最少「笑暈了」七、八個人。
慘了慘了,秦晴在心裡大喊,真想叫許未別再笑了,他突然這樣大放電,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出現一堆粉絲,為爭偶像大打出手。
唉,難怪他以前要把自己守得緊緊的,不肯卸下心防與人交往,他電力太強,一般人承受不了,怪不得常因此惹禍。
「許醫生,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以前邀你喝酒你都不肯的。」瞧,立刻有一名腦筋轉得飛快的護士貼上去,羞答答地對許未拋媚眼。
「呿,許醫生是隨便誰都可以約的嗎?那是要看面子的。」這醫生的話怎麼聽都帶了點酸味。
秦晴有點頭痛地看著一堆人在前面爭寵,這事處理得好,他的人際關係必定有所改善,一個弄不好,不好意思,怕是許未又得換間醫院待了。畢竟不論他醫術再好,院長為了整間醫院的安寧著想,還是得犧牲一個人,以換取多數人的利益。
奈何許未卻是不懂得這中間許多訣竅的,坦白直言。「我是陪Miss秦一起來的。」
那話一出口,現場二十來雙眼睛同時轉向了秦晴。
「看什麼?」幸好她擅長處理這類問題,兩顆眼珠子瞠得大大的,以絲毫不輸給眾人的氣勢反瞪回去。「請許醫生來不是讓你們白養眼的,外科那邊的人負責了我一個月的午餐。婦產科的江醫生,嘿嘿嘿,他是答應了一年十二個月,月月有不同的特產供應。你們呢?早餐、晚餐讓你們選啦!」
「我就知道其中大有問題,原來是你這隻大肚花瓶又在想辦法A東西吃了,你怎麼這麼愛吃?」
「怎樣?我就是愛吃,你咬我啊!」在醫院,秦晴本來就是以愛吃聞名。而且她還什麼都敢吃,蛇湯、烤蛙,只要美味,她樣樣都敢吞下肚,讓人不服都不行。
「哪次聚餐讓你出過錢了,你的飯錢向來是大家平均分攤,這你還不滿足?」
「美食哪有人嫌多的?開價吧!許大醫生親自光臨,到底值幾頓飯啊?」
「怎麼聽起來像是將我稱斤論兩賣了?」許未在一旁低聲咕噥。
他的話被一個護士聽到了,馬上加入撻伐秦晴的行列。「所以說許醫生,你千萬要小心這隻大肚花瓶,別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啊!她不安好心眼。」
「嘿,許醫生,別人可以不幫忙,你可不能站在旁邊看。」秦晴趕緊推著他往人群中央擠。「你自己說,我每次打包好料的回去,有沒有漏了你的一份?昨天的萬巒豬腳你也吃了吧!還有大前天的周氏蝦卷、大大前天的鼎泰豐湯包、大大大前天……」
「好了。」許未的臉已經紅得像塊大紅布了。「我承認你坑了別人多少東西,我都得了好處,這樣可以了吧!」
「啊!許醫生,原來你也……」這麼愛吃?真是破壞形象啊!
「不好意思。」許未快沒臉見人了。「要不……今晚的飯錢都算我……」他想說他請客,秦晴卻根本不給他說完的機會。
「許醫生,我們是來被請客,不是來付帳的,你要搞清楚。」秦晴插口說。
「但我們吃了別人這麼多東西,偶爾也該回報一下吧!」相比之下,許未是很有良心的。
「相信我,許醫生,免費的飯絕對比自己付錢的好吃。」秦晴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模樣。
「同樣的食物會因為有沒有付錢而改變味道嗎?」
許未一臉納悶,週遭爆出一陣哄堂大笑,大夥兒都沒想到,原來看似難以親近的許未,本性這麼率直搞笑。
「許醫生,唉喲!」一個笑痛了肚子的護士頂了頂許未的腰。「早知道你這麼好玩,以前就該強拖你來參加聚會了,今天也不用你請,反正大肚花瓶本來就是一人吃兩人份,照慣例,今天我們還是幫她出兩人份的錢,不過其中一份就給你吃嘍!」
「喂,這樣我怎麼吃得飽?」秦晴第一個不同意。
「你就當減肥吧!其實你早該減了。」
「許醫生幫我算過,我還在標準體重內,還可以再增加一點八公斤。」秦晴目光投向許未。「許醫生,你說是不是?」
「呃,的確,按你的身高來算,是可以再重一點。不過Miss秦,口腹之慾雖要緊,但身體健康更重要,所以還是有一點節制比較好。」許未一本正經地說。
「我寧可吃完回家多做一百個仰臥起坐。」對於美食,秦晴是絕不忌口的。
「其實仰臥起坐不見得是最好的消耗熱量的運動,一些踢腿啊、拉筋的柔軟體操反而對身體更好,尤其運動要注意盡量讓全身都動到,不要光增加身體某一部位的負擔,這樣不僅健身不成,還會傷身。」許未根本沒有聽出他們是在鬧著玩,完全擺出了醫生的專業態度在回答問題。
但在場的誰不是醫護人員?愛打網球的人手肘容易出問題,常年跑步者膝蓋普遍不好,這大家都知道嘛!許未的認真在眾人眼裡變成在耍寶,更是逗得他們笑翻天,歷年來的聚會就數今天最有趣。
氣氛越炒越熱,一名醫生乘機要求秦晴表演拿手的筷子舞。
許未還在納悶筷子如何拿來跳舞,卻見秦晴拿了一枝筷子和一隻碟子,就像特技團一樣,手一撥,碟子在筷子上迅速旋轉著,她將筷子移到頭上,筷子居然不倒,而碟子照樣在筷子上旋轉著;她還抓耳撓腮,學猴子東蹦西跳,筷子始終不落。
一班醫生、護士樂得大聲叫好。
許未的心情卻很矛盾,一邊為秦晴的特技叫好,一邊又有些不開心,這些人分明是拿秦晴當娛樂活動嘛!他們也太過分了。
「扭屁股、扭屁股。」眾人玩得越來越瘋。
秦晴一一照辦,十八般搞笑武藝盡展,絲毫不遜電視上的雜耍特技團。開玩笑,要成為聯誼之星,天天有免費美食可吃哪這麼簡單?她可是打小就練這些特技,不止會轉碟子,還會踩高蹺、噴火、踩單輪腳踏車……堪稱個人雜技團了。
「倒立、倒立。」又一人提出要求。
「要死了。」秦晴取下筷子連同碟子,丟向那人。「本小姐今天穿裙子,要我倒立,你居心不良耶!」
「哇,謀殺啊!」
秦晴做了個鬼臉。「餓了,吃完東西再表演。」
「有自助餐,要吃什麼自己去拿吧!」
秦晴點點頭,跑過去拉著呆在一旁的許未吃大餐去了。
「鵝肝夾餅,看起來普普,但餅皮柔韌、鵝肝滑膩,配以香草,味道說不出的美妙。你試試。」秦晴領著許未,像只識途老馬,專揀最高貴精緻的美食吃。
秦晴把場中三、四十樣美食盡嘗過一遍,但許未胃口不大,吃了四、五樣東西,已經很飽了。
秦晴看著他搖搖頭。「像你這樣去吃自助餐絕對吃虧,不過算了,吃不下硬撐就失去了品嚐美食的快樂,你既然飽了,我帶你去喝一種特別的飲料,是這家店的鎮店之寶喔!」說著,她悄悄附上許未的耳朵。「這飲料店主不是每天做,也不是隨便一個人上門他就肯做給人喝的,但我例外,只要我有到場,他一定做一份給我,跟我來吧!」
她拉著他,悄悄避過鬧得正開心的眾人,鑽到吧檯下,卻在裡頭發現一大壺淡綠色的飲料。
這叫一人份的飲料嗎?最少有兩千五百CC耶,普通人根本喝不完好嗎?許未很懷疑。
秦晴從吧檯底摸出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飲料給他。「嘗嘗看。」
許未接過喝了一口,飲料芳醇濃郁,又帶著一股清香,不僅不會撐著肚子,還頗有洗滌腸胃之感。
「芝麻、花生、豆漿、綠茶粉……好像還有幾樣水果。」他分析著飲料的成分。
「對啊!這是把客家擂茶和養生精力湯結合在一起做出來的。」秦晴又摸出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味道不錯吧!所以我總說這家店的老闆是天才,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他居然會想到要融合,創造出新的味道,他如果肯把這玩意兒放在店裡賣,生意肯定更好,可惜他做這些只是興趣,心情不好不做,客人不對不做,難怪這家店永遠就保持著吃不飽、餓不死的情況,發展不起來。」
「聽起來你跟這家店的老闆很熟?」
「是很熟啊!這家店的幕後老闆你也認識,江醫生嘛!」
「少則?!」他完全沒想到江少則有這本事,但看看外頭玩瘋的同事,他有些瞭解了。「所以支持這家店可以經營下去的,就是常來聚會的醫院同事了?」
「那倒不是,醫院裡除了院長和我外,沒人知道江醫生開了這家店。只是他這裡場地寬,又不干涉客人玩鬧,更歡迎客人叫外賣、帶外食進來享用,所以才大受同事們歡迎,每次聚會,十次有九次都選在這裡。」
她知道江少則的秘密許未毫不懷疑,畢竟,她是全醫院人緣最好的人,什麼亂七八糟的消息她都曉得,但……「院長怎麼會知道少則的私事?而且這裡還可以叫外賣、又準帶外食,那這裡靠什麼營利?」
「院長和江醫生是父子,當然知道江醫生的事嘍。至於這裡的營利……靠賣自由啊!只要不嗑藥、不亂搞轟趴、不進行犯罪行為,沒有人會管客人做什麼,光憑這份自由,就夠一堆在城市裡憋悶一天的上班族流連了。」
他愣了一下,真沒想到江少則是院長的兒子,再度證明了秦晴的無所不知。但這又不關他事,他比較關心的還是秦晴。「你也是因為喜歡這種自由的感覺,才夜夜參加這些聚會的嗎?」
「那倒不是。除非聚會上的食物可以引起我的興趣,否則我也不會參加的。」
「可是……」就為了吃頓飯,讓那些人耍著玩,值得嗎?許未不解,她再嗜好美食,以她的薪水也不是吃不起,何必這樣辛苦自己?「你這樣真的高興?」
她定定地看著他,良久良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唉,你……」他是為她不捨、為她心疼,她難道不懂?
「許醫生,你為什麼不跟大家一起玩?」她抱著膝蓋,跟他一起縮在吧檯下,靠著吧檯的掩護,他們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寧。
他們肩抵著肩、腿挨著腿,對方的一舉一動,一個呼吸、一個眼神都逃不過彼此。
吧檯下,他沒有說話,定定地看著她,火熱的眼神隱隱激盪出幾許火花。
她微吃一驚,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眼裡的溫柔、憐惜和眷戀……他是對她有意思,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因此顯得很笨拙。不知為何,這令她更感到心動。
突然有點想要牽他的手,她的手指悄悄地爬上他的手背。
他渾身一顫,俊俏的臉皮有些紅,看她的眼神更溫柔得像隨時會滴出水來。
他反手與她十指交扣,兩人的心同時一震,一股濃濃的滿足感打心底升起。
「你放心,不喜歡的事情誰也無法勉強我去做,我參加聚會時多半都很開心,尤其看到別人因為我而歡笑,我又更快樂了。所以你問我會不會覺得他們玩得太瘋,我的答案是:不會。我本來就喜歡這樣玩,喜歡看到別人因為我而高興,我樂意去做這些事。」
許未看著她,想起同事們給她的綽號「大肚花瓶」,代表她只能用來襯托其他女同事們的美麗。
但他可不同意這一點,秦晴的確並不漂亮,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一笑起來,顯不出婉約的美態,卻有著百分百的真誠。
望著她的笑,他的心震盪不已,感覺小小的吧檯內正升起一顆太陽,無比的火熱、無比的燦亮。
美貌不過只是一層皮包骨,身為醫生的他再清楚不過。
但她的熱力卻是根深柢固,並且不停地在擴散,終有一天會化成那永不西墜的太陽。
而他心底的情芽也逐漸成長,並萌出枝葉了。
「只要你不覺得委屈就好。」他更加緊緊地拙住了她的手指。
「那你呢?會覺得我的行為讓你丟臉嗎?」她知道很多人喜歡開她玩笑,她本身不在意,卻怕他在乎。
「你會覺得我的壞名聲讓你沒面子嗎?」他沒有直接給她答案,反而提出一個問題。
「當然不會。況且我也不認為你有什麼壞名聲,那不過是旁人的誤解。」
「我的答案跟你一樣。」
她低下頭,彩霞棲上了雙頰。
「那個……」突然覺得這裡太吵了,她想要跟他單獨相處,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想半天,只想到一個借口。「很晚了,我們明天都還要工作,要不要先走?」
「好啊!」他放下杯子就要走。
「等一下,這麼好喝的東西,浪費了可惜。」她拿出兩個塑膠袋,將一大壺飲料分成兩份,打包走人。
他牽著她的手,兩人悄悄地溜出PUB,走到停車場。「我送你回家?」
「嗯。」坐在乘客座,她兩眼定定地看著他認真開車的側臉,一直知道他英俊,但怎麼會美到這樣讓人心醉神馳呢?她摸著快蹦出胸膛的心臟,禁不住要懷疑,照她被迷住的情況,之後如何再待在他身邊工作?以前可以告訴自己,他是一朵生長於山巔上的幽蘭,只可以欣賞,不得輕碰;現在幽蘭主動送上門,哪裡還能忍住不碰?
「Miss……」他不想再叫她Miss秦了,一時卻又不知如何稱呼,只得含混過去。「你住中正區對不對?」
「對。」她輕應一聲,目光捨不得離開他的臉半分。
他轉動方向盤,車子朝著中正區方向駛去。
一路上,她為他指路,好幾次有股衝動,想拿出照相手機將此刻的他完整攝錄,永遠保存。
但想必他不會喜歡被人如此「欣賞」,她只得忍住,改用自己的眼、自己的心拚命記憶著此刻,他那帶點甜蜜、又有點恍惚的神情。
平日嚴肅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就連那濃黑細密的髮絲也在黑夜中散發著微微的光采。
難怪有人說戀愛中的人最美,男人、女人都一樣;只要是真心誠意的愛,一旦愛上,從心到身體都會掀起翻天覆地的大改變。
她是不是也一樣呢?可惜她看不到自己,只好更努力地看他。
許未心底七上八下,想開口跟她更進一步,奈何欲言又止,只氣自己笨拙,他若有江少則一半的能言善道該多好?
私心裡,他希望這段路永遠不會有到頭的那一刻,但實際上,目標再遠,都有到達的時候。
到達她家的時候,他還是不知怎麼開口告白,只能無奈地看著她揮手道別,空蕩蕩的感覺一直擾亂著他的心,弄得他坐立難安。
她漸走漸遠,回頭似乎有話要說,但也始終未言,就這麼直接走進了大樓裡。
「我……唉!」他趴在方向盤上長歎口氣,為何說不出口,是在怕什麼呢?
莫非還擔心她笑他或拒絕他?兩人相處那麼久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她像個傻大姊,成天嘻嘻哈哈,心思卻極細膩,從不隨意笑話人的。至於拒絕……一段連開始都還談不上的感情,又何來拒絕之說?
追根究柢還是他太膽小了,真沒用。剛才在吧檯下敢握她的手,怎麼就是無法開口告白呢?
他撇頭,看見她留下的那一包淡綠色的飲料。
打開袋子,喝一口飲料,香氣依然,滋味卻不復方纔的芬芳。
「怪了,才這麼一下子就壞了嗎?」果真飲料已變質,他應該提醒秦晴一聲,免得她吃壞肚子。
一想起她,他又失神了,一股濃郁的香氣自喉嚨底升起,逐次瀰漫在嘴巴、鼻腔間。
這是怎麼回事?壞掉的飲料又變好了?他先是一愣,半晌,癡癡地笑了起來。原來不是飲料的問題,是身旁少了那最貼心的知己。
有她、沒她,他的生命就是黑白與彩色的差距。
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深吸口氣,熄掉引擎,下車走向她居住的大樓。
依著剛才在車上她說過的地址,按響她家的門鈴。
「誰啊?」屋裡傳來一個匆忙的腳步聲。
秦晴打開大門,看到許未,吃了一驚。「許醫生,呃……有事嗎?」
「秦……我可以叫你小晴嗎?」
她一愣,臉紅了紅,輕點頭。「好哇!」
「如果我正式跟你提出交往的要求,你願不願意接受?」他定定地看著她,生平第一回有這種七上八下的感覺,但因為對象是她,慌亂中更有一份滿足。
秦晴滿心感動地看著他,她以為他不會說的,從在PUB、到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等他開口,但他沒有。
現在她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又有了勇氣,但她很開心,纖纖玉手遞到了他的掌中,這就是她的答案。
四目交接中,綿綿密密的情絲正在兩人的心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