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真是有夠他媽的不溫柔,難怪她叫『步』溫柔!什麼地方不好打,偏偏挑本大爺的面門下手,想害我出去嚇人也不是這樣……不對,我已經嚇到很多人了,果然是最毒婦人心。該死的惡婆娘,我若不征服你,就倒過來跟你姓,噢,好痛……」
帶著一肚子鳥氣離開步家的博少仲,一回到客似雲集,即刻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客棧內響起一陣尖銳的抽氣聲。
「王八蛋!看什麼看?!沒看過人被揍是不是?」被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驚異眼神搞得渾身不自在,傅少仲克制不住地爆吼。
嚇得一干閒雜人等紛紛低頭,不敢再看,即便是不小心瞄到,也當自己是瞎子,什麼都沒看見。
偏偏在這令人窒息的一刻,門口傳來一陣驚詫的嚷嚷!
「幫主,您……您……您被人揍了?!」
剛從布政司那裡吃了閉門羹回來的項左看到這一幕,驚訝得嘴都合不攏,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行了,項左,別說廢話。我問你,有沒有拿到入籍令?」
「呃……」項左明顯的遲疑了下。
傅少仲眼底燃燒著熊熊怒火,僵著聲音問:「呃是什麼意思?」
這混蛋最好趁他耐性還沒被磨光之前回答。
「呃的意思就是說,被拒絕了,幫主。」不敢再拖延,項左照實回答。
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內心仍然免不了一陣憤慨,暴力的十根手指頭握得喀喀作響。
「理由呢?」傅少仲強壓下心頭的不快,捺著性子瞭解始末。
「因為幫主您涉嫌拐騙未成年兒童及調戲良家婦女。」項左將遭拒的原因據實以生口。
傅少仲啐了一聲,怒不可遏地用力拍桌,大聲喝道:「哼,兩件事情都跟姓步的有關,很好!」
他眼裡的怒火愈來愈旺盛,模樣實在嚇人。
暴怒之後,傅少仲卻突然風平浪靜的說:「項左,入籍令的事不用你處理了。」
按部就班太慢了,他決定……
「幫主,您打算放棄了嗎?」太好了,終於可以不必再到處奔波了。
「不,我決定親自出馬。」除了必須以武力解決的事情外,青龍幫的內務他向來只出一張嘴,甚至有時連嘴都懶得動.
「幫主,屬下有一事不解。」項左顫巍巍的說,忽然想起剛剛在街上聽來的八卦,於是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您真的抱了步小姐嗎?」
不用說,他的下場當然就跟之前問這個問題的人一樣,同樣是以空中飛人的姿態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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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氣好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讓人覺得是為了製造某種不期然。
「思,天氣真好,一會兒上街看看賣貨郎那兒有沒有什麼新貨。」步溫柔對著鏡子兀自笑說,整理好妝容後:心情愉悅地上街。
「天氣真他媽的好,很適合出門辦正經事。」傅少仲伸伸懶腰,隨意套上一件外套,也出門了。
然而——
事情實在是太巧了!步溫柔和傅少仲一致這麼認為。
此時此刻,他們正對立相望,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訝然,各自從他們蓄滿錯愕的眼底閃逝。
經過一陣沉默的凝睇,步溫柔首先回神,一想起現在是在大街上,可不比私下針鋒相對,她立即朝他漾開一朵甜美的笑容,令傅少仲的心神為之震盪,俊顏不自覺浮現一層薄薄的紅暈。
怪了,他在臉紅個什麼勁?
難道就因為迎面而來的女子纖指如春筍,媚眼如秋波?
他好像愈來愈喜歡這只花瓶了。
「傅大爺,你的臉無恙吧?」步溫柔蹙眉輕問,對著他慘不忍睹的臉容器出一抹近乎同情的表情。
博大爺?
傅少仲皺眉,因為她過度謙恭客套的稱呼而傻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會意了過來,在人前裝作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不正是她的拿手絕活嗎?一思及此,他的表情由原先的費解轉為不以為然。
這女人鎮日戴著面具不嫌累嗎?雖然為此感到莫名的氣憤,可是要他當眾拆穿她,他又子心不忍。
衝著這份不忍,傅少仲硬是吞下滿肚子怨氣,勉強擠出笑容,艱澀地說:「托你的福,勉強能見人。」
幸虧他「天生麗質難自棄」,即便是被揍得鼻青臉腫,也是帥得別有一番風味。他有些自欺欺人的想。
「傅大爺,小女子府上有些祛淤的膏藥,一會兒讓人給你送去可好?」
莫說她的表情極為不誠懇,眼裡更是蓄滿笑意,傻瓜都看得出來她正憋著一肚子笑,隱而不發。
「那倒不必了!」傅少仲近乎咬牙切齒地拒絕她的「盛情」,俊顏微微壓低,挨到步溫柔似笑非笑的緋顏前,慨然說道:「喂,拜託一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快受不了了!」
豈止受不了,他簡直快要抓狂了。
「傅大爺,你這不是為難我嗎?小女子說話一向如此呀。」
步溫柔掮了攝濃密又纖長的眼睫,微微噘起紅嫩欲滴的嘴兒,外加一副再無辜不過的招牌表情,害得傅少仲差點失控,上前抓住她的肩,將她的虛情假意全都搖掉。
這該死的女人,非得這樣荼毒他的感官嗎?傅少仲氣得皺眉瞪眼,照例很想扁地。
「放屁!」他怒斥,近乎發狠地命令道:「該死的,拿出你一拳揍飛我的魄力跟我說話!」
「你……」
要死了他,這麼大聲幹嘛?
唯恐人家不知道她力氣驚人嗎?
可惡的傢伙!
步溫柔臉色鐵青,瞇著眸狠狠盯住他,實在不懂他幹嘛那麼執著,她用什麼態度跟他說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偏偏大庭廣眾之下她又不好發飆,只好按下滿肚子氣惱,半是無奈、半是慍怒的說:「傅大爺,你不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你若是太閒的話,建議你可以找些有意義的事情來做,犯不著一直挑我毛病。」本姑娘的事情不用你管!她只差沒這麼說而已。
對!他就是吃飽撐著沒事才會去在意她每一個細微反應,他贏了才會喜歡上她這個表裡不一的混帳東西!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恕我先失陪了。」
而她這個混帳東西則是朝他輕輕福工程身便逕自轉身走人,一點也不把他的憤怒看在眼底,正因她這種無動於衷的態度,傅少仲氣炸了。
「你給我站住!」他對著步溫柔的背影怒吼,對於她說走就走的行徑極度不滿,氣得額上青筋一一浮現,十指握得喀喀作響,儼然就是一副有氣無處發洩的模樣。
步溫柔徐徐轉頭,若無其事地漾出一抹春風得意的甜美笑容。「傅大爺,還有指教嗎?」
傅少仲怒氣沖沖的走向她,正當步溫柔還在想他究竟意欲為何的時候,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心平氣和的說:「走吧,我陪你逛街。」
聽起來稀鬆平常的幾個字,居然把她嚇出一身冷汗。
「什麼?你說……什麼?」
一直處於上風的步溫柔這會兒錯愕得不知如何以對,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麼會聽到如此驚悚的答案。
他說他要陪她逛街?
天哪,別跟她開玩笑了!
「我說,我陪你逛街!」傅少仲咬著牙一字一句吐出這個嚇死人又不容抗拒的決定。
步溫柔笑容僵硬,委婉的說:「傅大爺,你貴人事忙,小女子怎好佔用你寶貴的時間呢?!不如在此分道揚鑣吧。」
「你說的這是什麼鬼話?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就當我是在實現追你的承諾。」
其實他一點都不閒,只是見著她太興奮,加上剛剛又被她氣糊塗了,才會忘記這趟出來是要辦正事的。
「其實不履行也無所謂呀。」步溫柔低著頭小聲嘀咕,以為這點聲音只有自己聽得見,但是她錯了,傅少仲不只聽得一清二楚,還氣得想把不知好歹的她抓起來揍一頓。
「該死的,你有種就再說一次!」傅少仲火冒三丈,用嚇死人不償命的恐怖眼神威脅步溫柔,見她似乎真的打算開口,他又暴跳如雷的跳到她面前,大手一揮,濃眉一皺,不耐煩地說:「算了,你還是別說廢話,我又不想聽了。」
他這人也真是可愛,要她再說一次,自己卻沒勇氣聽,反反覆覆的模樣簡直就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你想先逛哪裡?」這會兒他大少爺索性直接跳過她允可那一段,逕自這麼問。
步溫柔被他反覆無常的態度弄得無所適從,不過,她也不打算去適應了,反正她只想快快閃人,愈快愈好。
「聽我說,我們真的不要一起逛會比較好。」
她才說完,馬上就挨了他一記白眼。
「你到底有完沒完,逛個街婆婆媽媽的!」他發起牢騷倒是挺理直氣壯的。
拜託,不是她婆婆媽媽好不好?是他太霸道了,她根本沒答應要跟他一起逛街啊!
老天,是他太遲鈍,還是她的表達能力太差,為什麼他總是聽不懂她真正的意思?
步溫柔愈想愈不對勁,正打算再接再厲對他曉以大義的當頭,這個疑似是牛神投胎的男人再次奪走她的發言權。
「好了,再囉唆下去,天都黑了。」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他堂而皇之的牽著她的手就走。
她一驚,他手心的溫度那麼燙人、那麼撩撥人心,那麼讓人心慌意亂。心臟下聽使喚的狂跳不止,臉頰的溫度急遽攀升,一雙纖纖柔荑蠢蠢欲勤,似乎猶豫著該不該甩開他。
被突然躍入的瘋狂念頭嚇壞了,步溫柔連忙收斂起這個要不得的想法,不停的告誡自己:不不不,死也不能蠢蠢欲動,忍住啊,千萬不能在大庭廣眾下打飛他,很多雙眼睛盯著,絕對不能打飛他、不能打飛他……可是,男女授受不親,他這樣牽著她的手招搖過市,她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啊?
因為傅少仲任性的舉動,步溫柔獨自陷入一場天人交戰,她一直在思考著要不要將他的手甩開的問題,實在很怕自己用力過當,這個遲鈍的傢伙當場變成空中飛人。
「怎麼?你會冷嗎?你的手好冰。」總算他還不是太遲鈍,知道她狂冒冷汗,關心的詢問。
步溫柔欣喜不已地抬起頭看他,才想開口說些什麼,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陣拔尖的叫聲,害她到嘴邊的話語瞬間吞進肚子裡。
兩人不約而同的朝人潮聚集的地方望去。
「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過去看看。」他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走。
此時此刻的傅少仲跟個懵懂任性的孩子沒分別,只知道執拗的抓住對方,卻不知要適時展現體貼溫柔,根本把她當一件玩意兒在扯嘛。
步溫柔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扯鈴,任他隨意拉扯擺佈,要命的是她居然還不敢有半點反抗哩。
可惡,她幹嘛這麼孬啊!明明有能力掙脫,卻礙於世俗的眼光而不敢輕舉妄動。
一邊暗暗詛咒自己可悲的命運,一邊恍惚的發現那個一直把她當扯鈴在扯的遲鈍傢伙,居然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衝出去英雄救美,倏地,一股難叢言喻的酸澀從她的胸臆之間炸開。
步溫柔簡直氣壞了,立即街上前欲找他輿師問罪,可又想起自己似乎並沒有立場質問他,於是她像個傻不隆咚的啞巴,幾度張口,又幾度閉口。
「你有沒有事?」三兩下就把地痞流氓打得落花流水的傅少仲對著那名飽受驚嚇的美麗女少問道。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芙蓉感激不盡,哎呀……」名喚芙蓉的美麗少女突然嚶嚀一聲,顫抖的嬌軀瞬間失去平衡。
傅少仲見狀,只好順勢攬住少女的纖腰,一個向前帶的動作,免去少女墜地的惡運。
有沒有搞錯?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調情,無恥之徒!
步溫柔臉色難看的詛咒他,渾然不知充塞在胸臆間的矛盾情緒原來就叫做吃醋。
「你的腳扭傷了?」軟玉溫香,傅少仲一點感覺也沒有。
「好像吧。」芙蓉怯憐憐地點點頭,小鳥依人的瑟縮在傅少仲堅若盤石的胸壑裡。
「那你可以走嗎?」彷彿察覺到胸前那微乎其微的重量,傅少仲略微排斥地與她拉開一段距離,不喜歡步溫柔以外的女人靠自己那麼近。
「我試試看。」芙蓉才怯怯的踏出一步,卻又因為吃痛而縮了回去。
「煩死了!」傅少仲懊惱的啐了一聲,討厭這種剛解決一個麻煩,但是另外一個麻煩又接踵而來的感覺。
「對不起,芙蓉不該給公子添麻煩,芙蓉還是自己走好了。」
芙蓉好生委屈,雙眸眨沒兩下便已凝出淚珠,瞧得在場圍觀的民眾好不心疼,就連平時最是嬌滴滴的步溫柔也被活生生的比了下去,從頭到尾像個隱形人似的站在一旁獨自生悶氣。
「等一下。」一直處於憤怒、狂怒、驚怒狀態下的步溫柔突然挺身而出,自以為和顏悅色地道:「傅大爺,我看你乾脆好人做到底,送這位芙蓉姑娘回去算了。」語氣酸不溜丟的,三里外都聞得到,偏偏兩位當事者渾然不覺。
「也好,我先送她回去,晚點再去府上找你。」傅少仲爽快的應允。
步溫柔闈言,氣到幾乎頭頂冒煙。
虧他還有臉理直氣壯的說要來找她,分明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好色之徒,像他這種狼心狗肺的混帳,她才不希罕!她再也不要見到他!
步溫柔氣呼呼的直在心裡面咒罵他,傲然的說:「不必了,我今晚有約在身,不便見客。」
事實上,她今晚沒約人,不過,撂完話之後,她決定馬上回去約人,隨便阿貓阿狗都行。
「有約?」傅少仲不甚瞭解她的意思,逕自覷著她。
「沒錯,我約了王公子今晚一起賞月.」他有美人在懷,她約才子相伴,大家各自為政,互不相干。
她是這麼想沒錯,可是傅少仲不見得會意得過來,他只是想到花前月下有她相伴,骨子裡微乎其微的風雅便瞬間活絡起來。
他靈機一動,興致勃勃地道:「賞月是吧?那正好,算我一份。」
算算算,算他的頭啦!他怎麼不乾脆說要帶月餅來!氣死人也。
「我與王公子相約花前月下,你沒事來湊什麼熱鬧!」哼地一聲,她轉身負氣離去。
「公子,那位姑娘好像生氣了……」這才瞧出兩人微妙關係的芙蓉不安地喃喃。
「生氣?有嗎?」傅少仲看不出來步溫柔有沒有在生氣,只是很不爽她和那個王八羔子去賞月,還挑明了不讓他湊一腳。
哼,不給他跟,他就偏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