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漫道文章不療饑,揮毫也有賣錢時
黃金滕閣償文價,白壁長門作酒資
儒士生涯無壟斷,書生貨殖有毛錐
更憐閨艷千秋意,死向才人一首詩。
卻說蘇友白曠野被劫,馬匹行李俱無,只剩得主僕兩個空身,一時間天色又昏暗起來,因與小喜商量道:「前去路遠,一時難到。就是趕到,我兩個空身人又無盤纏,誰家肯留。莫若回到舊主人家,再作區處。」小喜道:「事出無奈,只得如此。」遂扶了蘇友白一步步竟回舊路而來。
蘇友白去時情興匆匆,回來時沒精沒神,又沒了馬,越走不動,只到傍晚將放上燈方才到得店裡。店主人看見,吃了一驚道:「相公為何又轉來,多分吃虧了?」蘇友白遂將被劫事說了一遍。店主人跌腳道:「我頭裡就叫相公不要去,相公不聽,卻將行李馬匹都失了,豈不可惜!」蘇友白道:「行李無多,殊不足惜。只是客途遭此,空身如何去得?」店主人道:「相公且請進裡面用夜飯,待我收拾舊鋪蓋,與相公權宿一夜,明日再處。」蘇友白依言,過了一夜。
到次早起來,正與店主人在店中商議,只見對門一個白鬚老者走過來,問道:「這位相公像是昨日還承差銀子的,去了為何復來?」店主人歎一口氣道:「天下有這等不平的事。這位相公昨日拾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到好心腸還了人。誰知天沒眼,走到路上倒將自己的行李馬匹被強盜劫去,弄得如今隻身進退兩難。」
那老者道:「原來如此,真是好心不得好報。且請問相公高姓,貴姓哪裡,今將何處?」蘇友白道:「學生姓蘇,金陵人氏,要到京中見個相知。不意遭此一變,盤纏盡失。老丈何以教我?」那老者道:「原來是蘇相公。此去京中止有八九日路,若論路上盤費也消不多,只恐要做行李,並京中使用便多了。」蘇友白道:「如今那顧得許多,只要路上費用並行李一二件,得十數金便好了,其餘到京再當別處。」店主人道:「小人受蘇相公大恩,這十數兩銀子我該措邊。只是窮人,一時不能湊手。若是張老爹有處挪移與蘇相公去,容小人慢慢加利償還,斷不敢少。」
張老道:「我看蘇相公一表人物,德行又高,又是江南人物,料想文才必定高妙。若是長於詩賦,就有一處。」蘇友白道:「學生文才雖未必高妙,然詩賦一道日夕吟弄,若有用處,當得效勞。」張老道:「如此甚好。我有一個捨親,姓李,原是個財主,近日加納了中書,專好交結仕官。前日新按院例甚是優待捨親,捨親送重禮與他,這按院又清廉不受。捨親無以為情,要做一架錦屏送他,因求高手畫了四景。如今還要煩一個名人做四首詩,標題於四景之後,合成八幅。若是蘇相公高才做得,這盤纏便易處了。」
蘇友白道:「做詩自不打緊。只是貴縣人文之邦,豈無高和,何俟學生?」張老道:「不瞞蘇相公說,我這山東地方,讀書的雖不少,但只曉得在舉業上做工夫,至於古文詞賦,其實沒人。只有一個錢舉人會做幾名,卻又裝腔難求。春間捨親求他做一篇壽文送縣尊,請了他三席酒,送了他二三十金禮物,他猶不足,還時常來借東借西。前日為這四首詩,捨親又去求他,他許說有興時便來領教,要我捨親日日備酒候他,尚不見來。若是蘇相公做得時,捨親便省得受他許多氣了。」
蘇友白道:「既是這等,學生便與令親效勞也使得。只是學生行色匆匆,今日去做了,今日還要行。煩老丈就同去為妙。」張老笑道:「前日一篇壽文,錢舉人做了半個多月。難道這四首詩,一時容易就完?若是蘇相公高才做得完時,捨親自然就送禮,決不敢耽擱。」蘇友白道:「全賴老丈先為致意。」張老道:「既如此,就同蘇相公去。」蘇友白道:「有多少路?」店主人道:「不多遠,李爺家就在縣東首盧副使緊隔壁。」蘇友白道:「既不多遠,我去了就來。有好馬煩主人替我雇下一匹。」店主人道:「這不打緊。」說罷,張老遂同蘇友白帶了小喜,逕進城望李中書家來。正是:
要知山路樵攜去,欲見波濤漁領回。
白雲本是無情物,又被清風引出來。
張老同蘇友白不多時便到了李中書家門前。張老道:「蘇相公請少待。我先去通知捨親,就出來相請。」蘇友白道:「學生恭候。」張老竟進去了。
蘇友白立在門前一看,只見一帶是兩家鄉宦。隔壁門前有八根半新不舊的旗桿,門扁上「風憲」二字顏色有些剝落,分明是個科甲人家,卻冷冷落落。這邊雖無旗桿,門扁上「中翰第」三個大字,卻十分齊整,一望去到像個大鄉宦。
蘇友白正看未完,只見內裡一個家人出來,說道:「家爺在廳上請相公進去。」蘇友白進到儀門,只見那李中書迎下階來。蘇友白將李中書一看,只見:
冠勢峨峨,儼然科甲;腹聲橐橐,酷類鄉紳。年華在四五十以上,官職居八九品之間。數行黃卷,從眼孔中直洗到肚腸,縱日日在前而實無;一頂烏紗,自心坎上徑達於顏面,雖時時不戴而亦有。無限遮瞞,行將去只道自知;許多腔套,做出來不防人笑。
李中書迎蘇友白到了廳上,見過禮,分賓主坐下。李中書就說道:「適間捨親甚稱蘇已高雅,尚示奉謁,如何倒辱先施?」蘇友白道:「學生本不該輕造,只因窮途被劫,偶與令親變及老先生德望,又聞知有筆墨之役,多感令親高誼,不以學生為不才,欲薦學生暫充記室,聊以代勞,故靦顏進謁,不勝唐突。」李中書道:「正是。前日按台到此,甚蒙刮目,意欲制一錦屏為賀。已請名手畫了四景在此,更欲題詩四首,默寓讚揚之意,合成八幅一架。幾欲自獻其衛,若無片刻之暇。今蒙仁兄大才美怪不得,肯賜捉刀,感激不盡。只是乍得識荊,如何就好重煩?」蘇友白道:「只恐菲才,不堪代割。若不鄙棄,望賜題意。」李中書道:「既辱見愛,且到後園少酌三杯,方好求教。」遂叫左右備酒,就起身邀蘇友白,直到後面東半邊一所花園亭子裡來。
那亭子朱欄曲檻,掩映著疏竹名花,四圍都是粉牆,牆外許多榆柳,樹裡隱隱藏著一帶高樓,到也十分華藻。
蘇友白此時也無心觀景。到得亭中,不多時左右即捧出酒來。李中書遜了席,二人正欲舉杯,只見一個家人來報道:「錢相公來了。」李中書道:「來得妙,快請進來。」一面說,一面就自起身出來迎接,須臾迎了進來。蘇友白亦起身相接。只見那錢舉人生得長鬚大腹,體厚顏豐。
錢舉人見了蘇友白,便問李中書道:「此位何人?」李中書道:「金陵蘇兄。」錢舉人道:「這等是遠客了。」就讓蘇友白居左,相見畢,各照次坐下。錢舉人因問道:「蘇兄大邦人物,不知有何尊冗,辱臨敝鄉?」蘇友白未及答,李中書就應道:「蘇兄不是特到敝鄉,只因進京途中被劫,踟躕旅次。今日捨親偶然遇著,詢知這等少年美才。又因見小弟前日所求賀按台國詩未蒙吾兄捉筆,就要煩勞蘇兄,蘇兄不棄,故翩然賜顧。正慮賓主寥寥,不能盡歡,恰值吾兄見枉,可謂有興。」
錢舉人道:「如此甚妙。小弟連日不是不來,緣舍下俗冗纏擾,絕無情興。今聞接台出巡將回,恐誤仁兄之事,只得強來應教,其實詩思甚窘。今幸天賜蘇兄到此,可免小弟搜索枯腸矣。」蘇友白道:「學生窮途無策,故妄思賣賦以代吹蕭。只道潦草應酬,初未計其工拙,今見大巫在前,小巫自應氣折而避捨矣。」李中書道:「二兄俱不必太謙,既蒙高誼,俱要賜教。且快飲數杯,發詩興。」遂酌酒相勸。
二人吃了半晌,蘇友白道:「學生量淺。既是李老先生不鄙,到求賜了題目,待學生完了正事,再領何如?」李中書猶不肯。錢舉人道:「這也使得,且拿題目出來看了,一邊吃酒,一邊做詩,也不相礙。」
李中書方叫左右拿過一個拜匣來開了,取出四幅美人畫,並題目遞與二人。二人展開一看,第一幅是補袞圖,上畫二美人相對縫衣;第二幅是持衡圖,上畫一美人持秤秤物,數美人旁看;第三幅是和美圖,上畫數美人當廚,或炊,或□,或洗,或烹;第四幅是枚卜圖,上畫三四美人花底猜枚。詩題即是四圖,要各題一詩,默哈推尊入相之兆。
蘇友白看了,略不言語。錢舉人說道:「李老太費心了,這等稱讚甚是雅致。只是題目太難,難於下手,必須細細構思,小弟一時實是不能,但看蘇兄高才。」蘇友白道:「錢先生尚為此言,在學生一發可知。但學生行色倥傯,只得勉強呈丑,以謝自薦之罪,便好告辭。」李中書道:「足見高情。」遂叫左右送上筆硯並一幅箋紙。蘇友白也不推讓,提起筆來一揮而就。正是:
步不須移,馬何足倚?
兔起鶻落,煙雲滿紙。
蘇友白寫完,就送與李錢二人道:「雖未足觀,幸不辱命。」李錢二人展開一看,只見:
第一首 補袞圖
剪裁猶記降姬年,久荷乾坤黼黻穿。
賴得女蝸針線巧,依然日月壓又肩。
第二首 持衡圖
顰笑得時千古重,鬚眉失勢一時輕。
感卿雙手扶持定,不許人間有不平。
第三首 和美圖
天地從來爭水火,性情大抵異酸甜。
如何五味調和好,汝作梅兮汝作鹽。
第四首 枚卜圖
非美偶爾浪猜尋,姓字應先簡帝心。
玉筋金甌時一發,三台遙按五雲深。
錢舉人讀了一遍,驚喜讚歎道:「風流敏捷,吾兄真仙才也!」蘇友白道:「一時狂言,有污台目。」李中書看了雖不甚解,卻見錢舉人滿口稱讚,料想必好,不覺滿心歡喜,說道:「大邦人物,自是不同。何幸得此,增榮多矣。但只是人心不足,得隴望蜀,當欲求大筆一揮,不識允否?」蘇友白道:「這等何難!」遂立起身,叫左右移了一張乾淨書案到階前,磨起墨來。李中書忙取了四幅重白綾子鋪在案上。蘇友白此時也有三分酒興,遂乘興一揮,真是龍蛇飛舞,頃刻而成。錢李二人見了,讚不絕口。
蘇友白心中暗想到:「這等俗物,何足言待?若有日與白小姐花前燈下次第唱酬,方是人生一快。今日明珠暗投,也只是為白小姐,窮途之中沒奈何了。」正想著,忽台頭見隔壁高樓上依稀似有人窺看,遮遮掩掩,殊覺佳麗。心中又想:「縱然而美如白小姐,也未必有白小姐之才。」一想至此,不覺去心如箭,因對李中書說道:「蒙委已完,學生即此告辭。」李中書忙留道:「高賢幸遇,何忍戛然就去?況天色日暮,如何去得?就是萬分要緊,也須屈此榻一宵,明日早行。」蘇友白道:「明日早行也可,只是馬匹行李俱無,今日還要到店中去打點。」李中書道:「蘇兄放心,這些事都在小弟身上。」錢舉人道:「蘇兄不要太俗了。天涯良朋聚會,大是緣法。明日小弟也要少盡地主之誼,李老先生萬萬不可放去。」蘇友白道:「明日決當早行,錢先生盛意只好心領了。」李中書道:「這到明日再議,且完今日之事。」又邀二人進亭子去吃酒。三人說說笑,直到上燈,錢舉人方別去。李中書就留蘇友白在亭後書房中住了。正是:
俗子客來留不住,才人到處有逢迎。
蘇友白一夜無眠,到次早忙忙起來,梳洗畢,就催促要行,只不見主人出來。又捱了一會,方見張老走來說:「蘇相公為何起得恁早?」蘇友白道:「學生客邸,度日如年,恨不得飛到京中。萬望老丈與令親說一聲,速速周濟,盛德不淺。」張老道:「盤纏小事,自然奉上。只是捨親還有一事奉懇。」蘇友白道:「更有何事?」張老道:「捨親見錢舉人說蘇相公才高學廣,定然是大發之人,甚是愛慕,願得時時親近。今有一位公子一十三歲,欲要送一封關書拜在蘇相公門下,求蘇相公教訓一年。束修聽憑蘇相公填多少,斷不敢吝。」蘇友白道:「學生從不曉得處館,況是過客立刻要行,如何議及此事?」
正說著,只見一個家人送進一個請貼來,卻是錢舉人請吃酒的。蘇友白忙辭道:「這個斷不敢領!煩管家與我拜上,多謝了。原帖就煩管家帶去。」那家人道:「酒已備了,定要屈蘇相公少留半日。」說著,將帖子放下去了。張老道:「館事蘇相公既不情願,捨親也難相強。錢舉人這酒是斷斷辭不得的。況這錢舉人酒也是難吃的,若不是二十分敬重蘇相公,他哪裡肯請人?這是落得吃的。」蘇友白道:「固是高情,只是我去心甚急。」張老道:「蘇相公請寬心。我就去備辦馬匹行李。錢家酒也早,蘇相公略領他兩杯就行吧。」蘇友白道:「萬望老丈周旋。」張老說罷去了。
蘇友白獨坐亭中,甚是無聊,心中焦急道:「些須盤纏只管伺候,可恨之極!」因叫小喜道:「你看看前邊路好走,我們去了吧,誰奈煩在此等候。」小喜道:「園門是關的,出去不得。就是出去,也沒有盤纏。相公好歹耐今日一日,明日定然走路了。」蘇友白沒法奈何,只得住下。
又等一會,忽聽得隔壁樓上隱隱有人說道:「後門外榴花甚茂。」蘇友白聽了,心下想道:「這園子只怕也有後門。」就轉身沿著一帶高牆來尋後門。又繞過一層花朵,卻見山石背後果有一個後門,關得緊緊的。蘇友白叫小喜開了,往外一看,原來這後門外是塊僻地,四邊榆柳成蔭,到也甚是幽雅。雖有兩棵榴花,卻不十分茂盛。蘇友白遂步出門外來看,只見緊隔壁也是一座花園,也有一個後門,與此相近。
正看時,只見隔壁花園門開,走出一個少年,只好十五六歲,頭帶一頂弱冠,身穿一領紫衣,生得唇紅齒白,目秀眉清,就如嬌女一般。真是:
柳煙桃露剪春衣,疑謫人間是也非;
花魄已銷焉敢妒,月魂如動定相依。
弱教看去多應死,秀許餐時自不饑;
豈獨兒郎輸色笑,閨中紅粉失芳菲。
蘇友白驀然看見,又驚又喜道:「天下如何有這等美貌少年!古稱潘貌,想當如此。」正驚喜間,只見那少年笑欣欣向著蘇友白拱一拱道:「誰家美少年?在此賣弄才華,題詩驚座,也不管隔壁有人。」蘇友白忙陪笑臉,舉手相答道:「小弟只道室鮮文君,瑤琴空弄;不意東鄰有宋,白雪窺人。今珠玉忽逢,卻叫小弟穢形何遁?」那少年道:「小弟聞才之慕才,不啻色之慕色。睹仁兄之貌,自是玉人。小弟願附蒹葭,永言相倚,不識仁兄有同心否?」蘇友白道:「千古風流,尚然神往;芝蘭咫尺,誰不願親?只恐弟非同調,有辱下交。」那少年道:「既蒙不棄,於此石上少坐,以談心曲。」
二人就在後門口一塊白石上並肩而坐。那少年道:「敢問仁兄高姓貴處,貴庚幾何,因何至此?」蘇友白道:「小弟捨陵蘇友白,賤字蓮仙,今年二十。因要進京訪一大老,不意途中被劫,隻身旅次,進退不能。偶逢此間李老,要小弟做四詩,許贈盤纏。昨日詩便做了,今日尚未蒙以盤纏見贈,故在此守候。不期得遇仁兄,真是三生有幸。不識仁兄高姓?」那少年道:「小弟姓盧,家母因夢梨花而生小弟,故先父取名夢梨,今才一十六歲。昨因舍妹在樓上窺見吾兄才貌,又見揮毫敏捷,以為太白復生。對小弟說了,故小弟妄思一面。不意果從人願,得會仁兄。仁兄若缺資斧,小弟自當料理,如何望之李老?李老俗物,只知趨貴,哪識憐才?」
正說未完,只見小喜來說道:「裡邊擺出飯來,請相公去吃,李爺也就出來也。」蘇友白正要說話,不肯起身。盧夢梨聽見,忙立起身來說道:「既主人請吾兄吃飯,小弟且別去。少刻無人時,再會於此。只是見李老千萬不可說出小弟,小弟與此老不甚往來。」蘇友白道:「既如此,小弟去一刻便來。幸勿爽約。」盧夢梨道:「知心既遇,尚有肝膈之談,安肯相負?」說罷,就進園去了。
蘇友白回到亭中,李中書恰好出來。相見過,李中書就說道:「小弟失陪,得罪。今日本當送仁兄早行,只因老錢再三托小弟留兄一敘,故斗膽又屈於此。些須薄禮俱已備下,明早定可登程矣。」蘇友白道:「荷蒙高情,銜感不盡。」須臾,擺上飯來,二人吃罷。李中書說道:「昨日縣尊有一貴客在此,小弟還要去一拜,只是又要失陪,奈何?」蘇友白因心下要會盧夢梨,巴不得他去了,忙說道:「但請尊便。學生在此盡可盤桓。」李中書道:「如此得罪了,小弟拜客回來,就好同兄去赴老錢之酌。」說罷,拱拱手去了。
蘇友白得了空,便走到後門口來,要會盧夢梨。只因這一會,有分教:閨中路上,擔不了許多透骨相思;月下花前,又添出一段風流佳話。正是:
情如活水分難斷,心似靈犀隔也通。
春色亦人隨好處,東君何以別西東?
不知蘇友白來會盧夢梨不得一見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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