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天子駕臨,下坐中堂,開言曰:「卿家出師勞頓,為國分憂,至染病恙。朕今親臨看病,以表君臣手足心腹之誠,惟未知患病何症,故今朕帶同魏太醫特來診脈調醫。倘痊好之日再往同征。」
岳爺聞言大驚,奏曰:「臣所染病,無非遠征不和水土所至,不用太醫調診,且自將養十數天,自可痊矣。」
天子未開言,龐國丈曰:「岳將軍染病在軀,聖上美意加恩,帶同魏太醫診理,豈得推辭逆旨?」
岳爺帶怒,無言可答,無奈只得由魏大醫將六脈看診。不一時,魏太醫診過六脈,奏上天子,言:「六脈調和,正當健旺,豈雲患病況乎?兩目光彩,氣色雄鮮,那得有恙?」神宗天子聞言重重發怒:「可惱賊臣!朕待汝不薄,如何一旦辜恩詐病,以欺寡人?罪當賜死,有何分辯?」
岳父曰:「臣叨聖恩眷佑,命將權代帥印一程,回朝三日,將來於道途中天天調治,服多藥餌,患病得已略痊。」龐國丈曰:「既然病恙已痊,回朝日該親到上朝謝恩,如何反使夫人登朝代奏?料必按兵不舉,串通反賊,實乃欺君賊子行為,罪難寬恕。」
岳爺罵聲:「奸賊!休得迷惑聖聰。臣近花甲之期,日前病恙多端,不想提兵一出,染成一病。旨命回朝,細想病患日多,枉食朝廷厚祿,乘此告辭解組。只臣妻不懂事,在駕前奏臣染病沉重是真。懇乞殿下赦臣重罪,深感隆恩。」
天子帶怒曰:「立心詐病,誤國欺君,還多強辯!」傳旨隨駕軍押出市曹,候午時開刀,不許多言再奏。當日天子重重大怒。須有隨駕幾名大臣在內保奏,天子不准,命國丈監斬,傳命回朝待候復旨。國丈領旨押出岳爺。神宗王起駕回朝,下坐候著國丈復旨。
有孫氏夫人含淚帶了公子出法場送祭父親。龐國丈一到法場即坐下公位,等候著午時候開刀。只有孫夫人母子上前,紛紛下淚,深恨老奸臣唆惑聖上,至將軍一命死於刀下。
住表夫人母子悲啼,再言臨刑得救。偶遇一家王子來朝,乃周主柴榮之後,世作王家上賓,名柴綱。是日回朝,道過西郊法場,見擺開軍隊多人,即差家丁查察明白,方知押斬車騎將軍岳全忠。柴王大驚,知會監斬官老奸臣不許開刀,再分付武勇將軍二名保著岳全忠,不許一人動手,如斬岳將軍即斬監斬官。龐國丈懼畏柴王,狠狠兇惡,諾諾連聲,心頭暗怒,自歎恨狗王回朝,岳全忠定然殺不成了。
當時柴王上前問明岳全忠被殺緣由。岳爺細將始終情由,被奸臣唆惑聖上,故被執責處斬一一說之。柴王曰:「將軍休得著忙,孤家面君與他理論,定必赦轉無疑。」岳爺夫妻父子同齊稱謝。
柴王別去,是日進朝。一到五朝門下馬,王門官上殿啟奏:「萬歲,玉門關威武玉柴千歲來朝,午門候旨。」神宗聞奏宣柴王上殿。行了君臣禮,天子曰:「御弟免禮,且下坐。」柴工謝恩下坐。天子曰:「且喜御弟回朝見朕,未知近日邊外民風如何?」柴王曰:「上藉陛下天恩,邊外安寧,庶民樂業,禾穗豐登,皆叨聖朝仁澤也。惟今一事,臣還朝道經法場,只見隊伍多軍排列,詢問明情由,方知屈斬車騎將軍岳全忠也。臣於九邊之外風聞近日朝上不許忠良立國,只用奸佞當權。殺的殺,拘逐得逐,多少忠良之臣屈殺殆盡。倘有日干戈警報,還有那人忠良武將與國家效力?臣今回朝偶逢三年朝覲之期,日望面朝情切得以進諫陛下,以盡臣子規陳之義,實惟幸甚。懇乞陛下省心,以宗祖錦繡江山為重,用賢退奸,臣不勝懇切仰望之至。惟臣於邊外風聞朝憂,還未深信,思量陛下乃聰聖之主,豈容奸佞橫行,以蔽塞賢路。惟今還朝,不料岳全忠竟被奸惑屈死於鋼刀國法之下,豈非奸佞當權忠良受屈之驗也?臣思岳全忠四代忠良之將,先祖有血戰大功於朝廷,即有重罪還要體念忠良世襲,略恕罪咎之分,豈得聽信奸佞一面之詞,魏太醫診脈一語即棄殺棟樑武功之臣。萬一奸佞暗算賄囑太醫妄言無病,豈非忠良一命屈於無辜?陛下龍心何安,國家百年深仁厚待功臣之義自今而沒矣。」
神宗聞柴王諫奏長言,龍心醒悟,覺得慚愧,半晌無言,只得言曰:「御弟未知緣由。岳全忠犯罪已深,國法難容。朕命他提兵往征鐵裘山反叛,豈料一到敵所,即有本回朝,稱說染病不起,求懇調回,按兵不舉,想必串通反叛。如此欺君誤國,本該正法,御弟何雲屈殺無辜。」
柴王曰:「聖上執他串通反叛亦屬無憑。惟今臣保他同征鐵裘,臣願為監督,提軍生擒反逆還朝,金鑾對質。如果有串通賊人之弊,不獨一人領罪,即滿門受戮亦本該當。」
是日,神宗王准奏,傳出赦旨一道。值殿將軍急出法場宣回岳爺上殿。國丈怒氣不息,只得隨行進殿復旨。岳爺進殿下跪謝恩。天子曰:「卿原有按兵不舉之罪,茲今御弟保汝同行帶兵,三帥會同征剿鐵裘山反叛。如無串通之弊,功成之日大加獎賞,不得仍踏前轍,倘有此事,決不姑寬。」是日退朝,君臣各散回行。當時岳將軍父子拜謝柴王保救之恩,夫妻父子再別。岳爺一到教場,查點起一萬精兵,與柴王祭旗起馬,一路登程,住且慢表。
先說鐵裘山頭目,一天打聽明朝廷有兵征討,心下驚忙,打起響馬鼓。張、陸二人登堂下坐,詢問情由。有頭目稟上:「朝廷命耀武侯掛帥,興兵三萬來征伐我山,請令定奪。」陸鳳陽聞言分付不許高聲,猶恐驚動王氏嫂嫂不安,「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何驚懼?」
張夢虎曰:「賢弟不可輕敵。汝須英勇,但思耀武侯種諤乃久戰沙場智勇之將,非別人好當可比。今提大兵征伐我山,須要小心巡邏,預備滾木、石灰、火炮戰守之具為上。萬一有失進退難矣。」有王昭曰:「賢婿,陸國舅且勿擔憂。料想朝廷兵將眾多,我山兵少,須先用暗謀挫他一番,然後開兵。吾有一計:且命頭目帶兵三千,於山前對敵營前面五百里之外,不分日夜,督兵遍開河道在山之左右。再退回百里一派高山,埋藏地雷、火炮、煙硝之物,引線之火一路相連。他兵一到,定然上山斬伐柴木,造飯所用。踏踏火線一物自然燒死他軍多人。所有近處山泉之水,遍將毒藥放下衝出,待他汲水應用,又能毒死他軍。是不費軍力是先去其一半之眾。後然開兵弄得他軍心無鬥戰之志矣。」
張、陸二人聽罷大悅。是日依計而行。到了第二天,種元帥大兵到了山前,分付安營下寨。種元帥與參軍走馬各處,周圍山前山後,左右觀看過一遍,然後回營。龐參軍對種元帥曰:「須傳令眾軍兵不許汲此山水飲用。此水清中帶濁,誠恐有毒,須要另開溝井方可取用。並山上周圍泥土帶松浮亂,倘登山斬伐柴木,誠恐裝下坑陷地雷之害,須往別山伐取木料乃可。」眾軍將遵令往另開水道,各各別山伐木。當時種元帥暗想:「不意奸佞之子有此機智。如今監著行軍是陸鳳陽等加一災禍矣。」
是日種元帥開兵,即對龐國舅曰:「勞國舅守禮大營,待本帥開兵擒拿叛賊。」國舅曰:「下官奉命到此監督,是必出營掠陣,看元帥擒拿國賊。」種元帥應允。此日兩軍對壘,種元帥一馬飛出山前,兵丁擁後而出。種元帥一見陸鳳陽,佯言大罵:「好生膽大陸鳳陽!汝父乃三朝元老,忠良之輩,不意出汝不法之子,犯下彌天之罪,禍及君親,還敢身投草寇,玷辱親祖聲名。今日朝廷徵兵到來,諒汝完卵之地旦夕可破,還不下馬求生,免作刀頭之鬼?」
此數言乃是種元帥暗中指點陸鳳陽棄山逃遁之意,但當三軍之際不得明言,故暗暗指點於他。陸鳳陽聞言稱言:「世叔大人明見,小怪先君在朝,秉正朝綱,忠心為民,叔父盡知。不想小侄為救搶奪婦女,誤死奸臣之子,只吾一人抵罪可矣,緣何昏君聽信奸臣之語,將吾父傷害並絞殺王后姐姐?實乃父仇不共戴天,故棄逃於此,招集軍馬,誓誅奸黨,以報君父之仇。世叔大人念小侄大仇在躬,且請回兵,待小侄興兵殺上汴梁城,誅奸滅佞,雖死在沙場也得瞑目矣。不然一動手自然有得罪也,難怪小侄了。」
種元帥見龐雲雄在營前相隔不遠,難以明言,只得假罵一聲:「好生可惱,不聽良言。古云『君要臣死,不死不忠;父要子亡,不亡不孝』。不必多言,休走,本帥擒汝回營。」語畢大刀劈下,發刀不發力。陸公子雙鞭一架,只見他大刀只管發動,並不發實力,又見言語平順,料有別情緣故。當日兩般軍器並舉,假戰一場,種元帥詐敗佯輸,一馬飛奔。陸公子大喝「休走!」快馬追趕。離山營已遠,種元帥即兜轉馬大呼:「國舅賢侄且住。吾豈當真征伐汝山,立心與汝合兵共滅奸臣黨羽,惟方才奸相之子在營外掠陣,難明言,故詐佯敗陣。實對汝說明,倘有機謀時,吾用提籠高扯起為內應記號,汝帶兵來劫寨,先斬奸相之子去了一大患,同歸山寨再作良圖,方可動兵。不然,汝山中有限軍糧,難以抵敵朝廷兵多將廣,且回山與張夢虎商量早逃遁之計為上策也。」
陸鳳陽曰:「小侄得賴世叔大人指點,感恩淵海之深,難報萬一。吾今回山且與張兄說之,自然依命定奪。」種元帥曰:「如此汝且照前追趕來,以釋奸賊之疑。」言畢,解下佩劍將左腿一割,連衣帶甲割開皮肉,鮮血冒出,回馬加鞭飛跑回山,大呼:「眾將速來救搭!」眾將兵刀槍並舉,殺退山寨眾兵,保護元帥回營。
參軍迎接,只見元帥血流至足,下馬進營用藥敷調下止血。種元帥曰:「國舅,不想陸鳳陽有此手段高強,今日本帥出敵幸不甚重傷。如之奈何?不免挑出免戰牌,明天再發兵,務必攻破此山,擒拿逆叛,方免國家大患。」
龐雲雄曰:「元帥,不若下官今夜三更候,趁著月色光輝,帶兵一千護身,再探山中路程。明日可以埋伏進兵,定然取勝。未知如何?」元帥曰:「須要小心,不要被賊兵窺見,難以逃脫。」參軍領諾。
是夜時交三鼓,參軍帶兵一千,靜悄悄來至半山。不料軍兵不識山路崎嶇,一足觸動火線,卻被地雷火炮轟天響亮,滿山火透。嚇得龐雲雄膽戰心驚,跑下山不及,被火燒傷身連甲,著即忙退,卸盔甲沒命跑走回營。一千軍兵燒傷四五百,燒死山中二百多,逃回走脫者百餘人耳。
元帥一見,假覺大驚曰:「參軍如何不小心,卻被他地雷火炮所傷?且往後營調養,待痊之日再商議攻他山寨。」龐參軍稱謝,
又呼:「元帥,下官看他山高廣大,四周俱有地雷火炮,難以帶兵殺上攻打。不若將數萬軍馬分開,山前、山後、左右重重圍困個水洩不通。待他兵多糧少,絕他糧草,自然內亂。諒彼兵插翅難飛。」
元帥曰:「參軍妙算無差。」是夜,參軍辭別元帥往後營安息,一月未癒。故種元帥略不行發兵。
忽一天探子報進:「啟稟元帥爺,朝廷再覆命岳元帥添兵,並柴千歲同來進征助戰。探聽明特來稟上,准於明日午刻到營。」種元帥心下一驚:「不好了。本帥只思早晚先殺了龐雲雄,合兵山寨,投書與五關藩王,殺入汴京城,誅奸滅佞,豈知岳全忠又領旨掛帥,復同柴王添兵到來同征。岳全忠心跡吾已料著,但未知柴王意下如何。倘不同意,另有所向,陸鳳陽等大禍難以逃脫矣。」。
到次日午候果然報到岳元帥兵到營外。種元帥只得出營迎接進。見禮,齊同下坐,將新兵同聚集一營。種元帥曰:「些小毛賊何勞千歲駕臨,歷此疆場險地?」柴王回答未知征伐得鐵裘山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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